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與鄭板橋

5月26日，是范姓授姓的紀念日。在濮陽市范縣范老莊村的“范源”，我們一行人拜謁了范姓始祖范武子、商圣范蠡，以及文正公范仲淹，之后，我們決定前往范縣的鄭板橋紀念館參觀。

范縣范武子研究會專門聯系了78歲的劉訓江先生為我們講解。劉先生閱歷豐富，他曾任村支書，又擔任過鄭板橋紀念館館長，還兼任縣詩詞學會副會長，著有詩作和辭章。我們抵達時，精神矍鑠，神采奕奕的劉先生已在鄭板橋紀念館門口等候，他戴著一副微型麥克風，腰間別著一個小音箱，用范縣普通話為我們講解。

劉先生說，在中華民族歷史長河中，縣令者數以萬計，但多數如流星劃過夜空，轉瞬即逝，唯獨鄭板橋如恒星般放射著燦爛光芒，留下光前耀后的人生。他在范縣為官五年間，清正廉明，關愛百姓，政簡刑輕，剛直不阿。

劉先生還分享了一個關于鄭板橋慧眼識夢云的有趣故事。話說，鄭板橋在范縣時尤其崇文重教，唯才是舉，剛到范縣不久，他聽說縣里有一個天才少年叫李夢云，在同齡人中，不但詩文出眾，而且斷事論理也高人一籌。一向關愛人才的鄭板橋，專程登門探望，一席之談，果見李夢云才識卓越、口齒伶俐、思路敏捷、非同俗流。鄭板橋當即收其為徒，決心將他培養成一名造福百姓的治世良吏。

在鄭板橋的精心調教下，小夢云學業日新月異，進步神速。在縣試中過關斬將，場場告捷，一舉高中榜首。正當鄭板橋高興之際，沒想到有人狀告李夢云，說他原本是四川人，在山東應考，是“冒籍”行為，與大清科舉律條相背，還說李夢云是縣太爺的學生，得中榜首，定有人從中作弊。

鬧事當天，鄭板橋迅速趕到現場，當眾解釋說：“李夢云生在范縣，長在范縣，已經17歲，且其母籍也在范縣，他理應是一個范縣人。科舉考試乃為國家選拔人才，李夢云不論是四川錄取，還是山東（范縣時屬山東）考中，爾后皆為國家效力，怎能因其祖籍不是范縣，就不許他在范縣應考呢？至于李夢云得中榜首，本縣雖為主考，但從命題、監場、閱卷、排定名次皆未插手，絕無從中行私舞弊，現有卷宗，任憑諸位核查。”

盡管鄭板橋情真意切，苦口婆心地勸導、解釋，但事態仍難以平息，最終還是被告到了曹州府。曹州知府大人來函：據投訴，范縣此次歲考，榜首被四川籍李生奪去，有違大清科律，眾意難拂，理應更除。鄭板橋看后立即復函：卑職堅主，眾生喧鬧務必駁回，李夢云榜首定當護衛，如有納賄偏袒之情，鄭燮自愿接受制裁。

三日后曹州府批復又到：查李夢云，本屬巴蜀人氏，混跡范縣考場，實屬冒籍。范縣知事鄭燮不僅有失察之過，且再三庇護，私有所徇，藐視法紀，當速革李生學籍，如有遲延，將奏請省府重治！

鄭板橋看后憤怒地說：好一個“私有所徇”？恐怕不是我鄭某吧！身為國之要員，為何置國家利益于不顧？視英才前途而不想？革一童生學籍事小，朝廷失去人才事大，孰是孰非，可有公斷？

鄭板橋的倔脾氣上來了，他以同樣內容越級上書，同樣未能奏效。

最后，鄭板橋對夢云說：“不做良相，便做良藝，那些優秀的書畫家，他們的書畫，不是也可以娛人、醒人嗎？換一條路照樣能柳暗花明，以后我教你習書學畫。”功夫不負有心人，在鄭板橋的悉心教導下，李夢云的書畫藝術突飛猛進，后來果然成了名揚四方的書畫家。

李先生講完，一臉自豪，我趕緊問：“鄭板橋勸李夢云的話能再重復一遍嗎？”李先生說：“不為良相，便為良藝。”第六感覺告訴我，鄭板橋這句話一定和范仲淹的“不為良相，便為良醫”有關聯。我又問：鄭板橋當年在范縣做縣令知道這里是范仲淹的始祖地嗎？先生說：鄭板橋當官的榜樣就是范仲淹。我迫不及待的追問：有什么依據嗎？

先生說：鄭板橋離開范縣后有一首詩就可證明。轉身先生就背鄭板橋的詩曰：范縣民情有古風，一團和藹又包容。老夫去后相思切，但望人安與年豐。

離開鄭板橋紀念館，離開范縣，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鄭板橋，祖籍蘇州，名燮，字克柔，號板橋。清康熙三十二年（1693）生于江蘇省興化縣。沒錯，我在“鄭板橋祖籍蘇州，生于興化縣”這里找到了答案。

范仲淹同樣祖籍蘇州，在他的年譜中有記載：天圣二年，也就是1023年，范仲淹到興化縣當縣令。670年后，鄭板橋出生。

范仲淹不會想到他在興化縣的所作所為對鄭板橋產生了巨大的影響，更不會想到鄭板橋會在自己的始祖地范縣當了縣令，像自己在興化一樣為范縣人民出力。范仲淹在興化干了非常重要的幾件事，他主修捍海堰，留下“范公堤”“束內水不致傷鹽，隔外潮不致傷稼”，造福世代興化人。他還興建第一個官辦學校——興化學宮，邀請大儒前來講學。司馬光在《涑水記聞》中記載：范仲淹離開興化后，“興化之民，往往以范姓”，很多人改姓范，家家以畫像生祀。范仲淹在興化不僅留下了一片河清海晏的盛景，更為這里留下了一方文脈。范仲淹去世后，興化又建成全國第一座范文正公祠。毫無疑問，在興化，范仲淹一定是鄭板橋最大的受益者。他能成為康熙秀才、雍正舉人、乾隆進士與興化的教育是分不開的。

鄭板橋更清晰地知道，范仲淹離開興化之后，經歷了人生中的“三起三落”，但是，不管在京城做官還是到地方執政，他都做到了“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所到之處，重民生，厚農桑，興教育，修水利，特別是抗擊西夏和慶歷改革更成為范仲淹一生當中的高光時刻。在鄭板橋的心里，范仲淹是一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真正踐行者。

無疑，范文正公的《岳陽樓記》是鄭板橋從小就熟背的一篇經典文章，每次背誦文中的“微斯人，吾誰與歸？”鄭板橋都會發出“吾與君歸”的回答。

是啊！如今再讀鄭板橋“衙齋臥聽蕭蕭竹，疑是民間疾苦聲。些小吾曹州縣吏，一枝一葉總關情”與范仲淹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何其相似。

其實，在鄭板橋為官的有限經歷中，我們可以看到許多范仲淹的“影子”。因為范縣地處豫魯交界的金堤河與黃河的夾角處，防洪也是一大難題，鄭板橋在治水上下了特別的功夫。鄭板橋離開范縣到濰縣救災時就運用了范仲淹當年在杭州用過的“以工代賑”。

最有意思的是《重修興化縣志》記載鄭板橋：板橋知范縣，愛子如民，絕苞苴，無留牘。公余輒與文士觴詠，有忘其為長吏者。同樣的一本志書也記載了范仲淹知興化的豐功偉績。我在想，鄭板橋到范縣當縣令的那年是乾隆七年，也就是1742年，正是范文正公逝世的690周年。難道這一切都是歷史的巧合或是天意嗎？

還有更巧合的是，在興化市牌路北路2號有一個國家4A級旅游景區，叫“鄭板橋范仲淹紀念館”，你沒有聽錯，就是鄭板橋范仲淹紀念館，這里還是泰州愛國主義教育基地。

我想，是時候，我得去一趟興化了！

作者簡介：

范小紅，洛陽人，范文正公三十一世孫。中國范仲淹研究會理事，河南省范仲淹文化研究會副會長，省報告文學學會副會長，農家參謀雜志社社長、總編輯。曾獲2012年度“中國十大旅游風云人物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