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有股權參股與中小民營企業數字化轉型

謝雪燕 趙子輝

一、引言

數字化轉型是數字技術與企業戰略的深度融合，能引發資源與能力、商業模式、業務流程、產品與服務、商業生態等方面發生數字化的系統演變[1，2]。對企業而言，數字化轉型有利于提高全要素生產率[3]、提高管理水平[4]、創新業務模式[5]、提高客戶滿意度和企業價值[6]、降低成本和風險以及增強企業的競爭力和發展韌性[7]。目前，在政策推動和利益驅使的綜合作用下，企業對數字化轉型的需求與日俱增。然而，數字化轉型對企業的資金投入和技術水平要求較高，加之數字化轉型后回報周期較長，我國中小民營企業在數字化轉型過程中遇到較大阻力。眾所周知，中小民營企業是國民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在提高勞動生產效率、擴大就業、縮小收入差距、促進市場競爭、推動創新等方面均發揮著重要作用。因此，加快中小民營企業的數字化轉型對于促進我國經濟的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培育具有全球競爭力的世界一流企業”。具體而言，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既包括國有企業引入非國有資本，又包括國有資本進入非國有企業①。有研究發現，國有股權參股民營企業為企業的發展提供了很多便利。劉惠好等[8]研究發現，國有股權參股能給民營企業帶來更多經濟資源，從而緩解其融資約束。李青原等[9]研究指出，國有股權可以幫助民營企業獲取更多的政治和經濟資源，進而提升其治理水平。Li 等[10]研究發現，國有股權參股能提高民營企業的戰略風險承擔能力和創新水平。郝陽等[11]研究發現，國有股權參股能夠通過減輕民營企業稅負和緩解融資約束來改善其經濟績效。

那么，國有股權參股能否助推中小民營企業更好的進行數字化轉型呢？目前這方面的研究還很少見。余漢等[12]采用2013—2020年A股上市的民營企業數據，研究發現國有股權參股對民營企業的數字化轉型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這為本文提供了重要借鑒，但仍存在以下待深入探討之處：一是相比大型民營企業，中小民營企業的數字化轉型過程更為艱難，針對中小企業數字化轉型的研究也較為缺乏；二是國有股權參股對民營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具體影響機制尚不明確。因此，本文的邊際貢獻主要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一是選擇新三板掛牌的民營企業作為樣本，研究了國有股權參股對中小民營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影響；二是深入系統地探究了國有股權參股對中小民營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影響機制。

二、理論分析及研究假設

（一）國有股權參股與中小民營企業數字化轉型

數字化轉型需要企業投入大量資源，其過程也具有長期性、曲折性和不確定性[5]，對企業的融資能力、公司治理水平、技術創新能力等方面都有較高的要求。與大型民營企業相比，中小民營企業的市場地位、融資能力、公司治理水平、技術創新能力都有所不及，而這些都將阻礙其數字化轉型戰略的實施。研究表明，國有股權參股可以顯著緩解民營企業的融資約束[8]，提升民營企業公司治理水平[9]，這將有助于提高中小民營企業的技術創新水平，進而促進其數字化轉型。此外，國有股權參股有助于提高企業的環保意識[13]，這將有助于提高中小民營企業實施數字化轉型戰略的積極性[14]。由此，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1：國有股權參股對中小民營企業數字化轉型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

（二）國有股權參股、融資約束與中小民營企業數字化轉型

中小民營企業在數字化轉型過程中面臨較嚴重的融資約束。數字化轉型本身具有資金投入量大、周期長和風險高等特點，因此資金的可得性是影響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關鍵因素之一。由于國有企業享有政府的隱形擔保，加之大型國有金融機構占據主導地位，銀行信貸具有明顯對國企優先的特征[15]。此外，與大型民營企業相比，中小民營企業由于自身規模小、抗風險能力較差，加之無法提供規范的會計報表以及合格的抵押品，其在信貸市場上面臨的融資約束更為嚴重[16]。國有股權參股能夠緩解中小民營企業的融資約束，進而促進其數字化轉型，主要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一是民營企業引入國有股權，能夠借助國有企業在信貸市場上的資源優勢，拓寬融資渠道，緩解融資約束；二是國有股權參股民營企業，表明企業得到了政府的認可，能夠向貸款機構以及投資者傳遞企業經營狀況良好的積極信號，降低了企業內外部的信息不對稱，有利于企業獲得融資，緩解融資約束[17]。由此，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2：國有股權參股緩解了中小民營企業的融資約束，進而促進其數字化轉型。

（三）國有股權參股、代理問題與中小民營企業數字化轉型

缺乏對企業內部管理者的監督容易產生兩類代理問題，即管理者與股東之間以及大股東與外部小股東之間的代理問題。一般情況下，中小民營企業的管理者與大股東具有一致性，其第一類代理問題與大型民營企業相比較輕；但是由于大股東持股比例較高，股權過于集中，且又缺乏有效的監督機制，其第二類代理問題往往比大型民營企業更為嚴重。企業數字化轉型具有不確定性和長周期性，中小民營企業的大股東有較強的動機利用股權優勢侵害小股東的利益，而國有股權參股對此能夠起到一定的抑制作用。一方面，數字化轉型可以看成一項技術創新活動，不確定性較高，大股東可能通過關聯交易掏空企業從而獲得確定的收益[18]。而國有股權參股民營企業的目的是實現國有資產的保值增值，國有股東會參與企業的經營決策從而起到監督作用，國有資產管理機構也會對企業的經營活動進行監管，從而能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大股東對企業的“掏空”。另一方面，由于中小民營企業具有天然的逐利性，控股股東往往不愿意進行實體投資而選擇短期金融投資。控股股東的絕對股權優勢，使企業投資決策主要體現控股股東利益，形成短期導向，即民營企業的短視行為[19]。而國有股權參股不僅能夠稀釋大股東的股權，而且可以通過委派董事、在股東大會中設置否決票等方式對大股東進行制衡，使經營決策有利于企業的長遠發展，從而促進企業數字化轉型。由此，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3：國有股權參股緩解了中小民營企業第二類代理問題，進而促進其數字化轉型。

（四）國有股權參股、技術創新水平與中小民營企業數字化轉型

企業的數字化轉型需要借助于人工智能、云計算、區塊鏈、大數據等底層技術和互聯網等數字技術[20]，所以技術創新水平是影響企業數字化轉型的一個重要方面。與大型民營企業相比，技術、資金、人才等創新要素的匱乏制約了中小民營企業創新水平的提高，這也加大了其進行數字化轉型的難度。而國有股權參股能從以下方面提高民營企業技術創新水平，從而促進其數字化轉型。第一，如前文所述，國有股權參股能夠緩解中小民營企業面臨的融資約束，從而為技術創新提供資金支持。第二，如前文所述，國有股權參股對企業大股東起到監督作用，抑制了大股東對企業的“掏空”以及“短視行為”，從而促進了企業的技術創新。第三，國有股權參股，意味著民營企業綁定了政府利益，企業價值提高的同時，政府也從中受益，這使得企業更容易爭取到政府補貼、稅收優惠、政府投資基金等資源，從而有利于技術創新。第四，國有股權參股有利于中小民營企業與國家科研院所開展合作，為企業開展創新活動提供有力的技術支撐[21]。第五，國有股權參股的中小民營企業會受到國家的政策扶持，減少了企業對破產風險的擔憂[5]，提高了企業的風險承擔能力，從而增強其創新意愿。第六，國有股權參股會帶來外界的關注，企業會更加注重營造良好的企業形象，這將提高企業開展創新活動的積極性，從而有利于提高企業技術創新水平。由此，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4：國有股權參股提高了中小民營企業的技術創新水平，進而促進其數字化轉型。

（五）國有股權參股、環保責任與中小民營企業數字化轉型

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有助于降低經濟社會的能源消耗，實現生態環境保護的綠色發展目標[22]，因此企業的環保責任在一定程度上會影響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的意愿。Yu 等[23]研究發現區域環境規制顯著促進了能源企業的數字化轉型。與大型民營企業相比，中小民營企業不僅受到規模和資金的制約，難以建立環保的生產運作機制，而且因為環保意識較為淡薄，更容易違反環保的相關法律法規。國有股權參股能通過以下方面來提高中小民營企業的環保責任，進而促進其數字化轉型。第一，政府對有政治關聯的企業監管會更為嚴格，這些企業的環保合規壓力也會更大。第二，具有政府關聯的企業更容易獲得政府與環境保護相關的補助、補貼和稅收減免等，這將提高企業的環保責任[24]。第三，國有股權參股民營企業使得社會對其關注度大幅上升，對企業產生監督作用，為了樹立良好的形象，企業也會承擔起更多的環保責任。因此，國有股權參股能通過提高中小民營企業的環保責任，進而提高企業實施數字化轉型戰略的積極性。由此，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5：國有股權參股提高了中小民營企業的環保責任，進而促進其數字化轉型。

（六）環境規制、行業競爭的調節效應

隨著經濟的發展，環境污染問題日益嚴重，民眾對環境保護和環境治理的訴求日益強烈，因此政府也增加了環境規制的力度[25]。環境規制政策將部分環境治理的成本轉移給企業，譬如支付排污費以及污染治理的費用，這迫使中小民營企業加大環保類生產技術的研發投入和創新，有利于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環境規制強度越高的地區，意味著地方政府和社會公眾對企業環保工作的監督力度更大，這會倒逼原本環境意識淡薄的中小民營企業提高環保責任，而通過數字化轉型企業能夠更好地履行環保責任。研究表明，數字化轉型可以通過激發綠色技術創新、加速人力資本積累、增加環境信息披露、加強環境治理等方式顯著提升企業的環境績效[26]。因此，環境規制強度越高，國有股權對中小民營企業數字化轉型的促進作用也就越明顯。由此，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6：環境規制在國有股權參股促進中小民營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過程中起到正向的調節作用。

企業對外部環境變化以及對其他市場主體行為的敏感程度受到行業競爭度的影響[27]。在行業競爭壓力下，企業不僅緊盯市場需求變化而且密切關注競爭對手的動向，通過解讀其戰略決策或模仿其戰略行為來參與市場競爭。首先，行業競爭壓力會顯著強化中小民營企業環境責任的同群效應[28]，從而促進企業的數字化轉型。其次，行業競爭度越高意味著外部市場環境會更加復雜多變，在激烈的競爭中，中小民營企業為了獲取競爭優勢，進行數字化轉型的意愿會很強烈[29]。再次，行業競爭度越高，中小民營企業管理者越愿意將更多的企業內部信息披露給信貸市場與外部資本市場，從而使企業內外部的信息不對稱得到緩解，以實現緩解企業外部融資約束的目的[30]，有助于滿足企業實施數字化轉型的資金需求。最后，從國有股東的角度考慮，行業競爭度越高也意味著該行業更透明，這將吸引更多的國有股權參股，從而有助于該行業的企業實施數字化轉型。綜上，行業競爭越激烈，國有股權參股對中小民營企業數字化轉型的促進作用也就越大。由此，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7：行業競爭在國有股權參股促進中小民營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過程中起到正向的調節作用。

三、研究設計

（一）實證分析策略

為了檢驗國有股權參股對中小民營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影響，本文建立如下模型：

其中，Digitali,t為被解釋變量數字化轉型，用年報數字化相關關鍵詞詞頻加1 后取自然對數來衡量。Statei,t為解釋變量國有股權參股，用國有股權是否參股和國有股權參股比例來衡量。Controli,t為控制變量。μi為公司固定效應，?i,t為行業-年份固定效應（用來吸收隨時間變化的行業特征），εi,t為隨機誤差項。

被解釋變量方面，采用文本分析法度量企業數字化轉型程度。具體而言，利用Python程序，從中小企業股份轉讓系統網站下載所有掛牌企業的年報，再通過文本分析法統計相關關鍵詞在年報中出現的頻次，最后對頻次加1 取對數得到新三板企業的數字化轉型指數（Digital）。其中，關鍵詞的選擇參照趙宸宇等[31]、吳非等[32]和靳毓等[33]的研究，分為數字技術和數字技術應用兩個維度，數字技術又分為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區塊鏈四個子維度，數字技術應用分為互聯網商業模式、產業數字化和智能化、數字金融服務、現代信息系統四個子維度，共計169個關鍵詞。因此，本文將數字化轉型指數（Digital）作為被解釋變量，同時采用數字技術應用（Digital_use）這一子維度指數進行穩健性檢驗。

解釋變量方面，借鑒羅宏等[34]的研究，分別使用國有股權是否參股（State1）、國有股權參股比例（State2）作為解釋變量。具體衡量方法分別為：當企業前十大股東中有國有股權時，則視為存在國有股權參股，State1 取值為1，否則取值為0；國有股權參股比例（State2）以企業前十大股東中國有股權持股比例的總和來衡量。

控制變量方面，主要包括：一是公司層面的財務指標，包括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TOP1）、杠桿率（Lev）、企業成長性（Growth）、經營活動現金流比率（Cash）、企業規模（Size）、固定資產比例（Tang）、企業年齡（Age）、總資產收益率（ROA）。這些指標可能會影響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投資決策，從而影響數字化轉型的結果。二是宏觀經濟指標，即經濟增長（avgdp），以企業注冊地所在地級市人均GDP取對數來衡量。三是用來控制固定效應的虛擬變量，包括公司固定效應和行業-年份固定效應。主要變量及說明見表1。

表1 主要變量及說明

（二）數據選取及來源

本文選取2010—2021 年新三板的民營非金融企業為樣本，數據為包含5609家企業的非平衡面板數據。數據的主要來源如下：國有股權參股的相關數據是通過對新三板民營企業逐年年報進行手工整理所得；企業數字化轉型指數，利用Python程序統計關鍵詞在年報中出現的頻次得到；企業財務數據來源于萬得數據庫（WIND）和國泰安數據庫（CSMAR）；地級市宏觀數據來源于《中國城市統計年鑒》；環境規制數據來源于各地級市政府工作報告；環保投資額數據來源于新三板民營企業年報；專利數據來源于國家知識產權局網站公布的《國家知識產權專利數據庫》。為了排除異常值的影響，對所有連續變量做了1%和99%的縮尾處理。變量的描述性統計見表2。

表2 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四、實證結果分析

（一）基準回歸

表3 為基準回歸的結果。結果顯示，解釋變量國有股權是否參股（State1）和國有股權參股比例（State2）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國有股權參股能夠顯著促進中小民營企業的數字化轉型，從而證明了假設1。究其原因，國有股權參股中小民營企業能通過緩解融資約束、代理問題、提高技術創新水平和環保責任來促進其數字化轉型。

表3 基準回歸

（二）穩健性檢驗

1.替換解釋變量

為了檢驗結果的穩健性，借鑒楊興全等[35]的研究，采用前十大股東中國有股東持股量與非國有股東持股量的比值（State3）作為解釋變量的替代變量重新進行實證分析。結果如表4所示，State3對被解釋變量Digital 有顯著的正向關系，表明在更換解釋變量的度量方法后，結論依然成立。

表4 替換解釋變量

2.替換被解釋變量

為了進一步檢驗結果的穩健性，將數字技術應用（Digital_use）這一子維度指數作為被解釋變量的替代變量重新進行實證分析。結果如表5 所示，解釋變量State1 和State2 與被解釋變量Digital_use 存在顯著的正向關系，表明改變被解釋變量的度量方法后，結論依然成立。

表5 替換被解釋變量

3.內生性問題

首先，為了避免反向因果關系可能導致的內生性問題，使用滯后一期的解釋變量重新進行回歸。如表6所示，結果與基準回歸一致。

表6 解釋變量滯后一期

其次，國有股權參股中小民營企業并非隨機，上述結論會受樣本自選擇影響。為緩解這一影響，采用傾向得分匹配法（PSM）對樣本進行重新篩選。方法如下：將國有股權參股的樣本設置為處理組，將國有股權未參股的樣本設置為控制組；選取的協變量為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TOP1）、杠桿率（Lev）、現金流比率（Cash）、企業規模（Size）、企業年齡（Age），并采取有放回的最近鄰1∶1 進行匹配，同時加入半徑限定，只有匹配值小于0.05才選擇此樣本。未報告的樣本匹配結果顯示：（1）相關變量的標準化偏差（%bias）均小于10%，匹配效果較好；（2）匹配后的各協變量在處理組和控制組之間均不存在顯著差異，即PSM 通過了平衡性檢驗；（3）ATT 的估計結果在1%的水平上顯著（t值為5.47）。最后對篩選出的樣本進行重新回歸，回歸結果如表7（2）和（4）列所示，State1、State2分別在10%和5%的水平上正顯著。因此，在控制樣本自選擇之后，結論依然穩健。

表7 匹配樣本后回歸

最后，為了進一步緩解內生性問題，采用工具變量法進行回歸。借鑒李鑫等[36]的研究，選取同行業同年份國有股權參股均值作為工具變量，采用兩階段最小二乘法進行回歸。選取的理由是：同行業同年份國有股權參股均值與目標企業的國有股權參股具有一定的相關性，但與目標企業的數字化轉型沒有直接聯系。表8報告了兩階段估計結果及工具變量合理性檢驗的結果。結果顯示，工具變量回歸與基準回歸結果基本一致，證明了結論的可靠性。

表8 工具變量回歸

五、影響機制分析

（一）中介效應分析

1.減少融資約束

如前文所述，國有股權參股通過拓寬融資渠道和降低信息不對稱來減少中小民營企業的融資約束，進而促進其數字化轉型。對此，參考李春濤等[37]和Bellone 等[38]的研究，選擇現金比率、企業規模、企業成立年限、清償比率、固定資產凈值率、應收賬款比率六項具有代表性的指標來構建企業融資約束評分指標。具體步驟為：（1）依據以上各項分指標的取值，將樣本五等分并由高到低分別賦值1—5，即各項分指標的取值越大，賦予的評分越小。每一項分指標的評分越大，表示該企業的融資能力越差，受到的融資約束程度就越高。（2）測算企業六項分指標評分后，將其加總構建融資約束指標FC，并將FC標準化②。然后，采用中介效應模型對“國有股權參股—融資約束—數字化轉型”三者之間的關系進行檢驗。結果如表9 所示，（1）和（3）列顯示國有股權能夠緩解融資約束，（2）和（4）列顯示在控制國有股權參股的情況下，融資約束的下降能夠促進企業數字化轉型。因此，中介效應成立，證明了假設2。

表9 減少融資約束

2.緩解代理問題

如前文所述，國有股權參股對企業大股東起到監督作用，抑制了大股東對企業的“掏空”以及“短視行為”，有效緩解了第二類代理問題，從而促進了中小民營企業的數字化轉型。對此，借鑒羅進輝[39]的研究，將“其他應收款/總資產”作為第二類代理成本的衡量指標。然后，采用中介效應模型對“國有股權參股—第二類代理成本—數字化轉型”三者之間的關系進行檢驗。結果如表10所示，（1）和（3）列顯示國有股權參股能夠顯著緩解第二類代理問題，（2）和（4）列顯示在控制國有股權的情況下，第二類代理問題的緩解能夠促進企業數字化轉型。因此，中介效應成立，證明了假設3。

表10 緩解代理問題

3.提高技術創新水平

如前文所述，國有股權參股能夠通過減少融資約束、緩解代理問題、提高政府資源可得性、加強科研院所合作、增加風險承擔、增加社會關注等六個方面來提升中小民營企業的技術創新水平，從而促進其數字化轉型。對此，采用企業發明專利申請量加1 取自然對數來衡量企業的技術創新水平。然后，采用中介效應模型對“國有股權參股—技術創新水平—數字化轉型”三者之間的關系進行檢驗。結果如表11所示，（1）和（3）列顯示國有股權顯著提升了技術創新水平，（2）和（4）列顯示在控制國有股權的情況下，技術創新水平的提高顯著促進了數字化轉型。因此，中介效應成立，證明了假設4。

表11 提高技術創新水平

4.提高環保責任

如前文所述，引入國有股權后的中小民營企業受到的環保合規壓力更大，更容易獲得環境保護相關的補助、補貼和稅收減免，其行為也更容易得到社會的關注，這都將提高中小民營企業的環保責任，從而有助于其數字化轉型。對此，參照余漢等[13]的研究，采用“環保投資額/總資產”來衡量企業的環保責任。其中，環保投資額數據通過查閱各企業逐年年報，手工整理得到。然后，采用中介效應模型對“國有股權參股—環保責任—數字化轉型”三者之間的關系進行檢驗。結果如表12所示，（1）和（3）列顯示國有股權顯著提高了環保責任，（2）和（4）列顯示在控制國有股權的情況下，環保責任的提高顯著促進了數字化轉型。因此，中介效應成立，證明了假設5。

表12 提高環保責任

（二）調節效應分析

1.環境規制的調節效應

如前文所述，環境規制在國有股權參股促進中小民營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過程中起到正向的調節作用。對此，在回歸中引入國有股權參股與環境規制的交互項。參照董直慶等[40]的研究，選取PM10、PM2.5、霧霾、保護環境等48個詞作為環境相關關鍵詞，利用Python 軟件統計各地級市《政府工作報告》中這些環境相關關鍵詞詞頻，取其自然對數作為環境規制的代理變量。結果如表13所示，國有股權參股的系數顯著為正，環境規制與國有股權參股的交互項也顯著為正，說明環境規制確實起到正向的調節作用。究其原因：一是環境規制給企業帶來的環保成本壓力會激勵企業進行綠色環保類創新活動，這有助于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二是環境規制強度越高的地區，政府和社會對企業環保工作的監督力度也會更大，這也倒逼企業為了更好地履行環保責任而進行數字化轉型。證明了假設6。

表13 環境規制的調節效應

2.行業競爭的調節效應

如前文所述，行業競爭在國有股權參股促進中小民營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過程中起到正向的調節作用。對此，在回歸中引入國有股權參股與行業競爭的交互項。本文采用行業的赫芬達爾指數（HHI）作為衡量行業競爭的指標，該指標是一個反向指標，即指標數值越小，行業競爭越激烈。考慮到數據的可得性，用企業的營業收入數據來計算HHI 指數。結果如表14 所示，國有股權參股的系數顯著為正，HHI 指數與國有股權參股的交互項顯著為負，又由于HHI 指數是反向指標，說明行業競爭確實起到正向的調節作用。究其原因：一是行業競爭會顯著強化企業環境責任的同群效應；二是行業競爭越激烈，企業通過數字化轉型來保持競爭優勢的意愿就越強烈；三是行業競爭越激烈，企業管理者越會向信貸市場與外部資本市場披露更多的企業內部信息，從而緩解信息不對稱，降低融資約束；四是行業競爭越激烈意味著該行業更透明，這將吸引更多的國有股權參股。證明了假設7。

表14 行業競爭的調節效應

六、結論及建議

本文采用2010—2021 年新三板掛牌企業的數據實證研究發現，國有股權參股促進了中小民營企業的數字化轉型。具體影響機制為：第一，國有股權參股通過拓寬融資渠道和降低信息不對稱來減少中小民營企業的融資約束，進而促進其數字化轉型；第二，國有股權參股對企業大股東起到監督作用，抑制了大股東對企業的“掏空”以及“短視行為”，有效緩解了第二類代理問題，從而促進中小民營企業的數字化轉型；第三，國有股權參股能夠通過減少融資約束、緩解代理問題、提高政府資源可得性、加強科研院所合作、增加風險承擔、增加社會關注等六個方面來提升中小民營企業的技術創新水平，從而促進其數字化轉型；第四，引入國有股權后的中小民營企業受到的環保合規壓力更大，更容易獲得環境保護相關的補助、補貼和稅收減免，其相關行為也更容易得到社會的關注，這些都將提高中小民營企業的環保責任，從而有助于其數字化轉型。機制分析發現：環境規制和行業競爭在國有股權參股促進中小民營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過程中起到正向的調節作用，且區域環境規制力度越大、行業競爭越激烈，上述影響效應就越大。

以上結論具有如下政策啟示：第一，研究發現國有股權參股能夠顯著促進中小民營企業的數字化轉型，對此應在市場主導的前提下加強政府的鼓勵和引導，提高國有股權的投資效率；第二，研究發現國有股權參股通過緩解融資約束促進了中小民營企業的數字化轉型，對此應通過發展金融科技、發展中小企業資本市場等市場化措施以及信貸鼓勵、政府擔保等行政化手段幫助中小民營企業獲得融資；第三，研究發現國有股權參股通過緩解第二類代理問題促進了中小民營企業數字化轉型，對此應進一步完善中小民營企業的公司治理，特別要加強對大股東的監督；第四，研究發現國有股權參股通過提高技術創新促進了中小民營企業的數字化轉型，對此應采取多種措施鼓勵中小企業增加研發投入，提高技術創新水平；第五，研究發現國有股權參股通過提高企業環保責任促進了中小民營企業的數字化轉型，而且政府環境規制也起到正向的強化作用，對此在宏觀層面政府應不斷提高環境治理水平，在微觀層面企業應積極樹立環保理念并落實到行動中；第六，研究發現行業競爭在國有股權參股促進中小民營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過程中起到正向的調節作用，對此應完善市場監管，優化公平競爭的市場環境。

注 釋

①2015 年9 月24 日，國務院發布《關于國有企業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的意見》，其中第十三條提出“鼓勵國有資本以多種方式入股非國有企業。在公共服務、高新技術、生態環境保護和戰略性產業等重點領域，以市場選擇為前提，以資本為紐帶，充分發揮國有資本投資、運營公司的資本運作平臺作用，對發展潛力大、成長性強的非國有企業進行股權投資。鼓勵國有企業通過投資入股、聯合投資、并購重組等多種方式，與非國有企業進行股權融合、戰略合作、資源整合，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

②此處標準化的方法為：（FC-最小值）/（最大值-最小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