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發展格局下如何做好金融高質量對外開放

本文先回顧了我國金融對外開放所取得的成果，接著分析我國金融擴大開放面臨的新形勢與新挑戰，并在此基礎上系統性地闡述了做好高水平金融開放的各項要務。文章最后指出，在復雜、嚴峻、充滿不確定性和挑戰的形勢下，我們更要堅持好、發揮好我國對外開放40多年來積累的成功經驗。

我國金融對外開放所獲得的成就

在2 0 2 3 年1 0月底召開的中央金融工作會議上，黨中央提出要著力推進金融高水平開放。關于金融領域的對外開放，我國啟動的時間早、推動的力度大，取得的成績顯著。金融機構準入限制大幅度放寬，外資銀行、保險、證券資管等進入門檻與持股比例限制大幅降低。截至2 0 2 3年底，全球范圍內，已經有來自52個國家和地區的202家銀行在華設立了機構，30家全球系統重要性銀行都已經在華設立了分支機構，全球規模最大的40家保險公司中已有接近50%在華設立了分支機構。

總體來說，我國金融對外開放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績，但與此同時也要看到，這與黨中央提出的長遠目標還存在差距。雖然我國金融市場規模已在全球名列前茅，股票市場市值全球第二，債券市場托管量全球第二，不過需要指出的是，我國希望成為匯聚全球金融資源高效配置的市場，我們在這方面的潛力與空間依舊巨大。不難看出，深化改革、完善制度、優化政策、落實落細，推進高水平金融開放須進一步加力。

我國金融擴大開放面對的新形勢與新挑戰

一方面，我國進入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新階段。在這個時期，如何全面貫徹新發展理念，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推動高質量發展是首要任務。而加快建設金融強國是黨中央對當前和今后一段時期金融工作提出的目標，以金融強國建設為中國式現代化提供有力支撐和重要保障。要實現建設金融強國的目標，除金融要在我國現代化國家建設中發揮有力支撐作用之外，還要成為國家核心競爭力的重要組成部分，在世界經濟金融領域占有重要地位，對全球經濟增長和金融穩定具備舉足輕重的影響力。而推進金融高水平開放，則是實現金融強國建設目標的重要途徑。

另一方面，最近數年時局變化之下逆全球化思潮出現，一些西方國家宣揚所謂的“中國威脅論”，并以“去風險”為名，要求外資企業從中國市場中轉移出去。一些金融機構，本來就是為本國跨國公司提供金融服務的，由于本國跨國公司出于重置產業鏈的考慮，將業務重心轉移至境外，如此一來這些金融機構也將業務隨之進行了外移。此外，一些西方國家還擴大了“脫鉤斷鏈”的范圍，金融領域被納入其中，比如一些西方國家采取措施，將部分中國企業從全球或者是地區性知名股票、債券投資基準指數中移除。另外，需要看到的是，“新冠大流行”過后，我國在經濟全面復蘇、轉型升級等方面，確實出現了一些不及預期的情況，盡管這些階段性問題長期來看可以解決，但這導致部分海外投資者對我國經濟前景產生了些許疑慮。一直以來，國際社會習慣了我國經濟發展長期保持的強勁高速增長態勢，不適應轉段變速，投資中國的信心因而受到了影響。

如何做好高水平金融開放

面對新形勢新任務，我們需要做的是，全方位落實黨中央的決策部署，推動我國金融對外開放進入高水平深化升級的新階段。具體而言，高水平對外開放是制度型的開放，而制度型的開放則是規則、規制、管理及標準等的開放。

談到金融制度型開放，就需要先確定兩個基點：一是深化改革，破除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實現高質量發展的體制機制等制度性障礙，提升金融服務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質效。二是全面加強完善金融法規制度建設，積極參與全球金融治理和規則的制定，推動建立更加公平、普惠、開放的國際金融秩序。

第一，高水平金融開放要圍繞中央金融工作會議提出的五篇大文章（科技金融、綠色金融、普惠金融、養老金融、數字金融）展開，全方位拓寬金融對外開放各領域。科技金融需要利用信貸、股權、債權等多種方式支持科技創新發展。國外成熟市場有多種類型經驗豐富的金融機構，具有能夠承受科技創新較大風險這一特質，能夠提供相應產品服務科技創新。綠色金融正在成為我國開展國際金融合作的重要領域，其產品開發、規則制定、投融資交易都體現了開放合作的成果。我國綠色債券發行量已居全球首位，對國際投資者具有較強的吸引力。養老金融在應對我國快速老齡化挑戰中，可積極引入借鑒外資在提供養老金融規劃、養老金融投資、養老保險等方面的經驗做法，發揮其優勢。數字金融近年來迅速發展，已成為拓展金融業務、防控風險、提升管理效能、高效服務客戶不可或缺的手段。跨境金融數據流動是國際金融規則標準制定的新課題，也是國際監管合作、國際金融治理的重要內容。研究在國家數據傳輸安全管理下實施金融數據跨境流動，對金融數據分類、分層、分級制定跨境流動管理標準，是深化金融開放的必經之路。

第二，高水平金融開放需要積極引入更多的外資金融機構，促進我國現代化金融體系多元化發展。需要完善并擴大機構和業務準入前國民待遇加負面清單的管理模式，把個案審批、試點模式提升到在滿足一定條件下普遍適用的準入標準。在現實中，法規和政策對外資金融機構展業予以支持，但在日常監管執行中存在將一項業務類別分割為細小品種、碎片化準入的做法，也存在將一些對本土銀行適用的監管指標無差別地用于外資銀行的情況。這些開放政策在落地中的問題造成外資雖能準入但難運營的困局。推進高水平的開放需要外資可以進得來、留得住。

第三，高水平金融開放要進一步擴大金融市場開放，積極引入境外長期資本流入，助力打造規則完備、結構合理、功能齊全、監管有力的金融市場體系。我國金融市場制度有自身特色，國際成熟市場有一整套規則，我們有必要對這兩者進行對比、評估。堅持毫不動搖地走中國特色金融發展道路是原則，在此基礎上我們還需要借鑒國際通行標準，以及有效的規則等，以進一步補充完善短板和不足。此外，還要加強市場規制與政策的確定性、透明度等，增強外資機構的信心，吸引它們積極來華投資。

第四，高水平金融開放要切實提升跨境貿易和投融資便利，提升金融服務資本、商品、人員、服務的便利性。在金融服務互聯互通方面，境外來華經商、旅游、短期訪問交流的人員在獲取基礎金融服務上還有不少難點堵點需要克服。目前我國移動支付應用普及化程度居全球第一，兩大移動支付平臺的用戶數均已超過1 0億，是著名支付服務提供商貝寶（ P a y P al）全球用戶數的三倍以上，移動支付普及率達86%。國人一部手機可實現在幾乎所有領域的支付需要。但這一在國內極為方便的支付方式，對外國來華人員在華生活消費形成堵點。盡快將國內便捷的移動支付與國際普遍適用的信用卡等支付方式相貫通，打通內外兩個系統的基礎金融支付服務，在更大范圍便利外籍人員來華。在提升貿易和跨境投融資便利化上，要著力加強與周邊國家和地區的金融開放合作。西方國家將產業鏈供應鏈從我國轉至東南亞地區，這一地區是我們的近鄰，是我國貿易投資增長最快的地區，也是積極參與“一帶一路”建設的地區。積極開展與周邊地區的貨幣金融合作，深化本幣支付清算與投融資，便利各類主體開展“走出去”與“引進來”業務，應成為我國金融開放的重點。

第五，高水平金融開放要確保國家經濟金融安全。黨中央指出，必須堅持高質量發展和高水平安全的良性互動，以高質量發展促進高水平安全，以高水平安全保障高質量發展。我國超大規模市場和人口及所處的現代化騰飛階段，是吸引外資來華興業展業的最突出優勢。當前，推動經濟回升向好、展現中國經濟光明前景是吸引和鞏固外資投資中國的基礎。實施穩健的貨幣政策，進一步增強貨幣政策的前瞻性、靈活性、有效性，重視發揮市場機制的作用，為推動經濟回升向好態勢營造良好的貨幣金融環境。強化金融監管是保障經濟金融安全的屏障，當前既要消除監管的空白，做到全覆蓋，還需要提升精準性、有效性，使“長牙的嘴”咬到“要害處”，“帶刺的棒”打到關鍵點。應對金融風險沖擊既要樹立底線思維、充實工具箱、做好預案，又要致力加強國際金融合作。20 08年國際金融危機爆發以來，各主要國家監管當局共同總結教訓，強化對銀行的監管，就是國家領導人達成共識的結果，也是國際金融監管合作的成果。當前，加強國際經濟金融政策協調，同時應對發展面臨的挑戰，提升全球經濟金融韌性，是構建金融安全網的重要舉措。

堅持、發揮我國對外開放的成功經驗

在復雜、嚴峻、充滿不確定性和挑戰的形勢下，我們更要堅持好、發揮好我國對外開放40多年來積累的成功經驗。

一是堅定不移擴大開放。我國曾面對亞洲金融危機、國際金融危機等幾次重大風險的嚴重沖擊與威脅，但黨中央始終堅定不移堅持擴大開放，在開放中深化改革，使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愈加完善，經濟實力愈加強盛。

二是穩妥有序擴大開放。我國推出的重大開放舉措采取深入論證、開展試點、穩步推進的方式，體現了黨和國家一貫堅持的穩中求進總基調，在開放中守牢風險底線。

三是統籌引進借鑒與守正創新擴大開放。既借鑒發達國家現代金融業和金融市場的成熟經驗做法，引入通行的金融監管規則為我所用，又堅持走中國特色金融發展之路，擯棄金融賺錢至上、不擇手段的理念行為，把金融服務實體經濟作為根本宗旨，把服務人民群眾作為價值取向，把擴大開放的落腳點放在促進高質量發展、增進人民福祉上，堅持實行互利共贏的開放戰略，讓國際投資者分享中國發展的機會和紅利。我們相信，推進金融高水平開放必將為我國加快建設金融強國注入強大動力。

（胡曉煉為中國人民銀行原副行長、中國進出口銀行原董事長、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副理事長。本文根據作者于2023年12月23—24日在中國財富管理50人論壇2023年會“新發展格局下金融高質量發展之路”上的主題演講內容整理而成。本文編輯/王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