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域視角下導師與研究生科研協作的影響因素及實施路徑分析

摘要：導師與研究生作為研究生教育場域最主要的行動者，其科研協作聯結著研究生教學場域、科研場域和實踐場域?；趫鲇蚶碚?，結合案例樣本的問卷調查和訪談，運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方法，通過分析導師與研究生科研協作的影響因素及組態路徑，定量刻畫并厘清其內在的邏輯機理，探討導師與研究生科研協作的具體實施路徑。結合實證分析結果，就科研協作中導學主體的轉換與塑造、導學互動與關系韌性、科研慣習培養與自主創新的聯系以及科研協作資本及制度的張力與彈性等問題展開討論并提出建議。

關鍵詞：場域；科研協作；導生關系；研究生教育

作者簡介：韓霞，北京航空航天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教授，北京 100191；楊明一，北京航空航天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博士研究生，北京 100191。

一、文獻回顧與理論分析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教育、科技、人才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基礎性、戰略性支撐?！备哔|量發展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首要任務^[1]。加快建設高質量教育體系，要堅持將人才培養規律、教育教學規律與國家發展需求緊密結合，著力提高人才自主培養質量，著力培養拔尖創新人才。在當前研究生教育內涵式發展的新時代背景下，研究生教育特別是博士生教育本應承載著創新知識生產和拔尖人才供給的雙重使命^[2]，卻并未真正發揮出其頂端教育優勢和實現創新要素高度聚合的核心目標。究其原因，研究生教育系統內部存在著知識生產與實踐話語脫鉤^[3]、科研慣習滯后矛盾、學術預演缺失、導學關系異化^[4]、自主創新能力不足^[5]等問題，同時還面臨著外部支持闕如^[6]、培養制度掣肘、科研協作低效與非理性競爭^[7]等外部困境。

研究生教育從本質上可以理解為一個具有運行邏輯的復雜社會網絡系統即場域，其中行動者的關系和行為受到內部因素和外部環境廣泛而深刻的影響。研究生教育場域同時聯結著教學場域、科研場域和實踐場域，并承載著“學術規訓”與“知識探究”兩大功能^[8]。導師與研究生作為研究生教育場域最主要的行動者，其科研協作既是實現這種聯結交匯的關鍵子場域，也是整個場域的中心節點。在建設創新型國家的背景下，以科研自主創新為目標導向的科研協作在研究生教育中發揮的作用愈加突出。特別是對研究生個體而言，科研協作有助于其認知、情感與社會學習能力的發展，科研協作能力是研究生實現學術社會化的重要表征之一^[9]，從中習得的自主創新科研能力更是其實現個人價值的不竭動力。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認為，導師與研究生科研協作效果是評價研究生教育質量的重要尺度，并最終影響作用于全社會的科學生產力和創新成果產出水平。近年來學者們對科研協作中導師指導方式^[10]、導師權力作用機制^[11]、導師學術背景與經歷^[12]等進行了大量的研究。但是以導師供給側為重點的研究取向并不足以解釋場域內各行動者之間及其與外界的多重復雜關系及組態因果機制。因此，導師與研究生科研協作的系統性效應以及研究生在科研協作中的主體性角色功能成為亟待解決的關鍵問題。

權力配置、關系結構以及行動者慣習是導師與研究生科研協作場域中的三個要素^[13]。具體而言，導師與研究生作為場域內的關鍵行動者，其雙方賦權方式、關系韌性建立、科研慣習培養和自我效能感獲得等行動會對科研協作效果產生不同程度的影響并可能形成組態效應。一方面，場域中的各類資源和制度環境構成了外部科研資本；另一方面，行動者在特定的科研協作環境下，通過訓練獲取資源，進而習得并掌握知識，在自發和被動的遷移運用中逐漸熟練并提升各項能力最終形成科研慣習。在此過程中，外部科研資本持續與行動者們產生交互，各要素相互耦合協調，最終促進科研協作效果的整體提升。因此，運用場域理論探析導師與研究生科研協作的前因條件及組態路徑，識別其核心條件，厘清其內在的邏輯機理，對于研究生教育特定情境下針對性提升導師與研究生科研協作效果，進而整體提高拔尖創新人才培養質量和科技創新成果產出，都具有重要的理論和現實意義。

二、研究設計

在導師與研究生科研協作場域中，由于外部科研資本與環境、內部行動者間權力配置與關系結構等存在差異，從而導致影響科研協作效果的條件和路徑有所區別，因此在實際科研協作過程中所形成的場域不盡相同。而已有研究對導師與研究生科研協作效果的評價大多僅體現了“投入?產出”或“成本?效益”的單一取向，難以揭示科研協作過程中各前因條件之間的組態關系和因果機制，也難以對受外部科研資本影響的科研協作場域進行整體評價和比較。

（一）研究方法

導師與研究生的科研協作是一個復雜場域下涉及多環節、多組態的非線性過程。為了更好地量化和比較各類前因條件組態對科研協作效果的實際影響，本研究以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方法（Fuzzy-set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以下簡稱“fsQCA方法”）作為研究工具，通過必要條件檢驗和條件組態分析兩個步驟，探討導師與研究生科研協作行為影響因素，定量刻畫場域視角下導師與研究生科研協作行為所呈現的組態路徑，解析不同前因條件下導師與研究生科研協作的多元實施路徑。fsQCA方法介于定性分析與定量分析之間，在小樣本的案例研究中更具有優勢，適用于解決“多重復雜并發因果”誘致的前因組態問題^[14]。遵循組態思維框架下的集合論原理，在多種前因條件的組態路徑與結果之間建立邏輯聯系^[15]，即考察多個條件變量如何相互作用并影響最終的結果，從而得出更普遍的分析推論。

（二）案例選取與數據來源

1.案例選取

本研究選取北京航空航天大學碩博研究生為研究對象，對多個常態化的導師與研究生科研協作案例進行調研分析?？傮w上看，碩士研究生相對于博士研究生參與科研項目的數量較少、時間較短且參與度較低，且高年級學生比新生參與科研項目更深入，與導師合作更久、成果更豐碩。因此為使樣本更具代表性，本研究選取調研對象時主要以博士研究生為主，且設定高年級學生所占比例較高。此外，為確保數據的可獲得性及所收集信息的真實性與有效性，并且保證能從案例中有效提取到關于導師與研究生科研協作的具體數據，還綜合考慮了樣本在不同學院、學科歸屬、學位類型、性別等方面的分布特征，最終確定針對30名符合條件的碩、博士研究生開展調研。

2.數據來源

本研究采用訪談結合問卷調查的方式獲取所需的研究數據。其中問卷設計采用李克特五級量表，分別從高到低將“非常符合”到“不符合”五個等級賦值5—1分，力求提高案例數據的可操作化和共性特征量化程度；訪談設計依托于訪談提綱采取半結構化形式，結合問卷答案與受訪者進行深入的探索性討論，以更好地挖掘每個案例內部的獨特性。

為保證調查問卷內容的效度和信度，首先邀請數名教育學、經濟學、管理學等專業的教授/研究生導師和開展師生合作創新創業實踐項目經驗豐富的名師共同探討調研設計方案；然后，深入訪談多名科研協作項目負責人，同時結合國內外學者的相關研究進一步完善訪談提綱和問卷。在開展正式調查前，還面向10名研究生開展預調查，據此形成最終的調研訪談方案。正式調查共獲得30份有效問卷。

由于學科專業差異和科研協作自由度較大等原因，導師與研究生的科研協作在具體的協作形式、協作程度、成果產出、自我感知及資源環境等方面的個體異質性較強。而由于問卷的規范化和標準化設計，難以捕捉和挖掘每個案例的獨特性及其深層原因，因此本研究在結合問卷內容的基礎上編制了訪談提綱并賦予調查員一定的自主權進行半結構化訪談，以期從每個受訪者自身個體性經歷和感知中發現規律。訪談過程中征得每位受訪者同意全程錄音并由調查員進行書面記錄，經整理編輯后形成30份訪談記錄。

（三）變量選取與測量

1.結果變量

本研究選取導師與研究生的科研協作效果作為結果變量。在導師與研究生科研協作過程中，可以從合作成果和合作實踐兩個方面衡量科研協作效果，其中合作成果包括共同發表論文、發明專利和撰寫學術報告，以及合作申報和參與科研項目等；合作實踐包括共同舉辦、參加或指導競賽、講座、論壇等學術活動及合作參與創新創業項目等。本研究以每個案例樣本的科研協作成果產出的總數量作為衡量結果變量的觀測數據。

2.條件變量

從科研協作過程來看，導師與研究生作為科研協作場域的關鍵行動者，其科研協作效果既受到行動者自主性因素的影響，同樣也離不開行動者之間關系即導學關系的影響，此外資源、制度、環境等外部因素對于場域內行動者的影響更是不容忽視，因此，筆者主要從自主化探究、導學關系韌性、外部科研資本三個維度考察相關的條件變量。

（1）自主化探究維度：自主化指的是在社會分化的過程中，新的場域逐漸擺脫其他場域的限制和影響，在發展過程中體現出自己固有的本質^[16]。在導師與研究生科研協作場域下，相較本科階段比較純粹的教學場域而言，研究生階段教學資源配置靈活度更大，科學研究自主性更強，創新思維與科研能力培養導向更加明確，二者協作關系模式也更加豐富。有別于傳統教育的規訓，導師在科研協作過程中不再扮演權威角色，更多地通過向學生賦權增能、培育自主科研能力和提升科研自我效能感等方式形成高質量科研協作，激發學生的自主化探究而非被動響應?；诖?，本研究在自主化探究維度主要選擇“職業引導”“賦權增能”“慣習培養”三個條件變量，使用問卷數據衡量其具體表現程度。

（2）導學關系韌性維度：大量研究表明，在導師與研究生科研協作場域中具有韌性的導學關系是實現研究生教育內涵式發展的核心因素，這種關系韌性具有雙向聯系的特點，包括相互激勵、相互授權和走向相互性等^[17]。導學關系韌性的維系和加強往往在科研協作中以思想、精神和情感作為載體，通過尋求人際世界共鳴的方式獲取科研支持^[8]，并相互塑造學術志趣、學術品格和科研精神。針對導學關系韌性這一維度，主要選取“思想引領”“精神傳承”“情感激勵”三個條件變量進行衡量。

（3）外部科研資本維度：資本是場域中稀缺珍貴且具搜集價值的硬通貨，在不同場域中具有不同的重要程度和表征形式^[13]。在研究生科研協作場域下，促進科研協作的內外部資源、制度和環境都可視為行動者們的資本。已有大量實證研究驗證，研究生培養條件保障和培養制度保障作為研究生科研活動、學術訓練的軟環境和硬環境基礎，均對其學術能力提升產生正向影響^[18]。結合實際來看，科研協作過程中外部環境資本的外延非常廣泛，就其屬性而言可分為工具性支持和情緒性支持^[19]；就其用途和方式可分為職業支持和情緒支持^[20]。筆者認為，能夠為導師與研究生科研協作提供支持與保障的任何形式的資源、環境、制度等都可視為外部科研資本，故選取“資源支持”和“制度保障”作為具體的條件變量（見表1）。

3.變量校準

本研究采用直接校準法將變量校準為模糊集，將上四分位數（95%）、中位數（50%）與下四分位數（5%）分別設定為8個條件變量與1個結果變量的3個錨點（完全隸屬點、交叉點、不完全隸屬點）^[21]通過fsQCA軟件提供的算法將變量測量值轉換為0?1的模糊得分。

三、導師與研究生科研協作的影響因素分析

（一）單變量必要條件檢驗

單變量必要條件檢驗的基本原理是通過一致性測度檢驗判斷單一條件變量是否為影響科研協作效果的必要條件，并通過覆蓋率指標判斷條件X對Y的解釋力度^[22]。

一致性測度： （1）

覆蓋率測度： （2）

其中，為一致性，通常認為一致性的最低閾值為0.9，高于0.9則判定為必要條件^[23]；為覆蓋率，覆蓋率越髙，條件X對Y的解釋力越好。表示第i個案例在條件組合X中的隸屬度；表示第i個案例在結果Y中的隸屬度。

運用fsQCA3.0軟件對單變量進行必要條件檢驗，結果顯示各變量的一致性均小于0.9（見表2）。這表明場域視角下任何單一變量均無法解釋為影響科研協作效果的必要條件，即各前因條件對提升科研協作效果的獨立解釋力度較弱，對科研協作效果的影響具有較強的相互依賴性，且不同的前因組態對于科研協作效果的影響不同。因此有必要從場域視角來探討這些前因條件的多重組態關系對科研協作效果的影響，應進一步進行條件組態分析。

（二）前因條件組態分析

前因條件組態分析用于揭示哪些條件變量構成的組態路徑是影響科研協作效果的充分條件，探究影響導師與研究生科研協作效果的多重并發因素和復雜因果機制。本研究將一致性門檻值設置為0.8，案例頻數閾值設置為1，運行fsQCA軟件后輸出復雜解、中間解和簡約解三種解^[24]。本文以中間解作為主要參考依據，輔以簡約解共同解釋結果，最終獲得高質量科研協作效果的四種前因條件組態。

四條組態路徑的總體解一致性為0.88，高于一致性閾值0.80，總體解的覆蓋度為0.40（見表3），表明四種前因條件組態均可以解釋為導師與研究生科研協作效果的充分條件。慣習培養在所有路徑中均以核心條件的形式存在，即研究生的慣習培養對于導師與研究生科研協作效果有著很強的正向影響，是影響科研協作效果的關鍵因素，這從本質上說明培養扎實的科研素質與能力并發掘科研創新內驅力是研究生教育的核心要素。另外，職業引導、賦權增能、精神傳承也作為核心條件分別在兩條路徑中出現，說明導師在科研活動中給予學生必要職業引導、賦予一定自主權以及強化精神傳承都會對科研協作效果產生顯著影響。此外，思想引領、情感激勵、資源支持作為輔助條件對導師與研究生科研協作效果也帶來一定影響。

四、研究生教育場域下導師與研究生科研協作實施路徑

通過整理條件組態分析結果，并對不同組態條件進行對比分析，可以發現研究生教育場域下導師與研究生科研協作主要通過以下四個實施路徑實現。結合針對研究生的訪談，可以更好地解析不同路徑下導師與研究生不同行動主體的行為特點。

（一）自主化探究強力驅動型（H1）

此路徑中三個核心條件分別是“職業引導”“賦權增能”與“慣習培養”，均源于自主化探究這一維度；而“資源支持”和“制度保障”作為核心條件缺失。這表明即使在外部科研資本缺失的情況下，強化對學生的自主化探究能力培養有助于提升導師與研究生的科研協作效果。處于這一路徑的典型案例受訪者表示導師非常注重每個學生的學術獨立性慣習培養與定制化的科研計劃制定，在培養過程的不同階段盡可能地提供學習資源、學術人脈資源與求職資源等；并且在明確科研目標的前提下通過賦權較大的自主化探究空間，結合合理的計劃分工和階梯式薪酬激勵，達到較高質量的科研協作。結合訪談還發現，這一路徑下導師往往通過給予有價值的學習資源和實習機會、提供充足的科研經費與設備保障、開展并帶領研究生參與豐富的學術交流活動等途徑提升研究生自主科研創新水平；而學生明確傾向于根據個人研究興趣選擇具體科學問題，自行確定研究方向和科研計劃，自主性及獨立性意識較強，善于充分吸收各種養分提升自身實力。也有受訪者表示，完全以項目結果為導向的科研協作方式限制了自主創新的空間，團隊協作式的師門溝通互助氛圍可能更有利于提高成果產出質量。

（二）科研自我效能主導型（H2）

此路徑中“慣習培養”作為核心條件出現，“情感激勵”和“制度保障”作為核心條件缺失，“思想引領”“精神傳承”和“資源支持”作為輔助條件存在。這表明在導學關系韌性相對較低特別是情感激勵不足且外部制度保障缺失的情況下，加強科研慣習培養有助于提升導師與研究生的科研協作效果。處于這一路徑的典型案例受訪者認為與導師的科研協作模式偏向于項目式協作，通常是在導師的研究領域內自行尋找科學問題，并依托導師的基金項目去制定計劃并完成自己的研究，并且與導師的溝通交流時間和內容也主要根據項目的時間節點和完成進度來安排；在與導師協作中主觀能動性非常重要，要不斷通過自發地“匯報—反饋—修改—匯報—反饋”方式推動科研進程，遇到瓶頸時會主動嘗試提出解決方案尋求導師的意見。在導學關系韌性方面，受訪者表示在協作過程中，導師主要對學業上的困難提供幫助，生活上的關懷相對較少，不過如果自己主動傾訴心理壓力時導師也會給予關心。針對“學校和學院是否建立相關機制保障與導師的溝通協作”這一問題，有的受訪者表示這類機制健全但其個人認為作用不大，只是作為一種最低要求和提醒而設置。結合訪談發現，此路徑下學生往往具有理性自律、自我鞭策、抗壓能力和自我調節能力強等突出特征，在科研協作過程中很注重自我效能感，善于挖掘科學問題并及時總結和反思獲得成長，具有很強的主動意識及科研“主人翁”意識，對于外界的資源支持和學術關系有著較低程度的依賴性；導師主要扮演著科研“引路人”和“解惑者”的角色，在關鍵節點給出意見并提供幫助。

（三）雙核互動賦權激勵型（H3）

此路徑中“職業引導”“賦權增能”“慣習培養”與“精神傳承”作為核心條件出現，“資源支持”和“制度保障”作為核心條件缺失，“情感激勵”作為輔助條件存在。這說明在外部科研資本缺失的情況下，學生端加強自主探究能力培養與導師端強化精神傳承可以顯著提升科研協作效果。特別是對于北航而言，研究生教育中涵養家國情懷、賡續紅色基因、傳承科學精神和空天報國精神顯得尤為重要。處于這一路徑的典型案例受訪者表示，導師的言傳身教具有很強的正向影響，具體體現在導師對于科研的熱愛以及嚴謹認真、一絲不茍的科研精神，對于科研環節的把控親力親為；導師著力塑造團隊精神，形成了公平公正、分工明確、合作高效的團隊協作模式，同時對每個學生都能足夠尊重和及時溝通。結合訪談還發現，此路徑下學生對于導師的責任擔當、科研精神、為人治學和處事方式有著很高的認可度，會產生“敬重”“欽佩”以及“想成為導師那樣的人”這種情感，在師生科研協作中從精神和實踐層面實現雙向互動激發潛能從而提升協作效果。此外還有一個突出特點，就是科研團隊內部擁有開放、良好的環境氛圍，師門成員之間的溝通交流不僅限于科研協作，也涉及生活、工作、情感等方面，形成良性互動。

（四）內外聯動復合驅動型（H4）

此路徑中“慣習培養”與“精神傳承”作為核心條件出現，“職業引導”“賦權增能”“思想引領”“情感激勵”“資源支持”以輔助條件的形式出現，“制度保障”作為核心條件缺失。這說明在制度保障沒有發揮作用的情況下，加強學生能力培養、導學關系韌性并輔之以充足的學術資源支持，能有效提升導師與研究生科研協作效果。處于這一路徑的典型案例受訪者表示在學習和科研資源方面，導師總是盡己所能提供最多的支持，比如提供更高質量的實驗設備，將較容易上手的研究方向給新來的成員，給予他們鍛煉能力的機會，推薦學生到對口單位實習鍛煉等。另外，也有受訪者表示，除了導師辦公室和固定實驗室工位之外，學院還提供了可隨時預約的研討室和心理咨詢室，并且有部分導師在京內外有一定數量的眾創空間或科研場所。觀察這一路徑下典型案例可以發現，導師在注重培養學生慣習的同時，提供的學習資源、科研設備、實習機會等各種支持更加全面，結合精神引領和情感激勵，以及外部的有效指導和支持，能夠充分鍛煉學生的專業技能和科研能力，從而有助于研究生綜合素質提升和全方位塑造。

五、啟示與討論

本文基于場域理論的視角，結合案例樣本的問卷調查和訪談，運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方法（fsQCA）開展組態分析，從自主化探究、導學關系韌性、外部科研資本三個維度出發，分析導師與研究生科研協作的內在邏輯以及科研協作前因條件與效果之間的因果機制，探討導師與研究生科研協作的影響因素及實施路徑。研究結果顯示，科研能力及科研協作效果的提升離不開學生端和導師端的雙向作用，對于研究生而言，良好的慣習培養以及給予更多自由探索的空間十分必要，而導師在思想和精神層面的賡續與傳承則尤為重要。本文的主要啟示與討論如下：

（一）科研協作中導學主體的轉換與塑造

從導師與研究生科研協作的實施路徑來看，其內部差異主要在于導師與研究生雙方權力的邊界與自由度以及學生的科研自我效能感。傳統規訓式的培養過于強調導師的角色，導師在資源占有、權力支配、眼界見識等方面具有天然優勢，從而導致了導學關系的不對稱。實證結果表明，在科研協作過程中，賦予研究生較大的自主權和自由度對于拓展其自主創新邊界和提升協作效果有著正向影響，產生的科研自我效能感能有效彌合師生權力勢差，逆轉導師主導場域并塑造雙向賦權平等的場域。因此，將職業引導與賦權增能相結合，很大程度上能促進科研慣習培養，同時導學關系韌性提升與外部環境資本支持，能夠使科研協作效果實現最大化。

（二）科研協作中導學互動與關系韌性

實證結果表明，在導師與研究生科研協作過程中，導學互動程度及導學關系韌性對于協作質量和成效有著重要影響，特別是“精神傳承”這一前因條件的影響尤為突出。首先，導師作為研究生在科研道路上的引路人，其為人、處世、治學之道會潛移默化地影響學生，其科研態度和責任擔當更是以言傳身教的方式塑造著學生的科研志趣和學術道德。其次，導師與研究生協作關系中的情感激勵和思想引領蘊含著的認同感、同理心、尊重、啟迪、關懷等豐富的感情。建立健康、融洽、高效的韌性協作關系，能形成一定意義上的溢出效應，使學術互動和日常交流形成良性循環并相互促進，最終從整體上提升導師與研究生的科研協作效果。此外，課題組/師門的團隊關系與導學關系形成交集，導師對于團隊協作方式及團隊氛圍的塑造發揮至關重要的作用，在提升團隊關系韌性基礎上，能夠通過良性競爭、激勵導向、公平分配等途徑提升科研協作效果。

（三）研究生科研慣習培養與自主創新的聯系

在科學研究過程中，能否自主發現科學問題、提出科學命題并制定研究方案是評價科研能力的一個標準。研究發現，研究生通過職業引導、賦權增能、慣習培養等多種形式提升了專業技能和科研能力，這也是導師與研究生科研協作的關鍵影響因素。在高質量的科研協作關系中，研究生往往能夠自發地運用外部科研資源并熟練調動科研慣習進行研究驗證，產出高質量的成果?？蒲袘T習培養與自主創新之間是量變與質變的關系，通過不斷重復并加強訓練，經過理解、習得并獨立判斷和運用，最終實現自主創新。在此過程中獲得的自主創新能力可以遷移到學習、工作等情境之下，并逐步內化為自身綜合實力。因此，在導師與研究生開展科研協作時應將科研慣習培養作為重點，充分挖掘并利用其與自主創新能力之間的直接聯系，放大其影響效果。

（四）科研協作資本及制度的張力與彈性

根據實證結果，“慣習培養”這一條件在所有路徑中均以核心條件的形式存在，“制度保障”在所有路徑中均作為核心條件缺失，但在兩條路徑中“制度保障”以輔助條件的形式存在?？蓳诉M一步推論，在目前較為缺失制度保障的導師與研究生科研協作場域下，雖然也能取得高質量的科研協作效果，但是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導師對研究生的自主化培養等其他條件作為輔助保障。換言之，目前的培養模式中科研協作行動更多的是來源于導師和研究生雙方的自主性探索及調適，而制度保障僅作為底線發揮“兜底”作用，并沒有產生明顯的激勵導向。因此，在尊重差異化的前提下，強化科研協作制度的彈性和張力，不僅發揮底線的監管保障作用，更應以外部科研資本的力量激發行動者自主科研創新的溢出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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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周玉清）

基金項目：北京航空航天大學研究生教育與發展研究專項基金項目“科研場域導學思政與導學關系長效機制構建研究”（編號：JG202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