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年連宣”看湖北地域美術史中的時代氣象

喬杰

“喜·樂·頌——湖北年畫連環畫宣傳畫專題研究展”是文化和旅游部2023年全國美術館青年策展人扶持計劃入選項目，也是湖北美術館長期實施的“20世紀湖北美術史”研究專題之一，以梳理地域美術、促進藝術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為宗旨，基于固定陳列展“百年縱橫——20世紀湖北美術文獻展”的學術框架，主要以館藏的年畫、連環畫、宣傳畫（以下簡稱“年連宣”）相關作品與文獻而實施。

本次展覽以湖北美術館館藏作品與文獻為研究基礎，涵蓋20世紀50年代至80年代末出版或發表的湖北年畫、連環畫、宣傳畫50件（套）。“年連宣”作為一個時期美術創作的主要題材和形式，展現出強烈的時代氣象，在湖北現代美術發展歷程中占有重要地位。

從20世紀50年代開始，當時的中南軍政委員會文化部即制定了一系列新年畫創作、出版、發行辦法，并多次組織年畫創作座談會、舉辦年畫展覽。湖北地區的美術工作者亦積極投身到相關的創作中，用手中的畫筆描繪社會主義建設初期的美好畫卷。例如由張朗創作、湖北省人民政府文教廳發行的《互助大生產》（1951年），表現的是20世紀50年代初期成立農業生產互助組后熱火朝天的農作場景，獲得土地的農民們在全新的合作模式下滿懷信心地投入到農業生產中，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經濟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王居平創作的《爭取和平與友誼》（1955年）、《勞動和友誼萬歲》（1957年），前者站在國際視野下表現對中蘇友好與世界和平的期望，刊登于《美術》1955年7月號封面；后者在武漢長江大橋建成通車背景下，以無限仰望的視角向大橋建設者致敬，作品既包含中蘇友誼的時代旋律，也歌頌普通勞動者為祖國建設的辛勤付出。這一時期廣為人所熟知的作品還有湯文選的《婆媳上冬學》（1954年），楊之光的《雪夜送飯》（1959年），惲圻蒼、劉振德的《唱一個山歌送代表》（1953年）等，專業藝術家的優秀主題創作作品也以年畫、宣傳畫的形式廣泛傳播從而進入大眾視野，他們自覺將自己的藝術和祖國的命運、人民的生活相連，掀起謳歌社會主義新時代的熱潮，緊緊圍繞農業、文化教育、軍事斗爭、基礎設施建設等主題進行創作。此外，“抗美援朝”也是20世紀50年代“年連宣”創作中的重要主題。

到20世紀六七十年代，湖北的“年連宣”創作進入新高潮，作品影響力也擴展至全國范圍，這一時期更多的藝術家投入到“年連宣”的創作上來，例如唐小禾、程犁、陳立言、蔡迪安、廖連貴、梁巖、賀飛白、劉三多、伍振權等。最具代表性的是唐小禾、程犁的《在大風大浪中前進》（1971年），作品先后由人民出版社、湖北人民出版社出版發行，《人民日報》《人民畫報》及全國各大報刊同時發表刊登，成為湖北乃至中國美術史上的一個時代符號。1975年，唐小禾、程犁又創作了《在大風大浪中成長》，亦產生較廣泛的影響力和傳播力。劉三多、伍振權合作的《地下長城》（1974年）也是這一時期的代表作品，在“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的時代背景下，被公認為“政治與藝術統一”的典范之作，全國各大報刊、畫刊、出版社爭相刊登、出版。這一時期的重要作品還有陳立言的《新倉》（1973年）、梁巖的《申請入黨》（1973年）、廖連貴的《我們的醫生喊的應》（1976年）等，皆是時代與藝術、內容與形式高度統一的佳作。隨著社會主義建設的推進，重要的工業設施先后在湖北建立并發展起來，工人宣傳隊也適時建立，并成為一支重要的創作隊伍，代表作品如武鋼工人宣傳隊創作的《中國人民有志氣》。興起于20世紀50年代的“一冶”工人版畫，在這一時期也涌現出大量的宣傳畫、年畫作品，其作品的藝術語言和視覺形式具有強烈的時代印跡，可認為是版畫形式的宣傳畫。

在連環畫創作方面，經過近30年的發展，鄂版連環畫總共出版約300余部。連環畫作為一種普及讀物，不但有利于人民群眾學習知識、休閑娛樂，也成為宣傳黨和國家方針政策的有力武器。湖北美術館收藏的蔡迪安、查世明、陳立言繪制的《云峰山下》連環畫創作稿一套92件，雖是手稿，但畫面細膩、構圖嚴謹，在展出過程中與出版物對照展出，作品的懷舊感和當下閱讀的陌生感引發了觀展的極大興致，這也從側面反映了連環畫創作特有的時代性。

至20世紀80年代，傳統視覺形式的“年連宣”逐漸衰落。隨著改革開放和市場經濟的發展，傳統年畫慢慢被以電視明星、錦繡風光為主題的商業年畫代替。出版社也不再出版宣傳畫，取而代之的是蓬勃興起的商業招貼。連環畫也受到攤頭讀物和各種新出版物的沖擊，創作發行數量遠不如前30年。盡管如此，連環畫這一創作形式卻被湖北藝術家繼承下來并在藝術語言上創新發揚，涌現出一批重要作品，在第六屆、第七屆全國美展上大放異彩。如徐勇民、李全武合作的《月牙兒》（1984年）獲第六屆全國美展金質獎；徐勇民的《看不見的收藏》（1989年）獲第七屆全國美展銀獎，劉明的《金猴脫險》（1988年）、王祥林的《桑德的一生》（1988年）獲銅獎，鐘孺乾的《西游怪記》（1989年）獲優秀獎。在時代變革面前，藝術家以敏銳的眼光和社會責任感完成華麗的轉身，以新的時代氣象打開湖北美術史上的新篇章。

湖北美術館開館以來不遺余力地開展地域美術作品的收藏和研究，亦是在新時期呈現出湖北美術不斷繼承與創新的時代氣象。本次展覽對湖北年畫、連環畫、宣傳畫進行專題梳理和集中呈現，凸顯藝術創作中的人民性，希冀啟發文藝工作者把握時代脈搏、聆聽時代聲音，創作出更多服務于人民高品質生活需求的作品；同時，期待通過展覽發揮美術館社會美育和文化傳播的作用，喚起觀者對社會主義建設的情感共鳴，堅定文化自信、增強精神力量。

（作者系湖北美術館設計部主任、本次展覽策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