磧口訪古記

偶離城市喧聲遠，倍覺山村清氣佳。

清明兩件事，祭祀和踏青。沿青銀高速一路向西，掩映在細雨紛紛中的磧口古鎮更顯出一份莊重和神秘，“九曲黃河第一鎮”一行蒼勁的大字出現在石壁上，一旁是滔滔不絕的黃河水，另一旁則是一大片古老民居，依山而建，層層疊疊，氣勢恢宏。

磧者，“水渚有石也”，淺水中的沙石。此地離黃河大同磧不遠，故因此得名。自古就是一個重要的貨運中轉站，逐步興旺發達。山坡上仍有始建于明代的黑龍廟，廟內正祀龍王，左右分祀河伯、風伯，傳說中保佑風調雨順的神靈，也是船家供奉的保護神。登望河樓憑欄遠眺，只見水流滾滾、群山莽莽，碼頭、船筏盡收眼底，腳下是一家家店鋪，構成了這個航運、貿易的中心，此則望河樓之大觀也。

當地人說磧口有十八景，在導游的指引下，我們驅車逆流而上，來到了一處叫作“黃河畫廊”的地方，又乘汽艇向下游方向觀光。

歷史上的黃河水位曾經很高，現在水位明顯回落，河岸上的石壁經河水長期侵蝕后形成一個個千奇百怪、妙趣橫生的圖案。導游興奮地指點著，“你們看，這個是鱷魚的嘴，這個是神龜的頭，這個是水簾洞，這個又宛若‘福祿壽’的吉祥符，這個多像觀音菩薩的蓮花寶座，這個密密麻麻的造型多像皇帝的玉璽，這是表現走西口題材的‘拉手手、親口口’，這塊崩塌的巨石多像即將沉沒的泰坦尼克號啊！”整船的游客連連贊嘆，發出陣陣驚呼，“太棒了”。來自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就是這樣惟妙惟肖。

河對岸就是陜北的吳堡縣，群山聳立，蒼蒼茫茫。導游介紹說，舊時山陜兩省流行對歌，通過對唱山歌，那邊的姑娘嫁到山西來，山西的姑娘也嫁到對岸去，這樣的“秦晉之好”自古就有。說罷，對著河水引吭高歌，“想親親想得我手腕腕軟，拿起個筷子我拿不住碗。”受到他的感染，獨唱立刻變成了合唱，“想親親想得我心花花顫，煮餃子下了一鍋山藥蛋。”

歷史的腳步一刻不停地走著，帶走一段段曾經的輝煌，留下燦爛的文化。作為人生必去的十座小鎮之一，今日的磧口讓人很難僅憑視覺印象再追尋到“九曲黃河第一鎮”昔日曾經擁有過的浮華。

磧口繁華時期的主街在一場黃河泛濫后被卷去一多半，現在的觀光景點尚有李家山、西灣村等處，保持了古老民居的風貌，民居傍山修建，一層的屋頂恰是二層的院子，層層疊疊，錯落有致，被稱為“小布達拉宮”。她隱于大山深處，空靈幽雅，村落遠望如展翅的鳳凰，被稱為“鳳凰山”。主體建筑以明清時期的窯洞為主，依70度的角度而建，從山底到山頂，疊置11層，一氣呵成，站在屋頂可以遠眺黃河。為防范山體滑坡，還修建了幾十米長的石頭排水溝。這里“明柱廈檐高圪臺”的建筑風格特色鮮明，磚雕木刻十分精細，導游向我們仔細講解了什么是“門當戶對”、什么是“麒麟送子”，還有“年年有魚”“福祿壽喜”等等，儒家思想在這些古建中有了深刻的體現。當年著名畫家吳冠中到此采風，原本默默無聞的古村落頓時名聲大振，成為眾多影視、寫真團隊的采風基地，也引來八方游客。

古風古貌尚不足以概括磧口的前世今生。走在古鎮鋪滿了碎石的逼仄小路上，你不得不驚嘆這里曾經的富庶和繁華。

鈴聲晝夜鳴，船筏穿梭行；商賈滿客棧，磧口“小北京”。所有這些，離不開殷實的經濟基礎作支撐。你看，幾百年來，一家家貿易局、厘金局、官鹽局，當鋪、貨棧、商會、鏢局鱗次櫛比，隨便一塊“長興店”的牌匾都是源于道光年間。廣生源是保存較為完好的三層建筑，設計高雅，工藝精湛，它是曾經號稱“晉西首富”的陳氏三兄弟的鋪面，主要經營京廣雜物。在一家掛著“圐圙”招牌的小小院落里落座，嘗一粒磧口大棗，來一份蕎面碗托，品一口紅棗釀成的香醋，端詳著眼前雕梁畫棟的房舍，愜意之情不勝言表。

陳是磧口的大姓，這里是祖祖輩輩陳氏子孫繁衍生息、創業勞作的場所。這個地處呂梁山一隅的小小古鎮，何嘗不是博大精深的晉商文明的一個縮影呢？

這正是：物阜民熙小都會，河聲岳色大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