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深思的可能性模式看智能算法時代主流價值創新傳播

【內容提要】智媒時代，算法正在重塑著信息獲取方式和媒介傳播格局，主流價值內容傳播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機遇和挑戰。在智能算法持續滲透、人機協同發展的社會環境新樣態下，必須從優化算法機制、創新媒介內容、提高公眾素養、完善法律規制等途徑讓主流價值“駕馭”算法，助推社會主流價值觀的構建。本文基于深思的可能性模式，分析當下主流價值內容有效傳播的現實案例背后蘊含的創作邏輯與傳播路徑，探討增強主流價值內容傳播力的方式方法，以期為多層面、多主體的智能協作中傳播和引領主流價值觀提供方法路徑。

【關鍵詞】主流價值 傳播 深思的可能性模式 算法

在現代化強國建設進程中，意識形態與主流價值內容的重要性日益彰顯，它深刻影響著人們的思想和觀念。因此，習近平總書記特別強調：“要運用信息革命成果，推動媒體融合向縱深發展，做大做強主流輿論，鞏固全黨全國人民團結奮斗的共同思想基礎。”[1]做好新時代意識形態工作，就要在互聯網這個新的主陣地上加強主流價值內容建設，創新主流價值傳播手段。如何打破“信息繭房”“過濾氣泡”等影響，有效地傳播公共信息，完善個體對社會環境的認知，在信息紛繁復雜的新媒介中傳播主流聲音，是當下值得研究的問題。

一、算法焦慮：主流價值傳播新挑戰

從web1.0 到web3.0，互聯網技術不斷發展、生態重塑升級，除渠道的選擇之外，用戶獲取信息的寬度和廣度也被以算法推薦技術為基礎的個性化信息服務所影響，人工智能技術發展下，尼葛洛龐蒂在互聯網出現之初所預言的可以根據個人興趣選擇內容的“我的日報”似乎已經實現。智媒時代，算法的精準推薦和個性化定制在為用戶帶來便捷的同時，也帶來了關于“信息繭房”的隱憂，過于“私人定制”的信息會不斷強化用戶本就了解的內容或始終認同的觀點，導致獲取的信息越來越局限。

算法是“計算過程的抽象、形式化描述”[2]。智媒時代，不斷精進的算法技術重塑著人們的生活習慣和思維方式，精準化傳播已成為必然趨勢。除了受眾自主選擇信息接收渠道和內容外，算法也在不斷精進，旨在為受眾提供更加個性化的信息服務。個體接收到的信息越來越符合自身偏好，久而久之導致接收信息窄化，接觸不到更廣泛的信息，慢慢被封閉在“繭房”之中。

美國學者桑斯坦在《信息烏托邦——眾人如何生產知識》一書中提出了“信息繭房”這一概念，他指出，“信息繭房”意味著我們只聽我們選擇和愉悅我們的東西，久而久之就將自身桎梏于像蠶繭一般的“繭房”之中。[3]帶有預言感的隱喻反映著個體在信息技術急速發展的時代里對科技弊端的擔憂。其實，信息時代算法推送并不是導致“信息繭房”的直接原因，選擇性接觸是人類與生俱來的趨利避害行為。[4]千年前“何不食肉糜”的晉惠帝、《懺悔錄》中讓吃不起面包的農民吃奶油點心的公主都是封閉在階級的“信息繭房”中而不自知的典型體現。只是算法推送和社交網絡的放大，讓這種現象更為顯而易見。除桑斯坦之外，互聯網活動家帕里澤也用“過濾氣泡”這一概念表達算法過濾信息對受眾的影響。他在《過濾氣泡：互聯網沒有告訴你的事》一書中提出，搜索引擎可以通過用戶的喜好為用戶過濾掉異質信息，在為用戶打造個性化信息世界的同時構筑起“隔離墻”，使用戶處在“網絡泡泡”環境中，阻礙多元文化觀點交流。[5]無論是“信息繭房”還是“過濾氣泡”，都表達著對當下算法崛起、信息過濾的擔憂和反思。

法蘭克福學派“媒介即意識形態”的觀點闡釋著媒介與意識形態密不可分的關系。互聯網的迅猛發展與新技術的不斷迭代使媒介環境發生深度變革，在網絡空間掌握意識形態主權、弘揚主流價值觀成為當下一項重要工作。

主流價值觀是以對公眾利益具有主導作用的價值理念為依據，以保障公共利益為目的的價值觀，反映的是社會中絕大多數成員的價值取向。[6]中國社會新時代的主流價值觀是在發展中不斷實踐而來的，代表科學、先進的思想文化方向，對社會的發展和民族的進步有著深遠的影響。信息爆炸的智媒時代，主流價值信息不僅會受到龐雜的信息沖擊，還會面臨與大量泛娛樂化信息的競爭，受眾偏娛樂化、輕松化的信息選擇也會影響算法的推薦。但與此同時，算法的使用也能為主流價值的傳播提供新的機遇，在海量的充斥著消費主義、享樂主義的信息之中，高質量的主流價值內容能夠引導受眾理性思考，在泛娛樂化的氛圍中緩解“審美疲勞”，吸收正能量。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政治局第十二次集體學習時明確指出，要用主流價值導向“駕馭”算法，全面提高輿論引導能力。[7]如何正確地利用新技術，讓受眾樂于接受主流價值，是中國故事、主流聲音得到更廣泛深遠傳播的應有之義。

二、算法革命：主流價值內容賦權邏輯

智能算法時代，主流價值內容要想脫穎而出，就要跳脫出傳統媒體的桎梏，培養新媒介意識，在“萬眾皆媒”的環境中重塑主流媒體權威，提高內容質量，提升主流價值引導力、影響力。深思的可能性模式（the elaboration likelihoodof persuasion）由社會心理學家理查德·佩蒂和約翰·卡西歐普提出。該模式從受眾的角度出發，把說服的過程分為兩個可能性路線，一個是深思熟慮的中心路線，另一個是缺乏深思、比較感性的邊緣路線。[8]佩蒂和卡西歐普認為，這兩種信息處理模式的選擇與受眾接受信息的動機和處理信息的能力相關：若信息與受眾的相關性密切、受眾對信息的需求強烈，且受眾具備分析處理該信息的能力，那么受眾就會使用中心路線對信息進行深入的思考與處理；反之，受眾則會使用邊緣路線來處理。在使用邊緣路線處理信息時，由于對信息缺乏足夠的興趣或理解的能力，受眾無法對信息進行理性地分析，而是會通過一些暗示性的外部因素來決定自己對該信息的態度，這會導致受眾對信息的態度容易發生改變。經過中心路線處理的信息則會更加詳盡、深刻，不會輕易動搖。讓受眾樂于接受所要傳播的信息，多使用中心路線對信息進行處理，是提高傳播信息有效性的重要因素。所以，要想增強主流價值傳播力，從傳播內容、傳播方式、傳播渠道等方面都要在符合當下語境的情況下升級迭代。

（一）保質保量的內容，加強主流價值內容影響力

智媒時代，傳統媒體一家獨大的局面不復存在，人人皆可生產、傳播信息導致目前各類平臺上信息質量參差不齊，真假信息相互摻雜，難以分辨的受眾很容易對主流價值傳播主體的權威性與傳播內容的可信度產生質疑。而大數據是算法推薦的前提，內容池是算法推薦的基礎，[9]源源不斷更新的海量信息中，主流價值內容想要獲得算法推薦，提高其在信息資源中的占比是首要條件。但若只追求數量不追求質量則無法調動受眾深思的可能，依舊不能達到弘揚主流價值的目的。

理查德·佩蒂和約翰·卡西歐普指出，受眾在對信息內容不感興趣時，多會采取邊緣路徑處理信息，并被一些邊緣性的暗示如傳播主體身份是否權威、傳播內容是否看似專業等影響，決定自己是否接受信息所傳遞的觀點。[10]由于經過邊緣路徑處理未經過深思熟慮，受眾的觀點態度容易隨時間改變。霍夫蘭等人的實驗中發現的“休眠效果”也證明了這一點，隨著時間流逝，受眾首先遺忘的是信源，低可信度信源和高可信度信源發出的信息在一定時間后逐漸靠近，受眾最后認同的觀點態度依舊取決于傳播內容本身。[11]故主流價值的宣傳不能只依賴于信源主體本身的權威性，想要讓受眾采用中心路線審視處理主流價值內容、長久堅定地認同主流價值觀點，傳播內容的貼近性、可靠性、新穎度和價值是更需要關注的方面。

《央young 之夏》是2021 年中央廣播電視總臺新媒體平臺央視頻出品的主播新媒體才藝秀，總臺的數十位主播同臺競演，把優秀傳統文化、社會主義先進文化與互聯網流行元素有機融合，在一個個別開生面的節目中展現總臺主播風采，引領審美風向，弘揚主流價值。節目在央視頻客戶端實時播放量超過6000 萬，相關內容視頻全網播放量高達9 億多，全網話題總閱讀量超過20 億，成功實現了“破圈”。[12]總臺的權威身份與《央young 之夏》溫度、深度、新穎度并存的內容相輔相成，不僅能夠激發受眾使用深思的中心路線，以受眾喜聞樂見的方式讓主流價值深入人心，還能夠獲得廣泛的群體認同與討論，在受眾的關注與互動中獲得更多算法推送，讓主流價值廣泛傳播。

駕馭算法，提升主流價值傳播力，要求傳播主體積極擁抱變化，緊跟潮流，利用新興媒體，更新互聯網思維，創作出優質的主流價值內容。同時，主流媒體要在信息爆炸的情況下扮演好信息“把關人”的角色，為受眾篩選真實可靠的信息，輸出優質內容，重塑權威。

（二）易傳易懂的方式，提升主流價值傳播力

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全程、全息、全員、全效”四全媒體，[13]是對全媒體發展狀況的科學判斷，也是對媒體工作者提出的新要求、新挑戰。其中，“全效媒體”聚焦傳播有效性，關注傳播效果，衡量傳播意義與價值。全媒體時代的信息海嘯中，算法的便利帶來的惰性使受眾越來越局限于自己喜歡或易于理解的內容，主流價值信息需要同時具備內容的高質量與形式的創新性，才能獲得受眾的信任與青睞，實現廣泛、高效地傳播。

根據深思的可能性模式，受眾對于不感興趣的或缺乏理解能力的信息多采用邊緣路線進行處理。面對媒介素養高低不同的廣泛受眾群體，主流價值內容需采用大多數受眾喜聞樂見的方式進行傳播，才能促使受眾采用中心路線對其進行理解吸收，以有效傳播主流價值。

《主播說聯播》是中央廣播電視總臺新聞新媒體中心于2019 年7 月推出的短視頻欄目，采用短視頻、說新聞的形式，把當天《新聞聯播》中的熱點話題用更加“接地氣”的話語體系、更符合新媒體平臺的形式，在更多用戶使用的短視頻平臺進行傳播。截至2023 年5 月，《新聞聯播》官方賬號在抖音平臺已有362.8 萬粉絲，3.6 億次獲贊；在快手平臺更是收獲了4550.5 萬粉絲和8.5 億次獲贊。同時，《新聞聯播》官方賬號也入駐了年輕亞文化群體更為聚集的B 站，從各方面拓寬了傳播渠道，獲得更廣泛的受眾群體。

形式方面，《主播說聯播》把《新聞聯播》半小時內容中的精華部分以1-3 分鐘的時長呈現，符合受眾碎片化、流動性的信息獲取習慣。同時，《主播說聯播》根據新媒體平臺的屬性調整呈現形式，把傳統《新聞聯播》的橫屏變為豎屏，符合移動端用戶豎屏、小屏的觀看習慣。語言方面，《主播說聯播》脫離《新聞聯播》嚴肅的宏大敘事，使用簡單易懂、平民化的語言拉近與受眾的距離。傳播的信源與受眾的相似性越大，傳播效果越好，[14]主播不再是主播臺后不茍言笑的形象，而是用口語化的表達方式像朋友一樣與受眾親切交流。與不帶情緒意義的刺激相比，具有情緒意義的刺激能引起更多的注意傾向，[15]主播活潑的語態與豐富的體態語消解了主流敘事的嚴肅莊重，讓受眾更能與主流話語共情，在輕松幽默的氛圍中引導受眾關注時事熱點，對輿論風向引領起到積極作用。通過形式與內容的創新，《主播說聯播》用受眾更樂于接受的方式傳遞《新聞聯播》中的嚴肅政治話題，在主播的侃侃而談中進行議程設置，讓受眾用中心路線對《新聞聯播》中的社會熱點、公共話題進行思考，并自然而然地認同主播也就是主流媒體所傳遞的價值態度，達到更好的宣教效果，同時引發在社交媒體平臺的廣泛互動與討論，讓主流聲音傳得更遠。

在互聯網的萬千信息之中，想要讓算法捕捉到主流價值內容，讓用戶樂于接受主流價值內容，在信息的內容和形式方面都需優化。主流價值內容的傳播若只注重內容不注重形式會給受眾帶來強制灌輸之感，盡管內容優質卻不能引發受眾停留并深思，而只注重形式不注重內容或許在一時能博得受眾的眼球，卻無法贏得長久的認同。只有創作出內容和形式都符合受眾喜好與市場預期的作品，讓先入為主的好感占據受眾認知過程的主導地位，促進受眾以積極的心態和深思的模式處理信息，才能使主流價值內容一經投放就獲得關注熱度，才能被算法推送給更多受眾，以達成正向循環。

三、駕馭算法：主流價值內容傳播之道

在瞬息萬變的智能算法時代，傳統的“人找信息”早已轉變為“信息找人”，主流價值內容要想觸達到更多用戶，達成更加廣泛深遠的持續性傳播，就要了解算法、善用算法、駕馭算法，用符合時代技術發展潮流的方式方法，不斷地鞏固、加深、強化傳播效果，增強主流價值傳播力。

（一）建立媒體矩陣，搭建主流價值內容的傳播平臺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很多人特別是年輕人基本不看主流媒體，大部分信息都從網上獲取。必須正視這個事實，加大力量投入，盡快掌握這個輿論戰場的主動權，不能被邊緣化了。”[16]全媒體時代，主流價值內容在互聯網場域不僅不能缺席，還需起到關鍵性作用。除“兩微一端”外，越來越多主流媒體和主流內容創作者向更廣泛的社交媒體平臺、短視頻平臺等進軍，建立起媒體矩陣，整合媒體資源，讓主流價值產生更大回響。

經常重復傳達相似的信息可以有效地調動受眾處理信息的中心路線，引導受眾不斷加深對內容的印象和理解程度。故對于優秀的正能量內容，各個平臺都應當積極進行推廣，發揮媒體矩陣的集群優勢，全渠道全方位傳播主流價值，增加主流內容曝光率，讓主流價值內容抵達每一個信息可以觸及的角落。

（二）優化智能算法設計，營造主流價值內容的傳播環境

算法的廣泛應用在提升主流價值內容傳播的精確度的同時，也對其傳播的廣泛度帶來了沖擊。要想在“信息繭房”的影響下提高主流價值的傳達率和影響力，需要從信息供給側進行內容革新，也需要對算法進行一定程度的人工干預。

《中華人民共和國個人信息保護法》把“自動化決策”一詞定義為“通過計算機程序自動分析、評估個人的行為習慣、興趣愛好或者經濟、健康、信用狀況等，并進行決策的活動”。數據、流量固然是影響信息自動化決策的重要因素，但究其本質，算法程序本身才是影響決策的底層邏輯。想要做到習總書記指出的“主流價值駕馭算法”，沖破“信息繭房”的束縛，除了創作投放大量高質量主流價值內容之外，也要對算法進行優化，讓算法為主流價值內容保駕護航。

《互聯網信息服務算法推薦管理規定》要求，算法推薦服務提供者應當堅持主流價值導向，積極傳播正能量，應當采取措施防范和抵制傳播不良信息、在重點環節積極呈現符合主流價值導向的信息。在算法設計中，可通過改變只看數據和熱度的推送機制，提升優質內容推送占比，加大主流價值內容推送力度，對優質創作內容進行扶持和獎勵。在開屏、熱搜、榜單、置頂等精選區域，保證主流價值內容的占比，做好話題引導與議程設置。同時，媒體工作者應當始終緊跟時事熱點，把握輿論風向，干預信息篩選，防止信息生產全流程走入“新聞黑箱”，把意識形態傳播的主導權握在自己手中。

（三）提高公眾媒介素養，夯實主流價值內容傳播的人文基礎

算法的推送強化著受眾的個人偏好，影響著受眾的信息選擇，同時受眾的價值觀與行為也在一定程度上反作用于算法。有效傳播主流價值，除對傳者提出要求外，受眾也有理性思考、全面分析各類信息的責任。大多數用戶的選擇和分享決定了信息中心化的內容，決定著算法推薦。[17]如果受眾媒介素養達到一定高度，低俗、低質的信息內容就無法引起用戶的興趣，從而無法被算法大量推薦，不會成為熱門話題。

信息繭房的產生與受眾對算法推薦的依賴息息相關，由于依賴于算法可以大大降低獲取信息的成本，而人總是偏向于用更少的代價得到更大的回報，故受眾會被算法推薦不斷強化個人偏好，導致被“繭房”包裹。兼容異質人群和異質信息的公共參與素養是哈貝馬斯所說的交往理性的重要組成部分，[18]提高受眾媒介素養，破解“信息繭房”影響，需調動起受眾對全方面信息的需求，而不是停留在舒適的“過濾氣泡”內。同時，媒介素養的提高也可以讓受眾有能力接受更為深刻復雜的主流價值內容，使用中心路線對主流價值信息進行分析處理，從而達到更好地傳播效果。

四、結語

新技術的使用與發展打破媒體形態、用戶與非用戶的邊界，全面嵌入日常生活之中，在為信息生產注入新動力的同時逐漸重塑用戶思維模式與信息傳播秩序，改變了主流價值形塑路徑。因此，把握好技術與人文、現實與虛擬、秩序與賦權的動態平衡，提升智能算法時代主流價值內容的傳播力、引導力、影響力和公信力，對主流價值傳播有著現實的價值和深遠的意義。我們應在擁抱時代變化，順應技術潮流的同時，以明辨思維平衡人機關系，堅持將正確的價值理念貫穿和融入算法全流程，用主流價值“駕馭”算法，糾正價值偏向，規范社會行為，確保算法朝著有益于社會福祉的方向發展，讓主流價值傳得更廣、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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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吳天易，華東師范大學碩士研究生

編輯：王洪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