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合社區營造：基于三元空間融合的城市智慧治理新范式

摘要：有效治理非正式空間是現代化城市治理不可回避的議題，是決定城市活力與秩序協調發展的關鍵。而非正式空間中“一管就死，一放就亂”的問題，一直是困擾城市管理者的頑疾，長期以來未能得到很好的解決。中國式現代化呼喚建立“以人民為中心”的城市治理，鑒于物理、社會、數字三元空間日益融合的趨勢，提出“復合社區營造”智慧治理新范式，通過分析概念內涵、整體框架、運作機制，探索動態協調城市空間資源的按需、即時、有序、最優匹配的實現路徑，以期從源頭和系統層面對非正式空間展開綜合治理。

關鍵詞：復合社區營造；三元空間；智慧治理

DOI：10.3969/j.issn.1674-7739.2024.01.002

習近平總書記在《推進中國式現代化需要處理好若干重大關系》一文中指出，“在現代化的歷史進程中，處理好活力與秩序這對關系是一道世界性難題”，中國式現代化應當而且能夠實現活而不亂、活躍有序的動態平衡。然而，城市非正式空間“一管就死，一放就亂”的棘手問題一直是困擾城市管理者的頑疾，長期以來未能得到很好的解決。主要原因在于它處于“違規但合情”的“灰色地帶”，既可能是社會需求未被滿足的能動體現，又隱藏著不確定風險與未知影響。

盡管我國較早投入智慧城市建設，也不斷探索運用大數據、互聯網、云計算、人工智能等先進數字技術提升城市治理水平，但在非正式空間治理實踐中仍暴露出許多問題。在治理理念上，仍沿襲自上而下的行政邏輯以及“一刀切”的思維管控；[1]在治理場景上，聚焦于秩序和安全底線，欠缺對城市活力與高質量發展的探索；[2]在治理主體上，較為偏向于單一主體治理，缺乏社會多主體參與；在治理效果上，由于忽視社會內生性需求，既難以從源頭上解決非正式空間的本質問題，又迫使其透明而無所遁形，無形中擴張了政府監管范圍與權力邊界。[3]

單純的治理技術化并不能代表智慧治理的全部價值，技術只是手段，要提高治理能力的人本化、智慧化與系統化，引導人民邁向美好生活，還需要物理空間和社會空間的支撐與融合。當前以“物理空間—社會空間—數字空間”構成的三元空間，[4]正加速推動人類生活方式與城市空間形態的變革。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學者關注到這一趨勢，積極探索三元空間的應用場景，包括城市交通治理、[5]未來社區場景探索、[6]智慧城市模型評價等。[7]但鮮有應用于城市非正式空間治理方面的探索研究。為了促進城市活力與秩序的協調發展，提升對非正式空間標本兼治的能力，本文提出基于三元空間融合的城市智慧治理新范式——復合社區營造，通過分析其概念內涵、整體框架、運作機制與實現路徑，以期回應新時代“以人民為中心”的城市治理現代化的內在要求。

一、復合社區營造的概念內涵

（一）概念提出

“復合社區營造”的概念最早由婁永琪在《Designing interactions to counter threats to human survival》中提出，復合社區營造（Hybrid Community Building）通過融合現實與虛擬世界，加強了人、自然、人造物系統、賽博系統的交互關系，對推動社會整體可持續變革具有巨大潛力。[8]Ezio Manzini也認為，在高度互聯的現代社會，要推動社會系統轉型需要融合復合環境（Hybrid Environment）與復合社群（Online-Offline Community）。[9]

本文之所以將物理、社會、數字三元空間融合應用于城市治理的理念稱為“復合社區營造”，從詞義上，復合（Hybrid）既有相互依賴、相互融合、相互支持的內涵，也有虛擬線上與實體線下融合的特征；“社區”一詞涵蓋“物理”和“社會”雙重屬性。從物理性來看，社區是具有相對固定邊界的時空據點；從社會性來看，生活在其中的居民存在多種形式的互動，產生組織、功能與心理情感上的聯結。[10]

這樣的“復合社區營造”可以傳達三層交融內涵（圖1），一是數字空間與物理空間形成虛實互通的“復合空間”（Hybrid Space）；二是數字空間與社會空間形成線上線下、連接廣泛的“復合社群”（Hybrid Community）；三是復合空間與復合社群經由數字技術打通，形成物理、社會、數字三元空間有機耦合的“復合社區營造”，這也是城市治理現代化的內在要求?！盃I造”（Building）一詞與治理的特征相似，代表的是持續、動態、協調、融合的不間斷過程，而物理、社會與數字空間的三元融合也不存在建設終點的完成時，[11]所以，營造更能表達“三元空間”在時間維度上持續交互的內涵。

（二）基本內涵

復合社區營造作為城市智慧治理的新范式，是多方主體運用數字技術手段，協同治理城市的持續過程。它通過動態協調城市空間資源的按需、即時、有序、最優調配，滿足人民群眾在空間個性化、多樣性、動態性、即時性等方面日益增長的新需求，以促進法理與人情交融、活力與秩序協調的城市高質量發展。與傳統城市管理和當前治理范式相比，主要區別在于以下幾個方面：

在治理主體上，傳統城市管理強調政府實行全面管控，當前城市治理以政府為主導、多元參與，形成同質同構的單一社群，復合社區營造則強調多元主體協同，形成異質異構的復合社群。在治理理念上，傳統城市管理以物為本，當前城市治理盡管以人為本，但往往是抽象人或少數人的利益，而復合社區營造的以人為本，是將人看作主體、目的與資源，并統攬系統治理、智慧治理與主動治理。

在治理對象上，傳統城市管理以部件設施為主，當前城市治理拓展到安全場景下部件與事件，復合社區營造則進一步涵蓋城市生產、生活、生態的全方位精細化場景。在治理目標上，傳統城市管理與當前城市治理均注重保安全、護穩定，復合社區營造則要求在兼顧安全穩定的同時，積極探索城市高質量發展與持續創造公共利益最大化。

在治理特征上，傳統城市管理以主觀判斷、經驗決策為主；當前城市治理雖然運用大數據分析，但存在數據依賴且并未對制度產生影響，僅停留在對外有限協同和末端管理；復合社區營造則致力于形成數據驅動、敏捷響應、多方協同與閉環反饋的治理新范式。

在治理動力上，傳統城市管理依靠政府外部資源調配，當前城市治理以政府主導、市場參與為主，復合社區營造則強調以社會內生性需求與市場運作為主導，充分調動與加速市場各資源要素優化配置。

在與物理空間的結合上，傳統城市治理尚未進行探索，當前城市治理有一些數字干預空間的應用，形成初步的智能化空間或設施，如智能路燈、智能信息欄、智能空間等，但連通性差、有應用局限。而復合社區營造的物理空間是數字與物理交融的復合空間，具有精細化、裝配化、智能化的特征，這些創新設施可以敏捷地響應需求與環境變化。

在治理非正式的策略上，傳統城市管理以運動式“一刀切”的管控為主，當前城市治理雖然提倡“疏堵結合”，但僅停留在管理末端，并未促成治理閉環。而復合社區營造旨在建立全周期、全要素、全層級的管服一體化閉環治理。

二、復合社區營造的整體框架與運作機制

（一）整體框架

復合社區營造的整體框架可歸納為“14639”。其中“1”代表一個核心目標，動態協調城市空間資源的按需、即時、有序、最優分配?！?”代表“數據驅動、敏捷響應、多方協同、閉環反饋”四大治理特征和“人本治理、系統治理、智慧治理、主動治理”四大治理理念?！?”代表治理流程的6個階段，分別是感知、診斷、協商、執行、運營與反饋。“3”和“9”分別代表數字、物理、社會三元空間的有機耦合，每個空間包括3條，共9條實現路徑（圖2）。

（二）運作邏輯

復合社區營造是物理空間、社會空間、數字空間的有機耦合，這三個維度分別指向治理主體、治理客體與治理手段，即誰來治理、治理什么以及如何治理，形成了較為完善的城市空間治理體系。其運作邏輯可視為，人在物理空間產生的各種活動，經過全量、全域的數據匯集，將信息數據映射至數字維度，經由數字平臺的分析計算、仿真模擬與推演預測，將反饋傳遞至社會維度，輔助社會多方主體進行共商、共創、共治，以促進物理空間的改進、優化與迭代，以此往復，形成數據驅動、敏捷響應、多方協同和閉環反饋的循證式治理模式（圖3）。當治理周期循環加速，數字空間、物理空間與社會空間協同演進，日趨逼近符合城市運行規律的科學決策，有望實現對城市空間資源的按需、即時、動態、精準、最優分配。

社會空間指向治理主體，是指由多元主體協同，形成異質異構的復合社群，負責共商、共創與共治。作為新型治理聯合體，應注重治理主體的多元性、能動性以及治理過程的有序性，以提升治理的整體效能。治理主體的多元性要求全體社會成員都享有平等參與的權利與機會，包括政府、企業、商家、普通市民、機構、組織、媒體等。治理主體的能動性是指吸引公眾，化被動為主動，積極調動創造力與行動力，踴躍參與到城市共治中來，在滿足個人與群體對創造有意義、高質量的人性場所需求的同時，還增進社會交往、培育公共意識和建立共識的社會規范。治理過程要求有序性是因為城市人口基數大、事務多，容易造成溝通困難，導致參與成本大、成效低等問題，需要開發有效的參與工具和建立有序的協商機制。

物理空間作為治理客體，是指城市物質空間環境，主要負責生活體驗、數據采集與創新試錯。物理空間既是市民生產生活的載體，也是反饋數字空間的數據采集器，還是社會創新的試驗場。具體而言，物理空間作為容器載體，通過裝配化與數字技術融合形成復合空間，能夠為市民提供靈活彈性、集約高效、舒適體驗的空間使用；作為連通數字空間的感知器，不僅為數字平臺匯集、輸送源源不斷的實時運行數據，還可以通過遠程操控，指揮物理空間的動態調配；作為創新設施的實驗場，為市民的各種創意想法提供包容試錯、持續迭代的真實場景，有助于孵化社會創新的原型。

數字空間作為治理手段，是指構建面向繁榮城市的數字孿生城市大腦，負責數據、算力與算法。通過大數據、物聯網、5G、人工智能、城市信息模型等先進技術，可以對城市空間中人、事、物、組織等全量全要素進行全面感知、分析計算、仿真模擬、預測推演，幫助解密社會經濟現象的發生過程，摸清繁紛復雜現象之間的內在關聯，破解城市發展過程中的各種亂象，為促進城市空間資源的動態、有序、最優調配提供重要支撐，從而提升治理決策的科學性、精準性與高效化，改變傳統城市粗放管理與主觀決策的弊端。

（三）功能機制

非正式空間是建成空間與生活空間產生供需錯配，在規劃響應滯后的情況下，使用者為滿足自身或群體需求發揮主觀能動性的結果。它既具有在彌補正式城市的功能缺失、增進個人價值感與獲得感、促進潛在社會創新等方面的正向價值，也隱藏導致空間易失序、不可控風險增高等潛在問題。[12]傳統城市管理工具落后，不足以將非正式空間的隱性問題顯性化，導致在治理時不易識別隱藏問題、較難開展有效行動、難以達成多方協作以及無法持續發揮作用，因此經常陷入“一管就死，一放就亂”的治理怪圈。復合社區營造通過三元空間有機耦合，有助于從源頭和系統層面對非正式空間進行綜合施治，其功能機制包括以下五個方面。

一是精準掌握需求，超前化解問題。非正式空間是需求得不到滿足的能動反映。通過數字孿生平臺對城市全量、全要素的大數據采集與分析，可以較為精準描摹社會發展軌跡、事物變遷過程、個人行為習慣；經過常態化、動態性、長期性的數據收集與實踐反復驗證，可實現對隱性需求的精準預判、問題與風險的事前感知與預警。[13]最后通過對不同問題要素、信息類別和實踐經驗的建模分析，構建不同場景下的應對方案，可精準推送給這些場景中的管理者與潛在行動者，為協商討論最優解提供參照，以實現空間供需的精準匹配。以社區頻發的非正式空間為例，可從社區體檢入手，按照社區用戶畫像需求的耦合分析，評估資源利用現狀，找出功能缺漏與不足，在非正式行為發生前予以化解。

二是解碼隱性秩序，建立有序規則。非正式空間的生產邏輯是復雜的隱性秩序。數字孿生平臺通過動態、實時的大數據采集與分析，能做到“全域監測、全量匯集、一圖呈現”，有助于深度洞察與解碼非正式行為及其空間背后的隱性秩序，揭示人、物、空間之間的隱秘聯系，如人的行為模式、活動的時空分布軌跡等。以街道頻發的跨店經營、流動攤販、廣場舞等非正式行為為例，運用大數據分析，可以發現各種非正式活動的運行規律，如空間類型、時間范圍、介入方式、使用頻次、參與主體、社會關系網絡、影響評估等信息；接著通過智慧大腦，指導街道各項活動有序開展的最優分配。例如，定時間（什么時間開放？是早上、晚上還是某個時間段？）、定空間（哪些地方可以？哪些地方嚴令禁止？）、定類型（哪些是需要審批許可的？哪些是放任自由的？哪些是不能觸犯的？）、定規則（如使用規則、衛生標準、協調機制、違規處罰等），實現“顆粒度”更精細化、法理更人性化的智慧治理。

三是賦能基層執法，提升治理效能。非正式空間是“違規但合情”的“灰色地帶”，基層執法人員受制于權力配置模糊和治理能力高低，難以開展有效行動。復合社區營造能夠賦能基層執法，提升治理效能。具體表現在權力配置方面，利用數據可監控、可定位、可追溯、可存留的特點，可以讓整個執法過程變得更加公開透明，得到有效監督與規范；即便遇到執法糾紛，還存留相關證據作為參考和依據。這樣既能激勵執法人員更有意愿積極行動，又可以有效防止對自由裁量權的濫用。[14]在治理能力方面，通過大數據分析與計算，有助于幫助執法人員厘清非正式空間的復雜關系，使得事件的來龍去脈變得有章可循。其中可視化呈現可以省去不必要的冗長數據，直接呈現便于理解的關鍵信息；智能算法能夠合理評估非正式空間的影響與價值，并提供空間資源最優分配的建議。這使得執法人員可以兼顧管理與服務的平衡，提升解決問題的效率與有效性。

四是聯合多方主體，促成協同共治。非正式空間的有效治理有賴于多方主體充分溝通、達成共識，形成利益與精神的共同體，從而保障城市空間的有序運行。然而，由于參與人數基數較大，背景多元復雜，導致溝通成本高，阻礙了政府與社會各方主體形成合力。復合社區營造能夠聯合多方主體，促成協同共治。具體地，通過開發數字孿生平臺市民客戶端，允許市民在平臺上表達訴求與意見；與擁有共同價值觀的人建立社群，共同協作進行創意性開發與提案；運用仿真模擬技術，可視化展示該方案為城市帶來的潛在影響，從而推動城市空間的眾籌、眾創、眾治。2015年新加坡政府創建了數字孿生城市“虛擬新加坡”（Virtual Singapore）。作為城市多方共治的數字化協作平臺，它精準映射了城市物理空間，集合可視化、仿真、推演等能力，并開放給市民和中小企業使用，使用者可以在平臺上提案，實時獲取模擬推演的評價與反饋。此外，還可以與其他市民和利益相關者互動，不斷優化促成多方合意的解決方案。[15]

五是增強閉環反饋，發揮長效作用。非正式空間隨著需求的變化一直在變。傳統以“周期性、短平快”為特征的運動式和突擊式治理，[16]其難以根治非正式空間的主要原因在于治理過程缺乏動態反饋和無法形成全周期閉環。復合社區營造可以增強閉環反饋，發揮治理長效作用。具體地，在動態反饋方面，數字孿生城市具備全面感知、精準映射的能力，使得任何治理行動所產生影響與結果，均在實時反饋與掌握之中，有助于建立“行動—反饋—調整—再行動”的循證式治理。這樣一來，即便治理失當，也可及時糾偏，調度資源或政策供給給予補救；對產生積極影響的干預措施，可納入成功經驗，進入治理推薦策略庫以便復制傳播。在促進全周期閉環上，通過對城市治理效果的短期反饋分析和城市運行狀況的長期動態評估，可以為下一輪的規劃、設計、建設、管理、運營等環節的共商、共創、共治提供指導與參考依據，形成城市全周期、全層級、全要素的閉環治理。

三、復合社區營造的實現路徑

復合社區營造的實現路徑可從三元空間融合中分層逐步建構（圖4）。在數字空間上，主要從數據、模型與算法三個方面展開，旨在構建全面映射、分析計算、仿真模擬、持續學習的數字孿生城市大腦。在物理空間上，主要從開發、設計與建造三個方面展開，旨在打造智能響應、靈活彈性、集約共享、創新設施的城市物理環境。在社會空間上，主要從治理主、治理方式和治理機制展開，旨在打造激活個體、社群協作、互惠互利、包容有序的社會治理體系。具體而言：

“城市模型化”是指在數字維度再造一個與物理城市匹配對應的數字孿生城市。數字孿生城市是數字維度的統攬，具備全面感知、精準映射、分析計算、仿真模擬、遠程操控、眾創拓展、自學習自迭代等多種核心能力，[17]能夠促進物理空間、社會空間與數字空間的協同演進、平行運轉，為動態協調城市空間資源供需匹配起到關鍵作用。具體而言，數字孿生城市可分為基礎設施（數據采集層、數據傳輸層、計算支撐層）、智能操作系統（數據中臺、城市信息模型、智慧大腦、應用支撐平臺）、應用服務（應用層和用戶層）等三大層九小層（圖5）。

“數據全量化”是指融合城市多源異構的動態、靜態、顯態、隱態數據，建立城市全域、全量的大數據體系。數據是基礎，能夠連接物理空間和社會空間，促進物與物、物與人、人與人的相連，促進數據到信息、知識和行動的有序化、智能化和智慧化轉型。[18]通過將城市“天、地、人、事、物、情、組織”全量全要素匯集于“一張圖”，有助于全面感知城市實時運行狀況，全局性把握城市發展態勢，促進多主體信息共享與聯動，提升城市系統治理的效率與有效性，為推動城市高質量發展奠定重要基石。

“算法智慧化”是運用智能算法構建繁榮城市的評估體系，以便對實時運行狀態、規劃設計方案、城市治理決策等進行體檢、評估、優化及建議。與當前關注城市安全與生活服務的城市大腦相比，智慧大腦將應用于各種細分場景的“小聰明”算法化零為整，形成基于繁榮城市的“大智慧”算法系統。當輸入目標對象時，智慧大腦可自動識別、分析評價該對象在“繁榮城市”中的作用、影響與價值，并根據評價結果結合推薦算法，提出適宜于繁榮城市的治理建議，如空間優化、規則調整、資源分配、組織調度等。概括之，數據是基礎，模型是支撐，算法是核心。

“開發精明化”是以精打細算、集約共享的眼光，挖掘城市低效、閑置、剩余、未充分利用的空間資源，形成系統性、分布式、多類型的城市儲備空間體系，以滿足新需求的隨時調用。本文提出四種開發模式和八類潛力空間，用以指引存量時代城市空間的開發與利用（圖6）。四類再開發模式分別是增建、依附、插件、共生。其中增建是以較為硬質方式開創新的建筑空間；依附是基于原構筑物以較小規模、輕質化的方式延伸新的使用空間；插件是以柔性化、弱干預的方式臨時介入低效空間；共生是在舊功能基礎上添加新功能，使新、舊功能彼此融合；八類潛力空間包括建筑屋頂、建筑連廊、建筑內部、過渡空間、畸零空間、橋下空間、地下空間和錯時閑置空間。

“設計精細化”是挖掘市民深層內生性需求，將其轉化為具體應用場景的設計模式。如果說開發精明化是創造更多作為容器的空間，那么設計精細化則是決定容器承載何種內容的風向標。空間是容器，場景是內容；空間為場景服務，場景驅動空間變化。非正式空間的形態各異和千變萬化，背后是形形色色需求的變化。需求落到實處，是一個個場景的轉化，需求與場景之間有內在的一致性。本文提出挖掘深層需求應用場景的四種設計模式，即是“In、For、With、By”模式，分別代表著“在日常生活空間設計、為人民設計、和人民設計、由人民設計”。為設計師提供在設計方法上的選擇與參考。這四種模式不存在哪個更優，而是在不同情境下選擇適合的，往往在設計過程中會交替和同時使用。

“建造裝配化”是指以模塊化、裝配化、預制件的方式建造城市，小至鋪裝，大到建筑，形成健全的模塊化城市空間產品體系。當城市所有的物理構成要素都可以分解、插接、移動、變形、累加、替換、拼合時，將極大地提高城市空間面對人的需求與外部環境變化的適應力與響應力，充分發揮靈活彈性、按需調配、隨機應變的作用。通過借鑒產品設計中的零件組裝思路、城市規劃中的功能分區以及技術模塊化的四個層級特征，[19]可將城市模塊化產品的體系架構從小到大，概括為元件、組件、模塊、單元四個層級（圖7），其中較低層級是較高層級的組成部分，每個層級從廣義上都可稱為城市模塊。簡言之，空間是容器，場景是內容，裝配化是建造方式。

“治理層級化”是依據不同空間類型，建立上下聯動、形成合力的多級社群，以社群共同體為治理主體開展治理活動，從而提升效率與有效性。[20]本文依據城市空間公私屬性強弱和涉及利益相關者的多寡，提出逐層遞進、權責清晰、上下聯動的治理層級，分別是建筑級“個體協調型”、地塊級“社團協商型”、社區級“聯合共治型”、城市級“共同締造型”（見表1）。其中較低一級可向上級反饋需求、征詢意見或參與設計，較高一級可向下級提供指導建議、技術支持或政策供給等；每上一級都包含下一級的社群成員，治理決策的最高級為城市共同締造理事會，具有調整規劃、出臺政策、制定規范和標準等權力。

“市民創客化”是運用數字化技術賦能公眾參與，逐層遞進參與深度，以實現城市價值共創的目標。市民創客化既是公眾參與的最高目標，也是實現“人民城市”的重要途徑。長期以來城市發展受自上而下主導，不可避免地導致城市空間供需錯配，催生非正式空間。市民創客化通過將潛在需求內化到城市規劃、設計、管理、運營以及公共服務中來，不僅實現需求超前治理，避免因需求不滿或變化而產生的非正式空間，還激發了市民創造力與行動力，在過程中塑造協同能力與公共意識，為城市帶來更大的公共價值。然而市民創客化并非一蹴而就，需要由淺入深逐層培育，大致可分為告知、征詢、協作、共創四個階段（圖8）。

“使用靈活化”是指根據城市不同的空間類型，制定多元化的使用機制，提升參與治理的效率與有效性。盡管運用數字孿生平臺可以實現對市民需求端的動態匹配，以及城市空間“黑白分明”的彈性管控，但是這種由機器實現的精密控制難免會因技術的固有缺陷而失靈。為此，有必要探索多樣靈活的空間使用機制，為人的靈活性、創造力以及自組織行為留下冗余空間。其中公共性越強、涉及利益相關者越多，使用機制越以公平性與約束力為重；而公共性較弱、利益相關者較少，使用機制則以社會協商的靈活性與效率為主。因此，分別提出導則機制、利益相關者同意機制、臨時使用機制、市場機制與區間范圍機制，為不同城市空間類型的靈活使用提供參考。

四、結語

中國式現代化呼喚建立“以人民為中心”的城市治理新范式，傳統對非正式空間治理主要遵循以技術為導向的管控思維，容易導致人情與法理的分割，生活與空間的割裂。隨著數字技術不斷融入物理空間與社會生活，由三元空間有機耦合形成的新型智慧治理新范式——“復合社區營造”，成為推動城市治理現代化的內在要求和必然選擇。復合社區營造通過將數字、社會、物理三個維度串聯起來整體思考，有助于發揮數據驅動、多方協同、敏捷響應、閉環反饋的治理優勢，促進城市空間資源的動態、按需、即時、有序、最優匹配，全面提升城市空間的服務個性化、利益最大化、協作有序化、治理精細化與決策科學化，進而從源頭和系統層面化解非正式空間的復雜問題，實現城市治理人情與法理的融合、活力與秩序的協調發展。

說明：本文系上海第二工業大學校級課題“面向共同富裕的智慧社區模塊化產品設計體系研究”（編號EGD23DS20）部分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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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ybrid Community Building： A New Paradigm for Smart Urban Governance Based on the Convergence of Cyber-Physical-Social Spaces

Xu Peng

（Shanghai Second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Shanghai 201209， China）

Abstract： Effective governance of informal spaces stands as an inevitable concern in contemporary urban governance， crucial for fostering both urban vitality and staged and coordinated development. The lasting challenge of managing these spaces， epitomized by the \"over-regulation stifles， while laxity leads to chaos\" dilemma， persists unresolved. As China advances on its modernization journey， there's a clarion call for a \"people-centered\" approach to urban governance. Recognizing the growing integration of physical， social， and digital realms， this paper posits a new \" Hybrid Community Building\" paradigm for enhanced smart governance. Delving deep into its theoretical underpinnings， comprehensive framework， operational rationale， and functional dynamics， this research elucidates strategies to dynamically harmonize urban spatial resources， ensuring their demand-based， timely， orderly， and optimal utilization. The overarching objective is a comprehensive calibration of informal spaces， both at foundational and systemic levels.

Key words： hybrid community building; ternary space; smart governance

責任編輯：王" 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