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懷超 白珊 侯佳雯 戴言



摘 要:運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fsQCA)方法,剖析組織慣例(利用式慣例與探索式慣例)、資源重構(資源重組與資源重置)、創新柔性和技術動蕩性多因素聯動對企業商業模式創新的影響。結果表明,單個因素均不是高/非高商業模式創新產生的必要條件;高商業模式創新產生的組態有3個,即慣例+資源保障的自我適應型、慣例彌補資源的內外協同驅動型和慣例+資源穩定的內外協同驅動型;非高商業模式創新產生的組態有3個,且與高商業模式創新產生的組態呈現非對稱性關系。此外,創新柔性在高/非高商業模式創新產生過程中的作用突出,高利用式慣例是高商業模式創新產生的重要條件,非高資源重置是非高商業模式創新產生的重要條件。
關鍵詞:商業模式創新;組織慣例;資源重構;創新柔性;技術動蕩性;fsQCA
DOIDOI:10.6049/kjjbydc.2022120258
中圖分類號:F274???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1-7348(2024)09-0140-09
0 引言
商業模式創新是企業發展的重要方式,以阿里巴巴、聯想和抖音等企業為代表,它們在生產和銷售等環節嘗試了商業模式創新。持續商業模式創新有助于企業挖掘更多商業價值,在市場競爭中占據有利地位。現實中,由于內部管理混亂、資源匱乏和技術落后等原因,許多企業在商業模式創新時面臨較大挑戰。例如,ofo由于技術水平落后和資金鏈斷裂造成服務質量低下,加之“五常制度”導致內部管理混亂,在廣告宣傳上投入大量人力、財力等資源,但在激烈市場競爭中變現速度較慢,最終導致自身商業模式創新失敗。由此可見,探究如何推動企業商業模式創新這一問題具有重要現實價值。
就企業商業模式創新影響因素而言,學者們進行了一系列探究。在組織內部,現有研究認為,組織慣例、資源重構和創新柔性均是企業實現商業模式創新的關鍵因素。Mezger[1]論述了組織慣例與商業模式創新的關系;胡保亮等[2]探究了資源重構在企業社會責任與商業模式創新間的中介作用;孟凡生和趙剛[3]分析了商業模式創新在創新柔性與智能化轉型間的中介作用。組織慣例是變革和創新的重要支撐,不斷發生內源性變化[4],有助于企業充分把握商業模式創新機會,從而為商業模式創新提供保障。資源重構意味著企業以創造性思維對資源進行審視,結合其特性、功能進行部分或全新系統組合和配置(唐朝永等,2021),從而為商業模式創新提供資源基礎。創新柔性能夠使企業在面對市場需求變化時快速調整自身技術創新戰略,以更多的精力和更低的成本探索新技術,從而持續驅動企業商業模式創新。在組織外部,技術動蕩性可以描述企業所處環境中的技術發展和變化[5],是企業商業模式創新的關鍵影響因素[6]。實際上,企業商業模式創新并非受某一因素單獨驅動,而是多因素共同作用的系統性創新活動(王麗平,張敏,2022)。部分學者從組態視角探討多因素組合與企業商業模式創新的關系。例如,王炳成等[7]探究企業資源基礎、企業家精神、環境動蕩性和市場強度聯動對制造業商業模式創新的作用機制;郭韜等[8]分析環境不確定性、網絡嵌入、機會識別能力、資源整合能力和戰略柔性影響技術創業企業商業模式創新的組態效應;Cheng&Wang[9]分析數字創新和IT基礎設施影響商業模式創新的組態效應。由此可見,多因素聯動成為學者們分析企業商業模式創新不可忽視的理論視角。然而,組織慣例、資源重構、創新柔性和技術動蕩性對企業商業模式創新的聯動作用尚不明確。傳統定量回歸分析方法難以回答變量間相互依賴構成的組態對結果有何影響這一復雜因果關系問題[10]。定性比較分析方法基于因果復雜性,可以分析不同因果關系,進而對復雜因果機制進行剖析(杜運周等,2021)。
鑒于此,本文采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fsQCA)方法,揭示組織慣例、資源重構、創新柔性和技術動蕩性與企業商業模式創新間的復雜因果關系,明確單一因素是否是構成企業高/非高商業模式創新產生的必要條件,以及哪些組態會產生高/非高商業模式創新。本文的創新之處如下:首先,區別于傳統線性研究,基于組態視角整合組織慣例、資源重構、創新柔性和技術動蕩性,探究多因素聯動對企業商業模式創新的影響,為企業商業模式創新研究提供新思路;其次,通過對高/非高商業模式創新產生的組態進行橫向對比分析,發現導致高/非高商業模式創新的重要條件,進而揭示各因素對企業商業模式創新的差異化影響;最后,區別于傳統線性回歸中因果關系的對稱性假設,本文發現,企業商業模式創新產生的組態存在因果非對稱性,有助于進一步揭示多種因素與企業商業模式創新的復雜因果關系。
1 文獻回顧與模型構建
1.1 文獻回顧
1.1.1 組織慣例與企業商業模式創新
Lin等[4]通過案例分析發現,組織慣例不僅能夠為企業創新提供穩定的慣例保障,也可以通過自身動態演化推動企業創新。作為企業創新的重要環節,企業商業模式創新會受到組織慣例的影響[1]。組織慣例可以降低企業成本、提升企業運行效率,進而為企業商業模式創新提供支持。依據歐忠輝等(2021)的研究觀點,本文從利用式慣例和探索式慣例兩個維度展開分析。
利用式慣例是企業在既定的慣例模式,即彼此間形成的規范共識與默契下進行合作交流(歐忠輝等,2021)。一方面,常規慣例能夠幫助企業降低學習與適應成本,促進漸進式創新[11],實現技術更新、流程優化及效率提升;另一方面,常規慣例應用有利于快速解決分歧,實現跨組織深度合作,進而提升商業模式創新成功概率。探索式慣例表現為組織持續搜尋高效的規范和默契(歐忠輝等,2021),不斷更新自身流程體系以適應市場環境變化,探尋和把握創新機會,從而獲取持續競爭優勢。根據組織學習理論,企業會通過學習優化組織慣例與知識技能實現商業模式創新,從而確保組織高效運轉。探索式慣例能夠幫助企業通過探索和學習替換組織中的低效與無效程序,達成更高程度的規范共識,從而高效實現產品更新和流程升級,作用于商業模式創新過程。
1.1.2 資源重構與企業商業模式創新
資源重構是指通過在企業內部開發或外部收購產品線,并以多種方式利用資源或以不同方式對資源進行整合,從而為企業提供創新機會[12]。胡保亮等[2]研究發現,資源重構能夠正向影響企業商業模式創新。資源重構可以通過重整企業內外資源實現資源高效利用,進而為企業商業模式創新提供資源基礎。依據周丹和魏江(2014)的觀點,本文將資源重構分為資源重組與資源重置。
資源重組類似于資源間發生的“化學變化”,涉及資源間相互作用,包括獲取某些資源并將其融入原有資源或與原有資源組成新資源(周丹,魏江,2014)。企業通過新舊資源間的“化學變化”整合原有資源并獲取新資源,進而發掘資源潛力,加強內部資源互動與重新組合,降低運作成本,從而降低商業模式創新風險。資源重置類似于資源間發生的“物理變化”,不涉及資源間相互作用,僅指通過引入或剝離方式對企業資源進行重新分配(周丹,魏江,2014),進而促進資源流動,提高企業生產效率與產品質量。一般而言,企業需要對所需資源進行分配,進而實現資源匹配以符合生產實踐的具體情境[13]。企業將現有資源重新進行配置,有利于推動內部流程變革,引入優質資源、舍棄劣勢資源,通過提升資源利用能力開發和生產更多高質量產品,從而促進商業模式創新。綜上,企業通過對資源重新組合或重新配置,可以獲取更多發展機會,支撐內部變革,從而為商業模式創新提供保障。
1.1.3 創新柔性與企業商業模式創新
創新柔性表現為企業適應外部環境和市場需求變化的創新能力。已有文獻對創新柔性與企業創新關系展開了研究[14],作為企業創新的重要方面,商業模式創新與創新柔性的關系也受到關注。孟凡生和趙剛[3]指出,創新柔性能夠以其快速動態調整的特質促進商業模式創新。創新柔性能使企業在遇到危機時迅速作出反應,并根據市場需求變化及時調整生產流程,降低創新風險,從而把握創新發展機遇。創新柔性較強的企業能通過內部高度配合靈活利用資源,以低成本研發投入產出更多產品,緩解市場競爭壓力,最終實現商業模式創新。商業模式創新需要企業在分析客戶需求的基礎上,準確識別潛在商業機會、明確市場定位和創新方向(陳一華,張振剛,2022),并及時根據消費者需求制定自身創新戰略。如果企業不具有較強的創新柔性以應對消費者需求變化,其產品和服務最終會被淘汰,進而難以維持自身市場份額和地位,不利于商業模式創新。
1.1.4 技術動蕩性與企業商業模式創新
技術動蕩性是指行業中新產品開發技術變化速度[15]。部分學者認為,技術動蕩性會對企業創新產生負向影響[16];部分學者認為,技術動蕩性可以促進企業創新并提高企業創新績效,從而為企業提供更多發展機會[5]。就技術動蕩性與商業模式創新的關系而言,李銳和陶秋燕[6]指出,技術動蕩性是影響智力資本與商業模式創新關系的重要情境因素。高技術動蕩性意味著行業內頻繁的產品和工藝技術引進以及持續研發投入,這種快速技術進步以及高質量研發投入有助于企業產生更多技術層面的“火花”,由此凝結成更多技術,從而為企業創新提供強大的技術支撐。技術動蕩性可以促進企業開拓新領域,把握市場中的創新機遇,快速對現有技術進行升級并尋求新的創新路徑與解決方案,從而推動商業模式創新。
綜上所述,現有研究對組織內外部4個因素與企業商業模式創新的關系進行了探索,但仍存在拓展空間。首先,對于組織內部因素,組織慣例、資源重構和創新柔性與企業商業模式創新關系研究較為分散,相關研究主要將單一因素作為核心變量,分析其對企業商業模式創新的影響。其次,對于組織外部因素,就技術動蕩性對企業創新的影響,現有研究觀點不一,正向或負向影響均有出現,有待進一步探討。最后,從組織整體看,企業商業模式創新本身的復雜性及其與外部環境的關聯性可能導致單一內外部因素無法對其產生決定性影響,已有研究尚未厘清企業內外部4個因素對商業模式創新的聯動作用機制。可見,只有從整體視角出發,綜合考慮內外部因素,才能明確企業商業模式創新路徑。
1.2 模型構建
組織學習理論認為,組織慣例能夠儲存知識和技術,是企業實現商業模式創新的重要支撐。企業通過不斷學習與演化形成獨有的組織慣例,可以維持組織穩定運行、輔助決策并促進組織變革。獨特的資源是企業培育競爭優勢的源泉,企業在獲取資源后需要對其進行重構。根據資源配置理論,合理的資源配置可以降低企業交易成本,提高資源利用效率,有助于企業形成獨特的競爭優勢[13]。此外,企業所嵌入的外部環境,尤其是表征外部技術環境的技術動蕩性是企業實現商業模式創新的前提條件[7]。無論是應對外部環境變化,還是運用慣例和重構資源,都要求企業具備一定的創新柔性,以靈活處理商業模式創新過程中面臨的問題。根據組態理論,組織屬性相互關聯并以復雜方式組合,組織屬性間互補性增強,以整體組態形式發揮作用[10]。商業模式創新是動態、多元和復雜的過程,也是組織內部、外部多因素聯動作用的結果(王麗平,張敏,2022),同樣需要基于整體視角將各因素納入統一研究框架進行分析。因此,本文從組態視角出發,采用fsQCA方法探究4個因素協同聯動對企業商業模式創新的影響,以揭示各因素與企業商業模式創新的復雜關系,組態模型如圖1所示。
2 研究設計
2.1 研究方法
本文采用fsQCA方法的主要原因如下:第一,企業商業模式創新受多種因素影響,區別于傳統統計方法主要基于“自變量—因變量”二元關系進行分析,3個以上交互變量已經達到其解釋上限[10],fsQCA方法可以探討多種因素與企業商業模式創新的復雜因果關系。第二,fsQCA方法能夠通過識別企業高/非高商業模式創新的多種驅動路徑,進而更好地解釋企業高商業模式創新路徑與非高商業模式創新路徑間的因果非對稱性關系。第三,本文選擇的變量均為連續變量,相較于csQCA、mvQCA僅可處理類別問題,fsQCA可以處理程度變化和部分隸屬問題,即賦予每個案例介于0~1之間的隸屬得分[10],從而識別連續變量在不同程度變化上的細微影響。
2.2 問卷開發
參考Zott&Amit[17]、龐長偉等[18]的研究成果,商業模式創新測量量表共5個題項。參考歐忠輝等(2021)和蔡猷花等[11]的研究成果,組織慣例測量量表包括利用式慣例和探索式慣例兩個方面,各有3個題項。參考胡保亮等[2]和周丹[19]的研究成果,資源重構測量量表包括資源重組和資源重置兩個方面,分別有3個和5個題項。參考宋華和王嵐(2012)的研究成果,創新柔性測量量表共3個題項。參考李金生和時代[20]、Terawatanavong等[21]的研究成果,技術動蕩性測量量表共3個題項。
本文問卷開發過程如下:首先,通過梳理相關文獻的成熟量表,形成初始量表;其次,將初始量表交由5位專家進行修正;再次,邀請6位企業管理者對題項措辭、問卷設計風格進行評價,進一步完善測量量表;最后,對預調研獲取的80份有效樣本進行信效度檢驗,結果顯示,各變量的Cronbach's α值大于0.7,所有題項的CITC值和因子載荷均大于0.5,表明量表設計合理。由此,形成正式調查問卷。
2.3 數據收集與樣本特征
為確保問卷填寫質量,本文選取的被調查對象主要是對企業發展狀況較為熟悉的管理者,采用線上線下相結合的方式開展調研。線上調研主要通過微信等網絡平臺發放電子問卷;線下調研主要通過現場發放問卷。
本文共發放問卷410份,回收374份,剔除作答不認真以及非管理人員填寫的問卷后,最終得到有效問卷258份。其中,從企業員工人數看,處于100人以下、100~499人、500~999人、1 000~4 999人和5 000人及以上的企業占比分別為12.79%、27.91%、30.62%、12.79%、15.89%。從企業成立年限看,成立15年以上的企業最多,占比為59.69%,處于5年及以下和6~15年的企業占比分別為15.12%、25.19%。從企業發展階段看,處于初創期、成長期、成熟期和衰退期企業占比分別為4.65%、32.95%、59.69%、2.71%。從企業所有制性質看,國有企業和非國有企業占比相當,分別為46.12%和53.88%。從企業所屬行業看,制造企業和非制造企業占比分別為44.57%、55.43%。
本文運用Harman單因素檢驗法進行同源偏差檢驗,探索性因子分析結果表明,被抽取的第一個公因子解釋了總方差的35.49%,小于40%的檢驗標準。因此,可以推斷本次調研數據不存在嚴重同源偏差問題。
2.4 信效度分析
本文采用SPSS 26.0對量表進行信效度分析,結果如表1所示。
信度可以通過Cronbach's α系數、SMC值和CR值加以判斷。商業模式創新、利用式慣例、探索式慣例、資源重組、資源重置、創新柔性和技術動蕩性的Cronbach's α值最小為0.807,滿足大于0.7的檢驗標準,表明測量量表內部一致性信度較高。所有題項的SMC值最小為0.504,滿足大于0.5的檢驗標準,表明題項信度較高。CR值最小為0.887,滿足大于0.7的檢驗標準,表明組合信度較高。
效度通過內容效度、收斂效度和判別效度進行分析。首先,根據現有成熟量表并結合專家意見對本文各變量量表進行修改完善,由此可認為各變量測量量表具有較高的內容效度。其次,本文各變量題項因子載荷值最小為0.805,AVE值最小為0.714,均大于0.5的檢驗標準,表明測量量表收斂效度較高。最后,變量間相關系數最大為0.700,各變量量表的AVE平方根值最小為0.845,均大于變量間相關系數,表明測量量表有較高的判別效度。
2.5 變量校準
本文采用直接校準法對條件變量與結果變量進行校準。為了克服在校準過程中存在的理論不細和經驗缺乏等難題,以及避免由此導致的主觀偏見[22],本文參考Ong&Johnson(2021)的做法,將完全隸屬、交叉點和完全不隸屬3個校準錨點分別設定為變量均值加上一個標準差、變量均值以及變量均值減去一個標準差,并對條件與結果變量賦予相應的集合隸屬分數。各條件變量與結果變量校準錨點如表2所示。
3 實證分析
3.1 必要條件分析
高/非高商業模式創新的必要條件分析結果如表3所示。由表3可知,各前因條件的一致性水平低于0.9,故不構成高/非高商業模式創新產生的必要條件。
3.2 組態分析
參考Ragin[23]和歐忠輝等(2021)將組合中樣本個案出現頻數閾值設為總案例數1.5%的做法,本文將頻數閾值設為3,原始一致性閾值設為0.8,PRI一致性閾值設為0.7,組態分析結果如表4所示。由表4可知,高商業模式創新產生的組態有3個,一致性水平分別為0.872、0.908和0.892,總體一致性水平為0.879,均高于0.8的可接受一致性水平。非高商業模式創新產生的組態有3個,一致性水平分別為0.888、0.881和0.894,總體一致性水平為0.863。Fiss[24]認為,具有相同核心條件的組態為二階等價組態。因此,NH1a和NH1b構成二階等價組態。
3.2.1 高商業模式創新產生的條件組態
組態H1表明,高利用式慣例、高資源重組、高資源重置和高創新柔性為核心條件,高探索式慣例為邊緣條件的組態可以產生高商業模式創新。一般來說,企業為了維持自身競爭優勢,需要不斷提高自身應對外部環境變化的創新柔性,并通過探索式慣例和利用式慣例,在組織內部和組織間實現信息傳遞,減少各部門間的溝通障礙,由此形成更高的行為規范和共識,實現組織協調運轉。同時,企業將新舊資源進行重新組合與配置以獲取超額價值,進而突破原有資源約束,增強技術創新活力。由此,企業通過組織慣例、資源重構和創新柔性協同聯動產生更大的合力,從而推動商業模式創新。因此,本文將組態H1命名為慣例+資源保障的自我適應型。
組態H2表明,高利用式慣例、高探索式慣例、非高資源重組、非高資源重置和高創新柔性為核心條件,高技術動蕩性為邊緣條件的組態可以產生高商業模式創新。當處于高技術動蕩性環境中的企業具有高組織慣例與高創新柔性時,一方面,其內部可以正常運轉且與合作伙伴協調完成各項工作,并能夠及時根據市場需求變化調整自身創新戰略;另一方面,可以產生強大的驅動力,緩解非高資源重組與非高資源重置可能帶來的不利影響,幫助企業把握市場中的創新機遇,引入新技術并加以融合,進而快速研發并推出新產品,實現商業模式創新。因此,本文將組態H2命名為慣例彌補資源的內外協同驅動型。
組態H3表明,高利用式慣例、非高探索式慣例和高技術動蕩性為核心條件,高資源重置和高創新柔性為邊緣條件的組態可以產生高商業模式創新。當企業具有高利用式慣例時,其內部運作效率較高,有助于企業加強與合作伙伴溝通合作,維持自身穩定運轉,即使在非高探索式慣例下,企業高商業模式創新也不會受到影響。當資源重置能力較強時,企業能夠快速對資源進行更新替換。此時,企業只需要花費較少的精力就可以合理配置資源,擁有較為穩定的資源供給。同時,當企業處于高技術動蕩性環境時,輔以較強的創新柔性就能激發自身創新活力,并及時根據消費者需求變化調整自身生產流程,牢牢把握創新機遇,進而產生更高水平的商業模式創新。因此,本文將組態H3命名為慣例+資源穩定的內外協同驅動型。
3.2.2 非高商業模式創新產生的條件組態
組態NH1a表明,只要企業具有非高探索式慣例、非高資源重組和非高創新柔性,輔以非高利用式慣例和非高資源重置,就會產生非高商業模式創新。組態NH1b表明,只要企業具有非高探索式慣例、非高資源重組、非高創新柔性,輔以非高資源重置且處于非高技術動蕩性環境中,也會產生非高商業模式創新。因此,由組態NH1a和NH1b可知,在擁有非高探索式慣例、非高資源重組和非高創新柔性時,企業探索和優化自身慣例的精力有限,產品更新和流程升級速度較慢,資源重組效率較低,由此產生資源冗余和成本浪費,導致企業無法及時根據外部市場環境變化調整自身創新戰略。此時,如果企業擁有非高利用式慣例和非高資源重置,就會處于穩定狀態,資源更新配置速度減緩。或者企業擁有非高資源重置并處于非高技術動蕩性環境時,其資源配置能力降低并會對現有商業模式產生依賴,進而減少在商業模式創新方面的投入,最終產生非高商業模式創新。
組態NH2表明,在擁有非高利用式慣例、非高資源重置和非高創新柔性且處于非高技術動蕩性環境下,企業即使進行高資源重組,也難以實現商業模式創新。這類企業擁有高資源重組這一有利條件,但未能實現高商業模式創新,很可能是資源配置不合理、盲目引進新資源所致。同時,如果企業利用式慣例和創新柔性欠佳,即便進行資源重組,也無法創造更高的利潤增長點,難以在市場競爭中保持自身優勢,因而不利于商業模式創新。
此外,高商業模式創新產生的3個組態均出現高創新柔性這一條件,說明高創新柔性對企業商業模式創新發揮促進作用。非高商業模式創新產生的3個組態均出現非高創新柔性這一條件,表明非高創新柔性對企業商業模式創新發揮阻礙作用。企業如果擁有較強的創新柔性,就能及時調整自身創新戰略,合理應對市場需求變化帶來的挑戰,從而實現商業模式創新。因此,創新柔性對企業商業模式創新均具有重要影響。同時,高利用式慣例這一條件也出現在高商業模式創新產生的3個組態中,說明高利用式慣例是高商業模式創新產生的重要條件。當企業擁有高利用式慣例時,可以與合作伙伴實現高效溝通協作,將更多精力和資本投入到商業模式創新過程中。相反,當企業不具備合理的利用式慣例時,就難以形成高效運作模式。長此以往,會增加企業運作成本、降低生產效率,導致企業無法實現商業模式創新。非高資源重置這一條件出現在非高商業模式創新產生的3個組態中,說明非高資源重置是非高商業模式創新產生的重要條件。大數據時代,企業在非高資源重置情況下,資源替換和更新能力較低,會產生一定的資源冗余,進而與快速變化的市場脫軌,因無法引進足夠的優質資源支撐技術更新與變革,故難以實現商業模式創新。
3.3 穩健性檢驗
本文從提高頻數閾值和原始一致性閾值兩個方面對組態結果進行穩健性檢驗。一方面,參考歐忠輝等(2021)的研究成果,將頻數閾值由3提高至4,得到與上文相同的組態。另一方面,參考張明等[22]的研究成果,將原始一致性閾值由0.8提高至0.85,得到與上文相同的組態。將原始一致性閾值提高至0.9,組態結果發生變動,具體如表5所示。由表5可以發現,除組態H1因提高閾值缺失外,表5中的組態與表4中的組態皆有對應,S1對應H2,S2是H3的子集,M1a和M1b分別對應NH1a、NH1b,M2是NH2的子集。由此表明,本文研究結果具有一定的穩健性。
4 結語
4.1 研究結論
本文基于258份有效樣本,采用fsQCA方法分析組織慣例、資源重構、創新柔性和技術動蕩性與企業商業模式創新的關系,得到以下主要結論:
(1)單個因素均不是高/非高商業模式創新產生的必要條件,說明企業商業模式創新是一個復雜的過程,單個因素并不構成高/非高商業模式創新的決定性因素,需要考慮多因素聯動的組合效應。
(2)有3個組態可以產生高商業模式創新。具體而言,第一個組態為慣例+資源保障的自我適應型,表明如果擁有良好組織慣例的企業進行資源重構,并借助創新柔性適應市場變化,就可以實現商業模式創新;第二個組態為慣例彌補資源的內外協同驅動型,表明如果企業擁有良好的組織慣例并通過創新柔性和技術動蕩性實現內外協同,就可以有效緩解資源重構欠佳帶來的不利影響,從而實現商業模式創新;第三個組態為慣例+資源穩定的內外協同驅動型,表明如果擁有利用式慣例的企業進行資源重置,并通過創新柔性與技術動蕩性實現內外協同,就能實現商業模式創新。可見,高/非高商業模式創新產生的組態不止一個,即存在多重并發性和等效性。
(3)有3個組態可以產生非高商業模式創新,且與高商業模式創新產生的組態呈現非對稱性關系。具體而言,擁有非高組織慣例的企業如果同時具有非高資源重構和非高創新柔性,擁有非高探索式慣例且處于非高技術動蕩性環境中的企業如果同時具有非高資源重構與非高創新柔性,擁有非高利用式慣例且處于非高技術動蕩性環境中的企業如果同時具有高資源重組、非高資源重置和非高創新柔性,都會產生非高商業模式創新。上述結論表明,企業并不能根據高商業模式創新產生的組態反向推導非高商業模式創新產生的組態。
此外,創新柔性在高/非高商業模式創新產生過程中的作用突出。同時,高利用式慣例是高商業模式創新產生的重要條件,非高資源重置是非高商業模式創新產生的重要條件。
4.2 管理啟示
(1)企業需要根據自身實際情況,通過準確識別并合理聯動各影響因素促進商業模式創新。具體而言,企業需要基于不同因素組合與市場需求制定相應的創新戰略,同時給自身留有一定的適應和調整空間,引進新資源和技術,進而實現商業模式創新。H1顯示,企業可以協同聯動組織慣例、資源重構和創新柔性,高效利用和探索組織慣例,注重對資源進行重新組合與配置,提高自身創新柔性,充分激發創新活力,從而實現高水平商業模式創新。H2和H3顯示,在高創新柔性與高技術動蕩性協同驅動下,一方面,企業可以充分利用自身組織慣例積極探索新慣例,緩解非高資源重構可能帶來的不利影響,從而有效促進商業模式創新;另一方面,在擁有非高探索式慣例的情況下,企業可以通過高利用式慣例和高資源重置提供穩定的慣例與資源保障推動商業模式創新。
(2)企業需要取長補短,避免非高商業模式創新產生。NH1a顯示,具有非高創新柔性的企業在組織慣例與資源重構欠佳的情況下,運轉效率低下,資源得不到充分利用,導致其環境適應能力下降。因此,企業應重視上述不足并加以改進,避免產生非高商業模式創新。NH1b顯示,擁有非高創新柔性并處于非高技術動蕩性環境中的企業在探索式慣例與資源重構欠佳情況下,對組織慣例探索的速度較慢,資源未能得到合理利用,加上非高創新柔性,無法應對快速變化的市場環境,最終產生非高商業模式創新。因此,企業如果處于非高技術動蕩性環境中,應針對上述不足及時加以改進,避免產生非高商業模式創新。NH2顯示,擁有非高創新柔性并處于非高技術動蕩性環境中的企業即使進行資源重組,但若利用式慣例和資源重置欠佳,也會產生非高商業模式創新。因此,即使企業具有較強的資源重組能力,也要警惕各非高因素與之組合導致非高商業模式創新。
(3)企業應高度重視創新柔性對商業模式創新的影響,努力提高自身創新柔性。本文發現,高/非高商業模式創新產生的3個組態均包含高/非高創新柔性這一前因條件。因此,企業需要提高環境變化感知與應變能力,針對市場需求變化調整自身戰略,及時發現并引進外部資源和技術,提高自身創新柔性,從而為商業模式創新提供強有力的保障。
4.3 不足與展望
首先,本文未能對具體行業企業進行更深層次的剖析。不同行業由于技術屬性不同,商業模式創新也存在差異,未來可以深入挖掘具體行業企業如何有效開展商業模式創新。其次,本文采用問卷調查法收集截面數據進行分析,而企業商業模式創新具有動態性,未來可以收集歷史數據,采用動態QCA方法進行動態演化過程分析。最后,企業商業模式創新影響因素較多,本文選取組織層面與外部環境層面因素展開分析,忽略了個體層面因素,未來可以針對個體層面變量進行深入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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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責任編輯:張 悅)
英文標題The Impact of Multi-factor Linkage on Enterprise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A Study Based on fsQCA Method
英文作者Chen Huaichao1, Bai Shan1, Hou Jiawen2, Agamuradov Dayanch1
英文作者單位(1.College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Taiyu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Taiyuan 030024, China;2. School of Business, 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 Beijing 100872, China)
英文摘要Abstract: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is an important way of enterprise development. Continuous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can help enterprises explore more business value to occupy a favorable position in the market competition. Therefore, it is of great practical significance to explore how to promote enterprise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Scholars have conducted some research on the internal and external impact factors of enterprise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and confirmed that organizational routine, resource reconfiguration, innovation flexibility and technological turbulence are the key factors for enterprises to achieve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Some scholars have focused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multi-factor linkage and enterprise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onfiguration. Multi-factor linkage has become an indispensable theoretical perspective in the analysis of enterprise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However, it is not clear how organizational routine, resource reconfiguration, innovation flexibility and technological turbulence can be integrated to act on enterprise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In view of this, drawing on 258 valid samples, this study uses fsQCA method to explore the complex causal relationship between antecedent variables (organizational routine, resource reconfiguration, innovation flexibility and technological turbulence) and enterprise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in order to clarify whether a single factor constitutes the necessary condition for high/non-high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and which configurations will lead to high/non-high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It is firstly found that no single factor can be a necessary condition that leads to high/non-high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Secondly, there are three configurations that lead to high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namely, “self-adaptive type of routine plus resource guarantee”, “internal and external synergy-driven type of routine making up for resource”, and “internal and external synergy-driven type of routine plus resource stability”. Finally, there are three configurations that lead to non-high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and these configurations have an asymmetric relationship with the configurations that achieve high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In addition, innovation flexibility plays a prominent role in leading to high/non-high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high utility routine is an important condition that leads to high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and non-high resource reallocation is an important condition that leads to non-high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The implications arising from this study for related enterprises are presented. Firstly, enterprises should accurately identify and reasonably link impact factors according to their actual situation to promote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Specifically, enterprises should formulate corresponding innovation strategies based on the combinations of different factors and market demands; meanwhile they should leave certain space for adaptation and adjustment, so that the new resources and technologies can be introduced to realize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Secondly, enterprises need to draw on their advantages to make up for their shortcomings, so as to avoid non-high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Finally, enterprises should attach great importance to the impact of innovation flexibility on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improve their perception ability and adaptability to changes in the environment, flexibly adjust their strategies according to market demand, timely introduce external high quality resources and technologies, and improve innovation flexibility, so as to provide a strong guarantee for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The innovations of this study are as follows. First of all, different from traditional linear research, this study integrates organizational routine, resource reconfiguration, innovation flexibility and technological turbulenc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onfiguration, explores the impact of multi-factor linkage on enterprise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and provides a new perspective for the study of enterprise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Secondly, by horizontal comparison of the configurations that lead to high/non-high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this study finds out the important conditions that lead to high/non-high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which helps to reveal the differentiated impact of each factor on the enterprise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Finally, different from the symmetry assumption of causal relationship in traditional linear regression, this study finds that there is causal asymmetry in the configurations that lead to enterprise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which helps to further explore the complex causal relationship between multiple factors and enterprise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英文關鍵詞Key Words: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Organizational Routine; Resource Reconfiguration; Innovation Flexibility; Technological Turbulence;fsQCA
基金項目:山西省科技戰略研究專項項目(202104031402056,202104031402048);山西省哲學社會科學專項項目(2022YD034,2022YD040)
作者簡介:陳懷超(1980-),男,安徽淮南人,博士,太原理工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副院長、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創新管理、國際商務管理、企業社會責任;白珊(1998-),女,山西陽泉人,太原理工大學經濟管理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創新管理、國際商務管理、企業社會責任;侯佳雯(1996-),女,山西晉中人,中國人民大學商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創新管理、消費者行為;戴言(1994-),男,土庫曼斯坦人,太原理工大學經濟管理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創新管理。本文通訊作者:陳懷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