【摘要】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加速演進,政黨政治作為關鍵和決定性因素、作為一個國家政治社會經濟發展晴雨表的特點更為凸顯,政黨品質和政黨政治的運行質量越來越成為影響國家治亂興衰的重要變量。論述政治文明形態的“一般”與“新”的不同特征,闡明“既有”政黨制度與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產生的時代條件、運行機制、標識性內涵,闡釋西方國家政黨制度已發生和正在發生的政治衰退,論說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機制特征、實踐優勢與光明前景,有著重要的學術價值和政治發展意義。
【關鍵詞】中國新型政黨制度;西方政黨政治;政黨制度類型;政治文明新形態;政黨比較
一、政治文明形態的“一般”與“新”的不同特征
政治文明是21世紀初出現的一個新概念。 所謂文明,首先是相對于野蠻而言的,它是自然與本能狀態的對立面,是人類創造的特有的生活方式和生存狀態。物質文明的表現形式為器物,精神文明的表現形式為價值觀念,政治文明的表現形式為制度體制。三者之間的關系是,政治文明是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相互結合的產物,是特定精神文明的凝聚積淀,又是以特定的物質文明為基礎和載體的制度文明。政治文明主要是指人們在獲取、運用和影響公共權力,以進行利益分配政治過程中的文明狀態,它包括政治理念(意識)文明、政治制度文明、政治行為文明。政治文明的實質和核心是政治制度文明。人類政治意識系統從價值取向上講,包括公平、公正、正義、理性、權利、義務、責任、自由、民主、平等、博愛、法治等這些政治理念,它是一種觀念形態。政治文明通過一定的行為形態呈現出來,并帶有一定的標識性和價值意義。這就是人類政治文明應具備的一般特征。而政治文明新形態的核心或者說載體是制度建設,因為只有政治制度才能規則政治理念和規范政治行為,理性化的政治行為和政治關系的協調只有通過政治制度才能體現。而政治制度又必須依靠人們的政治組織——政黨的推動。[1]
進入21世紀后,政黨政治在各個國家政治生活中的地位和作用進一步彰顯,政黨政治的運行質量同政治文明程度密切相關。國際政治風云變幻,雖然在個別國家,政黨在興衰交替中名稱有所變化,但是美、英、法、德、日等西方國家政黨制度體制和運行機制沒有發生改變。同時,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在世界政黨制度族群中,作為一種新型政黨制度更加成熟和定型。[2]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中,世界之變、時代之變、歷史之變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展開,國際政治格局、全球發展格局、世界政黨格局等正在發生深刻復雜變化,烏克蘭危機、巴以沖突推進世界大變局加速演進,各種新老問題與復雜矛盾交織疊加,不穩定性和不確定性因素增多,全球性挑戰對人類構成的威脅愈發嚴重。在這一特殊時代背景下,政黨政治作為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關鍵和決定性因素,作為一個國家政治社會經濟發展晴雨表的特點更為凸顯,政黨的品質、政黨政治的運行質量、政黨制度文明程度都極大影響國家的治亂興衰。在這種新的文明形態中,政黨制度的標識性意義和政黨政治作用的文明形態顯示出愈益重要的價值。
二、“既有”的政黨制度形態與中國新型政黨制度
從世界歷史看,政黨萌芽于17世紀70年代資本主義發展最早的英國,到19世紀早期的英國和中期的美國才出現了現代意義上的資產階級政黨。在兩個多世紀的發展過程中,相繼出現并存在于當代世界的有資產階級政黨、無產階級政黨、民族主義政黨、社會黨、宗教型政黨、綠黨等各種不同性質和類型的政黨。在現代政治中,政黨扮演著極為重要的角色,具有領導政治發展的地位。世界各國通常有一個或幾個政黨處于國家政治的核心,無論是總統制、內閣制或是采用其他政治制度,國家的政治領袖通常是政黨的領袖。政黨和政黨制度普遍存在于當代世界各國。就一般而言,當今世界各類政黨制度都有一些大致相同的運作方式和規則,都具有一些共同的基本的特點,如參與選舉。政黨制度的運行以定期選舉為核心,但在各個國家選舉制度又有所不同。
美國實行三權分立的兩黨制,兩黨制是通過總統選舉實現的。美國政黨執政的標志不是在國會中占有多數席位,而是取得掌握行政大權的總統職位。總統選舉(大選)同國會選舉(中期選舉)分開進行,行政權力不從國會中產生,因此,國會中的多數黨與少數黨并不構成執政黨與反對黨的關系,在國會中占多數席位的政黨并不一定是執政黨。所以美國經常由兩黨的對立演變為總統與國會的嚴重對立。英國則是議會制的兩黨制,兩黨的輪替是由議會下院選舉所得的席位決定的。誰在議會中占半數以上議席,就組成一黨的內閣,成為執政黨;在議會中占有次多席位的另一政黨則為法定的反對黨,組成“影子內閣”,承擔反對黨的責任,批評執政黨的政策。長期以來,英國形成了勢均力敵的保守黨與工黨輪流執政的格局。多黨制是一國之內多黨并立、互相爭奪政權的政黨制度,它發源于法國大革命。同是多黨制,在法、意、德等國運作方式又各不相同。意大利是典型的議會制的多黨制,政局動蕩,內閣更迭頻繁是其突出特點。在法國則為“半總統半議會制”的多黨制,這種體制使總統的權限明顯擴大,議會權力較弱,政府的穩定性和連續性增強,自1958年法蘭西第五共和國成立以來,在長期的實踐中形成總統和總理“雙首長制”的左、右共治,但是這一特點在2017年總統選舉和議會選舉后因政黨格局發生重大變化而改變。德國的多黨制則實施“門檻條款”,即規定只有得票數達到有效投票總數的5%以上或直接取得三個議席的政黨才能進入議會,以克服因政黨林立難以形成有執政能力的多數而導致政治上四分五裂局面的弊端。日本實行議會制的多黨制,但實際運行過程中在1955—1993年和2012年至今都形成了自由民主黨一黨獨大的局面。
西方現代民主理論認為,選舉是現代國家公民參與公共權力的一種重要方式,這種方式體現了現代國家對公民權利的尊重和承認,同時也是現代國家政治發展的基本動力。選舉制度由有關選舉的原則、程序、方法按法定方式形成的具體制度所構成,在每一個國家往往各有不同。不同政體下,選舉的重心是有差異的。在總統制國家(如美國)和總統制與議會制相結合的國家(如法國、俄羅斯),全國性大選的核心是總統,其次才是議員。因此這些國家選舉制度所要規定的重心在于對總統選舉的制度化。議會制國家(如英國、德國、意大利、日本)大選的核心是議會的下議院或眾議院議員,這些國家的國家元首不是國家權力的重心,政府首腦(首相、總理)是從下議院多數黨或多數黨聯盟中的議員中選出,因此議會制國家的選舉制度的重心在于對議會選舉過程的制度化。[3]在各國選舉制度中,英美等兩黨制國家采用簡單多單數制,其中美國的總統選舉采取直接選舉與間接選舉相結合的“選舉人團”制;法、德、意等多黨制國家采取比例代表制,法國不論是總統選舉還是議會選舉均采取多數兩輪投票制,德國議會選舉則實行“一票投人、一票投黨”的兩票制。各國選舉制度的設計和運行良莠不齊,“選舉制度的良窳,直接關系著民主政治的品質。”[4]有的選舉制度實際運行的效果背離了當初的設計目的,然而因牽涉到憲政原則而難以糾正。政黨以執掌國家政權為目的,政黨之間激烈競爭,不同政黨代表各自所代表的社會群體利益,在政治上對立對抗。既有的政黨制度形態都是以選舉結果決定哪個政黨推出的候選人出任總統或是占據議會席位的多少,以政黨的競爭、抗衡、沖突為主基調,以政黨輪替、上臺下野、輪流執政為目的。它不僅是當代西方國家所采納的普遍政治原則價值和政治體制,還外溢到20世紀以來取得獨立的亞、非等發展中國家。非洲大多數國家的政治混亂固然有其社會經濟歷史發展的原因,但也與在外力的影響下,沒有找到一種適合本國國情的政黨制度密切相關。因此,在人類政治發展史上,把這些近幾百年來“既有”的并被西方國家視為圭臬的政黨制度稱為舊的政黨制度,代表著政黨政治文明已有的一般形態。西方各國政黨以取得選票、我上臺你下野為第一要務,以分裂、分立和求異為主要特征,因此政黨輪替實際上造成下一個執政黨對上一個執政黨及其政策的清算,使政黨在政治上短視而難以有長期規劃、對社會大眾空頭許諾成為常態,也造成政黨之間的相互爭斗和互為否定,這些弊病勢必對國家的社會經濟發展造成深刻影響。雖然面臨的困難重重,但實行這一形態政黨政治的國家在當今世界依然是大多數。2024年全球有超過60多個國家和地區將上演選舉大戲,美國、俄羅斯等大國的選舉牽動世人神經,政黨競爭和選舉結果對這些國家的政局來說意義重大,對地區和世界形勢也會影響深遠。
今天中國實行的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它不同于歐美國家的兩黨制與多黨制,也不同于中外一些國家曾實行過的一黨制。作為我國一項基本政治制度,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是中國共產黨、中國人民和各民主黨派、無黨派人士的偉大政治創造,是從中國土壤中生長出來的新型政黨制度,是馬克思主義政黨理論與中國實際相結合的產物,是一種政治文明新形態。包容性是這一政治文明新形態的主要特征,主要體現在:第一,在共同的政治意識主導下,代表多樣的社會基礎和不同界別群體的各政黨并存,它們在奮斗目標、國家社會發展方向方面具有一致性,這是凝聚共識的基礎;第二,通過國家政治制度的設計,為不同政黨的利益表達提供暢通有序的制度保障;第三,各政黨的不同見解能通過民主協商形成并凝聚共識,達到融合,產生對國家社會發展的政治引領作用;第四,各政黨之間承認差異、正視差別,用合作與協商的方式對待處理差異和差別;第五,執政黨具有主導和領導地位,民主黨派具有合法的政治地位,以參政黨的形式存在并發揮作用;第六,參政黨承認和接受執政黨的指導與領導,同時對執政黨進行民主監督。[5]政治文明新形態要求各政黨之間相互包容、求同存異。包容性是新政治文明的核心,也是新型政黨政治的靈魂和重要特征。
這樣一種政治文明新形態的產生和存在是有條件的,即:既不是絕對的一黨制,也不是多黨制,而是各政黨有過親密合作歷史,相互承認在國家政治體系和政治生活中的合法地位和作用,在政黨生命方面可以長期共存和發展。在新型政黨制度中,關鍵是有一個強大的政黨作為組織者和領導力量,把握國家和社會的發展方向。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在形成和發展過程中的組織者、領導者是中國共產黨。在民主革命時期,為推翻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和官僚資本主義的統治,為反對國民黨一黨專政和訓政制度,中國共產黨建立與發展了與各中間黨派合作的統一戰線,經過艱苦卓絕的斗爭,成立了新中國并建立了多黨合作制度,解決了中華民族、中國人民站起來的問題。在之后的70多年,新型政黨制度為中國人民從富起來到強起來的歷史性發展提供了重要制度保障。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是新型政黨制度的基礎,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是新型政黨制度的核心。在當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中,這一政治文明新形態為世人所關注,特別是為“全球南方”那些既想保持獨立又想得到發展的國家重新審視自己的發展道路提供了有益參考。
三、近年來西方國家政黨政治的衰退
進入21世紀以來,在政黨政治方面,西方國家理想的制度設計與實際運行的現實之間表現出巨大的落差,特別是2016年以來美國民主、共和兩黨不斷上演的政治戲碼,顛覆了人們以往的理論觀點和基本認知,西方國家出現了因政黨制度的嚴重衰退導致政治衰落的趨勢。[6]
(一)美國政黨制度的衰弱和文明形態的扭曲
美國曾被認為是民主政治的原型和典范,但近年來,美國民主黨和共和黨之間的對抗卻達到了史無前例的激烈程度,政黨極化成為常態。政黨極化進一步導致美國社會出現嚴重的對立和分裂,導致“否決政治”日益猖獗,并最終在美國本土引發憲政危機。具體而論,主要有以下三個方面:
一是以政黨政治為核心的選舉政治逐漸發展成為選票政治。選舉投票被普遍認為是西方民主政治的基石,美國所倡導的西式民主更是把選舉本身視為最高成就。政黨的職責本來是在每次選舉中通過政策綱領規劃社會的長期目標去引導選民,讓選民信任其政策主張并為其投票。然而,近年來美國政黨嚴重淡化本應擔負的政治責任,無論是民主黨還是共和黨都將特定議題作為出發點去迎合選民,如墮胎、移民、控槍。在這種情況下,選民被某個特定議題或承諾所吸引,選舉民主產生短視性。同時,過于頻繁的選舉和劇烈斗爭導致政黨無法為整個國家利益服務,政黨更多考慮的是政黨利益而非國家利益,是自己如何得到執政的短期利益而不是保障社會大眾的長期利益。因此,缺乏長遠目標和效率低下成為美式選舉的最大特點。再加上美國獨特的選舉制度設計,如“選舉人團”制度和贏家通吃的原則、選舉各環節缺乏統一規定、選舉主要由州和地方政府操辦但它們卻分屬于不同政黨等,美國全國性選舉常常成為兩黨爭斗的主要戰場。選舉政治被兩黨政治所裹挾,從“誰是選民”到“如何投票”,從“設計選票”到“如何計票”,兩大政黨組織均通過設置迷宮般的行政程序,使“民主”從目的淪為黨爭的手段。
二是政黨極化導致國家社會政治極化。近年來,美國在意識形態方面的政黨極化現象嚴重,在社會價值觀念方面的沖突越來越激烈。共和黨主張基督教保守主義,維護下層白人的利益,反對墮胎、同性戀,主張控制移民,以維護家庭等長期以來所形成的社會道德規范者自居;民主黨則主張所謂自由的進步主義,代表LGBT(性少數群體)、吸食大麻者以及少數族群的利益,為爭取選票反對控制外來移民。兩黨針鋒相對,因修墻、墮胎等問題逐步演變為全面的社會政治極化。美國兩黨內精英意識形態分化愈嚴重,傳遞給選民的黨派性信息也就愈強烈,選民更容易分清兩黨政策主張的不同,使他們產生黨派性很強的觀念,加強其與政黨的內在聯系并強化其政黨認同。換言之,兩黨的政黨意識形態和政策主張的清晰化使公眾更易選擇與其在這些方面相一致的政黨。
三是社會政治極化導致憲政危機。社會政治極化反彈到政黨政治層面,徹底改變了美國的選舉競爭方式,即政黨制度的運行不再趨中和整合民意,而是比拼“互黑”。施政過程中兩黨的互相對抗通過三權的相互制約發展到“否決政治”,更進一步發展到“報復性政治”。從近兩年拜登與特朗普所代表的兩黨所作所為可以看出,兩黨都以置對方于死地、把對方送進監獄為目的。三權不再分立,司法機關通過法官的黨同伐異干預政治進程,政權交接過程充滿沖突對立和惡斗廝打,2020年1月6日攻占國會大廈事件是典型案例。換句話說,美國政黨政治的運行規則和競爭方式,即兩黨競爭中政權的交替,不再是平和與平穩的。美國政黨那種“不為反對而反對,你可以不贊同對方的政策或執政理念但必須合法與理性地反對”的行為方式已經發生了重大變化。究其根本,制衡憲政體制與極端主義政黨政治之間的沖突,是憲政危機的癥結所在。
(二)歐洲主要國家政黨政治發展困境
歐洲主要國家英國、法國、德國、意大利選舉政治出現劇烈的混亂局面,其背后是歐洲政黨政治出現嚴重危機。
一是英國自“脫歐”以來的政黨政治衰落。首先,英國頻繁“換相”,暴露政黨政治困境。保守黨自2010年成為執政黨以來,或為聯合內閣,或為“懸浮議會”,執政之路步履維艱。其次,“脫歐”余溫下黨內分化與黨際斗爭嚴重。“脫歐”及“后脫歐”時代的經濟走向徹底撕裂了兩黨,致使兩黨各自的黨內派系斗爭外溢,直接影響著國家政治的正常運行。傳統的兩大政黨受到“脫歐”議題的拖累,實力均有所下降。最后,“脫歐”帶來的民族自決或自治傾向使英國多個分離主義政黨快速崛起。多個地方分離主義政黨伺機而動,意圖借助“公投”的方式實現民族或地區獨立。2022年北愛爾蘭議會選舉中,作為主張北愛爾蘭與愛爾蘭統一的分離主義政黨,新芬黨成為議會第一大黨,徹底改變了北愛爾蘭的政黨政治格局。而在同年蘇格蘭地方選舉中,主張蘇格蘭獨立的蘇格蘭民族黨再次作為第一大黨勝出。因此,如何平衡和整合兩黨內外政治分歧,有效應對通貨膨脹和經濟衰退的挑戰,并在此基礎上提出國家政治經濟發展的路線方針,是英國面臨的主要難題。
二是在歐盟各國政黨政治面臨困境。第一,傳統主流左翼政黨下滑趨勢繼續。以社會民主黨為代表的傳統主流左翼政黨的持續性下滑趨勢仍在持續。在2023年歐洲的大選中,各國的左翼政黨基本上都失敗了,在過去十年非常活躍的激進左翼政黨的下滑趨勢更加明顯。與之相對,歐洲國家的右翼民族主義政黨,在俄烏沖突、巴以沖突的背景下又重新強勢崛起。第二,歐洲政黨的“碎片化”是造成政治生態的深層次影響。在2021年德國大選中,最大的德國社會民主黨只占有25%的議席,其他6個政黨有5個超過了10%,這屬于“中性碎片化”。更嚴重的碎片化出現在荷蘭,在選舉的150個議席里有19個政黨。“碎片化”不僅是政黨數量的增多,更重要的是體現出政治生態的改變。主流政黨在傳統的政治模式下必須站在中間立場上,但在今天的結構下,主流政黨未必要采取中間立場的政治態度,這也就是主流政黨“民粹化”的深層次動因。在“碎片化”結構下追求新的政治地位和平衡,這是歐洲政治的“新常態”,也是影響歐洲政治趨勢性變化的最深層的原因。第三,針對極右翼政黨的防御線已被突破。在法國和德國,主流政黨還在國家層面處于主導地位,但是在意大利、在北歐地區極右翼政黨強勢崛起,形成了“極化”與“反極化”的拉鋸,這也使歐洲政黨比傳統的“左”“右”政治結構中左的更左、右的更右。第四,政黨政治的“代際分化”現象嚴重。在傳統主流政黨恪守長期以來形成的政治原則趨于保守化的同時,新生代力量日趨激進自由化,這兩者之間的分化成為歐洲新的政治現象,是形成政黨政治格局變化的深層次動因。歐洲“綠色”政策背后的綠黨充分說明了這一點,“綠色”政治變成了“橄欖綠”。德國現在的“紅黃綠”聯合政府內,少數新生代政客缺乏應有的政治常識,發表對中國、歐洲等問題不負責任的言論,反映的正是一種新生代政治,尤其代表年輕一代政治人物的特點——他們沒有經歷過“二戰”或冷戰,沒有歷史的包袱,所以看待很多重大問題時不會像傳統一代政治家那么理性、冷靜。這些新的政治定位,更深層次地影響到了歐洲政治的趨勢性變化。
在世界大變局加速演進的國際背景下,俄烏沖突、巴以沖突對歐洲政黨政治走向產生了深刻沖擊。2022年俄烏沖突的爆發及持續,是冷戰結束以來最大的地緣政治沖突,正推動國際戰略力量和格局進行深度調整。俄烏沖突嚴重削弱了歐洲,沖突發生在歐洲,犧牲的是歐洲利益,維護的是美國霸權,美國為一己私利持續“拱火澆油”,借俄烏沖突實行制裁俄羅斯與軍援烏克蘭大發戰爭橫財。歐洲各國民眾實際工資嚴重縮水,購買力下降,這些國家的執政黨都面臨著政治壓力和經濟難題。同時,這些年歐洲大陸深受難民問題沖擊,極端宗教勢力和恐怖主義猖獗。2023年10月爆發的巴以沖突,使各國執政黨的政策主張同早已存在的龐大的穆斯林難民之間的矛盾更加尖銳。歐洲各國政黨政治困難重重,勢必對長期以來所形成的人們心目中的歐洲政治文明形態造成影響。
四、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機制特征、實踐優勢與光明前景
中國政黨是在世界民主政治潮流中成立而發展的,與世界政黨相比較而存在、相對照而發展。政黨政治新形態的主要內涵包括政黨政治理念、制度結構形式、政黨關系結構、運行機制和目標方式等。與“既有”的西方政黨政治文明相區別,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主要特征和優勢包括:
一是主體構成和運行機制獨具特色。在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中,長期執政并處于領導地位的中國共產黨與長期共存、處于參政黨地位的各民主黨派為政黨制度構成主體的一體兩面;它們之間的關系是“長期共存、互相監督”,團結合作、協商民主、求同化異、凝聚共識等替代了“既有”的西方政黨政治文明的對立、對抗、競爭、爭斗等話語體系。中國新型政黨制度不以政黨輪替、輪流執政為目標。中國共產黨是在世界政黨政治潮流中產生的綱領性政黨,成立之初就制定了黨的政治最高綱領和民主革命綱領,并在此指導下不斷取得一個又一個階段性成就,并以新型政黨制度完成了對世界政黨政治文化的超越。中國共產黨作為使命型百年大黨,不但肩負著政治領導職能,同時還肩負著執政職能,對國家發展、人民幸福、民族復興負總責,是支撐國家制度和政治體系的核心力量。中國共產黨作為綱領性政黨和使命型政黨,與各民主黨派合作,在繼承中國傳統文化基礎上,通過政黨政治文化創造了人類政治文明新形態。
二是為中國式現代化建設提供了制度保障。衡量政黨制度成功與否,不是看它從理論上說的民主程度如何,而應看它在實踐中的作用。一個國家的政黨制度,是否能促進和保障生產力的持續發展、經濟建設取得成就和人民生活水平提高,是考察其是否具有合理性、優越性的重要標志。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是同新中國一起誕生的。75年來特別是改革開放40多年來的成就表明,這種政黨制度保證了社會各階層最廣泛的政治參與,保證了社會政治的穩定和發展,促進了生產力的持續發展,增進了人民的團結,改善了人民的生活水平,從而促進了經濟的發展和社會的進步。在新中國成立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長期探索和實踐基礎上,經過中共十八大以來理論和實踐上的創新突破,中國共產黨成功推進和拓展了中國式現代化。中國式現代化,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社會主義現代化,既有各國現代化的共同特征,更有基于自己國情的中國特色。中國從1949年時一輛自行車都不能制造,發展成為今天的世界制造大國,建成世界最大的高速鐵路網、高速公路網,機場港口、水利、能源、信息等基礎設施建設取得重大成就,基礎研究和原始創新不斷加強,一些關鍵核心技術實現突破,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壯大,載人航天、探月探火、深海深地探測、超級計算機、衛星導航、量子信息、核電技術、新能源技術、大飛機制造、生物醫藥等取得重大成果,進入創新型國家行列。同時,各領域基礎性制度框架基本建立,許多領域實現歷史性變革、系統性重塑、整體性重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更加成熟更加定型,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水平明顯提高。所有這些成就的取得,都與新型政黨制度密不可分。沒有共產黨的領導作為政治核心,沒有多黨派的通力合作,就不可能取得上述這些成就,也不可能最大限度地團結和調動全民族的力量,去實現國家發展和民族復興的共同目標。
三是各政黨具有自我凈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能力。一個國家的主要政黨是否有信心有能力敢于面對和處理自身問題,是否有胸懷、決心和勇氣,是衡量政黨政治是否具備新的文明形態的標志。一個國家發展水平和質量,關鍵在黨,特別是處于執政和領導地位的政黨。中國新型政黨制度中的中國共產黨,時刻牢記政黨的使命,十分明確黨對十四億人民命運和中華民族復興偉業的責任擔當,知道自己“是什么”和“要干什么”,深知黨的領導是全面的、系統的、整體的,實行總攬全局、協調各方的黨的領導制度體系,同時能時刻保持解決大黨獨有難題的清醒和堅定。中共十八大以來,全面從嚴治黨解決了黨內許多突出問題,辦了許多大案要案,但黨面臨的執政考驗、改革開放考驗、市場經濟考驗、外部環境考驗將長期存在,精神懈怠危險、能力不足危險、脫離群眾危險、消極腐敗危險將長期存在。全黨牢記全面從嚴治黨永遠在路上,黨的自我革命永遠在路上,決不能有松勁歇腳、疲勞厭戰的情緒,必須持之以恒推進全面從嚴治黨,正在深入推進新時代黨的建設新的偉大工程,以黨的自我革命引領社會革命。中國共產黨的反腐敗斗爭為各民主黨派作出了榜樣。在中國共產黨的帶領下,各民主黨派中央也加強了各自黨內監督的組織和制度的建立。
四是加強參政黨建設是發展和完善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重要著力點。作為新型政黨制度的重要主體,執政黨和參政黨是新型政黨制度這一立體架構的一體兩面。堅持好、發展好、完善好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必須不斷加強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參政黨建設。世界范圍內的冷戰結束以來,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始終保持了平穩健康、和諧穩定、持續發展的態勢。中共十八大以來截至2023年底,中共中央召開或委托有關部門召開政黨協商會議201次,其中習近平總書記親自主持和出席的達48次,就一些全局性和戰略性問題充分聽取黨外人士意見。各民主黨派中央、無黨派人士圍繞關系國計民生的重大問題深入考察調研、積極建言獻策、為促進科學決策、民主決策發揮重要作用。受中共中央委托,各民主黨派中央、無黨派人士先后開展脫貧攻堅、長江生態環境保護等專項民主監督,開辟了多黨合作服務黨和國家中心工作的新領域,彰顯著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新實踐。各民主黨派深入開展“凝心鑄魂強根基、團結奮進新征程”主題教育,各民主黨派作為中國共產黨的好參謀、好幫手、好同事,努力成為政治堅定、組織堅實、履職有力、作風優良、制度健全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參政黨,使新時代的多黨合作展現出勃勃生機。
著眼未來,面對深刻而宏闊的世界之變、時代之變、歷史之變,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歷史方位、職責使命、發展邏輯將一如既往深入延伸,它所創造的人類政治文明新形態將通過國際傳播為更多的人所認識。“新時代”和“大變局”,為中國政黨和政黨制度的發展,帶來了難得的發展機遇,如何更好地發展和完善中國新型政黨制度、更加激發制度活力,充分發揮其在國家治理、中國式現代化、全過程人民民主中的重要作用,是其面臨的新的時代要求。
作者簡介:周淑真,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教授兼當代政黨研究平臺研究員,浙江(嘉興)中外政黨研究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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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萬李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