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元區經濟：2023年回顧與2024年展望

劉栩暢

2023年，歐元區經濟疲態凸顯、增速大幅放緩，預計2024年經濟狀況仍難有效改觀。

一、歐元區2023年經濟形勢

2023年，在利率走高、消費不振、外需疲弱及地緣沖突等不利因素影響下，歐元區經濟始終徘徊在衰退邊緣。歐元區就業市場總體穩健，物價漲幅大幅回落，資本市場有所走強。但同時，歐元區通脹粘性依然較強，內外貿回暖艱難，成員國特別是大國經濟下行，歐元區經濟基本面仍不太理想。

經濟增長漸趨疲弱。2023年歐元區經濟增長0.4%，較2022年下降3個百分點，四個季度環比增幅分別為0%、0.1%、-0.1%、0%，經濟復蘇步履維艱。通脹粘性、外需不振等因素削弱歐元區居民消費、出口增長動能，四季度居民消費對經濟增長再次零貢獻，凈出口拖累經濟下滑0.3個百分點，固定資產投資、政府消費分別拉動經濟增長0.2個、0.1個百分點。2023年，歐元區有8個成員國全年經濟萎縮，其中德國經濟下滑0.3%。

就業市場總體平穩。2023年，歐元區失業率處于歷史低位，二季度以來保持在6.5%的水平，2024年1月降至6.4%，再次刷新歷史最低值。青年失業率總體延續上升勢頭，2024年1月為14.5%，較2023年同期高0.3個百分點。2023年各季度，歐元區就業人數分別環比增長0.6%、0.1%、0.2%、0.3%，保持良好增長態勢。四季度，歐元區職位空缺率為2.7%，較一季度下降0.4個百分點，行政和支持服務、建筑業、專業科學和技術、信息通信等領域勞動力較為短缺，勞動力市場結構性問題難解。

通脹壓力尚未消減。在能源價格持續下調影響下，2023年歐元區HICP指數同比漲幅逐步收窄，1月為8.6%，11月降至2.4%，但此后漲幅再度擴大，2024年2月回落至2.6%，目前物價仍處較高水平。剔除能源、食品和煙酒后，2024年2月歐元區核心HICP指數漲幅降至3.1%，持續高于HICP漲幅，表明輸入型通脹壓力雖有緩解，但此前能源價格上漲對其他消費價格、工資仍有傳導推升效果。疊加地緣政治因素對全球能源供應鏈的擾動，歐元區通脹粘性依然頑固。

內外貿易持續萎縮。2023年，受烏克蘭危機延宕、內外需不振、能源價格走低等因素影響，歐元區內部貿易萎縮5.1%，對外出口規模萎縮1.1%、自外進口規模萎縮13.4%。2024年1月，歐元區內部貿易延續萎縮趨勢，同比下滑6.8%；對外出口現回暖跡象，半年以來首次同比增長，增幅為1.3%；自外進口同比下滑16.1%，降幅低于2023年三季度的最高水平。2023年歐元區貨物貿易順差為640億歐元，扭轉了2022年大幅逆差的局面，2024年1月實現順差114億歐元。

匯市波動股市走強。2024年初以來，受市場對美聯儲加息時間預期調整、歐元區通脹率小幅反彈等因素影響，歐元呈先貶值后升值的走勢。3月中旬，歐元兌美元的日平均匯率基本與1月初持平。在通脹降溫、降息預期增強等因素提振下，歐洲股市延續2023年10月以來的走強態勢，3月中旬法國CAC40指數、德國DAX30指數、泛歐斯托克600指數分別較2024年初上漲8.2%、7%、5.3%。

二、歐元區2024年經濟走勢展望

2024年，高通脹得到初步控制、勞動力市場保持穩健、貨幣政策或將轉向寬松等因素，有利于歐元區居民消費、投資等需求恢復，并帶動服務業、制造業等增長。但是，前期加息滯后影響猶存，全球市場疲弱拖累出口，德國作為火車頭作用下降，周邊地緣政治沖突頻發等擾動產業鏈供應鏈平穩等，制約歐元區供需兩側增長。2024年2月，歐元區經濟景氣指數為95.4，處于疫后復蘇以來的較低水平。全年預計會延續緩慢增長態勢。

供給復蘇仍面臨不小困難。2023年歐元區工業生產指數總體下行，2024年1月同比降幅達6.7%，其中資本品降幅高達12.1%。2024年2月歐元區制造業PMI為46.5，是近一年來的較高值，已連續20個月低于榮枯線，同月工業信心指數為-9.5，接近2020年9月以來的最低水平；服務業PMI雖重回50以上，但服務業信心指數不及2023年初，先行指標顯示歐元區供給復蘇前景不太樂觀。建筑、專業科學和技術、信息通信等崗位缺口持續制約相關行業增長，能源危機下能源依賴度較高、成本較為敏感的企業向其他國家轉移也削弱了歐元區產業長期競爭力。烏克蘭危機尚未結束，巴以沖突又波及紅海航線，歐元區周邊地緣政治風險居高不下，還可能引發能源價格波動、信心受損、產業鏈供應鏈受阻等問題，拖累歐元區供給復蘇。

需求恢復面臨較大不確定性。內需方面，物價漲幅得到明顯控制，工資收入增加，有助于提升消費者實際購買力，增加消費需求，并帶動經濟增長。2024年1月，歐元區消費者信心指數回升至-15.5，消費向好預期持續積蓄。受利率高企、成本上漲、環境不穩等因素影響，歐元區投資難以有效提振。外需方面，近期IMF、OECD、OPEC等機構紛紛上調2024年的全球經濟增速預測值，多個經濟體出口出現好轉跡象，歐元區的外部市場需求有望好轉。但同時，歐盟對自中國進口電動載人汽車反補貼調查、碳邊境調節機制落地等保護主義政策，將在一定程度上抵消外需回升的積極影響。還需關注極右翼勢力在歐洲崛起，其多持“疑歐”、反全球化立場，預計會支持歐盟“去風險”等戰略落實，損害歐元區經濟復蘇。

宏觀經濟政策支撐作用有限。2023年10月以來，歐洲央行連續暫停加息，但當前通脹率與其2%的目標仍有一定距離，歐洲央行在何時、以何種力度降低政策利率尚不明朗，預計利率會維持一段時間的高位水平。同時，貨幣政策向實體經濟傳導一般存在1年以上的滯后期，2023年的加息將抑制2024年的投資、消費等經濟活動。隨著財政刺激政策逐步退出，歐元區財政赤字率回調，2023年一季度為4.2%，三季度降至2.5%，財政政策對短期增長的支撐作用減弱。歐元區政府債務率已降至89.9%，但距離疫情前的84.1%仍有較大差距，加之高利率下還本付息成本加大，壓縮財政政策空間。總體看，即使2024年轉向降息，歐元區宏觀經濟政策對經濟的提振作用也較為有限。

多重風險籠罩歐元區。一是歐美銀行業危機尚未結束，德意志銀行雖在2023年銀行業危機中僥幸逃過一劫，但一直在困境中掙扎，因商業地產信貸資產質量惡化，德意志銀行披露2023年四季度對美國商業地產的損失準備金同比增長四倍多，銀行業風險不容忽視。二是特朗普可能重返白宮，加劇歐盟對自身安全的擔憂，若特朗普上任后推進征收基準關稅等政策，將大幅沖擊歐美經貿往來。三是極端天氣頻發、全球公共衛生事件頻現等，加大歐元區經濟脆弱性。

歐洲央行和OECD均預計歐元區2024年經濟增長0.6%，世界銀行預計增長0.7%，歐委會預計增長0.8%，IMF預計增長0.9%，聯合國預計增長1.1%。通脹壓力下降等利好因素，有望支撐歐元區經濟增長，但2024年會出現多大幅度的改善還有待觀察，預計全年大概率延續疲弱的低增長。

（作者為中國宏觀經濟研究院外經所副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