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流轉

【關鍵詞】敘事時間；差異空間；火車物象；香雪

在我國20世紀80年代的反思文學、尋根文學熱潮中，《哦，香雪》如清水芙蓉般存在。這篇小說具有清新淡雅的美學風格，激發了文學界審美意識的再次覺醒。改革開放后，現代工業文明的崛起沖擊了傳統的農業文明，小說所描繪的時空圖景也由此展開。由首都北京開往山西的一列綠皮火車裹挾著現代化的氣息，在僅停留的一分鐘里打破了臺兒溝往日的寧靜。它以無可比擬的優越性和強大魅力吸引著一群從未走出大山的年輕姑娘。這些從未被打攪過的玉女——香雪和鳳嬌們，新奇地向往著火車那端連接的大山以外的世界。每晚的“一分鐘”滿足了她們對城市烏托邦的些許想象和探索。她們想象的外面世界有現代文明帶來的富足物質和知識，能夠滿足她們的各種需求，讓她們擺脫貧窮和落后。從敘事時間和空間上看，小說多次敘述火車停留在臺兒溝的“一分鐘”，并將這一分鐘延緩拉長。火車連通的臺兒溝和外面的世界形成了差異空間。在敘事時間的錯位流動與差異空間的構建轉換中，香雪獲得了自我的覺醒和主體的塑造。

一、火車：時空流轉的關鍵物象

火車是工業文明的產物，也是我國現代文學的重要物象。鐵軌的延伸，火車的短暫停留，使即將被現代社會遺忘的臺兒溝重新被發現，也給臺兒溝的姑娘們帶來了接觸現代文明的“一分鐘”。火車在給臺兒溝打開連接世界窗口的同時，也以不可一世的高傲姿態表現出對臺兒溝的冷漠以及現代文明的強勢地位，透露出現代社會對貧窮落后的歧視與排斥，以及城鄉二元結構對立的內在本質。“火車停了，發出一陣沉重的嘆息，像是在抱怨臺兒溝的寒冷。”敘述者賦予了呼嘯而來的火車以人的情緒、心理和動作，并從聽覺、知覺、視覺等方面展現出火車不可抵擋的力量與速度，使讀者生發出無窮的想象。

火車打破了固有的空間界限，連接起兩個不同的世界，對接起兩種不同的文明。臺兒溝處于閉塞的空間，鄉親們“歷來是吃過晚飯就鉆被窩”，石頭房子“好像在默默向大山訴說著自己的虔誠”。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客觀上阻礙了鄉村與外面世界的往來。當現代文明襲來時，鄉村人的物質需求和精神需求被極大地激發。火車具有的空間流動性使香雪和鳳嬌們有了探索外來現代文明的機會。也可以說，是現代文明在向山村姑娘們展示其獨有的魅力。火車帶來了現代工業所生產的紗巾、尼龍襪等物品。鳳嬌們對金圈圈的物質渴求以及香雪對自動鉛筆盒的精神渴望，終于在火車進山的“一分鐘”里得到了滿足。

呼嘯而來的火車帶來的“一分鐘”讓姑娘們魂牽夢縈。這一分鐘使農業文明和工業文明得以續接，進步開放沖擊了封閉保守。這一分鐘是她們一天中最期待的時刻，也是她們夢想的起點。她們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與渴望，在僅有的一分鐘里開啟了原始的以物易物的交換模式。她們用核桃、雞蛋、大棗換回掛面、火柴、發卡、香皂、紗巾、尼龍襪等。如果說她們所擁有的是現實，那么換回來的則是夢想。一條“綠色長龍”為姑娘們帶來了每日的期盼。“五彩繽紛的一分鐘，你飽含著臺兒溝的姑娘們多少喜怒哀樂”。這一分鐘不再是現實客觀的一分鐘。這種帶有情感色彩的描述是基于姑娘們真實體驗的一種投射。可見，敘述者用一種超越生活真實的藝術真實對“一分鐘”進行了詩意創造，使其帶有人的能動認識和生命體驗。敘述者極力延伸重復著這一分鐘所發生的事情。“火車，作為蘊含現代性內涵的舶來品，在文本中被作者賦予了對現代文明的美好想象、內心世界的象征與隱喻，以及鄉土家園的回望與謳歌，‘火車’不只是冰冷的鋼鐵機器，同樣承載著詩意的人文情懷。”［1］敘述者將火車與現代文明建立了間接暗示的象征關系，蘊含著拼搏奮進的人文精神。此時的火車已為表意之象，是異質文明的象征，其經過藝術創造達到了立象盡意的效果。

總的來說，“火車”帶來了敘事時間的延緩與加速，以及“一分鐘”的重復敘述，構建起了臺兒溝與外界的差異空間，讓香雪走出臺兒溝，在歸來時獲得了自我主體性。

二、敘事時間的錯位流動

時間是敘事性文學作品的重要元素之一。最早系統闡述敘事時間的是法國敘事學家熱奈特。他將敘事時間分為“被講述的事情的時間和敘事的時間（‘所指’時間和‘能指’時間）”［2］。前者是故事發生的自然時間，是客觀的，線性的；后者是敘述某個故事的時間，是對客觀存在的故事時間的想象性延伸。敘述者可以對故事時間進行創造性干預。因此，敘事文本通常具有雙重時間的特性。《哦，香雪》在敘事時間上體現了鐵凝的敘事藝術，具體表現在以下方面。

第一，時長的延緩與加速。時長是指故事時間的長度與敘事時間的長度關系。吳迎君指出，“文本中各個事件時間濃度大致有三種類型：敘述時間和事件時間兩者時間等同（時間濃度=1），時間縮短（時間濃度＜1），時間拉伸（時間濃度＞1）”［3］。小說極盡延展“一分鐘”的敘述時長，淡化了實際的故事時間。具體來說，敘述者在首次敘述“一分鐘”時，敘述了當“火車喘息著向臺兒溝滑過來”時，鳳嬌們和香雪的所見，敘述了姑娘們和“北京話”的攀談。這一分鐘的敘事時間節奏緊張，事件密集。這與敘述者對時長的把握有關。敘述者有意拉長故事的敘事時間，恰當使用了延緩時長的手法。此外，關于姑娘們吃晚飯后如何斟酌梳妝打扮的敘述省之又省。此時的敘事時間小于故事時間，意在加速跳過次要情節。可見，敘述者隱身于故事背后，對敘事時間進行了意志控制。不管故事實際所用時間，只要進入了人的意識，它都可以被延長或濃縮。正如學者馬大康所言，“作家從造物主手中奪得了個人經驗和自由創作的權利，這才導致了小說正式出場，并最終導致敘述時間的自覺和自由”［4］。

第二，時間在頻次上的重復。重復敘述是一種隱含創作意圖的敘述手法，其將作者反復拉回某一個時間點。具體而言，“一分鐘”在文本中詳細敘述了三次，看似都是在敘述一分鐘，實則是在敘述不同的一分鐘里發生的不同故事。在首次敘述的“一分鐘”里，鳳嬌們看到了金圈圈和手表，香雪看到了皮書包，她們和“北京話”搭上了話。這表現出姑娘們的物質或精神需求以及對外面世界的好奇，暗示了在接下來的一分鐘里，她們即將開始的物物交換和發展的人際關系，也象征著她們開始與現代文明社會建立聯系。在第二次敘述的“一分鐘”里，敘述者用“五彩繽紛”“美妙”“叫人興奮”等帶有積極情緒的詞語體現姑娘們對這一分鐘的期盼。她們開始挎上長方形柳條籃子和旅客做起了買賣，香雪向旅客們打聽著“北京的大學要不要臺兒溝人”“什么叫‘配樂詩朗誦’”“自動開關的鉛筆盒”。但這一分鐘并沒有讓香雪如愿，“誰知沒等人家回話，車已經開動了”。敘述者沒有故意延緩這一分鐘，沒有讓更多的故事在這一分鐘里發生，而是將其留在了第三次的“一分鐘”敘述里。在這一分鐘里，香雪看到了那個夢寐以求的鉛筆盒，她果斷地去敲車窗，在敲車窗無果后，她決定跑進車廂，用四十個雞蛋換自動鉛筆盒。在車門口時，她有些猶豫；但火車特有的氣味堅定了她上車的決心。在她朝車廂邁出第一步后，車門關上了。這一分鐘的敘述表現了香雪對自動鉛筆盒的渴求，暗示她對知識和現代文明的追求。看得出，香雪上車的過程經歷了曲折的心理變化。她最終邁出了探索現代社會的第一步。香雪被火車帶走了，帶出了臺兒溝，帶到了未知的世界。可見，敘述者重復敘述“一分鐘”，并使敘事時間依附于情節上。三次敘述，串聯起故事情節，并逐步將情節推向高潮。

第三，敘事時序的錯位。熱奈特指出，“研究敘事的時間順序就是對照事件或時間段在敘述話語中的排列和這些事件或時間段在故事中的接續順序”［5］。二者的順序在文本中并非完全吻合，插敘、倒敘等敘事時序常會打亂故事時序，造成時序錯位。敘述者敘述完第二個“一分鐘”后，轉而插入了香雪在公社中學里和同學們之間發生的故事。同學們一遍又一遍地追問著：你們那兒一天吃幾頓飯？你上學怎么不帶鉛筆盒呀？此時，香雪感受到了同學們的歧視和嘲笑。這一插敘合理解釋了香雪為什么會如此關注鉛筆盒以及會追著火車跑的行為，既對前文敘述作了解釋，又為下文作了鋪墊。可見，在敘述關鍵處有必要對文本進行斷或續。敘述者采用非線性的時間敘述，打斷故事原本的時間順序，斷續的敘事錯位和流動使故事情節成為一個有機整體。

總的來說，故事和敘事在時間維度上既相互聯系又相互獨立。敘事時間擺脫了線性時間的約束，成為帶有個人體驗的時間。對于時長、時序和頻率的處理體現了敘述者作為主體的時間意識。

三、差異空間的構建轉換

敘事都要存在于一定的空間內。法國哲學家福柯指出，“差異空間”是在現實存在的空間之外想象出的另外一個空間，二者形成了差異對照。如福柯所說，“為了被感知，它必須穿過另一邊的虛像空間”［6］。臺兒溝之外的世界和火車上的空間是虛像的，對于臺兒溝而言，是烏托邦。一列火車連通了各個空間，從微觀空間上看，由火車內到火車外；從宏觀空間上看，由北京到臺兒溝再到西山口。差異空間的構建和轉換在文中主要體現為空間的并置與遞進。

第一，空間并置敘事。敘事型文學作品中，兩個及以上的空間場景并列敘事使文本呈現“多聲部”的效果。“火車上”與“火車下”的空間并置敘事較為典型。當火車停在臺兒溝時，車下的姑娘們“心跳著涌上前去，像看電影一樣，挨著窗口觀望”。而車上的人對臺兒溝愛答不理，“車窗全部緊閉著，旅客在昏黃的燈光下喝茶、看報，沒有人向窗外瞥一眼”。火車上下的人物對比寫出了農村人對外面世界的向往以及城里人對農村的排斥，暗示了城鄉間的不平等和沖突。同時，二者因在不同的空間場景內而處于“看與被看”的關系中。敘述者雖未站在旅客視角敘述姑娘們，但將“被看”視角轉化為姑娘們的自我審視：“她們仿照火車上那些城里姑娘的樣子把自己武裝起來，整齊地排列在鐵路旁，像是等待歡迎遠方的貴賓，又像是準備著接受檢閱。”

總的來說，火車內的空間象征著現代文明生活，其與火車外面的世界形成了明顯的差異對比，對于姑娘們而言，是遙不可及的未來。在火車內外的差異空間轉換中，我們看到的是外來文明對臺兒溝的進攻與征服，以及對香雪和鳳嬌們的吸引力。

第二，空間的遞進排列。從小說的宏觀空間上看，小說的敘事場景依次為“臺兒溝—公社中學—西山口—臺兒溝”，跟隨小說主人公香雪的行為而遞進轉換。當火車來到臺兒溝時，她把目光聚焦到皮書包、自動鉛筆盒，而后開始做買賣，打聽著外面的事。接著，敘述者將場景轉向了公社中學。香雪是臺兒溝唯一考上初中的人，但與其他女同學相比，她是從小地方來的。在這里，香雪受到了同學們的奚落。自動鉛筆盒是她遭受創傷的記憶。雙方的關系體現了強弱、城鄉間的不平等。接下來，敘事場景從臺兒溝續接到了西山口，香雪堅定地踏上火車，想要在一分鐘內用雞蛋換自動鉛筆盒。當她進入車廂時，車門關閉，她被帶到了三十里以外的西山口。這是香雪第一次走出臺兒溝，她是如此害怕又不知所措。她在獲得自動鉛筆盒后沒有留宿西山口，為了“明天理直氣壯地上學，理直氣壯地打開書包，把‘它’擺在桌上”，從西山口走回了臺兒溝。

值得注意的是，一路上歸來的場景敘事同樣以香雪的心理而轉變。當香雪下車后，她“害怕這陌生的西山口”。當她端詳著自動鉛筆盒時，心里感到了滿意。此時的群山“像母親莊嚴、神圣的胸脯”，核桃葉卷起來像金鈴鐺，“豁啷啷”地歌唱。當她想到四十個雞蛋沒有了，爹辛苦掙學費時，“月光好像也黯淡下來，腳下的枕木變成一片模糊”。當她想到告訴娘自動鉛筆盒是一個寶盒子，“誰用上它，就能一切順心如意”時，“小溪的歌唱高昂起來了，它歡騰著向前奔跑”。敘述者以香雪夜歸臺兒溝為終結，將香雪的心境融入其中，對其周圍的情景作了詩化敘述、擬人化描寫。正如王國維所說的“有我之境”——“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從敘事視角上看，敘述者站在香雪的視角來描寫故事空間和個別物象，以此來展現人物此時的心理感受。此外，場景的敘述是靜與動的統一。香雪夜歸時，寂靜沉默的山谷有心跳聲、樹林的窸窣聲、流水聲以及自動鉛筆盒發出“噠”的一聲。這些靈動的聲音使畫面充滿了動態的美感。

四、香雪：現代自我的獲得

火車連接起不同的空間，在一分鐘里將香雪帶向了遠方。為什么火車只將香雪帶走了，而不是鳳嬌或者其他姑娘呢？此處暗示著香雪形象的一般性與獨特性。

第一，香雪是獨一無二的“這一個”。香雪的一般性在于她與臺兒溝其他姑娘一樣，從小到大生活在臺兒溝，對外面的世界充滿好奇。但她的獨特性表現得很明顯。香雪是一個純凈的姑娘，做買賣是姑娘們中最順利的。她那潔如水晶的眼睛、潔凈的面孔，讓人覺得值得信任。做買賣時，她還向旅客打聽外面的事。在姑娘們都在看金圈圈和手表時，香雪只看到了那個只有城里人背的人造皮革書包。因為她是臺兒溝唯一一個考上初中的人，所以香雪與其他姑娘有不同的需求。前者是對自動鉛筆盒所象征的知識、精神的追求，后者是對物質的追求。姑娘們的存在是為突出襯托香雪的獨特。同樣，在公社中學，香雪也是獨特的一個。她是從窮地方來的，用來裝文具的是父親做的小木盒，每天只吃兩頓飯。香雪在同學們的盤問中感受到了臺兒溝的貧窮。這種貧窮讓她顏面盡失，所以她才會如此渴望擁有一個自動鉛筆盒。“自動鉛筆盒”這一物象是文明、知識的化身，于香雪而言，更是尊嚴的象征。擁有了這個寶盒，她“就能上大學、坐上火車到處跑，就能要什么有什么”。這是她得到現代文明認可的“入場券”。它給予了香雪強大的力量去上火車以及克服夜歸的恐懼。在這背后，我們不僅要看到農村女性對知識的追求，更要考慮到文明落差對個體的傷害。

第二，香雪主體意識的覺醒。香雪主體意識的覺醒始于火車到來的那一分鐘。她為換自動鉛筆盒而上火車，看似偶然，實則必然。火車喚醒了香雪，使她逐漸清楚地知道自己所要追求的是什么。她仿佛經歷了一場抵達現代社會的時空穿梭，在此之后，香雪的主體意識被喚醒了。她第一次將自己剝離于生存環境之外去認識臺兒溝，重新審視起自己的家園。她發現了從未見到過的風景：月亮、群山、核桃葉……一切都是陌生的。“大山原來是這樣的！月亮原來是這樣的！核桃樹原來是這樣的！香雪走著，就像第一次認出養育她成人的山谷。”之后，香雪作為一個現代主體對臺兒溝的未來進行了想象：“那時臺兒溝的姑娘不再央求別人，也用不著回答人家的再三盤問。火車上的漂亮小伙子都會求上門來，火車也會停得久一些，也許三分鐘、四分鐘，也許十分鐘、八分鐘。它會向臺兒溝打開所有的門窗，要是再碰上今晚這種情況，誰都能從從容容地下車。”這寄托了香雪對自己、對姑娘們、對家鄉的希望，是基于現實情景和人物體驗擴展延伸而來的想象空間。整個夜歸場景達到了動靜結合、虛實相生的境界。

第三，出走與回歸的孤獨感。香雪出走的經歷生動地詮釋著一句話：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香雪的出走與回歸經歷了曲折的心理變化。當她跑向火車時，還在猶豫，但火車的氣味堅定了她上車的決心。火車開動后，她慌張了起來。在夜歸路上，她的內心經歷了“害怕—滿意—內疚—精神、有力量—歡樂、滿足、驕傲”的過程。在此過程中，香雪成長為一個帶有現代意識的自我。如果說香雪邁上火車的決定是主動的，那么被火車帶走這一結果卻是被動的。同樣，香雪的回歸也是主動的。面對火車上眾人的勸說，她沒有留宿，而是迫不及待想回去，期待著同學們的盤問。實際上，這表現出香雪急于得到現代社會的認同，想要與城里同學平起平坐。學者倪文尖將香雪的出走與回歸歸因到公社，“‘公社’引發了主人公踏上‘火車’去拿雞蛋換塑料鉛筆盒的英雄主義行為，又同樣決定了英雄主角最后的回歸，尤其是作家對這回歸的最高贊美”［7］。

香雪身上逐漸顯現出一種孤獨感。這種孤獨感是追求知識的孤獨，是冒險者的孤獨，是成長為現代主體、擁有自我意識覺醒的孤獨。可以說，香雪是魯迅所說的鐵屋子中的一個，覺醒的她驚醒了沉睡的臺兒溝和姑娘們。她們即將接受現代文明的洗禮。在傳統與現代的對接中，她們是受益者，或是受害者。但無論怎樣，此時的她們無比歡樂。正如鐵凝所說：“世上最純潔、美麗的情感就是少女的夢想。盡管它幼稚、縹緲，甚至可笑，盡管它也許是人性中最為軟弱的一部分，但同時也是最可寶貴的一種情感。”［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