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文章以中國科學院文獻情報中心對14 000余種民國時期文獻開展普查工作的實踐及經(jīng)驗為基礎,介紹了民國時期文獻普查工作中存在的問題和解決方法,如分階段開展普查工作、編目實踐中增加著錄字段等,進而提出需要重視典藏史、重視文獻的破損定級,將文獻保護作為普查工作的第一要務的觀點,并要從多方面培養(yǎng)普查人員的民國時期文獻鑒藏能力,結合館藏史開發(fā)館藏以推進后期的文獻保護和開發(fā)工作。
關鍵詞:民國時期文獻;普查;文獻保護;著錄規(guī)則
中圖分類號:G255.1 文獻標識碼:A
Practice and Reflection on Document Census Work during the Republic of China Period (1912-1949): A Case Study of the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 Library and Information Center
Abstract This article is based on the practice and experience of surveying over 14,000 types of documents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period (1912-1949) at the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 Library and Information Center. It introduces the challenges encountered during the census of the documents and their respective solutions. It then proposes the importance of focusing on the history of document collections, expanding cataloging fields, emphasizing the grading of document damage, and prioritizing document preservation as the primary task of the census work. It also stresses the need to enhance the capabilities of census workers in recognizing the documents from various aspects to facilitate subsequent document preservation and development efforts.
Key words document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period (1912-1949); census; document preservation; cataloging rule
1 引言
民國時期文獻,即1911年至1949年9月我國出版的中文圖書[1]。具體而言,民國時期文獻指的是形成于1911年至1949年這一特定歷史時期的各種知識和信息的載體[2],包括圖書、期刊、報紙、手稿、檔案、輿圖、照片、海報以及非正式出版的日記、書信等紙質文獻。民國時期文獻數(shù)量眾多、內容豐富,具有較高的歷史價值、學術價值與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3]。
為搶救、保護民國時期珍貴文獻,繼承和弘揚優(yōu)秀文化,2011年,中國國家圖書館聯(lián)合國內文獻收藏單位,策劃了“民國時期文獻保護計劃”項目。2012年該項目正式啟動,民國時期文獻普查是該保護計劃項目的重要環(huán)節(jié)之一,也是整個項目順利開展的基石。為此中國國家圖書館開發(fā)了“民國時期文獻聯(lián)合目錄”系統(tǒng),制定了《民國時期圖書普查數(shù)據(jù)標準》《民國時期連續(xù)出版物普查數(shù)據(jù)著錄標準》等標準規(guī)范以推進普查工作的順利進行。截至2021年6月,聯(lián)合目錄平臺已匯聚了中國國家圖書館、上海圖書館、南京圖書館、重慶圖書館、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圖書館等37家文獻收藏單位的圖書書目數(shù)據(jù)30萬條、館藏數(shù)據(jù)70萬條[4]。
在“民國時期文獻保護計劃”項目啟動之后,學界對民國時期文獻的關注度也大大提升,相關研究論文逐年增加。然縱觀民國時期文獻相關論文,或是總覽我國民國時期文獻保護工作的推進與思考[5-8],或分述對民國時期文獻的保護或者開發(fā)上的難點問題[9-11],更多的是各個圖書館對本身館藏民國時期文獻特色的揭示及總體保護開發(fā)工作的思考[12-17]。較少見到有對文獻普查這一可能影響民國時期文獻保護與開發(fā)全盤工作的基礎業(yè)務進行討論的文章。中國國家圖書館民國時期文獻保護工作辦公室李婧[15]從全國民國時期文獻普查工作全局出發(fā),對普遍常見的普查范圍、模式及技術難點等進行闡述釋疑;另有陳紅[18]具體討論了貴州省圖書館開展民國時期文獻普查的工作流程及過程中發(fā)現(xiàn)的難點問題。
普查工作并不僅僅是單純的館藏核查或者文獻統(tǒng)計,也不是普通的文獻編目。普查是對館藏民國時期文獻的一次徹底梳理,是對館藏的再一次認識與開發(fā),是此后全館民國時期文獻的保護策略的制定,選定重點內容進行開發(fā)利用等的基石。茲以中國科學院文獻情報中心(即中國科學院圖書館,以下簡稱“文情中心”)開展民國時期文獻普查工作的實踐為基礎,介紹開展工作前的準備工作及期間的方向調整,并總結經(jīng)驗提出問題,以期為其他圖書館提供借鑒。
2 普查工作實踐
2.1 梳理文獻入藏史
圖書館文獻入藏史的梳理可以支持館藏特藏工作的全局性認知,根據(jù)入藏史了解館藏特色,有的放矢地進行館藏整理的整體規(guī)劃。工作人員對于其中成宗的入藏有所了解,挖掘背后的故事,橫向上可爭取合作研究,縱向上可對館藏發(fā)展規(guī)劃提供支撐;同時圖書館也可根據(jù)館藏特色對普查工作人員開展相應學科背景知識的培訓。
文情中心成立于1951年,建館之初接收了原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的藏書33余萬冊,然這一批構成館藏基礎的圖書以線裝古籍為主。這樣的建館歷史及建館后以科技支撐為主的工作使命使人忽視了文情中心的民國時期文獻收藏。文情中心多年來未對館藏的民國時期文獻投入過多關注,未專列民國時期文獻專藏并對其開展專項整理與保護,大量民國時期文獻仍散在開架閱覽室之中。
隨著“民國時期文獻保護計劃”項目的推進,文情中心開始關注起館藏民國時期文獻,自2016年底確定開展館藏民國時期文獻普查專項工作。經(jīng)查檢館藏聯(lián)合目錄,文情中心發(fā)現(xiàn)館藏有14 000余種民國時期圖書文獻,而歷史悠久的清華大學圖書館藏16 000余種[19],如此比較下,文情中心民國時期文獻館藏量尚屬可觀。特藏文獻組為統(tǒng)籌盤查館藏民國時期文獻的概況,以制定相應普查工作策略,首先對館史進行再一次的梳理。經(jīng)對圖書館檔案、文書等資料的查閱,發(fā)現(xiàn)館藏民國時期文獻大致由贈與、購買及圖書交換3個渠道入藏,且有多宗極富特色的專藏。
2.1.1 贈與方式入藏
1953年,前華東財政經(jīng)濟委員會贈送87 000冊,主要為經(jīng)濟調查資料,其中34 000余冊關于中國經(jīng)濟資料及資源調查的圖書,大部分是日本人侵略中國而進行的調查研究報告。
1954年,北京工業(yè)學院(現(xiàn)北京理工大學①)接收原中法大學藏書55 971冊,其中有線裝書2 693冊,其余均為民國時期的中外文圖書。
1954年,北京對外經(jīng)貿學院接收的對外貿易部藏書15 288冊,多為民國統(tǒng)計資料。
1955年,財政經(jīng)濟出版社撥贈原中央財政經(jīng)濟委員會的藏書24 000冊,這部分書原來是中國農(nóng)民銀行及偽資源委員會藏書的一部分,內有不少商情、物價及統(tǒng)計方面的刊物。
此外,還有個人的零散贈與。據(jù)館史檔案記載,時任中國科學院院長的郭沫若先生及副院長兼任圖書館館長的陶孟和先生均將自己的藏書捐贈給中國科學院圖書館。因此在普查過程中,工作人員也需重點查找記錄這些專藏印章,更關注陶孟和、郭沫若等人的簽贈信息,以勾勒出館藏的最初樣貌。
2.1.2 購置及圖書交換方式入藏
除接收外,文情中心館藏民國時期文獻的來源還包括早期的購置。中國科學院建院初期,在郭沫若院長及陶孟和館長的帶領下,中國科學院圖書館使用大量經(jīng)費購置書籍。此批次購置的大宗為線裝古籍,亦包含西洋善本及抗戰(zhàn)時期圖書。同時積極與重慶圖書館、云南圖書館等多個圖書館進行圖書交換,增加了館藏。這些入藏檔案的揭示,體現(xiàn)著早期圖書館之間的合作交流,在普查整理中將相關文獻匯集,亦不失是未來開展館際特藏資源合作的一個積累。
通過館藏史的梳理,文情中心在普查開始之初,就已經(jīng)了解到前華東財政經(jīng)濟委員會藏書、對外貿易部藏書以及原中央財政經(jīng)濟委員會的藏書這三宗調撥圖書為館藏民國時期文獻的主體,其中必然有著大量關于經(jīng)濟調查及民國社會經(jīng)濟史史料的文獻。因此在普查工作開始前,就要求參與的工作人員對民國經(jīng)濟調查相關知識進行了解,以便在普查工作中對這類圖書進行正確的分類和描述。大宗專藏以及其他特色收藏,應通過此次整理,揭示不同類型的專藏,為今后開發(fā)與利用打下基礎。
2.2 界定普查文獻
關于民國時期文獻的界定問題,已有多篇文獻進行了討論,本文遵循較受認可的廣義定義,然而在普查工作實踐中,仍會因為各館的實際圖書保存分布等問題需進一步界定以推進實際普查工作。例如民國時期的線裝書是否屬于民國時期文獻,民國時期形成的域外漢籍是否屬于民國時期文獻,民國時期形成的內容與中國相關的外文文獻是否屬于民國時期文獻等。從民國時期文獻保護項目的目的和宗旨來看,上述圖書都應歸于民國時期文獻范圍,應一視同仁地進行整理與保護。
然而在實際普查工作開展之際,以文情中心為例,大量民國線裝書收藏于古籍書庫,以四部分類法進行編目,已如古籍一般得到較好的整理和保存;內容與中國相關的民國外文圖書,分存在西文圖書庫與小語種圖書庫中,且并未與其他外文圖書區(qū)分開來。為了使普查工作順利開展,本館將普查的民國時期文獻范圍進行了重新限定:民國時期文獻是形成于1911年至1949年間的圖書,手稿,檔案,照片,非正式出版的日記、書信等中文紙質文獻,計劃在普查工作后期,將范圍擴至民國時期的期刊、報紙、外文文獻等。
經(jīng)過實踐發(fā)現(xiàn),從保護的角度出發(fā),民國時期文獻應該是個廣義的范疇,但是一次性將圖書、期刊、非正式出版物等各類型資源全部匯集存放并進行編目難度較大。在此次普查中,文情中心仍是因襲原藏書結構,并沒有進行空間的大調整,原存放在古籍書庫中的民國時期線裝書仍存藏在古籍書庫中,僅按類型單獨抽取出書目進行編目,從易到難推進,首先進行圖書編目,次而開展期刊、報紙的編目,再次為非正式出版物、檔案、相片、書信等文獻,最后是對外文文獻的整理與編目。這樣一方面通過甄別不同文獻類型,集中處理問題進而提升普查效率,另一方面循序漸進地設計工作方案能夠提升工作人員的編目能力,通過實踐經(jīng)驗提升工作人員的專業(yè)素養(yǎng)。
2.3 培訓普查人員
雖然中國社會科學院劉福春研究員曾多次呼吁要“像古典文獻學科那樣,建立現(xiàn)當代文獻學科”,并培養(yǎng)專門的民國時期文獻整理與研究人員[20],但事實上,除了民國時期文獻保護中心在各省市舉辦的“民國時期文獻普查編目”培訓班之外,并沒有任何專門培養(yǎng)民國時期文獻整理與研究人才的高校和研究機構。在業(yè)內,各圖書館也鮮有開設民國時期文獻整理與保護的部門,即使是中國國家圖書館近百萬冊民國時期文獻藏量,其相關的整理保護工作也是“由典藏閱覽部、古籍館、縮微文獻部3個部門完成”[21]。
文情中心此前未設民國時期文獻專藏,沒有專門的民國時期文獻整理崗位,因此中心多部門聯(lián)合討論究竟應該抽調哪些人來開展民國時期文獻普查工作:首先,民國時期文獻普查,會涉及圖書編目,是否應該交由編目人員進行?然而既有典藏規(guī)則已將民國時期文獻分散于多個典藏室,是否由典藏管理人員進行更為合理?最終,考慮到民國時期文獻的復雜性,例如使用繁體字書寫,內容上有文言文又有白話文,并非都有明晰版權頁等,認為經(jīng)過古籍編目培訓的古籍整理人員更為適合此任務,因此以古籍整理人員為主組建了民國時期文獻普查項目組。
在確定參與項目的人員之后,項目組進行了三類業(yè)務培訓:首先是館史培訓,由資歷較長的專業(yè)館員對年輕館員進行館藏史的普及,使其對可能遇到的文獻有大概的認知,在普查過程中能夠甄別重點文獻;其次是進行民國時期文獻知識培訓,邀請民國時期文獻領域的專家,請其現(xiàn)場業(yè)務指導,并推薦相關業(yè)務知識文獻,例如由文情中心古籍專家羅琳擔當普查顧問,推薦閱讀諸如劉育仁先生的燕京大學畢業(yè)論文《社會調查運動》等文獻,并邀請從事中心內部民國時期文獻專題研究的博士生為項目組進行“中國的農(nóng)村調查”等講座;最后是編目能力培訓,團隊前往中國國家圖書館系統(tǒng)學習《民國圖書聯(lián)合目錄數(shù)據(jù)暫行標準》(現(xiàn)在公布的正式版本名為《民國時期圖書普查數(shù)據(jù)標準》)。經(jīng)過以上三類培訓,工作人員的專業(yè)素養(yǎng)得到了大幅提升,不管是著錄的準確性抑或是對文獻內容的認識和挖掘上,都體現(xiàn)出不可比擬的優(yōu)勢。
2.4 制定普查工作流程
項目組在普查工作開展之前經(jīng)過梳理,發(fā)現(xiàn)計劃在第一階段開展普查的圖書資料已有簡編記錄。但抽檢后發(fā)現(xiàn)仍有目錄著錄項遠未達到普查編目要求,僅簡單著錄有題名、著者、出版項,圖書的其他詳細信息均無著錄,且當前書目數(shù)據(jù)存在較大問題,例如題名由于繁簡體的認識問題,“中國名畫”著錄為“中國名書”,“輿圖”著錄為“興圖”;由于紀年方式的區(qū)別,將出版年“民國22年”著錄成“1922年”(實為1933年)等,這樣的問題在抽檢過程中出現(xiàn)得較為頻繁。基于本館書目數(shù)據(jù)質量不高的問題,在制定工作流程時,文情中心決定依托全國圖書館聯(lián)合編目中心,以查重套錄該中心的書目數(shù)據(jù)為主,流程如圖1所示。
2.5 規(guī)范普查文獻細節(jié)信息描述
普查工作開始之后,文情中心發(fā)現(xiàn)民國時期文獻的紙張大多脆化嚴重,且很多書中蘊含著大量編目需求之外的有價值的信息,若不記錄清楚,再次對圖書進行如此規(guī)模的翻閱對文獻保護很是不利。因此項目組決定對此前工作歷程中編目信息之外的“重點信息記錄”進行規(guī)范,以確保對未來工作有用的信息能得以記錄而無需多次重復翻閱文獻。此前制定的工作目標“摸清家底,按要求完成民國時期文獻編目”需進一步調整。經(jīng)過多次討論最終制定以下工作表格,并根據(jù)民國時期文獻特有的元數(shù)據(jù)類型核定了相應的MARC字段,尤其是利用CNMARC的附注項,盡可能全面揭示文獻版本的復雜性和獨特性(見表1)。
此表中元數(shù)據(jù)雖然多為圖書外部形態(tài)信息,但非常有利于體現(xiàn)文獻信息、價值,更有利于對于文獻的再次開發(fā)利用。以1927年6月北新書局初版本《劉半農(nóng)譯法國短篇小說集》為例,此書前有劉半農(nóng)親筆簽贈,為贈予周作人的,書中有法國作家那法爾(今譯名“納瓦爾”)肖像畫,且此書為初版本總出版第5號圖書,非常珍貴,如若沒有這些補充信息記錄,將泯然于眾書之中。而另一本《法郎士短篇小說集》則是由于其所鈐的遞藏章中有中法大學的藏書印,使得可以很快判斷出此書封面所題贈的“維鈞吾兄”并非大家所熟悉的顧維鈞,而是任教于中法大學的民俗學家常惠(字維鈞)。
CNMARC著錄舉例:
劉半農(nóng)譯法國短篇小說集.劉半農(nóng)著.1927年.北新書局.
200" "1#$a劉半農(nóng)譯法國短篇小說集$f劉半農(nóng)著
210" "$a北京$a上海$c北新書局$d1927
215" "$a1冊$c圖,肖像$d20cm
303" "$a經(jīng)考證,此書只特殊發(fā)行幾百冊,這本為第5冊
305" "$a作者簽贈“送給豈明兄”(周作人)
305" "$a總出版第5號圖書
此外例如插圖、作者、名人肖像等信息記錄,極有利于開發(fā)相應的數(shù)據(jù)庫,如“近代人物圖像數(shù)據(jù)庫”等,以供學者使用,避免出現(xiàn)“譚嗣同、梁啟超傻傻分不清”[22]的情況。這些信息有利于對文獻進行二次開發(fā)利用,此處沒有針對文獻內容價值進行詳細記錄,因為考慮到如要評判文獻價值需要更為細致深入的研究,并非普查工作所能完成,普查只能是盡可能地為下一步的深入研究提供堅實的基礎。
3 普查實踐中存在的問題與思考
3.1 須制定破損定級標準
古籍普查工作中依據(jù)的《漢文古籍特藏藏品定級 第1部分:古籍》(GB/T 31076.1-2014)與《古籍特藏破損定級標準》兩個標準給了古籍普查工作人員很大的幫助,也使得古籍普查工作得到很好推進。因此在民國時期文獻保護項目中,諸多學者都談及了民國時期文獻的定級工作,如張春梅基于復旦大學的實踐討論了如何構建民國時期文獻的分級保護體系[23],董紹杰[24]、趙長海[25]等人則從“新善本”的角度談圖書館對于民國時期文獻應有所甄別,對其中的新善本進行重點保護。可見多數(shù)學者對于民國時期文獻的定級還是更側重于對其文物價值、學術價值、藝術價值方面的定級。
然而在實踐過程中,筆者認為應首先制定破損保護定級標準:①民國時期文獻由于紙張酸化嚴重,且長期未得到重視,如本館大量民國時期文獻仍在流通書庫中可自由借閱,保存狀況不佳,使得很多民國時期文獻損毀嚴重,亟待保護;②許多圖書館的管理理念仍是重用輕藏,并未意識到歷史文獻存藏的重要性,甚至出現(xiàn)為了建立民國資料數(shù)據(jù)庫等數(shù)字化項目而不顧文獻原生狀態(tài),或切去書脊,或由于復制嚴重損毀圖書等情況;③阮岡納贊圖書館五定律之“每本書有其讀者”及在圖書營銷領域常常被提到的“圖書長尾理論”等都表明了每本書在不同讀者眼中均具有其獨特價值,不應“唯名人名著”保護[26]。
只有盡快制定相應的破損定級標準,才能讓各圖書館在普查工作中標注文獻的破損等級,進行原生性保護。并且依照破損定級評估文獻是否適合進行再生性保護,不應一味以文獻價值進行評定,以免顧此失彼,得不償失。民國時期文獻的定級標準可很大程度上借鑒古籍定級標準進行,尤其目前國家級的古籍文獻修復中心大多配備有專業(yè)的紙張研究人員,除了對傳統(tǒng)宣紙進行研究外,已經(jīng)大量涉及民國時期的各類紙張的保護研究。因此民國時期文獻保護中心應承擔起制定民國時期文獻保護破損定級標準的任務,全國范圍內組織專家論證,借鑒已有的標準經(jīng)驗,制定出民國時期文獻破損定級標準,同時根據(jù)文獻特色內容價值制定相應的善本定級,例如將建黨初期的印刷品、解放區(qū)內印刷的文獻等列入善本范疇,以指導性文檔對民國時期文獻中的“新善本”進行甄別,進行分級的管理。
3.2 需重視民國時期文獻鑒藏能力培訓
目前對民國時期文獻普查人員的培訓多集中于編目能力的培訓,民國時期文獻保護中心已先后在北京、重慶、遼寧、江西、安徽、江蘇、寧夏、云南等地舉辦“民國時期文獻普查工作培訓班”[4],重點講授普查編目平臺的使用以及各字段著錄細則等。然而在普查工作實踐中發(fā)現(xiàn),普查時著錄文獻的普通信息僅是初步工作,通過普查深入了解館藏文獻的價值才是重中之重,了解價值才能為后續(xù)的保護、開發(fā)、數(shù)字化等工作奠定基礎。
筆者認為應普及以下三點內容給普查人員,且普查人員可根據(jù)情況自行尋找相關參考文獻進行知識結構的補充調整。
3.2.1 民國出版史相關知識
民國是我國出版業(yè)承前啟后的多元化發(fā)展時期,這時期有諸如張元濟、王云五、夏丏尊等一批出版大家,也有魯迅、巴金、趙家璧等大有影響的兼職出版人,故而形成了一批極富特色的系列出版物。例如商務出版社的《說部叢書》,其罕見的第三、四集在收藏界是千金難求。以文情中心文獻普查為例,館藏有1921年上海商務版《社會柱石》一書,普查著錄時并未著錄其叢書項,但實際該書即是《說部叢書》第四集中的一種,極為罕見;諸如徐志摩1930年版《巴黎的鱗爪》、1931年版《猛虎記》,其封面均由聞一多設計,以及有魯迅、陶元慶、豐子愷、錢君匋等民國時期出色的書籍設計師的作品,在普查中都可以進行重點關注,可進一步作為展覽的素材予以開發(fā)。另一方面,民國時期的出版不僅僅在工藝上有著技術的革新,例如珂羅版技術的應用,在紙張類型上也體現(xiàn)著時代的特色。項目組重視文獻的紙張?zhí)厣b別出抗戰(zhàn)時期出現(xiàn)的用土紙印刷的土紙本后,挖掘了多本富有教育意義的紅色文獻,如袁水拍《冬天,冬天》、李藜初《陜北印象記》等書。
3.2.2 民國學術史相關知識
進行民國時期文獻整理與研究,工作人員需對民國時期的學術史有所了解,方可了解諸如名家初版本圖書、學界代表性著作等情況,以便在普查時記錄這些文獻相關信息,便于后期保護和開發(fā)。否則極易錯失珍本,如文情中心就曾經(jīng)藏有魯迅初版本《域外小說集》,此書當時僅賣出60本,除了作者贈送的之外極少流通,早期圖書館因不了解其價值,遵循普通圖書的流通管理辦法導致了損毀,對館藏珍品的后期保護與開發(fā)是一大損失。
3.2.3 民國社會發(fā)展史相關知識
民國時期是一個動蕩的時期,期間政局跌宕,革命風潮此起彼伏,一些官書文獻從政權性質上就可以分為孫中山領導創(chuàng)建的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南京)、北洋軍閥統(tǒng)治的中華民國政府(北京)、國民黨統(tǒng)治的南京政府,以及日本帝國主義侵華期間扶建的“滿洲國”“華北政務委員會”“華北臨時政府”等。不僅官書,私人著作里也學派林立,所持政見五花八門。因此普查人員需對社會政治發(fā)展史有所了解,并對特色文獻進行標注,在意識形態(tài)上充分把控尺度,區(qū)分文獻是否可以公開借閱或者僅作為內部參考文獻保存。例如館藏中存在不少油印本或者手寫本的社會調查資料,如《江西省水路交通詳況》《山東省通航河道調查要項》《福建省各縣水道水深載重調查表暨重要水道簡圖》等,如若不了解國民黨政府的“全國資源委員會”這一機構,就無法理解這些文獻的形成過程,并判定價值。
3.3 需結合館藏史開發(fā)館藏
上文提到文情中心要對參與普查的員工進行館藏史培訓,目的是發(fā)掘特色專藏。實踐也佐證了館藏史對于普查工作的重要性:館藏史不但引導著普查工作向特色專藏開發(fā)邁進,更能從側面幫助揭示館藏價值。例如在文情中心的普查實踐中,發(fā)現(xiàn)了多冊如《講武堂第九期畢業(yè)同學錄》《北大二十年級同學錄》等各大學同學錄,書脊上被館藏索書號標簽蓋住的舊標簽上有“抗”字樣。通過館藏史比照,發(fā)現(xiàn)文情中心曾接收了日本近代科學圖書館的圖書,而日本近代科學圖書館曾經(jīng)是新民會收繳禁書的存放機構,在對新民會收繳禁書這一事件的深入研究后,推測出這些書脊上的“抗”即標志著這些書曾是當初收繳的禁書之一,并且被歸入“抗日”之屬。這一深入挖掘的過程,既開拓了工作人員的研究領域,又使看似平平無奇的幾本同學錄被發(fā)掘出新的價值與意義,成為日本侵華戰(zhàn)爭中對中國文化青年迫害的證據(jù)之一。
4 結語
綜上,結合文情中心民國時期文獻普查的工作實踐,本文得出普查工作是民國時期文獻保護與開發(fā)利用的基礎,應在工作開始之初就設定好普查目標的結論,并發(fā)現(xiàn)常見的以數(shù)量核查、編制目錄普查的工作定位存在認知局限性。
此外,普查工作的人員統(tǒng)籌、制度安排也攸關重要。要根據(jù)館藏特色及圖書館資源開發(fā)的發(fā)展方向,細致部署工作并設定流程,在民國時期文獻保護中心普查要求的基礎上進一步增加、細化、完善著錄項目,必要時需根據(jù)工作人員的知識背景情況,對普查人員進行專門的業(yè)務培訓,培訓內容不能僅局限于編目能力培養(yǎng),而應加深其對民國時期社會、經(jīng)濟、文化等多方面的認識,增強民國時期文獻整理研究人員的專業(yè)性。在實際工作中,可參考部分相關書目,例如《抗戰(zhàn)時期出版書書目》《中國近現(xiàn)代叢書目錄》等了解民國時期出版概貌的圖書,《民國出版史》《創(chuàng)刊號風景》《中國近現(xiàn)代出版史料》等可提高對于民國時期文獻特色的認識的圖書,做好民國時期文獻普查工作。
注釋:
① 北京理工大學圖書館特設有“中法大學”文庫的專藏(http://lib.bit.edu.cn/node/483.jspx),從其介紹看,留存在北京理工大學圖書館的“中法大學”藏書并不算太多。北京大學圖書館亦為其所藏的中法大學伏爾德學院(即文學院)的部分法文書設立專藏圖書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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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莫曉霞,中國科學院文獻情報中心副研究館員,研究方向為古籍特藏管理與研究;楊華,西北工業(yè)大學圖書館館員,研究方向為紅色文獻資源建設。
收稿日期:2023-08-31本文責編:李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