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琦

無聲的分離
夕陽灑下最后一抹余暉,照進了有些冷清的房間。
陶小軒雙手托腮,心事重重,呆呆地坐在床邊。他低頭盯著床頭柜上擺著的相框,眼淚無聲地滑落下來。
媽媽輕輕推門走進來,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小軒,該吃晚飯了。”
“媽媽,我不想吃。”陶小軒沒抬頭,眼淚仍不住地流。
媽媽給他遞了幾張抽紙,又重重地嘆了口氣:“小軒,爺爺走了,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媽媽知道你難過,但咱們的生活還得繼續,不是嗎?你連續兩天這樣了……”
“媽媽,我還是想自己待一會兒。”說著,陶小軒低頭啜泣起來,“我想爺爺,我心里好難過……”
“好,你再平復一下情緒吧,媽媽等你吃飯。”媽媽轉身離開臥室,輕輕關上了門。
陶小軒雙手捧起床頭柜上的相框,松木散發出淡淡的清香。相框里放著他和爺爺的合照,那是他倆上個月在南湖邊拍的。
照片上的爺爺無比慈祥,陶小軒也笑得咧開了嘴。
爺爺承諾,等陶小軒期末考試結束再帶他去南湖,將自己多年來的釣魚技巧告訴他。陶小軒也向爺爺承諾,要好好講一講自己和超能宇宙貓的冒險經歷。可是當陶小軒考完試,興沖沖地回到家時,得到的卻是一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爺爺突發心臟病去世了!
思緒起伏,記憶涌動,陶小軒回憶著和爺爺在一起的點滴時光。不知過了多久,疲憊不堪、悲不自勝的陶小軒抱著相框,躺在床上沉沉地睡去了。
媽媽又來到臥室門口,望著陶小軒帶著淚痕的臉龐:“唉,小軒沒能見上爺爺最后一面,好好告別一下……”
超能宇宙貓魯特在一旁安慰道:“小軒媽媽別難過,我可以幫上忙!”說罷,他輕輕飛進臥室,從超維手環中彈出一副精巧的儀器,對準陶小軒懷里的相框發射光波。
相框亮了,它在發光!那淡黃色的光芒如夢似幻,籠罩住了陶小軒……
意外的重逢
陶小軒睜開眼,發現自己坐在一片草坪上。他環顧四周,很快就認出這是他和爺爺經常去的郊區森林公園。
“我怎么來這兒了?”陶小軒撓撓頭,記不清發生了什么。這時,陶小軒聽到身后有人在不斷呼喚他:“小軒,小軒……”那聲音雖然有些遙遠,但是十分熟悉。
陶小軒急忙回過頭去,發現遠處站著的,竟然是爺爺!
“爺爺,爺爺!”陶小軒看到那個日思夜想的身影,淚水一瞬間涌出眼眶。他竭盡全力呼喊著,生怕下一秒爺爺就會消失。他飛快地跑到爺爺身邊,緊緊地抱住爺爺,爺爺身上正散發出那股讓他安心的味道。
“爺爺,這是真的嗎?還是一個夢?”陶小軒看著爺爺,一刻也不愿移開視線。
“孩子,這不重要,之后魯特會給你解釋的。現在,最重要的是,我在你身邊。”爺爺還是那么慈祥。
“嗯。”陶小軒用力點頭。
即使是一場夢,能在夢里見到爺爺,陶小軒也感到萬分滿足了。
爺爺輕輕撫摸著陶小軒的腦袋,笑吟吟地問:“你想去哪里玩嗎?爺爺還能再陪你玩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可要好好珍惜了。
陶小軒思來想去,想起上個月爺爺答應他釣魚的事情,便說:“爺爺,陪我去南湖吧。”
“沒問題。”爺爺點點頭。
下一秒,陶小軒就發現爺爺手上像變魔術般出現了一個手提包,那里面裝著魚竿、魚鉤、魚餌和其他大大小小的釣魚工具。
“走啦,小軒,去南湖釣魚咯!”爺爺拉起了陶小軒的手。爺爺的手還是像以前一樣,那么溫暖有力。
一老一少,一高一矮,祖孫倆邁著緩慢的步伐,向南湖走去。
湖邊的告別
清風拂過,湖面微波蕩漾,陶小軒此刻的心情無比愜意。
祖孫倆并排坐在南湖岸邊,爺爺很快就組裝好兩根魚竿,又掛好魚餌。爺爺靈巧地甩動魚鉤,陶小軒模仿著爺爺的動作,也將魚竿揚起。
“啪”“啪”兩聲,兩個魚鉤先后入水,濺起幾朵漂亮的水花。
“小軒,做得很棒!”爺爺鼓勵他,“接下來要耐心等待哦。”
時間慢慢流逝,太陽漸漸西斜,突然,爺爺手中的魚竿猛地往下沉。
“釣到了,釣到了!”陶小軒興奮地扔下自己手中的魚竿,跑過去幫爺爺持竿。此時,好似一場勢均力敵的拔河比賽,陶小軒明白,魚線盡頭的那個家伙正在奮力掙扎。他和爺爺一人撐竿,一人收線,很快,一條大得不可思議的紅鯉魚便浮出了水面。
“好大的魚!”陶小軒驚嘆道。魚線收到盡頭,他雙手捧著大鯉魚,爺爺取下魚鉤。這時,水面上浮上來十幾條小魚苗,正眼巴巴地盯著大鯉魚。
爺爺皺起眉頭,想了想說:“小軒,把鯉魚放了吧。”
“為什么呀?”陶小軒十分不解。
“你看水面上那些小魚苗,”爺爺指了指,“它們或許是這條鯉魚的孩子。如果我們現在把大鯉魚帶走,那些小魚就太可憐了……”
“可是……”陶小軒有些不情愿,但他看了看手中正張大嘴巴掙扎的大魚,又看了看湖面上焦急轉圈的魚苗,“爺爺,我聽你的,我們放了大魚。”
陶小軒松開手,那條紅色鯉魚奮力一躍,“咕咚”一聲,重新回到水中。它在原地轉了兩圈,很快就帶著那群小魚苗消失不見了。
祖孫倆繼續拋出魚鉤,坐下釣魚。
“這就是大自然的規律,是所有生命必須經歷的過程。”爺爺突然轉過頭來,意味深長地說,“大魚養育小魚,當小魚慢慢長大,大魚也該老去,回到屬于它的大自然咯。”
“爺爺,我知道你想說什么,可是……”陶小軒有些哽咽。
這時,他手中的魚竿猛地彎下去,爺爺催促道:“小軒,你也釣到了,快拽上來看看。”
陶小軒急忙收起魚線,發現釣上來的竟然是枚貝殼。
“這是南湖送給你的禮物,你好好留著它。”爺爺眨眨眼,神秘地說。
接下來,祖孫倆繼續釣魚。不過,他們每釣上來一條魚,隨即就放生了。對陶小軒來說,釣到多少魚不重要,重要的是,能這樣跟爺爺待在一起。
不知不覺,夜幕降臨,彎彎的月亮掛在天空,將南湖映照得波光粼粼。這時,爺爺站起來抖抖衣服上的土,對陶小軒說:“好了,我該走了。”
“爺爺,不要!”陶小軒站起來,緊緊拽住爺爺的手,生怕爺爺消失。
“小軒,學會告別最親最愛的人,是你成長的一部分。”爺爺雙手搭在陶小軒肩膀上,凝視著他的雙眼,“你健康幸福地成長,這就是對我最好的安慰。”
“爺爺!”陶小軒淚眼婆娑,“我們還沒來得及好好告別。”
“現在我們不就是在好好告別嗎?”爺爺笑了笑,身體開始變得透明,“爺爺不能再陪你了。以后的生活,你要自己好好去過……”
“爺爺!”陶小軒伸手去抓,卻什么也沒有抓住。
紅鯉魚躍出湖面,在月光下劃出一道銀亮的弧線,像是在跳一支動人的送別之舞。
永恒的記憶
“爺爺!”陶小軒大喊一聲,猛地醒了過來。
他這才發現,自己還在臥室里,剛剛只是抱著相框睡著了。此刻,枕頭已經被淚水浸濕。超能宇宙貓魯特在他身旁,關切地看著他。
“醒啦,你感覺怎么樣?”
“剛剛是一場夢嗎?”陶小軒恍恍惚惚,努力回憶夢中的細節。草地、南湖、紅鯉魚、爺爺的微笑……一切都如此真實,卻又那么虛幻。
陶小軒正要將相框放回床頭柜,卻赫然發現那里躺著一枚貝殼,上面似乎還帶著些許濕潤的湖水。
陶小軒急忙拿起貝殼,仔細凝視,這不正是他和爺爺在南湖邊釣到的貝殼嗎?翻過貝殼,下面壓著一張紙條,他一眼就認出那是爺爺的筆記:
小軒,你要好好生活。
是真的!
那些經歷都是真的!
“這是怎么做到的?”陶小軒感到不可思議,轉頭問魯特。
“我剛剛使用‘記憶回溯裝置,激活了爺爺生前的記憶場。”魯特指了指相框,“這個相框里有你和爺爺共同的記憶,你的意識短暫地穿越時空,回到過去,和爺爺生前的記憶場相連。這樣,你就能和爺爺好好告別了……”
“那我和爺爺在一起釣魚這件事,真的發生了嗎?”
“和爺爺去南湖釣魚,是你和爺爺兩個人的記憶場共同構建出來的,這是你們祖孫倆共同的心愿。在爺爺的記憶場里,這件事發生在生前的某天;可在你的記憶場里,這件事就是發生在剛剛的睡夢中……至于這枚貝殼,則是一枚跨越了時空的禮物,也是爺爺從過去的時空里送給你最后的禮物。”
“我明白了……”陶小軒握緊貝殼,將其貼在胸前,細細回味著那場夢幻的南湖之旅。
對他來說,即使只是存在于記憶場里的經歷,依然真真切切地發生過。他和爺爺好好告別了,他記得這一切,這就足夠了。
最重要的是,爺爺讓他好好生活。
“嗯,我會的,爺爺。”陶小軒鄭重地點點頭,“我會記著您的囑托,健康成長。
窗外,有風徐徐吹過。這風似乎帶著爺爺跨越時空的祝愿,吹進陶小軒的心里,讓他感覺神清氣爽。陶小軒鄭重地將貝殼擺在床頭柜上,站起身來。
“我們走吧,陶喵喵。”
“嗯,陶小軒,振作起來。”
陶小軒走出臥室,來到餐廳,看到媽媽正在餐桌旁等他。陶小軒走過去,臉上綻放出一個久違的微笑:“媽媽,我餓了,咱們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