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龍井茶“獅、龍、云、虎、梅”字號的歷史形成及其分布

摘要：歷史上“獅、龍、云、虎、梅”老字號產區是西湖龍井茶核心產區，茶園主要分布在龍井、翁家山、楊梅嶺、滿覺隴、梅家塢等村落，其字號大致形成于清末民國期間，尤其是民國期間其產地細分已較為詳細和明確。1949年后，老字號進行歸并，形成了“獅峰龍井”“梅塢龍井”“西湖龍井”3個品類，目前加上后來新增的產地品類，統稱為西湖龍井茶。

關鍵詞：西湖龍井茶；字號；“獅龍云虎梅”；產地

中圖分類號：TS272" " " " " " " " " "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 " " " " " " " " " " " " 文章編號：1000－3150（2024）04-77-6

The Historical Formation and Distribution of the \"Lion， Dragon，

Cloud， Tiger， Plum\" Brand of West Lake Longjing Tea

JIANG Xinbing1， DING Changqing2

1. Management Committee of Hangzhou West Lake Scenic Area， Hangzhou 310007， China;

2. Tea Research Institute， Chinese Academy of Agricultural Sciences/ National Center for Tea Plant Improvement， Hangzhou 310008， China

Abstract： The core production area of West Lake Longjing tea is a historical production area of \"lion， dragon， cloud， tiger， and plum\" time-honored brands. Tea gardens are mainly distributed in villages such as Longjing， Wengjiashan， Yangmeiling， Manjuelong， and Meijiawu. The brand names were roughly formed during the late Qing Dynasty and the Republic of China period， especially during the period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when their origins were more detailed and clear. After the establishment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time-honored brands merged and formed three categories： \"Shifeng Longjing\"， \"Meiwu Longjing\" and \"West Lake Longjing\". Currently， with the addition of new production areas， they are collectively referred to as West Lake Longjing tea.

Keywords： West Lake Longjing Tea， font size， \"lion dragon cloud tiger plum\"， producing area

西湖龍井茶，傳統上被稱作“龍井茶”或“西湖之龍井茶”，在歷史上，龍井茶和西湖龍井茶的概念是基本一致的，“龍井茶”的使用率、接受度和覆蓋面反而更廣泛一些[1]，其字號、產地等情況百多年來歷經發展與變化。

1 “獅、龍、云、虎”格局的形成

清末民初，因各產地茶葉品質各具特色，龍井茶開始按產地和品質分為“獅、龍、云、虎”4個字號，形成了龍井茶品類的基本格局。筆者查閱到最早關于“獅、龍、云、虎”字號的記載是1916年清華大學學生王榮吉所著《浙江杭縣近日絲綢茶之狀況》一文（圖1）。文中稱其到龍井村調查后，與村大族戚氏相談甚久，了解到4個字號的產地和品質情況，進行了大概描述，“龍井茶分 ‘獅’‘龍’‘云’‘虎’4種，（甲）‘獅’：出于龍井獅子峰，茶山只十八墩，出產甚少，其味醰，其色純，故為龍井之冠。（乙）‘龍’：出于龍井、翁家山一帶，該處地勢平坦，溪澗極多，種植既易，灌溉又便，故其出產較獅子峰為多。（丙）‘云’：產于五云山一帶，距閘口約十里（1里=0.5 km）。（丁）‘虎’：產于虎跑，離省城約十余里，凡由此發脈山中之茶，均名虎，程之遠近不計也”。所述地理位置與現今西湖龍井茶的幾個主要產地完全吻合。1917年位于龍井村的茂記茶場在《新聞報》刊登廣告，亦稱“龍井有獅、龍、云、虎之別”[2]（圖2）。

1920年《農趣》的《龍井茶之制造法》[3]記載：“（龍井茶）內分‘獅、龍、云、虎’4字號，蓋因龍井、滿家弄（即滿覺隴）、五云山、四眼井等產地不同而識別者也。”這些情況都表明至少在民國初期，“獅、龍、云、虎”細分的情況即已產生，只是當時并未進一步確定每個字號的詳細產地而已，而大體輪廓已備。

不僅如此，西湖本地的茶商、茶農還很早就具有商標保護意識。民國十年（1921），楊梅嶺村人應可林等與相關茶戶商議后，提出了商標注冊的申請，認為“凡獅子峰一處所產茶葉以‘獅’字號為商標，龍井、翁家山、上下滿覺隴、楊梅嶺、理安、赤山埠等處出產的以‘龍’字為商標，云林、法云弄、天竺、雞籠山、云山、徐村等處出產的以‘云’字為商標，虎跑、小天竺、白塔嶺等處出產的以‘虎’字為商標”。并設計了相關商標圖樣，因當時商標法尚未頒布，農商部總長王迺斌給浙江省長的咨文中稱“應暫準備案”（圖3）。雖然民國期間4個字號的商標注冊因故未進行下去，但此事也表明當時當地茶商、茶農的品牌保護意識已很強，這與現在地理標志證明商標的注冊保護堪稱異代同工。

2 “獅、龍、云、虎”的產地細分

民國期間關于“獅、龍、云、虎”的具體產地記載在早期似乎并不完全一致。1930年《工商半月刊》中《龍井茶之調查》[4]載：“西湖茶葉以龍井聞名，而尤以獅峰為著，次則云棲、虎跑，亦負盛名，固有獅龍云虎之號……凡獅龍云虎均以產地著名。”而在1931年孫籌成《說龍井茶》[5]一文中將4個字號產地范圍又進行了大范圍擴大，認為龍井周圍方圓50里都是“獅”字號；翁家山、滿覺隴，甚至梅家塢、虎跑一帶為“龍”字號；周浦、袁浦一帶為“云”字號；而富陽等地為“虎”字號。然此說與地理位置不符，且相互混亂，屬于特例。但也能看出民國中期對“獅、龍、云、虎”字號的形成和看法仍然處于相對不確定的狀態。

1935年《收音期刊》載《龍井茶》[6]：“龍井茶，以杭市府規定西湖區為范圍，如獅、龍、云、虎，靈隱、天竺諸名山。”文中又按照南山、震慶里、北山3個區域進行了劃分。南山的產地有：天馬山、珍珠寺、石屋洞、四眼井、滿覺隴、赤山埠、楊梅鎮（即楊梅嶺）、翁家山、飲馬橋、貴人峰、虎跑、掃蒂灣、楊家山、于墳、雞籠山、三臺山、小天竺、茅家埠、法相巷、龍井、十家山、理安等處。屬于震慶里的有：黃泥嶺、普福山、九里松、大司塢、獅子峰、云棲弄、行春橋、靈隱、東山弄、白樂橋、天竺、石蓮亭、黃泥弄、石虎山、玉泉、桃源村、青石橋、長生街、通利橋、法云弄等處。屬于北山的有：金祝牌樓、上字橋、銅佛寺等處。文中詳細羅列了當時的44個小產地，雖然沒有對具體產地進行字號歸類，但是已非常詳細。

又如1940年周惠農《龍井茶》[7]一文認為：“獅”字區為獅子峰、九溪十八澗、龍井村、棋盤山、靈隱、天竺、北高峰、風凰嶺、雞籠山、飲馬橋等處；“龍”字區為翁家山、楊梅嶺、南高峰、滿覺隴、石屋嶺、南屏山、法相寺、四眼井、赤山埠、百丈塢等處；“云”字號為云棲寺、五云山、大坪山、二龍頭、螺整峰等處；“虎”字號為虎跑、小天竺、馬兒山、婆丁嶺等處。

至1949年許基忠《龍井的茶葉》[8]一文則簡化為“獅”字茶：龍井村；“龍”字茶：翁家山、楊梅嶺、楊家山、滿覺隴、煙霞洞；“云”字茶：云棲、平地、天竺、靈隱、梅家塢；“虎”字茶：虎跑、徐村、之江、梵村、六和塔。

這期間最詳細地記載4個字號產地的有1935年何伯雄在《東方雜志》的《西湖龍井茶業概況》[9]及1943年《中華月報》的《談龍井茶》[10] 2篇記載，兩者對龍井茶“獅、龍、云、虎”4個字號產區的49個產地進行了統計，且完全一致，是迄今最為詳盡的小產地歸類記載，現將原文中的詳細地點和面積分布情況整理如下（表1）。

其中，“獅”字號15個點，面積84.70 hm2， 年產25 400 kg ；“龍”字號14個點，面積 19.35 hm2，年產5 800 kg；“云”字號14個點，面積52.36 hm2，年產15 700 kg；“虎”字號6個點，面積41.69 hm2，年產12 500 kg。合計198.1 hm2，產茶59 400 kg。表中的49個產茶地目前基本都尚有茶園分布，單產約300 kg/hm2，也與今產量接近。

與此同時，民國期間杭州一些較大的茶莊如翁隆盛、方正大的高檔龍井茶均按照“獅、龍、云、虎”嚴格區分，以保持各字號特色，如方正大的茶葉有特級獅峰、獅峰龍井、龍字龍井、云字龍井、虎字龍井等不同品類，另外翁隆盛針對低檔龍井茶雖然香氣較好，但口味帶粗的特點，選用較嫩的旗槍進行拼配，以稱龍字旗槍、云字芽茶、虎字云雀等加以區別。

據鄭志新等《西湖龍井茶的字號與產地》[11]等文章所述，綜合相關歷史文獻和實地調查了解。關于產地情況，比較確認的是“獅”字號源于獅子峰周圍、“龍”字號源于龍井村周圍，“云”字號源于五云山周圍，“虎”字號源于虎跑周圍，大抵是按地名來劃分。目前一般認為“獅”字號龍井茶，產地以龍井村獅子峰為中心，包括四周胡公廟、龍井村、棋盤山、上天竺等地；“龍”字號龍井茶，產于龍井村、翁家山、楊梅嶺、滿覺隴、白鶴峰一帶，本地人稱“石屋四山”龍井；“云”字號龍井茶，產地為五云山、云棲、梅家塢、瑯珰嶺西等地；“虎”字號龍井茶，指虎跑、四眼井、赤山埠、三臺山一帶所產的茶。

3 “獅、龍、云、虎、梅”的短暫形成歸類

據張書仁、王卓再《憶地方國營龍井茶場》[12]所述，1950年10月1日，地方國營茶場成立，并在政府沒收的茶園、寺廟的茶地，以及茶場在龍井、云棲等地新開辟的茶園的基礎上，設立了5個產制區：獅（獅峰）、龍（龍井）、云（五云）、虎（虎跑）、梅（梅家塢、云棲）。同時，20世紀50年代初期，梅家塢種茶面積大幅提升，故后來又有“獅、龍、云、虎、梅”5字號之稱，西湖龍井茶的5個字號完成定型。

1949年后，龍井茶和其他所有茶葉一樣，列入國家統一收購。1951年龍井茶收購尚按照“獅、龍、云、虎、梅”5類，每類分明前、雨前、一般3等。1953年建立收購標準樣，將“獅、龍、云、虎、梅”5字號調整為獅峰、梅塢、西湖3類，每類分10級。即獅峰龍井相當于原來的“獅”字號和“龍”字號，梅塢龍井相當于原來的“云”字號和“梅”字號，其他的都歸入西湖龍井，其收購價格也有明顯差異，獅峰龍井最高、梅塢龍井次之、西湖龍井第三。1965年，浙江省特產公司將獅峰、梅塢、西湖3個品類的龍井標準樣調整為西湖龍井1個標準，分 11 級（1979 年簡化為 9 級）。

總體而言，上世紀50年代直至80年代茶葉政策放開，龍井茶產區的收購基本按照“獅”“梅”“龍”3個類別進行，據謝豐鎬《西湖龍井字號的演變及其品質特征》[13]介紹：獅峰龍井產于獅子峰、龍井寺、翁家山、滿覺隴、楊梅嶺、天竺等地，茶香清高持久；梅塢龍井產于梅家塢、梵村、云棲一帶，色澤特別綠翠，外形格外光扁平滑；西湖龍井產于茅家埠、九里松、金沙灣、六和塔、虎跑等地，成茶葉質肥嫩，芽鋒顯露。這是計劃經濟時期歸類后的收購標準，與原字號茶不能完全匹配，此后較長時間龍井茶原有的4個（或5個）字號便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但目前在西湖景區的很多村莊如龍井、翁家山、楊梅嶺、滿覺隴、梅家塢等地茶村，茶農仍習慣沿用獅峰龍井、梅家塢龍井等稱謂，“獅、龍、云、虎、梅”老字號仍有其現實的產地和文化含義。

4 “獅、龍、云、虎、梅”的不同風格特點

傳統上，5個字號的龍井茶根據立地條件不同和炒制手法差異，也會形成不同風格。

“獅”字號龍井茶所產地土壤為白砂土，土壤疏松、透氣性好，產地以向陽為主，所產茶葉自然品質優越，成品獅峰龍井茶外觀綠中透黃，俗稱“糙米色”，沖泡后香氣清高馥郁持久，具有明顯的豆花香，滋味甘鮮醇厚。

“龍”字號龍井茶目前屬于老字號中茶園面積最大的區域，自然品質亦佳，其中滿覺隴的白鶴峰、楊梅嶺的百丈塢、翁家山的清明山等地土壤亦為白砂土，尤其以白鶴峰所產可近與獅子峰媲美。

“云”“梅”字號龍井茶中，梅家塢區域目前產量占整個西湖龍井茶核心產區的三分之一左右，其茶外形挺秀、狀如碗釘，干茶色澤翠綠，味鮮爽口，但香氣上略遜獅峰龍井。

“虎”字號龍井茶因產地茶園坡度較低，自然品質略低，但芽葉肥壯、芽鋒顯露。此外距離西湖較近的部分平地茶，因其立地條件較差，自然品質較低，俗稱“湖地茶”。

5" 結語

總體上，西湖龍井茶區的出產，唐宋以來原本有白云茶、香林茶、寶云茶、垂云茶等名稱；明代以后龍井茶因產地原因，所產茶質量好，從而名聲大振，于是龍井之外皆傍名牌；至晚清時期環西湖以西群山之中所產茶合為龍井茶一類；民國以后在龍井茶名下細分為“獅、龍、 云、虎”字號；20世紀50年代初期短暫形成“獅、龍、 云、虎、梅”5個字號，1953年歸類為“獅、梅、龍”3類，1965年又合為西湖龍井這一大類；上世紀80年代以后，隨著西湖龍井茶產區的擴大、西湖龍井茶基地保護區劃定，以及浙江省對龍井茶實施原產地域保護等政策實施，原來“獅、龍、云、虎、梅”小產區字號特征逐漸消失，整個西湖區行政區域內的龍井茶則統稱為西湖龍井茶。

近20多年來，隨著對傳統品牌保護意識的提升和對西湖龍井茶品牌文化的挖掘，轄區茶村、茶農以及相關學者紛紛提出要恢復“獅、龍、云、虎、梅”的字號特征。2018年由杭州西湖龍井茶核心產區商會等單位梳理了“獅、龍、云、虎、梅”主產區茶葉特點，牽頭制定了《獅峰龍井茶》（T/XHS 001—2018）團體標準，成為浙江省內首個茶葉類團體標準。2021年8月17日杭州“獅、龍、云、虎、梅”老字號西湖龍井茶保護管理及高質量發展研討會在杭州金溪山莊召開，2022年3月1日正式實施的《杭州市西湖龍井茶保護管理條例》明確提出“市人民政府應當加強對西湖龍井茶產區所在地的‘獅、龍、云、虎、梅’傳統字號文化、紅色文化的保護與傳承”。

目前，西湖龍井茶產區的生產者、經營者和管理者均認識到“獅、龍、云、虎、梅”字號的現實意義，通過加強對品質的提升，做好種質資源保護、加強傳統技藝傳承、開展科學研究等措施，一如既往地做好西湖龍井茶老字號的傳承和保護，維護好西湖龍井茶這一中國傳統茶葉品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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