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燦爛的夏天

文/劉旭東

“丁零零……”上課鈴聲打響了，伴隨著最后一聲鈴聲，小凱同學走進了教室。

和以往不一樣，他走進教室的時候頭是低著的，我對此感到十分好奇，便刻意留意了一下他。我發現他的鞋子和褲腿上有許多泥巴。

“起立！”伴隨著班長洪亮的聲音，在同學們喊出“老師好”后，我們開始上課。

在上課的過程中，我一直留心觀察著小凱同學，我發現他總是心神不寧，時不時地望著窗外，表現出既焦慮又痛苦的樣子。我想知道他發生了什么事，下課鈴聲一響起，我叫他來到辦公室，打算和他好好聊一聊。

小凱同學比較敏感，考慮到辦公室的老師太多，他不方便講話，我便帶他來到了學校操場的一個花壇旁。花壇里開著各種五顏六色、美不勝收的花朵，我們找了一個空地坐下來，聽著蜜蜂“嗡嗡”的叫聲，看著蝴蝶在我們身邊飛舞，我拍了拍小凱同學的肩膀，問道：“可以告訴老師今天發生什么了嗎？你平常上課是最認真聽講的，但今天你沒有全神貫注地聽，這是為什么呢？”

小凱同學先是哽咽了一下，然后，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抽泣對我說：“老師，我們的這趟北京之行，我可以不去嗎？”

“為什么不去呢？這是多么好的一個開闊眼界、增長知識、了解我國歷史和文化的機會呀！那里不是有許多你喜歡的建筑物嗎？像故宮、頤和園、圓明園，哦，對了，還有長城，長城不是你最想要去參觀的地方嗎？”

“老師，沒錯，我確實非常想去爬長城，可是……可是……”說著，他轉過身，把頭埋在雙腿間，雙手抱著雙腿開始哭了起來。

“沒事。別擔心，有什么事情可以跟老師說，老師一定會竭盡全力幫助你的。”

小凱同學這才慢慢地抬起頭，用無助的眼神看著我說：“老師，這些日子我要替父親干田里邊的活，沒有時間去北京了。”

“干田里邊的活？田里邊的活不一直是你爸爸在做嗎？”

說到這，小凱同學的情緒再一次崩潰了。他一邊大聲哭著，一邊捂著眼睛對我道：“老師，我爸為了給我賺去北京游學的錢，在給別人打工時從駕駛著的三輪車上不小心摔下來，摔傷了。現在他還在醫院里邊，所以田里邊的活只能我干了。”

說完這些話，小凱的臉上透露出放松的神情。

我向小凱靠近了些，看著他的眼睛，溫和地對他說：“沒事兒，北京你可以去，田里邊的活，老師可以幫你一起干。”

聽到這話，小凱同學站起身來，向我鞠了一個躬，道：“謝謝您，老師。”

那之后，我和小凱之間就有了一個秘密。每周二、周三的體育課，我都會和他來到他家的地里干活，由于學校離他家的地不是很遠，我們通常步行10 分鐘就到了。

天氣非常炎熱，我們汗流浹背。

在干活的過程中，我對小凱說：“今年你讀初二年級了，明年就要中考了，你一定要加油。”小凱同學說：“沒有問題，我一定會拼盡全力考上省里邊最好的高中。”我看著他，感到非常欣慰。

就這樣，我們在堅持了一個多月后，小凱的爸爸康復了。于是，他便接替了我們的“工作”。

大概一個星期后，我們制定的游學北京的時間也到了。考慮到小凱家里邊的經濟條件有限，再加上他的父親前不久才受了重傷，我便替他交了游學的費用。

按照我們的既定計劃，第二天下午我們就來到了北京。

我們首先來到了八達嶺長城。看著眼前的長城，小凱同學激動極了，他迫不及待地一個臺階一個臺階地向上爬去，直到到達那塊上面刻著“不到長城非好漢”的紀念碑才停止。

回到學校后，小凱同學簡直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學習更加努力了。

但讓我沒想到的是，沒過多久，他高漲的學習熱情就消失了。

原來，他的爸爸舊傷復發，他不得不承擔起照顧家庭的重任。

上午放學后，當別的同學都在爭先恐后地擠出教室想跑回家吃飯的時候，他卻獨自坐在座位上，從抽屜里拿出兩個饅頭啃了起來。這一幕剛好被我看見，顧不上想太多，我幾個飛步就走到他身旁，坐了下來，道：“小凱，能告訴老師你為什么不回家吃飯嗎？”

“老師，我爸爸舊傷復發了，如果我回家吃飯的話，他就要為我做飯，這樣他會非常辛苦，我想中午我不是很餓，吃兩個饅頭打發一下就行了，等下午放學回到家，我再給爸爸和我做飯。”

聽到小凱的話，我的鼻子頓時一酸，竟說不出一個字來。

沉默了許久后，我終于脫口而出道：“小凱，跟老師來。”很快，我帶他來到了學校的食堂，并給他盛了滿滿一盒飯，里面有肉及各種他喜歡吃的蔬菜。

“老師，我可以吃嗎？”

“當然。”我說。于是，他便開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吃完后，小凱同學并沒有立刻離開食堂，而是靜靜地待在食堂的角落，用低沉的聲音跟我說：“老師，感謝您這么長時間對我的關照。我可能要退學了。醫生說我爸爸的身體越來越不好，我想在家里多幫他做一些事情，好好陪陪他。”

“小凱，老師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但你爸爸知道你這么做的話，他一定會非常失望，非常難過的。你爸爸一定非常希望你考上我們省里最好的高中。”

“可是……”說著說著，他的眼淚奪眶而出。

那個下午，我和小凱一起來到了他家。我將自己的一半工資放在一個信封里，親自交給了他的父親。

離開小凱家的時候，我用堅定的目光看著他，道：“小凱同學，老師相信在明年的中考中，你一定會考出好成績的。”

他非常用力地朝我點了點頭。

自那之后，小凱同學的學習一路高歌猛進，每次考試都是我們班的第一名，并在來年的中考中，一舉獲得我縣的第一名，考上了省里最好的高中。

在去高中報到的前一天，小凱同學給我寫了一封感謝信，我現在依然記得那份信的名字：那年，燦爛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