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艷 蔣俊鵬



摘要:提升技術創新動態能力是實現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關鍵。文章采用雙重差分模型,實證檢驗國有資本參股對民營企業技術創新動態能力的影響。研究結果表明,國有資本參股對民營企業提升差異化創新水平和技術創新轉化能力有正向影響,且這種正向影響在大規模、高新技術和成長性民營企業中表現更加顯著。進一步的研究發現,國有資本參股民營企業,不僅有助于民營企業緩解融資約束進而提升差異化創新水平,還能夠強化民營企業社會責任導向進而提升其技術創新動態能力,但過高的國有資本持股比例不利于民營企業技術創新動態能力的提升,差異化創新水平和技術創新轉化能力對民營企業未來績效有正向影響。
關鍵詞:國有資本參股;民營企業;技術創新動態能力;雙重差分模型
中圖分類號:F270 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7-8576(2024)02-0049-12
DOI:10.16716/j.cnki.65-1030/f.2024.02.005
Impact of State-Owned Capital Shares on Dynamic Capability
of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of Private Enterprises
NI Yan, JIANG Junpeng
(Hubei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Wuhan 430077, China)
Abstract: Improving the dynamic capacity of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is crucial for realizing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private enterprises. Using the difference-in-differences model, the paper tested the impact of state capital participation on the dynamic capacity of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in private enterprises. The results indicate that state-owned capital participation positively influences the level of differentiated innovation and the ability to transform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in private enterprises. This positive impact is particularly significant in large-scale, high-tech, and growth-oriented private enterprises. Further research suggests that state-owned capital participation can alleviate external financing constraints, thereby promoting the level of differentiated innovation. Additionally, it can improve the orientation towards social responsibility, enhancing the dynamic capability of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However, excessive state capital holdings are detrimental to the dynamic capabilities of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Furthermore, the level of differentiated innovation and the transformation capacity of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have a positive impact on the future performance of private enterprises.
Key words: state-owned capital shares; private enterprise; dynamic capability of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difference-in-differences model
一、問題的提出
創新是引領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第一動力。民營企業是科技創新的重要推動力,民營經濟貢獻了70%以上的技術創新成果1?!吨泄仓醒?國務院關于促進民營經濟發展壯大的意見》強調,要支持民營企業提升科技創新能力,鼓勵民營企業持續加大研發投入,開展關鍵核心技術攻關,支持民營企業創新產品迭代應用?,F實中,受風險規避、資源限制、融資約束[1]等影響,民營經濟高質量發展仍有較大空間。《國企改革三年行動方案(2020—2022年)》也鼓勵國有企業加強與民營企業之間的合作,國有資本參股民營企業是兩類主體合作與融合的重要方式,有助于民營企業緩解融資約束,提高信息披露質量,提升內部治理水平,使創新更好地賦能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2]。
近年來,國有資本參股與民營企業創新之間的關系受到學界廣泛關注。有研究表明,國有股權潛在的資源優勢以及社會性導向等可加速民營企業創新活動[3],但也有研究表明,參股性和控股性國有股權對民營企業雙元創新存在不同的影響,后者可能降低企業創新意愿[4]。既有文獻大多基于靜態視角探討民營企業創新能力提升,且少有研究檢驗國有資本參股對民營企業技術創新動態能力的凈效應。本文以我國525家滬深A股上市民營企業3150條數據為樣本,采用雙重差分模型探討國有資本參股對民營企業差異化創新水平和技術創新轉化能力的影響。文章可能的貢獻在于:一是目前鮮有研究就“逆向混改”這一制度安排的效果進行檢驗,本文運用雙重差分模型驗證國有資本參股對民營企業創新能力的凈效應,可為民營企業創新能力提升提供經驗證據。二是本文聚焦民營企業技術創新動態能力,實證分析國有資本參股對民營企業提升差異化創新水平和技術創新轉化能力的影響,可豐富民營企業創新能力領域的研究。三是本文從企業規模、行業類型和企業成長性3個方面探討作用機制的異質性,可為不同類型的民營企業解決發展中存在的實際問題提供一定參考。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說
動態能力是企業整合與重構內部資源、培育競爭優勢、快速適應環境變化的關鍵[5]。徐寧[6]基于創新的過程性和累積性,將技術創新動態能力分為技術創新投入能力、技術創新產出能力和技術創新轉化能力。熊勝緒[7]基于企業變革視角,將技術創新動態能力定義為企業吸引內外部資源、重塑創新流程、實現創新水平持續提升的能力??梢?,區別于靜態視角的傳統創新,技術創新動態能力既反映了企業在橫向調動各方的創新活動,也反映了企業在縱向實現創新成果的轉化應用?;谝延杏^點,本文將技術創新動態能力分為差異化創新水平和技術創新轉化能力。差異化創新活動的開展有助于企業實現資源充分利用,形成差異化競爭優勢[8]。近年來,各類企業申請發明專利的積極性較高,但開展全面創新的不足10%,而民營企業僅占其中的19%[9]。同時,我國科技成果轉化率不足30%,與發達國家60%~70%的平均水平相差較遠2,民營企業科技成果轉化能力更是亟待提升[9]。因此,通過一定的制度設計提升民營企業差異化創新水平和科技成果轉化能力具有很強的理論與現實意義。
國有資本參股對民營企業技術創新動態能力的影響主要表現在資源效應和治理效應兩方面[10]。一方面,國有資本參股民營企業可發揮兩類股東的異質性資源優勢。國有資本在政策補貼、創新機會等方面有一定優勢,民營企業經營管理機制靈活,但在資金等方面相對欠缺,兩類主體合作可進一步充實民營資本,實現資源協同。另一方面,民營企業股權相對集中,企業內部往往存在嚴重的代理問題[11],國有資本參股民營企業,可使國有企業股東與民營企業股東形成分權制衡的局面,建立自動糾錯機制,有效避免民營企業一股獨大和監督過度等問題[12]。據此,本文從資源效應和治理效應兩方面分析國有資本參股對民營企業技術創新動態能力的影響。
差異化創新指企業是否同時開展工藝創新、產品創新、組織創新、管理創新等[13]。從資源效應方面來說,企業開展差異化創新活動需要大量資金和專業人才,現實中,政府資源更多集中于國有企業,國有企業創新活動更具長期導向,而民營企業因資金成本高則更關注短期創新成果的實現。國有資本參股民營企業,可能產生以下資源效應:首先,民營企業通過國有股東與政府保持更好的關系,可能獲得更多的稅收優惠、信貸支持等,進而增強民營企業實施多元創新活動的信心和風險承受能力。其次,國有資本大多會選擇經營業績良好、未來發展前景廣闊的民營企業入股,國有資本參股可向外界傳遞正向信息[14]。最后,國有企業會計信息質量較高[15],國有資本參股有助于提升民營企業會計信息質量,進而提升民營企業的形象和社會聲譽,減少信貸歧視,拓寬融資渠道。從治理效應方面來說,內部監督和長期目標導向是影響差異化創新水平的重要因素。國有資本參股不僅保留了民營企業的自主性和獨立性,還可以監督民營企業的大股東行為。同時,國有股東關注國有資產保值增值,并承擔更多的社會性責任,因此更具長遠的目標導向,可以帶動民營企業開展差異化創新活動?;谝陨戏治?,本文提出研究假說H1:國有資本參股對提升民營企業差異化創新水平有正向影響。
創新既包括發明創造也包括成果運用,即創新成果的商業化和產業化。技術創新轉化依賴于創新生態系統中的其他主體,需要一定的社會網絡資源[16]。從資源效應方面來說,國有企業擁有更多隱性的信息資源,對國家政策的敏感度和解讀能力更強,有利于減少信息不對稱[17],國有資本參股民營企業,可為民營企業技術創新轉化提供信息資源支持;同時,國有資本具有較好的社會網絡資源,可為民營企業與高校、科研機構等搭建合作橋梁[2]。從治理效應方面來說,國有資本參股有助于民營企業監督創新產品質量,刺激技術創新轉化。國有企業社會責任要求更高,國有資本參股可能削弱民營企業“以次充好”的動機。此外,國有資本對國家技術創新轉化戰略的響應更為迅速,可帶動民營企業參與相關科技成果轉化,提升民營企業技術創新轉化能力?;谝陨戏治?,本文提出研究假說H2:國有資本參股對提升民營企業技術創新轉化能力有正向影響。
三、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取與數據來源
2015年8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了《關于深化國有企業改革的指導意見》,其中明確提出的“鼓勵國有資本以多種方式入股非國有企業”,為國有資本參股民營企業提供了政策指引。本文以2015—2021年我國滬深A股上市民營企業年度數據為樣本,并剔除金融和房地產行業樣本,ST、*ST、PT類以及暫停上市公司樣本,相關數據嚴重缺失的樣本,研究期間股權性質變更為非民營企業的樣本,并對所得數據進行上下1%水平的縮尾處理,最終得到525家企業3150條平衡面板數據。此外,為盡量避免存在反向因果關系,本文對被解釋變量的觀測時間作滯后一期處理,即被解釋變量選取2016—2021年數據,其他變量選取2015—2020年數據。研究中原始數據來源于CSMAR數據庫和上市公司年報。
(二)變量定義
1.被解釋變量。本研究的被解釋變量包括差異化創新水平([MI])和技術創新轉化能力([Trans])。對于差異化創新水平([MI]),依據其定義,構建由工藝創新、產品創新、管理創新和組織創新組成的綜合指標。本文參考劉小玲[18]的研究,對工藝創新以非發明專利加1后取自然對數來衡量,對產品創新以企業發明專利數加1后取自然對數來衡量,對管理創新以營業收入與管理費用和銷售費用之和的比值來衡量,對組織創新以百名員工專利申請數來衡量,再將以熵值法評價差異化創新水平得到的結果乘以100得到最終得分。對于技術創新轉化能力([Trans]),因技術創新轉化涉及技術研發和技術成果轉化[19],故選取專利個數、發明專利個數、無形資產占比、營業收入增長率和凈資產收益率5個指標[20],再將以熵值法評價技術創新轉化能力得到的結果乘以100后得到最終得分。
2.解釋變量。本研究的解釋變量為分組變量([Treated])和政策沖擊變量([Post])的交互項([did])。由于前十大股東擁有足夠的股權,可對企業產生較大影響,故在研究中,若企業前十大股東存在國有股東則將其作為處理組([Treated=1]),其中的國有股東為國家或國有法人持股[21]。對照組([Treated=0])為研究期內前十大股東中始終未有國有資本參股的樣本。這樣共得到處理組企業338家,對照組企業187家。同時,將[Post=1]定義為受企業前十大股東中引入國有股東這一事件沖擊后的年份,另因存在國有股東進入后又退出的情形,故研究中剔除了此類樣本。
3.控制變量。本研究的控制變量包括企業規模([Size])、財務杠桿([Lev])、盈利能力([ROA])、企業成熟度([listage])、董事會規模([Board])、獨立董事比例([ddbl])、兩職兼任([Dual])。此外,考慮到不同時期、不同行業、不同地區企業混改程度存在差異,因而對年份([year])、行業([ind])和地區([pv])進行了控制。
研究中相關變量定義如表1所示。
(三)模型設定
為檢驗“逆向混改”政策產生的凈效應,本文采用雙重差分模型進行檢驗,同時因處理組的處理時間分布在各個年度,故借鑒郝?。?2]的做法,設定模型如下:
[MIi,t+1Transi,t+1=a0+a1didi,t+a2Controli,t+δi+μi+ηi+εi,t? ]? ? ? ?(1)
模型(1)中:[Controli,t]為一系列控制變量,[δi]為行業固定效應,[μi]為年份固定效應,[ηi]為地區固定效應,[εi,t ]為誤差項。為減少隨機擾動項之間的相關性問題,本文將標準誤聚類在企業層面以糾正異方差。
四、實證分析
(一)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分析
表2為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由表2可知:樣本中約60%的民營企業前十大股東中存在國有股東。處理組和對照組的差異化創新水平均值分別為7.099、6.568,技術創新轉化能力均值分別為14.121、12.336,可在一定程度上說明國有資本參股下的民營企業在差異化創新水平和技術創新轉化能力方面表現較好。此外,變量間的相關性系數小于0.700,說明模型不存在嚴重的多重共線性問題。
(二)基準回歸分析
表3為基準回歸結果。其中,列(a)(c)為僅有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列(b)(d)為加入解釋變量后的回歸結果。由列(b)可知,[did]系數在1%水平顯著為正,說明國有資本參股對提升民營企業差異化創新水平有顯著的正向影響,研究假說H1得以驗證。由列(d)可知,[did]系數在1%水平顯著為正,說明國有資本參股對提升民營企業技術創新轉化能力有顯著的正向影響,研究假說H2得以驗證。
(三)平行趨勢檢驗
使用雙重差分模型的一個前提是處理組和對照組在事件發生前的變化趨勢不存在顯著差異。由于研究的政策實施時點存在差異,不同企業引入國有資本的時間不同,故采用事件研究法檢驗政策發生前的趨勢。本文參考何德旭[23]的研究,設定如下模型進行分析:
[MIi,t+1Transi,t+1=b0+b1did-3i,t+b2did-2i,t+b3did-1i,t+b4did0i,t+b5did+1i,t+b6did+2i,t+b7did+3i,t+b8Controli,t+δi+μi+ηi+εi,t](2)
模型(2)中,[didm]為虛擬變量。在處理組中,當國有資本進入民營企業前后m年時,[didm]取值為1。
表4為平行趨勢檢驗結果。由表4可知:以差異化創新水平([MI])為被解釋變量的檢驗結果表明,[did?3]、[did?2]、[did?1]系數為正但不顯著,說明在政策實施前處理組和對照組不存在顯著差異,但政策實施后系數均為正且在第0、1、2期較顯著。以技術創新轉化能力([Trans])為被解釋變量的檢驗結果表明,[did?3]、[did?2]、[did?1]系數為正但不顯著,說明在政策實施前處理組和對照組不存在顯著差異,但政策實施后系數均為正且在第1、3期較顯著。這說明有國有資本參股的民營企業與沒有國有資本參股的民營企業在技術創新動態能力上不存在顯著的事前差異,故滿足平行趨勢假設。
(四)安慰劑檢驗
本文借鑒既有研究,采用隨機生成處理組的方式,并以虛擬的國有資本參與的處理組和對照組進行回歸。由結果(限于篇幅,文中未列示)可知,隨機生成的處理組回歸系數和P值在零點附近并呈正態分布,P值多在0.100以上,說明研究結論具有一定的穩健性。
(五)其他穩健性測試
1.PSM-DID法。對于雙重差分模型來說,處理組和對照組可能存在選擇偏差,因而本文采取傾向得分匹配法對匹配后的數據進行回歸,采用1∶4最近鄰匹配,選取企業規模([Size])、財務杠桿([Lev])、總資產收益率([ROA])、企業成熟度([listage])、董事會規模([Board])、獨立董事比例([ddbl])、兩職兼任([Dual])作為匹配變量。傾向得分匹配的平衡性檢驗結果表明,匹配后各變量的標準化偏差均小于10%,說明匹配結果能夠較好地平衡數據。對匹配后的樣本進行回歸,檢驗結果見表5。由表5可知,國有資本參股對民營企業差異化創新水平、技術創新轉化能力的回歸系數均在1%水平顯著為正,與前文結果相符,故前文結論穩健。
2.更換被解釋變量。為避免變量測度方式對研究結論造成影響,本文對衡量差異化創新水平和技術創新轉化能力的方式進行調整。對于差異化創新水平,因專利一般分為發明、實用新型和外觀設計三大類,作為創新成果,多樣化的專利可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差異化創新活動開展情況,故本文采用三大類專利均值加1后取自然對數作為差異化創新水平的近似替代變量。對于技術創新轉化能力,本文借鑒已有研究[24],采用發明專利加1后取自然對數進行近似替代。更換被解釋變量后的回歸結果見表5。由表5可知,國有資本參股對民營企業差異化創新水平的回歸系數在1%水平顯著為正,對民營企業技術創新轉化能力的回歸系數在5%水平顯著為正,與前文結果相符,故前文結論穩健。
3.加入可能遺漏的控制變量。考慮到企業創新水平受民營企業內部治理狀況的影響,因此本文加入機構投資者持股比例、管理層持股比例、管理層男性占比和管理層平均年齡4個控制變量再次進行回歸,研究方法和其他變量保持不變。由表5可知,國有資本參股對民營企業差異化創新水平、技術創新轉化能力的回歸系數均在1%水平顯著為正,與前文結果相符,故前文結論穩健。
4.更換樣本??紤]到2020年、2021年民營企業發展受新冠疫情影響較大,故本研究剔除了這兩年的樣本重新進行回歸,被解釋變量、解釋變量和控制變量保持不變。由表5可知,國有資本參股對民營企業差異化創新水平、技術創新轉化能力的回歸系數均在1%水平顯著為正,與前文結果相符,故前文結論穩健。
(六)異質性檢驗
本文依照企業規模、行業類型(是否為高新技術企業)和企業成長性進行分樣本回歸,探討國有資本參股的資源效應和治理效應在不同企業中的解釋力是否有所不同。
首先,本文基于分年度行業的企業總資產中位數,將總樣本分為大型民營企業和中小型民營企業兩組進行分組回歸,回歸結果見表6。由表6可知:國有資本參股對提升大型民營企業差異化創新水平和技術創新轉化能力的正向影響更為顯著。這可能是因為相較于中小型民營企業,大型民營企業擁有更多的資源冗余,需要相應的制度安排來提高資源利用效率,且中小型民營企業經營更為靈活,更可能采取多元化創新舉措。
其次,本文按照行業類型將總樣本分為高新技術民營企業和非高新技術民營企業兩組進行回歸分析,結果見表7。由表7可知:國有資本參股對高新技術民營企業提升差異化創新水平和技術創新轉化能力的正向影響更顯著。這可能是因為相較于非高新技術民營企業,高新技術民營企業在發展中更重視創新,對資源需求更大,同時有更強的動機追求創新變革和成果實現。
最后,本文基于分行業企業營業收入增長率中位數,將總樣本分為成長性民營企業和非成長性民營企業兩組進行回歸,結果見表8。由表8可知:國有資本參股對成長性民營企業提升差異化創新水平和技術創新轉化能力的正向影響更顯著。這是因為高成長性企業資金需求和研發投入力度較大,而低成長性企業在競爭中多采用成本領先戰略保持自身優勢[25],且成長性越強,企業預期不確定性越大,此時國有資本在實現資源轉化和緩解信息不對稱等方面發揮的作用就更顯著。
五、進一步的討論
(一)作用機制檢驗
根據前文理論分析,國有資本參股通過產生資源效應和治理效應進而促進民營企業技術創新動態能力提升。在資源效應方面,國有資本參股可提升民營企業社會地位和聲譽,帶來更多政策層面的支持,緩解企業在技術創新動態能力提升中的外部融資約束[26],提升企業風險承受能力。在治理效應方面,國有股東具有較強的社會責任意識[26],在企業治理中更可能具有長期導向,促使民營企業更有動力開展差異化創新;同時,民營企業技術創新成果轉化多為自發逐利行為,而國有股東具有的社會責任導向可能使民營企業技術創新成果轉化受國家戰略和外部環境的影響增強[27]。本文參考已有研究檢驗外部融資約束([EF])和社會責任導向([CSR])的作用機制[28]。其中:外部融資約束以財務費用占總資產的比重來衡量,比重越大,說明外部融資約束越大;社會責任導向以和訊網對企業社會責任的評分來衡量。由表9所列示的外部融資約束作用機制檢驗結果可知,國有資本參股對民營企業外部融資約束的回歸系數在5%水平顯著為負,外部融資約束對企業差異化創新水平有顯著的負向影響,而對企業技術創新轉化能力無顯著影響,說明國有資本參股可以通過緩解民營企業外部融資約束進而促進企業提升差異化創新水平。由表9所列示的社會責任導向作用機制檢驗結果可知,國有資本參股對民營企業社會責任導向有顯著的正向影響,社會責任導向對民營企業差異化創新水平和技術創新轉化能力均有顯著的正向影響,說明國有資本參股可以幫助民營企業增強社會責任導向,從而提升民營企業技術創新動態能力。
(二)國有資本持股比例的調節效應
前文結論表明,國有資本參股對提升民營企業技術創新動態能力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其通過緩解民營企業融資約束提升差異化創新水平,通過增強民營企業社會責任導向提升技術創新能力。國有資本參股民營企業,可以帶來異質性資源并幫助改善企業內部治理,但也會存在經營效率低、委托代理鏈長等問題,且由于持股比例可反映股東對企業的控制權,當國有資本持股比例過高時,可能對民營企業技術創新動態能力存在一定的負向影響[29]。為了證實以上推測,本研究引入前十大股東中國有股持股比例([Share])變量,這是因為前十大股東擁有一定的控制權,并且從理論上說其可派遣董事,從而對企業產生較大影響[30]。如果企業前十大股東中國有股東持股比例高于同年同行業樣本中位數則取值為1,否則取值為0。本文對[Share]與[did]相乘得到的交互項進行回歸,檢驗結果如表10所示。由表10可知:交互性[did×Share]對[MI]的回歸系數在1%水平顯著為負,對[Trans]的回歸系數在10%水平顯著為負,說明國有資本持股比例過高不利于民營企業技術創新動態能力的提升。
(三)國有資本參股、技術創新動態能力與企業未來績效
企業通過提升技術創新動態能力可進一步通過配置和重構資源、建立企業競爭優勢等實現企業績效提升。本文從未來績效層面考察國有資本參股對民營企業技術創新動態能力產生的經濟影響,以下一年度總資產收益率([ROA1])來衡量企業未來績效,檢驗結果如表11所示。由表11列(a)可知,[did]和[MI]均在1%水平正向影響[ROA1];由列(b)可知,[did]和[Trans]分別在1%和5%水平正向影響[ROA1]。這說明國有資本參股民營企業可以提升企業差異化創新水平和技術創新轉化能力,進而對未來績效產生正向影響。
六、結論與建議
本研究以2015—2021年我國525家滬深A股上市民營企業3150條平衡面板數據為樣本,采用雙重差分模型研究國有資本參股民營企業對提升企業技術創新動態能力的影響及作用機制。研究發現,國有資本參股對提升民營企業差異化創新水平和技術創新轉化能力均有顯著的正向影響,且這種正向影響在大規模企業、高新技術企業和成長性企業中表現更為明顯。進一步的研究發現,國有資本參股民營企業,不僅可以緩解民營企業外部融資約束,從而正向影響企業差異化創新水平,還可以增強企業社會責任導向,促進企業技術創新動態能力的提升,但國有資本持股比例過高不利于民營企業技術創新動態能力的提升。此外,國有資本參股正向影響民營企業差異化創新水平和技術創新轉化能力,最終可實現企業未來績效的提升。
基于以上結論,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議:第一,持續深化國有企業混合所有制改革,不斷完善中國特色現代企業制度,更好地實現國有資本和民營資本相互融合、優勢互補。國有資本具有較高的社會聲譽和吸引優質資源的能力,民營企業市場化程度和運營效率高,但要進一步發展壯大則需一定的制度支持。研究表明,兩類資本的融合發展并非“國進民退”的零和博弈,而是存在較大的互利合作可能性。政府、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應積極推進國有資本參與民營企業治理,優化國有資本布局,充分調動社會資源,提升民營經濟發展活力。同時,由于引入過高比例的國有資本可能存在潛在的負向影響,故民營企業應根據實際情況適度引入國有資本,充分發揮國有資本在提升民營企業技術創新動態能力方面的積極作用。第二,由于提升差異化創新水平和技術創新轉化能力是當前民營企業實現高質量發展的關鍵,因此民營企業應更加關注技術創新動態能力的提升,根據不同的創新問題“對癥下藥”。今后應進一步加大對民營企業的融資支持[2],著力解決企業融資難、融資貴等問題,為民營企業營造良好的營商環境;同時還應幫助企業樹立長期導向思維,增強社會責任意識。第三,“逆向混改”的影響在大規模、高新技術和高成長性民營企業中表現更為明顯,因而混合所有制改革應堅持分層分類推進原則,國有資本可積極參與在行業競爭中處于主導地位、實力強、發展潛力大的民營企業,加強國家對該類企業的影響力,充分發揮國有資本優勢,推動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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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甘海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