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就篇》中“青綺綾縠靡潤鮮，綈絡縑練素帛蟬”紡織句章的辨析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通信作者：李強（1980-），男，副編審，博士，碩士生導師，研究方向：中國古代紡織工程、編輯學.

作者簡介：胡曉涵（1998-），女，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紡織服裝史.

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學科學研究規劃項目（21YJA760032）；湖北省教育廳哲學社會科學研究一般項目（20Y075）；江西服裝學院中華服飾文化研究院“十三五”規劃招標項目（02）.

引文格式：胡曉涵，李強. 《急就篇》中“青綺綾縠靡潤鮮，綈絡縑練素帛蟬”紡織句章的辨析[J]. 武漢紡織大學學報，2024，37（1）：9-17.

HU Xiaohan，LI Qiang. Analysis of the Textile Sentences and Chapters of \"Qing Qi Ling Hu Fei Xian Run ， Ti Luo Jian Lian Su Bo Chan\" in Ji-Jiu-Pian[J]. Journal of Wuhan Textile University，2024，37（1）：9-17.

摘 要：《急就篇》中“青綺綾縠靡潤鮮，綈絡縑練素帛蟬”紡織句章記載了豐富的織物及紡織工藝信息。但由于史料信息的局限性，對于這些信息從古到今仍存在著一些錯誤的解讀。文章通過對各代的相關解讀，進行文獻考據和文物實證相結合的二維互證法復盤研究，研究認為：第一，綺與綾兩者都為斜紋織物，從結構上看綺是具有特殊結構的絲織物，它是漢代社會階級地位的重要標志之一?？e在現代紡織中被定義為紗的一種，在漢代縠是經過通過強捻的紗線受潮后產生縐縮，然后放入水中浸泡而收縮起皺，形成的一種縐紗，深受上層階級喜愛。綈的歷史悠久，它是一種質地粗糙厚重的織物，隨著錦的出現綈織物在發展中被代替。素織物是最早出現的織物品種之一，和絹、紈在外形結構上相似，但實際上可能是一種麻織成的未經練染的平紋織物。第二，漢代是紡織技藝發展成熟的重要時期，絡絲技藝及練治技藝在漢代基本定型。絡作為紡織技藝涉及生絲、絡絲及絡車三種解讀。三者都是絡絲工序中的重要工序，在漢代壁畫中多有出現，女性是絡絲工藝的主體，并且在漢代絡絲技術定型，后世絡車及絡絲工藝基本保持漢代形態。練，可指代經過練治的布帛，也可指練治工藝，對纖維進行加工脫膠，使其變得柔軟的過程，有三種方式：漚漬法、水洗法、灰治法，并在過程中加入堿性溶液，使布帛變得柔軟且具有光澤。第三，青與現代色彩學中的青色不同，受印染方式影響，青最開始從礦物中提取，形成藍色或綠色，隨著植物印染的發展青色采用馬藍、藍草等植物，形成顏色較深的深藍紫色，并用栗子殼、蓮子殼等植物印染，還可形成顏色較深的黑色；由于受陰陽五行、道家及道教思想影響，青被賦予了特殊的等級含義，成為漢代天子的祭祀之服，廣泛應用于漢代織物中，但隨著青色印染的普及成熟，青色開始走向合乎民用，東漢時期演變成為身份低微的代表。

關鍵詞：急就篇；句章；紡物；技藝；色彩

中圖分類號：TS941.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414X（2024）01－0009－09

0" 引言

《急就篇》成書于西漢元帝時期（前49－前33年），是目前保存最為完整、最古老的兒童啟蒙課本，由黃門令史游（前48－前33年）所作。自漢代《急就篇》問世，句章中“青綺綾縠靡潤鮮，綈絡縑練素帛蟬”的相關紡織信息在后世流傳過程中不斷出現解讀的謬誤，形成了各種不同版本的解讀，后世文人學者對其的研究一直層出不窮，但大多失傳。目前僅見唐代顏師古（581-645年）和宋代王應麟（1223－1296年）注本[1]，并有現代學者管振邦遵書法同仁建議，以中華書局1985年版《急就篇》為藍本，對照上海人民出版社和迪志文化出版有限公司出版的電子版《文淵閣·四庫全書·急就篇》整理出的《顏注急就篇譯釋》[2]，更進一步對此句章進行解讀，但缺少史料的佐證；最新研究就是張傅管著的復旦出土文獻與古文研究博士叢書且由中西書局出版的《〈急就篇〉新證》[3]，也僅對句章中的蟬、靡、潤、鮮進行分析。綜上所述，目前對該句章的信息解讀不完整且存在一定疑問。

所幸，近些年關于漢代的紡織品文物不斷地出土，如湖南長沙的馬王堆漢墓、各地出土的漢代壁畫、磚畫等，同時關于漢代相關文獻《西京雜記》《漢書》《后漢書》《說文解字》等相關文獻的研究深入，為“青綺綾縠靡潤鮮，綈絡縑練素帛蟬”句章中所涉及的紡織信息研究提供了智力支持。本文對“青綺綾縠靡潤鮮，綈絡縑練素帛蟬”中與紡織相關的信息進行分類，總結為織物、工藝及色彩三部分。1）織物考。它包括綺與綾的辨析，縠、紗辨，綈的名源考，素的名源考，縑織物特點分析五部分。2）紡織工藝。它包括絡、練。3）紡織色彩。它有青一色。本文查閱歷史文獻結合出土文物及壁畫等，進行深入研究，旨在還原句章中相關的紡織信息。

1" 織物考

1.1" 綺與綾的辨析

顏注《急就篇》釋：“綺，即今之繒；綾，今之雜小綾也?！睂c和綺的解釋都定義為一種絲織品，并沒有進行具體的解讀。更有甚至《后漢書·邊讓傳》李賢（655－684年）注：“綺，綾也?！边@是把綺等同于綾，這一解讀是對還是錯，我們不能武斷地下結論，而是要站在注解者李賢所處時代背景下論證這一觀點的正誤，即是以反輝格的思維去考慮。現代的“綾”是指具有特定組織結構的織物，采用斜紋組織或斜紋變化組織形式出現，外觀上呈現明顯斜向紋理、質地柔軟或偏輕薄的織物的絲織物[4]。因此，將綾等同于綺且兩者都為斜織物的說法可能源自以上兩則注解，加之現代關于“綾”的定義所致。確實兩者之間存在著共性，但它們分屬于兩種不同紡織品種類[5]，筆者認為原因有三：

（1）兩者在外觀上存在著明顯差異。東漢成書的《說文解字》有“綺，文繒也”“東齊言布帛之細者曰綾”，說明當時認為有紋樣的絲織物都叫做綺，布帛中較精美者叫綾，似乎綾可以是綺的一種，也可以是平紋組織，但絕對不可能是緞紋組織，因為緞紋組織出現較晚，東漢時期不可能出現。但在考古發現中東漢時期及之前有紋樣的絲織物多是采用斜紋組織或斜紋變化組織，因此才有現代關于綺的解釋。顯然這一解釋是基于文獻和考古二維互證得出的結論?！墩f文解字》中的解釋對于綾的解釋過于簡單，但東漢末年成書的《釋名》《風俗通》卻有詳細且幾乎相同解釋?！夺屆め尣刹罚骸熬c，凌也，其文望之如冰凌之理也?！薄讹L俗通義》：“積水曰凌?！眱蓵南嚓P解釋說明綾的紋樣細凈，有似冰凌（筆者注：冰凌形象在織物紋樣上只能是斜紋狀且白色）。正是基于這一解讀，現代的“綾”的定義形成，同時筆者也發現李賢正是基于以上的文獻才得出“綺，綾也”，這一解釋站在當時的學術史角度是沒有錯的。但是站在今天的學術史角度，卻是錯的。因為明代成書的《正字通》“糸部”中描述道：“織素為文者曰綺，光如鏡面有花卉狀者曰綾”，指出綺、綾兩者在外觀上存在明顯差異。綺是白色平紋地的提花絲織物，綾則相對光滑且有花卉紋樣的絲織物。這與現代“綺”“綾”的概念又不同了。但這則材料給我們的隱藏信息是綺比較暗，因為“織素為文”。而“綾”比較亮，因為“光如鏡面”。故當今的“綺”“綾”結合古今不同表述、相關考古實物，得出綺是帶有紋樣的斜紋織物，綾則具有冰凌狀特殊光澤效應的斜紋織物。這是有其道理的。

（2）雖“綺”“綾”都為斜紋織物，但綺在結構上存在特殊的斜紋結構。王晨在《“漢綺”研究與絲織技藝探討》中對新疆尼雅遺址95MN1號墓地M3墓中出土的綺進行研究，她認為漢綺有兩種結構：1）以平紋組織為地組織，花組織是在平紋基礎上增加隔經隔緯的特殊組織點，花色以特殊的組織點來表現，加固織物結構的同時豐富其美觀性，出土的“黃色菱紋綺”以及“菱格紋暗花綺”（圖1），都展示了這種織物的獨特之處，結構更加堅固，并且帶有一種隱藏的圖案的效果。2）以平紋組織作為地組織，而花組織則三上一下的斜紋組織，這種結構使面料呈現的色彩更加豐富，層次更加鮮明，紋樣也更加細膩，花紋的清晰度相較于前一種更加清晰，馬王堆一號墓中辛追夫人的“信期繡”褐羅綺綿袍（圖2）就屬于此類。并且綺織物帶有明顯紋樣，據《釋名·釋采帛》記載：“綺，欹也，其文欹不順經緯之縱橫也，有杯文形似杯也，有長命，其彩色相間，皆橫終幅，此之謂也。”呈杯紋，菱形紋、方紋等幾何紋，如殷墟出土的菱形紋綺和回紋綺。“不順經緯之縱橫”表明花部的幾何紋采用斜紋組織。漢以后，綺的紋樣有了進一步發展，出現了對鳥花卉紋綺，鳥獸葡萄紋綺等[6]。但到魏晉南北朝時期，織物的品類不斷增多，北朝晚期延續至初唐，暗花織物依舊以平紋的顯花為主，但綺的名稱卻少有出現，合理的解釋是“綺”在發展中發生改變，從而綺命名方式也隨之發生改變[7]。

（3）從階級屬性上來看，綺與綾兩者都是統治階級重要的服飾內容，但兩者也存在著差異。在成語中常提及“紈绔子弟”最早記載出自《漢書·敘傳上》中“出與王、許子弟為群，在于綺襦紈褲之間，非其好也?！庇么┲熬_襦紈褲”等織物來形容世家子弟的奢靡不正之風?？煽闯鼍_在漢代是階級富貴的象征物之一，是單色物中的高檔面料，也是制作內衣單袍的理想面料[8]。除此之外，在漢樂府中描繪道“客從遠方來，遺我一端綺”也可感受到綺作為絲織品對于漢代人來說也是表達重要情感的一種代表。而綾同樣也是漢代上層的紡織物之一。相比綺，綾的屬性更多地源自于制造技藝的復雜，《西京雜記》中記錄了綾復雜的制造技藝：“霍光妻遺淳于衍蒲桃錦二十四匹，散花綾二十五匹。綾出鉅鹿陳寶光家，寶光妻傳其法?；艄庹偃肫涞冢棺髦C用一百二十鑷，六十日成一匹，匹直萬錢?！币鉃榛艄獾钠拮踊麸@送給女醫淳于衍蒲桃錦緞（此外“緞”并不是緞紋組織）二十四匹，散花綾二十五匹織機上用了一百二十個提綜的踏板，六十天才織成一匹，每匹都價值萬金，定邦友先生在《漢代物價新探》中也總結出了此點，綾在兩漢時期價格在每匹1萬錢左右。

1.2" 縠、紗辨

現代紡織學研究中認為縠在古代紡織中屬于絲織品，是紗的一種，輕薄而帶孔。在《玉篇》中對其說道：“紗，縠也。”同時《釋名》也記載道“縠，紗也”，認為紗和縠等同。在《文選·七啟》“紗縠之裳”以及《漢書·江沖傳》“充衣紗縠襌衣”中，常常將紗和縠同時出現。顏注《急就篇》中解釋道“縠，今梁洲白縠”，僅對唐代縠的產地進行講述。

《漢書·江充傳》中有“ 充衣紗縠襌衣，曲裾后垂交輸”，顏師古注道：“紗縠，紡絲而織之。輕者為紗，皺者為縠。紗古通沙?！笨梢娍e具有凹凸不平的特點，是一種縐紗。這種絲織物是通過強拈的紗線受潮后產生縐縮，有意通過強拈的絲線織成紗，放入水中浸泡然后收縮起皺，形成縐紗，也就是縠。根據馬王堆三號墓中出土的四塊淺絳色紗布，其表面因為自然縐縮而形成不平整的紋路，織物表面形成沙狀的皺紋，質地輕盈，基于以上特點，可稱其為縠紗布。馬王堆一號墓中出土的直裾素紗禪衣（圖3），衣服用料2.6m2，但重量僅有49g，直裾素紗單衣以及領襟部絨圈錦的蠶絲的纖度極細，有部分學者認為，馬王堆一號墓所出土的直裾素紗單衣看上去像輕霧一般，與古文獻中的“霧縠”描繪所相符合，如《漢書·禮樂志》顏師古注曰：“霧縠，言其輕若云霧也。”司馬相如《子虛賦》描述鄭女“垂霧縠”。郭璞注曰：“言細如霧?！薄侗阕印分蟹Q：“勁弩之余力，不能洞霧縠?！苯Y構上緯線為強捻，經線為弱捻，形成不規則的排列從而呈現出皺紋的現象。馬王堆三號墓中的四塊淺絳色紗布也是如此，只不過密度相比更為稀疏，馬王堆墓中出土的“紗”經緯密度比較稀疏，不屬于經緯密度大的“素”紗織物，《漢書》中也有記載：“上許之。充衣紗縠襌衣，曲裾后垂交輸，冠禪纚步搖冠，飛翮之纓?！瘪R王堆一號墓所出土的“直裾素紗襌衣”可能與“紗縠襌衣”所指同物，因此筆者認為應該更準確地稱呼為“直裾霧縠襌衣”。

圖3" 直裾素紗襌衣

縠因其精美華麗的質感及復雜的制作工藝也就意味著其并非尋常百姓可用之物。“縠”在漢代深受統治階級的喜愛，據漢代史書《戰國策·齊策四》記載：“王之憂國愛民，不若王愛尺縠也?！贝笸鯌n國憂民遠不如愛惜一尺“縠”?？e也是漢代身份尊貴女子婚嫁中的重要織物。《后漢書》中也載：“公主、貴人、妃以上嫁娶得服錦綺羅縠繒，采十二色重緣袍?！睗h代長沙國丞相利蒼的妻子辛追夫人墓中，這件“縠”紗襌衣被收入到她的隨葬品之列，從而進一步彰顯了在漢代婦女社會禮儀文化中的特殊地位。

1.3" 綈的名源考

綈屬于較早的織物之一，早在2700年前就已經出現，《管子·輕重戊篇》中就已經對其有了記載：“魯梁之民俗為綈?！贝蠹s到漢魏時期，文獻中單獨出現綈的名稱已經不在少數，較多地與“錦綈”出現，“青綈明光錦”“緋綈登高文錦”等的簡稱，說明人們常把“錦”和“綈”聯系在一起。待到南北朝之后綈僅在考據家們的著作中出現，古代意義的綈至此已不再生產，趨于消失[9]。

在漢代，“綈”的應用十分廣泛。《漢書·文帝紀》中說文帝“身衣戈綈”，身著黑色的綈衣?！稘h書·匈奴傳》也有記載道：“赤綈四十匹送給匈奴。”《急就篇》顏注對其解釋道：“綈，厚繒之滑澤著也，重三斤五兩，今謂之平紬?！蓖躞薜溃骸敖愑性怼⑺?、緋、綠、紫、赤、黃諸色?！薄墩f文解字》曰：“綈，厚繒也。”根據以上觀點對綈的注釋分析，漢綈在外觀上有四大特點：無紋、有色、厚重、光滑。結構上趙豐在《綈的古今談》中也對綈織物進行了深入研究，認為綈是平紋經二重組織——經紗為雙股、緯紗為單紗，棉紗或蠟線等較低級原料作緯，質地比較粗厚的花素織物。

漢代綈的出土并沒有太多實物可考究，在江陵馬山一號墓有出土，但僅見于麻鞋面，采用高經密、低緯密的組合，可呈現橫向凸條，尤其使用在鞋面，低緯密的編織方式有利于提高編制的效率[10]。在漢代紡織物中綈并非高檔的品種，但對其的記載仍存在不少。漢文帝（前203－前157年）崇尚節儉因此文獻中記載到“身衣戈綈”是對漢文帝崇尚節儉的一種記述?！段骶╇s記》中也描述道：“天子玉幾，冬則加綈錦其上，謂之綈幾……公侯皆以竹木為幾，冬則以細罽為橐以憑之，不得加以綈錦。”其意思為皇帝使用鑲嵌玉的桌幾，冬天就在桌幾上綈錦，而王公諸侯則使用竹木作幾，冬天再套上細毛織品方便倚靠，但不允許鋪只有皇上才能使用的綈錦。后文中也提到“……望之斑駁如錦繡”形容色彩斑斕的樣子如同錦繡。

綈的出現與消失與錦出現時間有一定的關聯性，錦的主要產地與出土綈的地點也相近，也有學者通過文獻和實物比較，認為綈與錦具有相同的結構特點?？赡苡捎阱\的出現是在綈的基礎上表面顯花形成了新的類別，并在發展中逐漸替代了綈。

1.4" 素的名源考

關于素的解釋，現代學者將素定義為無色、無特殊結構稱為素織物，同時將無襯里、紗料制成的稱為素服，例如馬王堆三號墓的素紗襌衣出土在1972－1973年，對于漢代紡織物的研究以及史料甚少，僅憑紗料制成、無顏色、沒有襯里等特點，出土譴冊將其稱其為素紗襌衣，事實上其結構特點上是前文中所提及的“縠”。素隨著出土物的挖掘以及對文獻的研究，關于素織物的指代也有了多種解讀。顏注《急就篇》解釋道：“謂絹之精白者，即所用寫書之素也?！睂⑺亟忉尀榻伩椢?。班婕妤《文選·怨歌行》中“新裂齊紈素，皎潔如霜雪”，該詩句是指最新裁出的齊地上好絲絹，猶如霜和雪一般潔白，以至于有不少學者因此將素等同于紈[11]。

素的記載歷史較長，目前從字形上可追溯到西周金文中，產生的時間可能更早，可以說是中國紡織物中最早出現的織物品種之一。素也隨著中國織物的發展發生著改變，在夏商周時期，生產力低下，將單經單緯、密度較大的平紋織物稱為素。紡織技藝的進步以及印染技藝的出現，素織物開始從不同角度開始得到發展。漢代素較其他織物種類，開始成為具有一定固定特點織物的泛稱。文獻《說文解字·素部》記載：“素，白致繒也。從系，取其澤也。凡素之屬皆從素?！辈⒏鶕屝谓忉屗貜摹棒椤?，雙手舉之，使其上象絲帛織品柔軟下垂，構成了，或，以示沒煮染的生帛，白色帛布類，即為素。因此，部分學者將素歸納解釋為絹織物或者紈織物的結論有待商榷。素是一種不經練染的平紋織物，紈卻不一定?！夺屆め尣什分忻鑼懙溃骸凹w，煥也。細澤有光，煥煥然也。”可看出紈具有光澤，可證實其為熟帛，經過練染，而且很有可能是具有長浮的斜紋織物，因為具有長浮的織品能夠使其更具有光澤。絹與素兩者具有相同的結構特點，同是未經練染的平紋織物，但筆者認為，素很有可能是一種麻織物，而絹是絲織物。首先，素的出現伴隨著紡織織物發展，麻也是最早出現的織物材料，兩者的出現可以說有很大的重疊性，絹的出現要比素晚，其不經練染卻仍然具有光澤、表面潔凈并且結構緊密。其次，先秦時期麻類織物是制作禮服和喪服的材料之一，而在漢代，凡是涉及鬼神、祭祀、敬天等活動，都會身著素服。因此，兩者具有相同結構特點卻呈現兩種不同的質感極有可能是在織物材料上不同所致。

素在統治階級中也成為有著特殊含義紡織物?！稘h書》中多次提及素服，“夏四月壬子，高園便殿火。上素服五日?！薄拔逶露〕螅⑽膹R正殿失火，上及群臣皆服素服”等?；实墼跒暮γ媲吧碇胤?，更是率先垂范，為天下樹立榜樣，身著素服以表示帝王的自我貶責和誠懇的態度向上天祈禱。《后漢書》卷二十五中“建武四年，薨，賜棺槨冢地，車架素服親臨送葬?！毕啾壬碇A麗和精美的絲織物，用樸素的素織物更加能體現重視程度。

1.5" 縑織物特點分析

縑是漢代雙絲織物的典型代表，中等人家多用此物成衣。根據其他史料記載，在敦煌曾經發現過兩側幅邊還保存的“任城縑”，上有漢文題記“任城國亢父縑一匹，幅廣二尺二寸，長四丈，重二十四兩，直錢六百十八”，可見縑織物在漢代并不便宜，并遠銷邊遠地區，非尋常百姓可用之物。同時，在東漢時期，貨幣的衰落，除五谷、錢幣繳納外，后來又增布帛內容，縑帛也逐漸代替貨幣，充當一般等價物[12]。由此可得縑在漢代絲織品中具有重要地位。

《急就篇》顏師古注道：“縑之言兼，并絲而織，甚緻密也?！闭f明是縑一種雙絲織物。在我國紡織史中雙織絲綢有悠久的歷史，最早可追溯到春秋早期，首先在單層的織物中得以應用，因此將單層雙絲織物稱之為“縑”。在《釋名》等古文獻中都有類似的論述，《說文解字》中也記載有“縑，并絲繒也”，表明其是由并絲而織。從考古及發現的實物來看，縑的并絲方式有兩種，一為經絲并緯絲單，即經重平組織；一種為緯線并而經絲單，即緯重平組織。這種做法相較于單經單緯的織物，加固織物結構，又同時保留了織物的活動彈性。

縑在早期是雙經并絲，通過對春秋早期黃君孟夫婦墓中出土的三塊絲織品殘片，考古報告定義為絹織物，但在殘片上已經開始出現部分為重平組織，有的甚至三根，并且都以重經為主，可看作是縑織物的初始時期。在日本收藏的戰國時期的縑織物則結構已經相對規范，趨于定型都是緯重平組織?？V以漢代為盛，主要由于在這一時期縑織物開始發生改變，變成了緯重平組織，并替代原本的經重平組織。這種轉變也是秦漢時期絲綢生產機具創新和卷緯線工藝改進的結果。在漢代詩句中寫道“織縑日一匹，織素五丈余”，相關學者提出縑織物的織造有著繁瑣的制造技藝。在江蘇銅山洪樓出土的漢代畫像石（圖4）上也描繪了“配合投雙緯織造的搖緯工藝”，其中包括調絲、搖緯等細節，這一發現引發了許多學者的猜測，推測其為《織縑圖》[13]：把兩根絲線從兩個梭子上平行繞在一根緯管上，以配合雙緯織造的投緯工藝。至于織縑的織機，則與一般的平紋織物織機沒有什么區別，只是通過同時投入雙緯線，相比其他的平紋織物更細密。顏色上，《淮南子·齊俗訓》中也記載道：“夫素之質白，染之以涅則黑；縑之性黃，染之以丹則赤。”指出縑是一種生帛，表面呈現固有色是生近似乳黃而稍淡的顏色。在湖北江陵馬山一號墓出土的麻鞋（圖5）文字表面上看麻鞋，準確來說是“縑鞋”，鞋面為土黃色縑織物，采用雙經、單緯線的結構。

而到唐代，縑織物常與絹織物同名。唐代的皮日休（約838－約883年）有詩云“雙絲絹上為新樣”，這里的“雙絲絹”實際上與縑織物為異名同物，亦屬雙絲縑織物。但根據《急就篇》顏師古注有“練縑而熟之也”，又“細致染縑為五色”，可見顏師古注記載中的縑織物由生絲織成之后，還需要經過練染工藝。在后世的文獻中縑的記載也與絹相似的結構特點，并由早期的不經練治的生絲成為經練染工序成為具有色彩的絲織品，縑雙緯、無色的特點也逐漸被涵蓋為絹織物中，這也可能是縑在發展過程中被歸類稱之為絹的原因之一。

2" 工藝考

2.1" 絡的考究

絡按現代紡織類別的定義并不屬于中國古代紡織物中的類別，中國古代對絡的界定可概括為三種，一種為顏注《急就篇》中：“絡，即今日之生絲?！奔凑J為絡指代的是一種生絲?！都本推分小扒嗑_綾縠靡潤鮮，綈絡縑練素帛蟬”的“絡”應該是指生絲，因為《說文解字》中有“絡，絮也”“絮，敝綿也”，即損壞的繭絲卷成線團，充當保暖的填充物。同時，筆者從《說文解字》中認識到直到東漢前期絡的意思應該一直是綿，因為這一句章說的都是原料。甚至西漢末年揚雄《方言》中有關于絡的最早介紹“河濟之間，絡謂之給”中的絡也應該是綿。第二種為絡絲，對生絲進行加工的工序。關于此類解釋應該出現在東漢后期，因為直到東漢后期畫像石、畫像磚中才出現大量關于絡絲工序的圖像信息。邳縣白山故子村出土的畫像磚上刻畫（圖6）的內容里出現了絡車，是一幅漢代婦女一邊紡線一邊低頭溫柔注視著家中幼童站在絡車邊玩鬧的和諧場景；徐州賈汪區青山泉子房出土的紡織畫像磚（圖7）呈現了一群婦女在忙著牽絲絡緯和織布的同時，有一女子將懷中嬰孩遞予給另一女子的畫面，從這兩幅紡織畫像磚中凸顯出女性既要勞作又要兼顧照顧嬰孩的責任，凸顯漢代女性在家庭紡織手工業中的重要作用。在滕州龍陽店出土的畫像磚（圖8）中也展示了漢代紡織生產的全過程，畫面上出現了織機、絡車和緯車，每個操作者都按照自己的職責，有序地完成搖緯、絡線、織面料等工序，形成一個完整的流水線?？梢姖h代已經形成了較為完整的紡織體系。最后一種就是絡車，絡絲的機械裝置，絡車又可稱為絡垛、絡篤、絡車，這些只是王禎《農書》中的名稱。三種解讀所指代意思有名詞性的生絲、絡絲工具，還有動詞性的絡絲工藝，但可總結其為絡絲工藝體系，因為有工作對象、工具、技術。絡絲工藝將繅車上脫下的生絲轉絡到矍子上，其與風箏的繞線器相似，然后再將其放在絡車（又稱絡篤）上，用來調絲、張絲。當然三種解釋有時間先后之別。

姜穎在《秦漢時期山東的蠶桑絲織業》一文中也指出，西漢時期封建統治者們意識到，只有小農經濟健康發展，才能維護社會的穩定，因此無比重視農桑的生產和發展，從上至下都在勸課農桑，經過長久的努力之下，當時的全國都在大范圍種植桑樹，甚至在部分地區的婦女幾乎都習得紡織這門技術，投身于紡織行業。漢代絡車的發展也隨著對紡織物需求的增長快速發展著，在長期的發展變革中，經歷了由簡陋到完善，由低級到高級的進化過程，紡與織的效率在逐漸提高，功能也在不斷增強，帶動了紡織品樣式、 造型大小、色彩表現等方面的變化。這種影響在紡織生產中體現得尤為明顯[14]。因此絡車也是漢代時期的重要工具，雖在石磚畫中對絡車的機械刻畫沒有那么全面，但在漢代絡車的發展基本定型，后世也保持漢代形態。

2.2" 練治工藝的考究

練，根據專業學者的討論，有兩種指代，其一認為是練治工藝；另一種認為經過精練的熟帛或絲名曰練。段玉裁《說文解字》注有“生絲，未湅之絲也。已湅之繒為練”，孫毓棠在《戰國秦漢時代紡織業技術的進步》中也概括，將經過練治的帛統稱為練。

練治技藝主要運用在棉麻等植物纖維以及蠶繭等動物纖維上。剛剛收割后的麻類植物纖維存及蠶繭有很多膠質，因此通過練治去除纖維中的雜質使織物變得白凈華潤且具有光澤。蠶繭的主要成分是絲素和絲膠，煮練過程中僅能去除小部分絲膠和雜質，因此將蠶繭上繅出的絲稱之為生絲，將去除生絲膠質的工藝稱之為“練絲”，生絲經過練治后被稱為“熟絲”。關于漢代練治技術并沒有太多詳細的記載，僅在《玉篇·水部》與《天工開物·乃服》中簡單記載到“湅，煮絲絹熟也”“先染絲而后織者曰緞”“凡早絲為經，晚絲為緯者，練熟之時，每十兩輕去三兩。經、緯皆美好早絲，輕化二兩”。但從戰國時期的資料中可以看出練治技術已經在當時就已經形成了完善的練治技藝，并沿用至漢代。根據纖維的不同，練治技藝也存在著不同。關于根據《考工記》記載練治方法有三種：1）漚漬法：也叫微生物脫膠法，將收割的植物纖維倒在水中浸漬脫膠。2）水洗法：把新割下來的麻類織物剝下韌皮后放入水中沸煮，達到一定時間后用木棒捶打得到纖細的纖維。3）灰治法：將半脫膠的纖維織成布后再放入灰木草或蜃灰溶液中浸泡煮沸使其脫膠。在練治過程加入堿性溶液草木灰和蜃灰幫助脫膠，同時具有漂白作用使纖維更加潔白、細膩[15]。

練治技藝早在戰國時期就已經形成成熟的工藝技術，并且廣泛應用于紡織物中。根據對出土物的研究分析，漢代的紡織物基本經過都經過練治，并且通過練治以及形成特殊的樣式，如馬王堆墓中出土的四塊縐紗，也就是縠。經專家學者分析為了塑造“起縐”的視覺效果，絲織物的經緯必須加強捻，并且捻向相反，織物形成后，紗線間保存有一定的空隙，經過煮練加工，加捻的經緯絲內部存在著應力，促使其退捻，從而引起收縮彎曲，織物表面顯示出縐紋。

3" 青與服飾色彩

青是中國紡織文化中的重要內容，現代色彩中的青色是介于綠與藍色之間的色相，青色在中國古代并不特指某一種顏色，是一系列顏色的統稱。根據文獻記載以及出土文物研究，青在古代可分為藍色、綠色以及黑色三種顏色。而青色也經歷了從西漢的天子春季之服、神圣莊嚴的祭祀之服到身份地位低微的代表，青經歷了一個漫長的發展過程[16]。

3.1" 青的印染技藝

在中國古代青色隨著染織技藝的發展，青色的家族成員也在發生著變化。經歷了從藍色、綠色到深藍紫色再到黑色的變化。漢代也成了青色在紡織史上印染技藝文化寓意轉變的重要時期。

最早開始是從礦物原料中提取而成，大多數是銅礦，稱為石染。“青”最初指共生的孔雀石和藍銅礦。由于共礦中的孔雀石、藍銅礦的成分沒有固定的比例，共生礦的顏色或呈藍綠色，或呈綠帶藍色，或呈藍帶綠色，在顏色詞不多的情況下，這些介于藍綠之間的顏色便統稱之為“青”[17]。

漢代植物染料開始逐漸成為織物印染制造過程中的主要手段。在春秋戰國以前印染工藝相對簡單，有很強的季節性，如《四民月令》中所記載“六月青紺色，冬藍八月用染也”，在藍草收獲的季節將藍草采割后浸泡出顏色后再用于染色。春秋之后，青色主要從藍草中提取的靛藍制成，染色時用酒糟發酵，發酵過程中會產生二氧化碳和氫氣，將靛藍還原成靛白，用靛白染成白布，經過空氣氧化又可呈現出藍色。東漢時期，馬藍已成為我國北方重要的經濟作物，在陳留（今河南開封）一帶有專業性的產藍區。趙歧路過陳留，看見山岡上到處種著藍草，興致勃勃寫了一篇《藍賦》，在序中寫道“余就醫偃師，道經陳留，此境人皆以種藍染泔為業”。在南方，則多用昊藍，即木藍、槐藍進行印染織物[18]。青色也成了當時植物印染料中最容易獲取的顏色之一。古文中“青，取之于藍而勝于藍”的說法，其中“取之于藍”指的是從藍草中提煉出來的色彩，“勝于藍”意指其染出來的顏色比藍草的顏色更深。在此基礎上，這里的青其實是介于藍色和紫色之間的顏色，接近于現在光譜學上的靛藍色。

到唐代，“青絲”以李白的妙寓而聞名于世，后世文人作者也常用青來表示黑色，如青絲、青眼、青青子衿等，都意指為黑色。青色比作黑色并不只是單純的一種妙寓，《天工開物》中有記載，將栗子殼或蓮子殼煮一天，濾出來之后放在鍋里，加入鐵砂、皂礬，再把織物煮一個晚上就變成深色接近于黑色，但由于栗子殼表面呈現綠色，因此稱其為青色染料，但所呈現的顏色相比藍綠，更多是深棕色，這種顏色在平常與黑色無異，但在眼光下會映照出其他顏色，這也可以解釋為青在后世中常將頭發絲、眼睛等黑色比喻為黑色的原因。

3.2" 青與服裝寓意

青色在中國古代是多指的，有藍色、綠色、黑色所指，如“青天”（藍色）、“楊柳青青”“青衫”（綠色）、“青眼相加”“青絲”（黑色）等。但“青”對于服色而言，應該一直指代的是綠色。漢代時期，受陰陽五行、道家及道教思想無論統治階層還是平民百姓禮制觀念深入人心，服裝色彩也自然而然被賦予顏色的等級觀念。傳統服裝色彩受陰陽五行影響，也形成了古人傳統觀念中的五色觀[19]。《尚書·洪范》中較早談到了五色文字，“采者，青、黃、赤、白、黑也；言施于繒帛也”。將這五種顏色視為正色，又根據陰陽相克的信仰，調和出不同顏色，介于五色之間，定為間色，將正色和間色賦予尊卑、貴賤等級的象征意義?！扒嗌币采頌檎x予更為豐富的文化符號含義。在先秦時期，《禮記》曾記載：“天子著青衣?！钡綕h代青作為希望的意思被廣泛應用于織物服飾中。漢代婚嫁習俗中，婚篷采用青色，以祝愿一對新婚夫婦新生活的開始。“青”對應“五季”中的春天，是生命初始時的色彩，由于彼時古人的主要生產也農耕，對青色的直接聯想就是晨昏相接之時，或者時序為春的生機，因此青色就帶著“五行之正色”的主角光環，以“東方之色”“春日萬物茂衍之色”開始了它百轉千回的文化旅程。東漢經學家劉熙《釋名》中所載：“青，生也，象物生時之色也?！痹凇逗鬂h書·禮儀志四》中記載在“立春之日，夜漏未盡五刻，京師百官皆衣青衣，郡國縣道官下至斗食令史皆服青幘，立青幡，施土牛耕人于門外，以示兆民，至立夏”，京師百官需要從立春之日著青衣至立夏。同時方位與五色也密切相關，故有“方色”這一概念，即一方一色。關乎這點，正如《禮記·曾子問》言：“如諸侯皆在而日食，則從天子救日，各以其方色與其兵。”其中站東方者，需著青衣。

到東漢，“青衣”演變成為地位身份低微人群的指代。東漢時期蔡邕在《青衣賦》中用青衣指代自己愛上了身份低微女子的愛慕之情。到魏文帝時期，青色就成了為底層階級官員們的官服顏色，這一慣例也被延續下來，到唐代白居易甚至在《琵琶行》中“江州司馬青衫濕”用青感嘆自己官位不高，甚至在后續發展中，青色甚至成為低賤行業的服裝顏色，如青樓等。從表面上看，青色經歷了尊卑之變，實際上是從“順應天時”到合乎民用的變化過程。青衣之所以成了下層女子的常服，其根本在于廉價。漢代植物印染的發展，青色成為所有顏色中最容易獲得的染料，技術工藝成熟，生產量大，這樣青色開始廣泛進入普通大眾的日常生活；其次，也是古人的心態聯想使青色的地位發生改變，正如前文所所述，天子、百官在祭祀時穿著青色，由此被人聯想到高貴，隨著青色染料的容易獲取，平常百姓都在穿著青色布衣，因此被聯想為卑微的象征。

4" 結語

句章“青綺綾縠靡潤鮮，綈絡縑練素帛蟬”所涉及的紡織信息彌足珍貴，但在時代發展中其紡織信息出現了謬解。本文通過對其涉及的紡織信息進行考辨，從織物、工藝、色彩三方面與歷史文獻、出土文物等結合進行分析得出三點結論：1）漢代紡織物種類豐富，綺、綾、縠、綈、素是具有自身特點的紡織物。綺與綾的差異主要體現在紋樣、結構和階級使用的不同屬性上，綺結構更加復雜，是漢代社會上層的代表織物；縠不同于紗，是緯線為強捻，經線為弱捻，形成不規則的排列從而呈現出皺紋的絲織物，受上層階級尤其女性喜愛；綈在造型上有四大特點：無紋、有色、厚重、華潤，結構上是一種平紋經二重物，雖并非為織物中的高檔品，但在上層階級中仍有使用，并在后世發展中逐漸被錦織物替代；素是無色、結構簡單的平紋織物及無光澤，極有可能是麻織物，素在統治階級中也有著特殊含義，在重要的祭祀等場合穿著素織物以示虔誠；縑織物在結構上是雙絲，色彩上保留生絲原本色澤，是中檔人家的常用品，并在東漢隨著貨幣衰落，逐漸代替貨幣，充當一般等價物，并在發展中被歸成為“雙絲絹”。2）漢代是紡織技藝發展成熟的重要時期，絡絲技藝及練治技藝在漢代基本定型。絡作為紡織技藝涉及生絲、絡絲及絡車三種解讀。三者都是絡絲工序中的重要工序，在漢代壁畫中多有出現，女性是絡絲工藝的主體，并且在漢代絡絲技術在漢代定型，后世絡車及絡絲工藝基本保持漢代形態。練，可指代經過練治的布帛，也可指練治工藝，對纖維進行加工脫膠，使其變得柔軟的過程，有三種方式：漚漬法、水洗法、灰治法，并在過程中加入堿性溶液，使布帛變得柔軟且具有光澤。3）青在于現代色彩學中的青色不同，受印染方式影響，青最開始從礦物中提取，形成藍色或者綠色，隨著植物印染青色采用馬藍、藍草等植物，形成顏色較深的深藍紫色，并用栗子殼、蓮子殼等植物印染，還可形成顏色較深的黑色；并且受無陰陽五行、道家及道教思想，青被賦予了特殊的等級含義，成為漢代天子的祭祀之服，廣泛應用于漢代織物中，但隨著青色印染的普及成熟，青色開始走向合乎民用，東漢時期演變成為身份低微的代表。

參考文獻：

[1]李小茹. 王應麟《急就篇補注》及相關問題研究[D]. 重慶：西南師范大學， 2005.

[2]管政邦譯注. 顏注急就篇譯釋[M]. 南京： 南京大學出版社，2009.

[3]張傅官.《急就篇》新證[M].上海：中西書局，2022.

[4]黃紫娟， 官偉波， 彭聚營， 等. 從兩塊綾織物話說現代綾[J]. 成都紡織高等專科學校學報， 2015， 32（4）： 131- 133.

[5]趙承澤， 趙翰生. 試論綾織物的由來和早期生產[J]. 自然科學史研究， 2002（1）： 56-66.

[6]趙翰生. 中國古代紡織與印染[M]. 北京：中國國際廣播出版社，2010.

[7]魯佳亮， 趙豐， 王樂. 敦煌出土的綺的生產技術研究[J]. 絲綢， 2014， 51（8）： 14-19.

[8]王晨.“漢綺”研究及絲織技藝探討[J]. 絲綢， 2008（2）： 46-48.

[9]趙豐. 綈的古今談[J]. 絲綢， 1987（4）： 38-39、4.

[10]夏添， 王鴻博， 崔榮榮. 楚漢鞋履構型及工藝特征補遺[J]. 絲綢，2020，57（10）： 87-94.

[11]夏鼎. 考古和科技史[M]. 北京：科學出版社，1979.

[12]吳方浪， 溫樂平. 制度設計與身份認同：秦漢絲織品消費文化研究[J]. 江西社會科學， 2018， 38（9）： 146-155.

[13]尤振堯. 從畫象石刻《紡織圖》看漢代徐淮地區農業生產狀況[J]. 古今農業， 1990（1）： 53-63.

[14]姜穎. 秦漢時期山東的蠶桑絲織業[J]. 管子學刊， 2013（2）： 52-56.

[15]劉明玉. 《考工記》服飾工藝理論研究[D]. 武漢：武漢理工大學， 2007.

[16]包巖. 青色極簡史[M].北京：現代出版社，2022.

[17]徐朝華. 析“青”作為顏色詞的內涵及其演變[J]. 南開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 1988（6）：8.

[18]蔡尚思. 中國紡織史話[M]. 合肥：黃山書社，1997.

[19]龔晨. 漢墓壁畫色彩與傳統色彩觀念關系探討[J]. 藝術科技， 2015， 28（6）： 108-110、147.

Analysis of the Textile Sentences and Chapters of \"Qing Qi Ling Hu Fei Xian Run ， Ti Luo Jian Lian Su Bo Chan\" in Ji-Jiu-Pian

HU Xiaohan1a，LI Qiang1，2

（1. a. School of Fashion Design， Wuhan Textile University， Wuhan Hubei 430073， China; b. Journal Office， Wuhan Hubei 430073， China;

2.School of Fashion Design， Jiangxi Institute of Fashion Technology， Nanchang Jiangxi 330201， China）

Abstract： The textile verse in the \"Ji Jiu Pian\" records rich information about textiles and textile techniques， such as\" The green silk and satin are exquisitely smooth and fresh， while the brocade and damask are soft and fine like pure white silk.\" However， due to the limitations of historical records， there are still some erroneous interpretations of this information from ancient times to the present. This paper conducts a retrospective study using a two-dimensional verification method that combines literary research and archaeological evidence， based on interpretations from various dynasties. The research suggests that： ① Both \"Qi\" and \"Ling\" are twill-woven fabrics. Structurally， \"Qi\" is a special type of silk fabric and an important symbol of social status during the Han Dynasty. \"Hu\" is defined as a type of yarn in modern textile terminology. During the Han Dynasty， \"Hu\" referred to a wrinkled yarn that was produced by soaking tightly twisted yarn in water， causing it to shrink and form wrinkles. This type of wrinkled yarn was highly favored by the upper class. \"Ti\" has a long history and is a rough and heavy fabric. It was gradually replaced by brocade as it developed. \"Su\" fabric is one of the earliest types of woven fabrics. It has a similar appearance and structure to \"Juan\" and \"Wan\"， but in reality， it may be an undyed plain weave fabric made of flax. ②The Han Dynasty was an important period of mature development in textile craftsmanship. The techniques of silk spinning and silk reeling were essentially established during this time. \"Luo\" is a term related to textile craftsmanship， including the production of raw silk， silk reeling， and silk weaving. These three processes are crucial in the process of silk production and are often depicted in Han Dynasty murals. Women were the main practitioners of silk reeling， and the techniques of silk reeling and silk weaving remained relatively unchanged throughout the Han Dynasty and subsequent periods. \"Lian\" can refer to fabrics that have undergone special treatment， as well as the process of treating fibers to remove sericin and make them soft. There are three methods of fiber treatment： microbial degumming， ash degumming， and alkali degumming， which involve the addition of alkaline solutions to make the fabric soft and lustrous. ③ The color \"Qing\" in modern color theory is different from its usage in ancient times. Influenced by dyeing techniques， \"Qing\" originally referred to blue or green pigments extracted from minerals. With the introduction of plant-based dyeing， such as using indigo and bluegrass， a darker blue-purple color was achieved. Additionally， dyeing with materials like chestnut shells and lotus seeds could produce a darker black color. Moreover， influenced by the concepts of Yin and Yang， the Five Elements， and Taoism， \"Qing\" was endowed with special hierarchical meanings. It became the ceremonial attire for the emperor in the Han Dynasty and was widely used in Han Dynasty textiles. However， as the popularity and maturity of \"Qing\" dyeing spread， it began to be used by the general population. During the Eastern Han period， it became associated with lower social status.

Key words： Ji-Jiu-Pian ; textile fabric; textile technology; textile color

（責任編輯：孫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