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冒險游戲開展的困境及支持策略

王梓銘 何京玉

玩是兒童的天性，愛冒險亦是兒童的天性。兒童天生的好奇心會通過冒險性和探索性的游戲與未知世界產生聯結，使得兒童收獲與發展新的技能和行為。[1]兒童有著探尋未知和挑戰困難的勇氣，這些正是兒童愛冒險的天性所帶來的。

《幼兒園教育指導綱要（試行）》強調，要把保護幼兒的生命和促進幼兒的健康放在工作的首位。[2]保證兒童在園安全是幼兒園開展各項活動的前提和基礎。但是，部分幼兒園為了追求兒童的絕對安全，會制止兒童的追逐打鬧行為，警告兒童遠離高處、禁止攀爬，限制兒童的活動范圍，等等。成人的過度保護，將兒童從一個天生的“冒險家”變成了被動的“被保護者”，剝奪他們游戲權利的同時，也限制了他們探究和挑戰事物的機會。兒童有一百種語言，亦有一百種進行冒險游戲的方式。正確認識冒險游戲的價值，辨別冒險與危險的區別，才能在今后開展冒險游戲時權衡風險與安全。冒險游戲在帶給兒童豐富的游戲體驗的同時，也能促進兒童身體素養、意志品質、合作能力等的提升。

一、冒險游戲的含義及類型

挪威學者艾倫·桑德斯特（Ellen Sandseter） 率先提出冒險游戲（Risky play）的概念，即冒險游戲是一種令人興奮且具有挑戰性的游戲形式，同時伴隨著一定的身體傷害風險。[3]此后冒險游戲的內涵被歐美研究者利特（Little H）、克勒普（Kleppe）等人不斷豐富。近年來，國內學者認識到冒險游戲的價值，對冒險游戲展開了初步探索。我國學者袁怡曼較早在國內開展對兒童冒險游戲的研究，并綜合國內外專家學者的觀點，經觀察與訪談，將冒險游戲定義為：在幼兒園戶外的，以挑戰性為核心的，提供測試極限、探索邊界和學習風險管理機會的游戲形式，且這類游戲的意外傷害率并不高于其他游戲類型。[4]本文結合中外兒童冒險游戲研究，將冒險游戲的類型歸納如下：（1）高度游戲：從高處墜落時有受傷的風險，如各種形式的攀爬，從很高的地方跳躍等。（2）高速度游戲：速度失控可能導致與某人或某物發生碰撞，如高速騎自行車從斜坡跑下來，從較高的滑梯上滑下來等。（3）使用危險工具的游戲：工具的危險性可能導致受傷，例如用來削木塊的刀、釘子、錘子、繩索等。（4）追逐打鬧游戲：兒童可能會互相傷害，如摔跤、推搡、用樹枝攻擊等。（5）有危險因素的游戲：兒童可能掉進或掉落的地方，如在河邊、沙灘旁玩耍等。（6）失蹤游戲：在游戲中暫時性的“消失”，如離開父母或教師的視線、獨自在陌生的環境中探索、躲藏在輪胎后或塑料桶中等。

二、冒險游戲開展的價值

（一）冒險游戲能促進兒童的身體健康

兒童在進行冒險游戲時會有大量的身體運動參與，這不僅有助于他們進行體育鍛煉，還能有效促進他們肌肉、耐力和骨骼等方面的發展。[5]比如跑步、騎車、爬坡等游戲可以給兒童帶來全面的身體和運動刺激，增強身體素質的同時提升運動技能；冒險游戲中涉及奔跑、跳躍、攀爬等動作，能夠增強兒童大肌肉群的活動能力，并幫助他們更好地控制和協調肌肉運動。不同類型的冒險游戲可以幫助兒童積累和豐富不同性質的運動經驗。如兒童在追逐和打鬧的游戲中，協調自身肢體動作的同時還要注意與同伴之間的互動；在高速度滑行時需要觀察周圍環境，控制身體的平衡；等等。

（二）冒險游戲能促進兒童的認知發展

兒童參與冒險游戲可以鍛煉他們的感知能力，包括深度、形狀、大小和空間定向能力等。這些既益于兒童的生存，也有利于兒童在成年后處理重要的適應性任務。[6]此外，華愛華強調增加兒童的冒險游戲機會能夠提高兒童的風險感知能力、應對風險的技能、克服困難和解決問題的能力。[7]兒童在冒險游戲中獲得的各方面能力可以激發其自我效能感的提升和自我意識的增強，進而習得自信、勇敢、獨立等良好品質。

（三）冒險游戲能促進兒童的親社會性發展

富有冒險性和挑戰性的游戲環境為兒童提供了互動交往的機會和條件，他們在互相幫助、協商、謙讓、關心中獲得親社會性的發展。通過共同制訂游戲規則、相互分享游戲經驗、合作探索游戲任務，兒童可以發展出合作、分享等親社會行為，同時也能學會尊重他人的想法和需求。在團結合作中取得成功，從而體驗冒險游戲帶來的快感。

三、冒險游戲開展的困境

（一）混淆游戲中的“冒險”與“危險”

成人對“冒險”和“危險”的錯誤辨析是影響冒險游戲開展的主要因素。在兒童的成長過程中，不僅家長會為兒童排除所有的危險因素，教師也會預先防范冒險游戲所帶來的潛在風險。在開展冒險游戲時，教師往往對兒童可能發生的碰撞、沖突等感到焦慮和擔憂，也擔心家長的追責。其實，“冒險”和“危險”有著本質上的區別。格林菲爾德（Greenfield）曾指出，危險是孩子看不到的東西，而冒險是結果的不確定性，需要孩子選擇是否冒險。[8]具體而言，危險是指在有危險源的情況下，可能會造成傷害的情況或產品，例如無保護地跌落或磨損的繩索。在開展冒險活動時，教師應消除這些危險因素，才有助于兒童安全地探索風險和學習。也就是說，冒險并不是簡單地“面對”危險，也不是在沒有警告或沒有意識的情況下讓自己處于“危險”之中，它是主動對于未知事物的探索和嘗試。薩拉（Sarah）等人觀察了10個兒童在戶外進行的冒險游戲后提出：危險并不是冒險游戲的重要組成部分，游戲中的不確定性才是冒險游戲的魅力之處。[9]正因為成人混淆了對冒險和危險的認知，也常常錯誤地認為兒童無法區分危險和冒險，并過度保護兒童，導致他們只能暫時獲得一種阻礙發展的安全感，而無法培養持久的風險抵御能力。

（二）開展冒險游戲的形式較為單一

幼兒園在開展冒險游戲時較為集中且多發生于大型戶外體育活動、體育集體教學和混齡游戲活動當中。其實，冒險游戲的類型多樣，但大多數幼兒園開展冒險游戲的形式主要是高度游戲和高速度游戲。相較于其他幾種形式，開展高度游戲和高速度游戲時，教師更容易對突發事件進行干預和控制，追逐打鬧游戲在幼兒園則被嚴加防范。教師為了最大限度給兒童提供安全的游戲環境，進行游戲的工具也會被“改造一番”，如在戶外使用的工具不能有鋒利、尖銳的部分等；國外兒童在進行失蹤游戲時多在森林等自然環境中“短暫地消失”，而我國大部分幼兒園在開展冒險游戲時因為自然環境的缺乏和戶外環境的限制，“短暫地消失”的躲藏游戲主要借助圓桶、滑梯等完成。綜上所述，幼兒園開展冒險游戲的單一性，制約了兒童在冒險游戲中創造力、風險感知能力和問題解決能力的發展。為了讓兒童在自我保護的同時能夠自主探索多樣化、非常規的冒險游戲，幼兒園需要改善和提升游戲環境，為兒童創設更豐富的冒險機會。

四、冒險游戲的支持策略

（一）增進教師對兒童冒險游戲的支持

首先，教師要通過學習冒險游戲的相關理論，了解學習國外幼兒園開展冒險游戲的經驗，增進自身對冒險游戲的全面認識。在多次實踐和反思中重構對冒險游戲的認知，一步步將冒險的機會還給兒童。其次，教師在開展冒險游戲前要準確評估游戲環境和游戲材料的安全系數，識別游戲過程的風險因素。在游戲中及時控制和處理“危險”情況，進而守護兒童在游戲中“冒險”的樂趣。再次，建立冒險游戲的規則能有效幫助兒童規避“危險”，并讓他們充分享受“冒險”的過程。教師可讓兒童參與制訂冒險游戲的規則，一方面能讓兒童明確在游戲過程中的注意事項，引導其在冒險游戲中進行風險評估，從而提升他們的安全意識；另一方面能夠引導兒童樹立冒險游戲的規則意識，幫助兒童在享受冒險帶來的積極情緒體驗的同時避免因不恰當的冒險行為而帶來不必要的傷害。

（二）增強家長對冒險游戲的認識

幫助家長建立科學的冒險觀，是理解與支持幼兒園開展冒險游戲的重要前提。幼兒園可通過家長會等形式幫助家長了解冒險游戲在兒童成長中不可替代的價值，正確看待游戲中“冒險”和“危險”的區別，初步建立對幼兒園開展冒險游戲的信任。還可以借助家長開放日、趣味運動會等活動，引導家長了解兒童在冒險游戲中風險預判能力的提升、身體機能的健全發展等，更新家長對于冒險游戲的認知。此外，教師可通過公眾號、小視頻、成長檔案袋等方式記錄兒童在參加冒險游戲中收獲的成長和進步，緩解家長過度保護的焦慮和擔憂，從而讓家長放心地讓兒童在冒險游戲中探索與發現，幫助家長將對兒童在冒險游戲中的“過度保護”逐漸轉變為“信任保護”。

（三）豐富兒童的冒險游戲形式

一方面，允許兒童自發進行冒險游戲。教師應保證冒險游戲有充足、連續的時間和足夠的活動空間，并最大限度地保障兒童進行冒險游戲的機會和權利。但是，“安全問題”往往束縛著兒童自發生成的游戲行為，讓兒童失去了對冒險游戲的自主選擇，也剝奪了其發展防范風險意識的機會。因此，當面對兒童自發進行冒險游戲時，教師不能一味地制止，而應在保證兒童相對安全的同時對兒童的冒險游戲行為進行觀察，給予兒童獨自面對風險的發展機會，做他們冒險游戲的“記錄者”。游戲結束后可通過一對一交流游戲體驗或向其他兒童分享游戲的心路歷程，幫助兒童正確認識冒險游戲中的安全問題，從而在之后的冒險游戲中學會風險識別和風險應對。

另一方面，拓寬兒童冒險游戲的空間。吉普森（Gibson）認為，自然環境相較于標準化的游戲場地能為兒童提供更激烈、多樣的游戲活動。[10]自然環境中樹木更多，能夠為兒童提供適宜躲避的場景；陡峭的天然山坡、巖壁等也能豐富兒童更高風險程度的冒險游戲形式。我國大部分幼兒園的戶外環境多以人造環境為主，自然元素相對較少，雖然保證了兒童在進行冒險游戲時的相對安全，但也減少了他們在大自然中探索未知環境的機會。因此，幼兒園可以嘗試定期組織兒童在自然環境中進行冒險和挑戰。在家長的協同下，帶領兒童外出去森林公園、植物園、公園等自然戶外空間，讓兒童在探索自然中嘗試不同的游戲類型，重新感受冒險游戲帶來的刺激。如在山坡上抱成一團、蕩速度更快的秋千、在小河附近嬉戲等。與此同時，教師和家長不僅能作為“保護者”守護兒童的安全，亦能作為“支持者”保障他們多途徑體驗冒險和探索的機會。成人的“信任保護”會更有助于發展兒童可持續的冒險精神，從而為未來生活應對風險和挑戰打下堅實的基礎。

參考文獻

[1] 尹國強.幼兒園應尊重與培養兒童的冒險精神[J].幼教新視野，2010（01-02）.

[2] 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幼兒園教育指導綱要（試行）[S].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3.

[3][10]Sandseter E B H. Affordances for risky play in preschool： The importance of features in the play environment[J]. Early childhood education journal， 2009， 36： 439-446.

[4] 袁怡曼.幼兒園開展戶外冒險游戲的調查研究[D].鄭州：河南大學，2022.

[5] Whitebread D. Free play and children's mental health[J]. The Lancet Child & Adolescent Health， 2017，1（3）： 167-169.

[6] 向華.5-6歲兒童眼中的冒險游戲[D].成都：四川師范大學，2021.

[7] 華愛華.幼兒戶外游戲的挑戰與安全[J].體育與科學，2009，30（04）.

[8] Greenfield C. Outdoor play： The case for risks and challenges in childrens learning and development[J]. Safekids News， 2003， 21（5）.

[9] Hinchion， Sarah， Ellen McAuliffe， and Helen Lynch. Fraught with frights or full of fun： perspectives of risky play among six-to-eight-year olds[J]. European Early Childhood Education Research Journal， 2021， 2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