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防止數字資本無序擴張對于推動數字經濟健康和可持續發展具有重要意義。數字資本大規模、非理性的擴張會引發數字平臺壟斷、數字資本分布失衡、數字財富差距擴大等風險。數字資本的擴張通常依憑規模邏輯、空間邏輯和權力邏輯展開,因此,防范基于不正當手段的規模擴張、避免空間分布失衡和制約數字權力濫用,是防范數字資本無序擴張進而克服其引發風險的規范原理。以規范和引導數字資本健康發展為目標,通過激勵性規制工具和約束性規制工具的協調運用,同時構建回應型規制模式,是實踐中防止數字資本無序擴張風險的可行策略。
關鍵詞:數字資本;資本邏輯;無序擴張;風險規制
中圖分類號:F014.3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7543(2024)01-0082-12
隨著大數據、云計算、區塊鏈等技術的深入應用,數據被視為如石油一樣的原材料。作為一種新的生產要素,數據被商品化和市場化后衍生而成“數字資本”[1],其邏輯進階涵蓋了“數據商品化”和“數據資本化”兩個過程[2]。實踐中,數字用戶在信息媒介上留下的數據信息,經由數字企業收集加工,將其使用價值轉化為交換價值,數據以商品的形態得以呈現。當數據以商品的形式進入市場,通過市場機制參與到生產、分配、交換和消費等領域,數據的資本化轉型由此完成。
近年來,數字經濟發展勢頭愈發強勁,2021年,發達國家數字經濟增加值規模達27.6萬億美元,占GDP的一半以上;我國數字經濟規模達7.1萬億美元,總量居世界第二[3]。數字經濟在世界經濟貿易格局中的重要戰略地位得到世界各國普遍認可,充分激發數字資本活力成為各國在經濟發展中共同追求的戰略目標之一。然而,數字資本作為數字時代誕生的資本形態,既遵循資本擴張的基本規律,又衍生出新的表現形式和擴張路徑。比如在網絡效應、規模效應、虹吸效應以及數據潛在生產力的大力推動之下,數字平臺的壟斷傾向尤為明顯[4]。再比如“燒錢補貼”“強制二選一”“扼殺式并購”等現象的出現,更是引起了實踐中人們對數字資本無序擴張的擔憂。
眾所周知,資本大規模、非理性的擴張會引發資本分布的失衡,這種失衡狀態經由社會總資本再生產的循環,又會引致財富的集中,進而產生財富分配的社會失衡。數字資本作為資本的新形態,同樣具有失衡風險。近年來,“防止資本無序擴張”成為黨和國家在經濟領域中的重大任務之一:2020年底,“強化反壟斷和防止資本無序擴張”被列為經濟工作八項重點任務之一;2021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正確認識和把握資本的特性和行為規律”;黨的二十大報告中,“依法規范和引導資本健康發展”再次被特別強調。本文立足政治經濟學和經濟法學相結合的視角,剖析數字資本無序擴張引發的公共風險,從資本擴張邏輯出發,揭示數字資本無序擴張風險規制的基本原理,在此基礎上提出規制路徑,以期為防范數字資本無序擴張風險提供具體指引。
一、數字資本無序擴張引發的風險形態
德國社會學家烏爾里希·貝克指出人類已進入“風險社會”,風險伴隨財富的社會生產而產生,并隨著生產力的指數式增長而集聚,達到人類前所未知的程度[5]。數字經濟誕生以來,促進了生產力的巨大提升,拓展了新的空間域,同時也催生了新的風險,滲入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具體而言,數字資本無序擴張引發的公共風險可歸納為數字平臺壟斷、數字資本分布失衡、數字財富差距擴大等風險類型。
(一)數字平臺壟斷風險
在“贏家通吃”的利益誘導下,數字經濟可引發資本的狂歡,這種大規模、非理性的擴張存在數字平臺的壟斷風險。從數字巨頭主導的新一輪并購浪潮可看出,并購是數字經濟領域資本集中的主要手段。比如,2001—2020年谷歌通過260余起并購,建立和鞏固了自己的壟斷地位[6]。資本力量通過大規模的并購推動“強強聯合”進而獲取壟斷優勢。數字巨頭主要通過以下方式主導新一輪并購浪潮:其一,通過低價或補貼的形式進行規模擴張。在數字時代,成規模的用戶數據既能在短期內直接變現,又能在長期業務中發展為企業的核心資源。掠奪性定價和“燒錢補貼”成為常見的兩種用戶規模擴張途徑。數字平臺通過價格補貼的方式積累了大規模用戶群體,形成“初始壟斷”。其二,通過股權控制方式進行規模擴張。典型的如VIE架構,其通過引入多方復雜主體,利用數據的便捷傳輸特性,從而實現快速、隱蔽的數據集中。在網絡效應和數據優勢的作用下,基于初始壟斷優勢和資本股權控制規模的擴張,數字平臺實現了優勢傳導,形成“雙輪壟斷”[7],“雙輪壟斷”的疊加效應又反作用于資本的規模擴張。其三,通過“扼殺式并購”進行規模擴張。數字巨頭通過“扼殺式并購”收購一些具有潛力的初創企業,以達到抑制競爭和數據集中的目的。“扼殺式并購”早期出現于航空業、制藥業,如今在數字經濟領域頻繁出現,受到國外反壟斷執法機構的關注。比如美國科技巨頭的“海量小規模并購”便是典型的“扼殺式并購”,歐盟委員會試圖對此展開調查[8]。
數字巨頭呈強壟斷態勢,這種壟斷優勢的扭曲運用會對市場競爭、消費者福利和數據安全等帶來潛在風險。首先,數字巨頭占據了巨大的市場份額,獲得市場強勢地位,為其實施限制競爭行為創造了條件。借助資本力量,數字巨頭通過交叉補貼的方式對中小企業形成壓制,不利于行業的良性發展。數字巨頭普遍采取的扼殺式并購策略也會對市場競爭造成不利影響,扼殺了具有競爭價值的初創企業,對新進入者產生“寒蟬效應”[9]。其次,數字巨頭聲稱互聯網生態閉環旨在為消費者提供更為便捷、高效的服務,實際上暗含消費者福利損害的風險。這種互聯網生態閉環增加了用戶的轉換成本,使消費者困于企業所筑“圍墻”之中,限制了消費者自由行使選擇權。數字巨頭掌握了大量用戶數據,對用戶偏好進行精準畫像,從而根據支付意愿采取價格歧視等措施影響消費者福利。最后,數字企業的壟斷伴隨著數據的集中,數據大規模集中會引致數據安全隱患。在數字時代,數據儼然成為數字企業的核心資產,數字企業存在過度收集用戶信息、過度開發用戶數據、建立數據壁壘的內在動機[10]。數字巨頭的數據壟斷對用戶隱私權、中小企業經營權造成損害,甚至可能危及國家安全。2022年7月,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網絡安全法》《中華人民共和國數據安全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個人信息保護法》《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處罰法》等法律法規,對滴滴全球股份有限公司處人民幣80.26億元罰款[11],便是典型例證。
(二)數字資本分布失衡風險
數字經濟的高收益率會吸引大量資本進入并引發數字資本的過度擴張,從而對實體經濟形成明顯的擠出效應。在逐利本性的驅使下,資本具有從低利潤行業向高利潤行業轉移的天然動機。數字經濟在盈利能力方面表現出明顯優勢。中國人民銀行數據顯示,2015—2023年,對實體經濟發放人民幣貸款占同期社會融資規模的比重從73.1%下降至62.4%。數字經濟領域投融資異常活躍,2018年,我國金融科技產業投融資規模達205億美元,約等于該領域2014—2017年投融資的總和[12]。有學者基于我國290個城市截面數據的實證分析得出:數字經濟對實體經濟的影響呈倒“U”型特征,即到達臨界值之前,數字經濟對實體經濟有促進作用;而一旦跨越臨界值,數字經濟就會對實體經濟產生擠出效應[13]。從我國經濟發展現狀來看,數字資本有向數字經濟非理性集聚的趨勢,對實體經濟產生了負面影響,數字經濟與實體經濟呈現事實性脫節,從而產生結構性隱患[14]。
此外,數字資本在空間維度的非均衡分布,以及由此引發的數字資本空間分布正義問題也值得關注。數字資本的空間非均衡分布主要表現為區域分布不均衡和城鄉分布不均衡。從區域分布來看,我國數字資本不斷流向東部發達省市,其他地區數字資本規模較小、市場活力不足。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的報告顯示,東部經濟發達省市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大幅領先,其中北京、上海、深圳居于第一梯隊,在各項評級指標中均占據優勢①。數字資本配置和數字空間生產上的不均衡會影響社會總財富增長。數字資本投放密集區會造成中心壓制邊緣的空間非正義,邊緣地區日益失去資本吸引力和發展動力,從而影響社會總財富創造。
除區域不均衡分布外,數字資本的空間非均衡分布還表現為數字資本城鄉分布不均衡。研究顯示,數字經濟對城鄉差距的影響同樣呈現倒“U”型關系,由于城鄉資源稟賦和經濟基礎差異,數字經濟發展初期的“接入鴻溝”將擴大城鄉差距[15],隨著數字經濟基礎設施的完善,數字經濟將促進城鄉生產要素流動,縮小城鄉差距[16]。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發布的第52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23年6月,我國城市網民規模占整體規模的72.1%,互聯網普及率達85.1%;農村網民規模占整體規模的27.9%,互聯網普及率為60.5%。當前我國城市和農村仍存在數字經濟基礎差異。從資本擴張自身邏輯來看,資本具有向中心城市集聚的天然動機,在虹吸效應的作用下吸納周邊地區先進的生產要素,從而對農村地區形成擠壓效應。當前城鄉的“接入鴻溝”疊加了數字差別和城鄉差別,將帶來更為顯著的城鄉經濟落差和經濟發展機會不平等[17]。
(三)數字財富差距擴大風險
著力促進全體人民共同富裕,防止兩極分化,是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我國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仍然突出,城鄉區域發展和收入分配差距仍然較大。國家統計局公布的2022年居民收入情況顯示,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為49 283元,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為20 133元[18],前者是后者的2.45倍。關于收入差距的成因已產生大量的研究成果,地理環境、資源稟賦、經濟政策、經濟發展水平等因素是導致收入差距的主要因素[19]。著眼于資本擴張視角,資本通過不同機制進入實體經濟部門和虛擬經濟部門,成為影響收入分配格局的決定性因素[20]。資本擴張邏輯揭露了數字經濟全球共享悖論,一方面,數字經濟披著“利他”“普惠”的華麗外衣,另一方面強化了“自利”“少數人獲益”的不平等結構[21]。數據要素的不平等占有造成的“數字鴻溝”以及數字經濟伴隨的就業替代效應是引發數字財富差距擴大風險的兩個主要成因。
數字資本的集聚伴隨著信息、技術、設備等生產資料的集中,資源占有的不平等將造成“數字鴻溝”[22],存在加劇貧富分化的風險。近年來,數字經濟的發展帶來了顯著的數字化紅利,然而由于數字鴻溝橫亙在信息富有者和信息貧瘠者之間,數字經濟發展紅利并未真正實現全民共享。數字鴻溝造成財富差距擴大的主要原因在于數字基礎設施、信息終端等硬件設施差距引致的數字接入鴻溝,以及獲取、使用數字資源能力差距引致的數字能力鴻溝,二者疊加形成數字產出鴻溝,影響數字經濟獲利能力[23]。數字經濟發展與資本積累和財富集中相互促進,生產資料所有者具備市場先發優勢,在數字鴻溝的影響下持續放大“馬太效應”。大量的實證研究為數字鴻溝加劇貧富分化提供了證據。一方面,表現為數字經濟收入回報率的差異,前文所述“接入鴻溝”是數字鴻溝的基本形態,從收入層面來看,城鄉數字鴻溝將導致城鄉收入差距。有研究表明,互聯網的使用對城市居民收入帶來約20%的收入回報,對農村居民則未產生明顯影響[24]。另一方面,由于城市與鄉村在數字基礎設施、數字發展環境等方面存在較大差異,城鄉之間的數字鴻溝日益凸顯。城鄉間不斷擴大的數字鴻溝導致處于信息弱勢地位的農村居民財富創造能力不斷降低、收入水平持續下滑,最終造成城鄉居民收入差距進一步擴大[25]。然而,隨著數字經濟的深化發展,其非均衡性日漸顯現,數字鴻溝加劇了社會成員之間的貧富分化,財富分配的不平等可能引發更嚴重的社會問題。
此外,數字資本擴張在帶來技術進步和產業升級的同時也伴隨著就業替代效應引致的收入分配差距擴大風險。就業替代效應是指部分缺乏技術性的崗位在數字經濟發展進程中逐漸被淘汰,其內在機理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其一,生產力提高導致勞動力需求減少;其二,智能技術創新應用取代人工;其三,產業結構升級導致技術性失業[26]。隨著數字資本的擴張,產業數字化、智能化轉型是必然結果,傳統生產生活方式隨之發生根本性變革。在此背景下,部分從事低技術行業的群體便更易被新興生產要素所替代[27],尤其是對學歷和技能偏低的勞動者需求大幅下降。與城市勞動者相比,農村地區勞動者在學歷背景和工作技能等方面都處于相對弱勢地位,數字經濟引發的就業替代效應會對農村地區勞動者就業產生明顯的擠壓,進而擴大城鄉收入差距[28]。
二、防范數字資本無序擴張風險的規制原理
數字資本的無序擴張會引發數字平臺壟斷風險、數字資本分布失衡風險、數字財富差距擴大風險,對上述風險的防范不在于風險本身,而是對數字資本無序擴張的治理。換言之,對數字資本無序擴張的有效克服,才是防范上述風險的本源性路徑。按照一般的理解,資本擴張的規律可以凝練為規模、空間、權力三重基本邏輯[29],這為防范數字資本擴張風險提供了思路,防范數字資本無序擴張的規制原理亦應以規模、空間和權力為依據展開。
(一)基于數字資本“規模擴張”的規制原理
按照資本運動理論的解釋,資本始終處于價值創造和增殖的復合運動中[30],具有規模擴張的天然屬性。當然,資本正常的規模擴張不僅正當,而且必要。經濟的發展、財富的積累以及最終意義上的社會進步,都有賴于資本的規模擴張。但資本的擴張亦應有相應的邊界,尤其是要避免通過不正當手段的擴張。就數字資本而言,其所倚靠不正當手段進行規模擴張——比如前文論及的采取低價或補貼、股權控制、“扼殺式并購”等方式以及由此引發的各種風險,使得對其進行規制成為必要。
數字資本“規模擴張”引發的風險主要是壟斷風險,因而反壟斷規制原理為數字資本規模擴張的風險規制提供了理論指引。按照反壟斷經濟學的主流學派芝加哥學派的規制思路,對壟斷的規制不在于規模本身,而應通過特定行為來判斷規模擴張本身是否存在危害并確定應采取的規制措施[31]。從這一視角出發,數字資本的風險規制亦非違背資本規模擴張的天性,不以譴責這種天性或狀態為目的,而是以譴責不公正的行為為內容[32]。這種行為主義規制思路更契合數字經濟的特征,能夠在既有的反壟斷規制框架內,通過相應的認定方式或標準[33],對數字資本不當的規模擴張手段加以限制。
數字資本規模擴張風險的行為主義規制思路可以分為內外兩條路徑:其一,對外明確合理行為的邊界。行為主義的立法明確了法律禁止的限制競爭行為,為經營者的市場行為明確了邊界[34]。我國反壟斷法律制度主要采取的是“列舉+兜底”的立法模式,即對禁止的限制競爭行為進行明確列舉,同時通過兜底條款保證法律規范的周延性。現有反壟斷規則盡管沒有對數字資本壟斷的規制出臺專門規定,但將兜底性條款作為規制數字資本壟斷問題的依據并無不妥。當然,考慮到數字經濟會成為未來經濟發展的重要內容,在未來反壟斷法的修改中,可增加有關數字資本反壟斷的專門規定,以增強制度實施的針對性、穩定性和確定性。其二,對內區分不同行為類型。從行為主義規制進路出發,根據不同行為類型可能侵犯的權益和影響進行不同方式和程度的規制[35]。按照現代反壟斷法的規制框架,除少數價格卡特爾行為之外,多數行為適用合理原則進行分析,針對數字資本無序擴張引發的壟斷情形,應結合市場份額、行為目的、行為方式綜合認定行為的違法性,并匹配相應責任[36]。合理原則的規制路徑尊重了資本的特性和行為規律,既保障了數字經濟的發展活力,又可對不當的規模擴張行為予以有效規制,是一種值得遵從的規制原理與方案。
(二)基于數字資本“空間擴張”的規制原理
資本具有“脫域性”,即資本的積累和擴張傾向具有空間張力[37],這種資本的空間流動即資本擴張的空間邏輯。資本的空間擴張邏輯被一種悖論趨勢所擾,一方面資本越是擴張,就越是力求在空間上擴大市場[38],另一方面資本邏輯主導下自然、社會資源的空間分布不均引發空間正義問題。從市場的角度來看,前文所述數字資本向數字經濟非理性積聚引致的結構性隱患,以及數字資本空間非均衡分布引發的發展失衡等空間正義問題,都可以在市場失靈的范疇內予以解釋。在經濟法語境中,公共規制是指政府對市場失靈進行干預的行為,被認為是克服市場失靈的有效手段[39]。公共規制作為保障空間正義有效手段的合法性來源于在充分認可市場機制的前提下,能夠化解資本空間分布失衡所引發的空間正義問題。
明確經濟場域中空間正義的內涵是公共規制保障空間正義的邏輯起點。空間正義是指空間維度資源的生產、分配、交換和消費滿足社會發展的客觀規律和社會共同體的價值取向[40]。數字資本作為基礎性生產要素,其分布狀態直接關乎空間正義的實現。資本的逐利本性導致了資本的空間集聚效應,不同局部的空間生產是不均衡的,空間資本投放密集區域則成為旋流中心,席卷、吞噬周圍的空間生產要素[41]。從一定意義上講,無論是數字資本積聚導致的結構性隱患,還是數字資本運行引發的區域、城鄉發展失衡,其根本原因都是數字資本的空間非均衡分布。空間生產要素的均衡分布與空間生產正義具有直接關聯性,要求數字資本的空間分布實現產業、區域、城鄉之間的均衡。公共規制具有矯正資本空間極端逐利天性、保障空間正義的法理依據。從本質上來看,數字資本空間積聚導致的區域、城鄉發展失衡是市場主體利己傾向的選擇,是資本邏輯運作的結果。當資本擴張超越合理限度對公共福祉造成損害時,公共規制從保障空間正義的角度出發,以公共利益為依據,通過政府干預的方式改變“經濟人”行為的成本構成和利益歸屬,實現對資本運行的規范和約束[42]。具體而言,公共規制通過稅收優惠、財政轉移支付、空間經濟規劃等制度引導空間生產要素的自由流動,打破資本邏輯型構的“中心—邊緣”格局;通過制度的激勵和約束功能打破數字資本空間擴張與空間正義問題的資本邏輯悖論,激勵數字資本從數字經濟領域流向實體經濟領域,從發達地區流向欠發達地區,節制和約束資本的空間集聚和無序擴張。
(三)基于“數字權力”濫用的規制原理
資本本身就是資本主義生產關系中特殊的權力形式,不僅僅是對勞動及其產品的支配權力,更是對經濟和社會的支配權力[43]。數字資本在推動技術和商業模式創新的同時也生產出新的權力樣態,即“數字權力”①,它是基于對數字資源的掌控而具有的對數字經濟和數字社會的支配性力量。數字權力被認為是一種創制性權力,是通過數字資本驅動技術或制度創新,提高資源利用率,創新產權形式而產生的新的權力形式或擁有的權力增量[44]。作為一種經濟權力,數字權力既體現為對生產資料的支配權,又體現為對社會再生產全過程的支配權,會統攝包括生產、分配、交換和消費的整個循環過程。數字資本規模擴張和空間擴張的過程同時也是數字權力擴張的過程。盡管數字權力屬于私主體,但是當其控制和整合的資源越多、支配和影響的范圍越廣時,這種影響波及不特定社會成員,就會形成一種控制性力量對社會生產形成影響,如果不加以制約,同樣會自我膨脹,侵犯他人的基本權利。
面對數字經濟中權利配置不對等、數字權力擴張和異化的情況,私法立憲主義主張對私人領域的權力現象進行規制。私法立憲主義一方面突破了傳統立憲主義理論將權力現象局限于公共領域的認知,另一方面基于立憲主義主張的任何權力都必須受到約束的觀念,進一步提出對私人領域的權力進行控制[45]。鑒于數字經濟中權利配置的不對等狀態,以公權力制約數字權力,是打破數字權力壟斷帶來的利益循環和防范數字權力濫用風險的有效路徑。具體而言,首先,通過立法權的運用明確數字權力的邊界。私法立憲主義認為私人自治具有積極自由和消極自由兩個維度,權力主體不得不當利用其優勢地位憑借私人自治的積極自由去侵犯其他主體受保障的自由,每個私主體具有排除他人單方面干預的消極自由[44]。在數字時代,公民的數據權利同時具有人格權和財產權屬性[46],需要立法明確數字權力的行使不得任意侵入公民權利的領域[47],不得非法收集和利用公民數據,從而防范數字權力的自我膨脹和擴張。其次,通過監督權的行使保障數字權力的規范運行。對數字權力運行的有效監督仰賴于兩個方面:其一,有明確的監督主體,數字經濟是一個龐雜的體系,只有明確監督主體,才能進行有效的職責分工、保障監督權的有效落實;其二,有先進的監督技術,數字權力為那些占據技術和信息來源的數字平臺企業所享有,因而對數字權力的有效監督需要以數字技術提升監督效能,通過合理有序的算法規制防范數字權力異化[48]。最后,通過處罰權的行使對數字權力的濫用進行有效規制。沒有配套的事后規制制度,對數字權力的監督就難以落到實處。設置與行為性質相適應的處罰措施,有助于控制數字權力濫用。
三、防范數字資本無序擴張風險的規制方案
防范數字資本無序擴張風險,不僅需要遵循規模、空間、權力三重規制原理的指引,而且需要一套具體的規制方案以保障其在實踐中展開。立足數字資本無序擴張引發的經濟風險,從規制目標的平衡、規制工具的組合和規制模式的回應性三個方面著手構建防范數字資本無序擴張風險的規制機制(見圖1)。
(一)規制目標:規范和引導數字資本健康發展
2022年4月,習近平總書記在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八次集體學習時強調,必須深化對新的時代條件下我國各類資本及其作用的認識,依法規范和引導我國資本健康發展,發揮資本作為重要生產要素的積極作用[49]。現階段規范和引導數字資本健康發展,充分發揮數字經濟構建現代化經濟體系的引擎作用,是新形勢新挑戰下的重要課題。規范和引導數字資本健康發展,既要激發數字資本活力,又要防范風險積聚,歸根結底是處理好數字經濟發展場域中政府和市場的關系。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提出“推動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更好結合”,改變了傳統“兩分法”的局限,由對立走向統一,強調充分發揮二者優勢[50]。一方面,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促進數字資本服務于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首先,充分激發數字資本的市場活力,發揮數字資本的生產要素功能,推動數字產業快速發展。其次,推動數字資本賦能,賦能傳統產業數字化轉型,協同推進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實現高質量發展。另一方面,發揮政府對數字資本的引導和監管作用,防范風險積聚。資本的逐利性、盲目性和市場的周期性、外部性疊加,促進了風險的生成和集聚。因此,需要政府對數字資本的擴張邏輯加以規制,將其限制在合理的范圍之內,促進數字經濟健康發展。
規范和引導數字資本健康發展,推動數字經濟發展成果全民共享,既要促進經濟增長,又要平衡收入分配,處理好效率和公平的關系。首先,需要明確資本參與分配的性質。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提出健全資本、數據等生產要素按貢獻參與分配的機制。與其他資本參與分配的邏輯相同,數字資本作為生產要素參與分配是指數字資本所有者通過資本投入獲得利潤的分配方式,是所有權在分配環節的體現。其次,需要探索建立與數字經濟相匹配的分配制度。在初次分配中,強調數據要素產權保護,保障廣大用戶在初次分配中致富的機會。在再分配中,充分運用數字技術進行數字化收入分配監測,合理評估收入差距,并通過稅收、社會保障和轉移支付制度的協調運用,縮小收入差距。在第三次分配中,強調科技賦能公益生態,加強人工智能、區塊鏈等技術在公益慈善領域的應用。最后,需要協調資本與資本的關系。數字資本無序擴張將加劇經濟結構失調,公平有序的市場環境是增強資本效能、促進資本良性循環的外部保障。
(二)規制工具:激勵性規制和約束性規制的協調應用
規制工具的選擇需要排除對特定工具的偏好、考慮制度實施的要求、結合具體的規制環節,從而找到與規制目標相匹配的最佳工具[51]。以資本的特性和運行規律為依據,2021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要為資本設置紅綠燈”,既發揮資本的積極作用又控制其消極作用。因此,激勵性規制和約束性規制相結合的規制工具組合是實現規范和引導資本健康發展規制目標的最佳選擇。激勵性規制是指通過政令或部令給予受規制者正面誘因,激勵其提升效率[52]。約束性規制指借助外力對經濟行動進行約束,通過對市場主體的單向支配實現規制目標[53]。數字資本的無序擴張,正是內在擴張動機和外部影響因素疊加而形成的。對此,從內外兩個方面、正反兩個方向分別施力的工具組合最大程度匹配了規范和引導資本健康發展的規制目標。
每一種規制工具都有其功能優勢,因而對應不同的適用范圍[54]。設置資本“紅綠燈”意在“放”“管”結合,具體而言,一方面,對于滿足推動高質量發展要求的資本擴張開“綠燈”,采取激勵性規制工具,以獎勵、鼓勵或扶持的形式引導資本流向。首先,堅持將實體經濟作為經濟發展的著力點,完善產業發展支持政策,引導資本向實體經濟流動,促進數字經濟和實體經濟融合,推動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其次,推動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通過稅收優惠、財政補貼等政策工具引導資本投向高新技術領域,加快促進人工智能、生物技術等核心技術發展,把握新一輪科技革命帶來的發展機遇。最后,堅持綠色、低碳、可持續發展道路,通過完善綠色轉型信貸供給等貨幣政策,引導資本投向綠色低碳領域,激勵綠色低碳項目的長期發展。另一方面,對超出合理限度無序擴張的資本設置“紅燈”,采取約束性規制工具,引導資本健康有序發展。對于關乎國計民生、國家安全的關鍵領域,明確資本準入規則,建立健全資本擴張的負面清單制度,同時進一步完善監管和懲戒責任體系,以保持國民經濟平穩運行的底線。
(三)規制模式:回應型規制
數字資本擴張與數字技術應用相輔相成,資本擴張形式不斷創新,利益訴求愈發復雜多樣,給傳統的命令與控制模式帶來“不確定性”挑戰,對風險規制的靈活性和回應性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美國學者諾內特和塞爾茲尼克提出了回應型法理論,“鼓勵對公共秩序的危機采取一種以問題為中心的、社會一體化的態度”,由此推動了探求整體的危機解決方案。總體而言,回應型法理論旨在統合實質正義和形式正義,盡可能縮減中間環節和擴大參與機會,既維護普遍性規范和公共秩序,又遵循法的固有邏輯去實現人的可變的價值期望[55]。回應型規制理論合理吸收了回應型法的理論內核,為有效規制數字資本無序擴張風險提供了一個更具開放性和能動性的規制框架。回應型規制理論最早由伊恩·艾爾斯和約翰·布蕾斯維特提出,我國學者楊炳霖在其著作《回應性管制:以安全生產為例的管制法和社會學研究》中對該理論進行了詳細介紹。經過20余年的發展,如今的回應型規制理論已在原有的基礎上有較大超越和突破,為回應型規制模式提供了有效指引。受回應型法理念影響,回應型規制是指將規制活動預設在互動式場景中,根據引發規制反應的因素變化,靈活選取規制工具的一種規制模式[56]。回應型規制既能保持規制體系的系統性和完整性,又能對技術進步、商業創新和多元的價值主張保持回應性和包容性。
數字資本無序擴張的回應型規制模式是將回應性貫穿于規制立法、執行和評估等完整的規制運行過程中。
首先,在立法環節,回應公民的數字權利訴求,圍繞數字權利設定行為模式和法律后果。根據行為主義規制思路,選擇“應當”“可以”“禁止”等不同的行為方式,以及明確對應的法律后果,以保障公民的數字權利[57]。同時,立法環節為規制行動回應的方式和范圍提供必要的空間[58]。以風險規制為中心,對于穩定的、常見的數字資本無序擴張手段通過立法提供行動指引,同時保持規制的開放性和靈活性,為數字資本創新的擴張形式保留規制的空間。立法的回應性一方面體現為立法過程中的利益相關者參與,另一方面體現為鼓勵對規制的批評和修正。
其次,相較于規制立法,執行環節基于資源、信息和時效等方面的優勢而顯示出更強的回應性。規制執行機關與被規制者處于直接接觸的互動場景中,能夠根據數字資本具體的擴張行為,識別是否將產生數字平臺壟斷、數字資本分布失衡抑或數字財富差距擴大風險,進而選擇不同的規制工具,對于不當的規模擴張行為采取責令停止違法行為或罰款等約束性規制工具,通過數字經濟發展規劃、稅收優惠制度、財政轉移支付制度等激勵性規制工具引導數字資本流向實體經濟和欠發達地區。
最后,規制績效評估是為了提高規制水平而構建的具有靈活性和回應性的保障機制。績效評估的回應性體現在其結果對于規制運行的持續性改進。就評估理念而言,數字資本擴張的不確定性決定了規制績效評估應堅持整體、動態的評估理念,設置動態多元的評估標準來判斷風險規制的意義和效果。就評估主體而言,數字資本所具有的技術性和復雜性決定了風險規制的績效評估應由專業人員介入,以保障績效評估的科學性和準確性。就評估方法而言,數字資本無序擴張風險規制是風險事實確定和風險規制措施選擇的過程,需要綜合事實和價值、主觀認知和客觀標準,因而定性與定量結合的評估方法才能滿足風險規制績效評估的需要。
四、結語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和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提出要規范和引導資本健康發展,這是在正確認識和把握資本特性及行為規律的基礎上指明的政策方向。在此背景下,防范數字資本無序擴張風險顯得尤為重要。重新梳理資本擴張的三重基本邏輯,對于厘清風險集聚的內在機理和外在因素具有重要意義,有助于在現象解析的基礎上準確闡釋風險規制的基本原理,進而為規制方案的設計提供指引,從規制目標、規制工具和規制模式三方面著手搭建風險規制框架。數字資本無序擴張的風險與規制無疑是一個宏大的議題,本文僅以經濟風險為數字資本無序擴張指向的問題域,從現象分析到原理歸納,再提出規制方案僅是初步構想。在這一大致框架中,尚存諸多細節問題有待進一步討論,例如所涉法律政策體系的互動和協調、規制機構權責配置方案等,都是數字資本無序擴張風險與規制命題中的重要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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