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嘉玥?李蔚?張姝玥?何清華
摘 要 新冠肺炎疫情極大威脅了大學生的心理健康,本研究旨在探討疫情背景下生命意義如何變化及其對大學生心理健康的保護性作用。研究1采用生命意義問卷(MLQ)對大學生樣本A(N=486)和B(N=466)分別進行三次追蹤,考察疫情期間生命意義的變化。研究2對樣本A采用MLQ和醫(yī)院焦慮抑郁量表(HADS)進行兩次追蹤,進一步探究生命意義對心理健康的保護性作用。結果發(fā)現:(1)疫情的發(fā)生削弱了大學生的生命意義體驗和尋求;(2)疫情期間生命意義體驗與焦慮、抑郁是相互影響的關系:抑郁可以削弱生命意義體驗,生命意義體驗對降低焦慮和抑郁具有保護性作用。研究結果為生命意義與心理健康的關系提供了縱向證據,為應對突發(fā)創(chuàng)傷事件后的心理健康工作提供了理論依據。
關鍵詞 生命意義;焦慮抑郁;潛在剖面分析;交叉滯后
分類號 B849
DOI:10.16842/j.cnki.issn2095-5588.2024.06.001
1 引言
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簡稱新冠肺炎)是由新型冠狀病毒引起的肺部病變疾病。自2019年12月暴發(fā)后在世界范圍內流行。這場突發(fā)的、大規(guī)模的公共衛(wèi)生事件極大威脅了個體的精神及心理健康。由于大學生群體更容易受到新冠肺炎疫情期間生活節(jié)奏、學習方式突然變化以及缺乏社會和家庭支持等因素的影響,其心理健康面臨更高風險(Cao et al., 2020; Gong et al., 2022; Ma et al., 2020)。例如一項元分析表明,大學生比其他群體更容易焦慮和抑郁(Yuan et al., 2022)。此外,Xu等(2021)通過一項大樣本的橫斷面調查表明,來自中國30所大學的11325名大學生中,52.7%的大學生報告至少有抑郁、焦慮、失眠、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或自殺行為癥狀中的一種,其中,41.5%表現出抑郁,32.6%表現出焦慮。由此可見,新冠肺炎疫情期間大學生的心理健康問題較為嚴峻。
近年來在心理學領域,尤其是積極心理學領域,生命意義受到了廣泛關注。生命意義是指個體對自身生活的目的、價值和可理解性的知覺和體驗(Hooker et al., 2018)。以往研究通常使用生命意義問卷(Meaning in Life Quest-ionnaire, MLQ)測量個體的生命意義(張姝玥等, 2010),該問卷包含兩個分量表,分別測量生命意義體驗維度和生命意義尋求維度,其中前者指個體對自己生命是否有意義的感受與體驗程度,后者指個體對意義的積極追尋程度(Steger, 2009)。目前有關生命意義影響因素的研究較少,有研究認為焦慮抑郁等消極情緒體驗會造成意義缺失(倪旭東, 唐文佳, 2018; Fahlman et al., 2009),但是缺少實證研究。此外,經歷創(chuàng)傷性事件會影響生命意義,例如張姝玥和許燕(2011)發(fā)現地震作為創(chuàng)傷性事件會降低個體的生命意義體驗和尋求;一項追蹤研究發(fā)現西班牙人在疫情嚴格封控階段時的生命意義體驗和尋求隨時間延長而降低,而在后期封控相對寬松階段則趨于穩(wěn)定(Ba?os et al., 2023)。根據Park(2010)和Heine等(2006)的研究,生命意義的獲得與維持都是動態(tài)過程,需要個體在整體意義與情景意義之間進行復雜的認知和評估,通過多個時間點的測量才能更好地揭示其機制及變化。然而尚未有研究在疫情背景下調查中國大學生的生命意義是如何隨時間變化而發(fā)生變化的。
生命意義對個體的心理健康至關重要,不僅可以預測積極的心理健康水平(Cohen & Cairns, 2012; Lin & Shek, 2019; Steger et al., 2006),也可以對心理健康狀態(tài)起到保護作用(Steger et al., 2009)。例如,大量研究表明生命意義與更高水平的幸福狀態(tài)有關,如更高的生活滿意度、積極的情緒(Lin & Shek, 2019; Steger et al., 2006)和更高的自我效能感(侯湘鈴等, 2016),更少的心理失調,如抑郁和日常壓力(羅畏畏等, 2018; Kiang & Fuligni, 2010; Steger et al., 2009)。張姝玥等(2010)認為生命意義對心理健康的保護作用主要通過提供生活目的、自我價值、評價行為的標準和價值以及控制感實現。生命意義的不同維度對心理健康的作用尚存在爭議,以往研究較為一致地表明增強生命意義體驗可以提升幸福感、降低焦慮和抑郁(Hallford et al., 2018; Steger et al., 2009),但生命意義尋求與心理健康的關系尚不明確,生命意義尋求與焦慮、抑郁可能是正相關、負相關或無關聯(lián)(Chen et al., 2021)。
目前,少有研究探討新冠肺炎疫情背景下生命意義的不同維度是如何隨時間變化的,以及生命意義是如何對大學生心理健康的起保護性作用的,并且缺乏縱向數據支持。綜上,本研究先對兩個獨立的大學生樣本分別進行追蹤調查,考察新冠肺炎疫情期間大學生生命意義體驗和尋求的變化;之后采用其中一個樣本探討生命意義體驗和尋求對心理健康的保護性作用。一方面,通過個體中心的潛在剖面分析方法考察不同時間點大學生生命意義的類別,從而揭示生命意義的類別差異對大學生心理健康的即時影響,以及生命意義類型變化對大學生心理健康的繼時影響。另一方面,通過變量中心的交叉滯后分析揭示生命意義與心理健康的相互影響關系。
2 研究1
2.1 被試
對兩個獨立大學生樣本的生命意義分別進行三次追蹤調查,其中大學生樣本A于西南地區(qū)某高校采用整群抽樣法選取若干班級,分別于新冠肺炎疫情發(fā)生前2019年9月(AT1)和新冠肺炎疫情發(fā)生后2020年2月(AT2)、2020年7月(AT3)開展調查,最終有效數據486人,其中男生106人,年齡19.60±1.05歲。有效樣本和流失樣本在第一次測量的生命意義體驗(t(634)=1.88, p>0.05)和生命意義尋求(t(634)=1.84, p>0.05)得分上均不存在顯著差異;大學生樣本B于西南地區(qū)某高校采用方便取樣招募被試,分別于2020年2月(BT1)、2020年4月(BT2)和2021年2月(BT3)開展三次追蹤調查,同樣測量了被試的生命意義。最終有效數據466人,其中男生139人,年齡19.77±0.90歲。有效樣本和流失樣本在第一次測量的生命意義體驗(t(900)=0.22, p>0.05)和生命意義尋求(t(900)=0.26, p>0.05)得分上均不存在顯著差異。
2.2 研究工具
采用中文版MLQ(張姝玥, 許燕, 2011)測量個體生命意義。該問卷包括生命意義體驗(MLQ-P)和生命意義尋求(MLQ-S)兩個分量表,各五個條目,具有良好的信效度(劉思斯, 甘怡群, 2010; 王孟成, 戴曉陽, 2008)。在樣本A的三次測量中,前者的內部一致性系數為0.78~0.82,后者為0.87~0.92;在樣本B的三次測量中,前者的內部一致性系數為0.86~0.87,后者為0.88~0.89。
2.3 結果
獨立樣本A和B分別對生命意義體驗和生命意義尋求在三個時間點的描述性統(tǒng)計見表1。
在樣本A中,分別對三個時間點的生命意義體驗、生命意義尋求進行重復測量方差分析。結果發(fā)現不同時間點生命意義體驗差異不顯著,F(2, 970)=2.89,p>0.05。盡管疫情暴發(fā)后,生命意義體驗呈現下降趨勢,但是差異不顯著(見圖1A);不同時間點生命意義尋求差異顯著,F(2, 970)=17.62,p<0.001, η2p=0.035。事后成對比較結果表明,AT1生命意義尋求得分大于AT2得分和AT3得分。因此,在疫情暴發(fā)后個體生命意義尋求下降(見圖1B)。
在樣本B中,分別對三個時間點的生命意義體驗、生命意義尋求進行重復測量方差分析。結果發(fā)現不同時間點生命意義體驗差異顯著,F(2, 930)=3.30,p=0.037, η2p=0.007。事后成對比較結果表明,BT1生命意義體驗得分大于BT3,差異邊緣顯著,p=0.071(見圖1C);不同時間點生命意義尋求差異顯著,F(2, 930)=10.40,p< 0.001,η2p=0.022。事后成對比較結果表明,BT1生命意義尋求得分大于BT3,BT2生命意義尋求得分大于BT3(見圖1D)。
2.4 討論
綜上所述,研究1基于兩個獨立大學生樣本A和B發(fā)現,疫情背景下大學生生命意義體驗和生命意義尋求均下降,盡管在樣本A中生命意義尋求在疫情后期有上升趨勢,但是差異不顯著。
3 研究2
研究2進一步探討新冠肺炎疫情背景下個體生命意義對心理健康的保護性作用。
3.1 被試
采用研究1中的樣本A,分別于新冠肺炎疫情發(fā)生后2020年2月(AT2)和2020年7月(AT3)開展2次追蹤調查,均調查了個體的生命意義、焦慮和抑郁。兩次追蹤樣本沒有流失,最終有效數據486人,其中男生106人,年齡19.60±1.05歲。
3.2 研究工具
3.2.1 生命意義的測量
同研究1。
3.2.2 焦慮和抑郁的測量
在2020年2月(AT2)和2020年7月(AT3),采用醫(yī)院焦慮和抑郁量表(Hospital Anxiety and Depression Scale, HADS)(汪向東等, 1999)測量個體在疫情暴發(fā)后的焦慮和抑郁程度,該量表由14個條目組成,具有良好的信效度(孫振曉等, 2017),并且對于非臨床的大學生群體同樣具有良好的敏感性(Andrews et al., 2006)。本研究的兩次調查中,焦慮分量表的內部一致性系數均為0.72,抑郁分量表分別為0.66和0.72。
3.3 共同方法偏差檢驗
本研究同時采用程序控制和統(tǒng)計控制減少共同方法偏差。首先,采用匿名測評,部分題目采用反向計分等方式減少被試對研究目的的猜測(周浩, 龍立榮, 2004);其次,采用Harman單因素檢驗方法進行共同方法檢驗,結果表明第一個因子解釋的方差為22.48%,說明不存在嚴重的共同方法偏差。
3.4 結果
3.4.1 新冠肺炎疫情發(fā)生后個體生命意義的分化模式:潛在剖面分析
采用Mplus 8進行潛在剖面分析(LPA)。LPA是一種潛類別分析技術,其基本目的與功能是根據一組連續(xù)的觀測指標信息,結合擬合指數以及亞組結構的解釋,確定最有意義、最簡約且統(tǒng)計上合理的模式亞組數(Collins & Lanza, 2009),并將被試劃分到所屬的亞組中。本研究最佳擬合模型的評估基于以下標準(Lo et al., 2001):(1)更低的赤池信息準則(AIC)、貝葉斯信息準則(BIC)、樣本校正后的貝葉斯信息準則(aBIC);(2)較高的熵(Entropy;>0.80);(3)顯著的Lo-Mendel-Rubin 似然比率檢驗和基于Bootstrap的似然比檢驗。此外,最小潛在亞組的人數不得低于總人數的5%。本研究在AT2和AT3兩個時間點分別擬合橫斷LPA來確定生命意義分化亞組。
表2呈現了疫情發(fā)生后AT2、AT3時間點上生命意義不同亞組數量LPA模型擬合指標。在AT2時,二亞組模型的AIC、BIC和aBIC值較小,熵值大于0.8,LMR和BLRT結果也達到顯著性水平(p<0.001),由于三亞組的LMR并不顯著,因此AT2最終確定二亞組為最佳擬合模型。在AT3時,AIC、BIC和aBIC值隨著亞組數目的增多不斷減小,二亞組的熵值大于三亞組,四亞組的最小潛在亞組人數低于總人數的5%且LMR并不顯著,因此AT3最終確定二亞組為最佳擬合模型。
根據AT2兩個亞組在各題項上的得分情況特點(見圖2A),將兩個亞組分別命名為低體驗低尋求組和高體驗高尋求組。根據AT3兩個亞組的得分情況特點(見圖2B),同樣將兩個亞組分別命名為低體驗低尋求組和高體驗高尋求組。
3.4.2 生命意義亞組在焦慮和抑郁上的差異
為進一步考察疫情背景下不同生命意義亞組在焦慮和抑郁上的差異,對AT2時間點二亞組的焦慮和抑郁得分分別進行獨立樣本t檢驗。發(fā)現低體驗低尋求組的焦慮得分(12.69±2.66)與高體驗高尋求組(12.33±2.57)差異不顯著,t(484)=1.48, p>0.05(見圖3A);低體驗低尋求組的抑郁得分(12.28±3.02)大于高體驗高尋求組(10.99±2.75),t(484)=4.83, p<0.001, Cohens d=0.44(見圖3B)。同樣對AT3時間點二亞組的焦慮和抑郁得分分別進行獨立樣本t檢驗,發(fā)現低體驗低尋求組的焦慮得分(13.40±3.03)大于高體驗高尋求組(12.54±2.55),t(484)=3.19, p=0.002, Cohens d=0.30(見圖3C);發(fā)現低體驗低尋求組的抑郁得分(12.78±3.36)大于高體驗高尋求組(11.13±2.69),t(484)=5.63, p<0.001, Cohens d=0.53(見圖3D)。因此,低體驗低尋求組比高體驗高尋求組更容易產生焦慮和抑郁。
此外,為考察AT2和AT3上的生命意義分組變化對AT3焦慮、抑郁的影響,將兩個時間點上均為高體驗高尋求組的大學生群體命名為“持續(xù)高體驗高尋求組”(n=127);將兩個時間點上均為低體驗低尋求組的大學生群體命名為“持續(xù)低體驗低尋求組”(n=232);AT2上為低體驗低尋求組,而AT3上為高體驗高尋求組命名為“低轉高組”(n=53);時間點AT2上為高體驗高尋求組,而AT3上為低體驗低尋求組命名為“高轉低組”(n=74)。方差分析結果表明,不同趨勢的生命意義分組變化在焦慮得分上的差異顯著,F(3, 482)=4.54, p<0.01, η2p=0.027。事后比較顯示,持續(xù)低體驗低尋求組的焦慮得分(13.56±3.03)大于持續(xù)高體驗高尋求組(12.46±2.51)(見圖4A)。不同趨勢的生命意義分組變化在抑郁得分上的差異顯著,F(3, 482)=12.79, p<0.001, η2p=0.074。事后比較顯示,持續(xù)低體驗低尋求組的抑郁得分(13.02±3.32)大于持續(xù)高體驗高尋求組(10.98±2.71),持續(xù)低體驗低尋求組的抑郁得分(13.02±3.32)大于低轉高組(11.47±2.64)(見圖4B)。因此當個體生命意義提高時,焦慮和抑郁也會隨之下降。
3.4.3 生命意義與焦慮、抑郁的交叉滯后分析
相關分析結果顯示(見表3),AT2和AT3時間點之間的生命意義體驗(r=0.64, p<0.001)、生命意義尋求(r=0.59, p<0.001)相關均顯著;AT2和AT3時間點之間焦慮(r=0.48, p<0.001)和抑郁(r=0.43, p<0.001)相關也均顯著。以上數據表明,生命意義體驗、生命意義尋求、焦慮和抑郁在AT2和AT3兩個時間點內表現出一定的穩(wěn)定性。同時,生命意義體驗、生命意義尋求與焦慮、抑郁呈現同時性及繼時性的顯著相關(r=-0.43~-0.10, ps<0.05),符合進行交叉滯后分析的前提假設。
采用Mplus 8進行交叉滯后分析,并檢驗AT2和AT3時間點的生命意義體驗、生命意義尋求和焦慮、抑郁之間的相互關系(見圖5)。結果顯示,在控制性別和年齡后,只有AT2生命意義體驗可以負向預測AT3焦慮(β=-0.11, p=0.049)和抑郁(β=-0.16, p< 0.01),AT2生命意義尋求對AT3焦慮(β=-0.01, p>0.05)和抑郁(β=-0.003, p>0.05)預測作用均不顯著。AT2抑郁可以負向預測AT3生命意義體驗(β=-0.12, p< 0.01),對AT3生命意義尋求的預測作用不顯著(β=-0.05, p>0.05)。AT2焦慮不能預測AT3生命意義體驗(β=-0.07, p>0.05)和生命意義尋求(β=-0.02, p>0.05)。此外,生命意義體驗與生命意義尋求的相互預測作用均不顯著(ps>0.05)。
總之,通過交叉滯后模型發(fā)現,AT2生命意義體驗可以負向預測AT3的焦慮和抑郁,而AT2抑郁可以負向預測AT3的生命意義體驗。
3.5 討論
綜上所述,分別在AT2和AT3使用LPA擬合的生命意義亞組在焦慮和抑郁上存在差異,并且隨著不同亞組在兩個時間點的轉變,焦慮和抑郁水平也發(fā)生變化。進一步使用交叉滯后模型同樣發(fā)現,個體生命意義體驗可以對降低未來焦慮和抑郁起保護作用,并且持續(xù)的抑郁也會削弱生命意義體驗。
4 總討論
本研究采用兩項追蹤研究,先描述了生命意義兩個維度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間的變化趨勢,后通過潛在剖面分析和交叉滯后分析探討了疫情背景下生命意義兩個維度與心理健康指標焦慮和抑郁之間的關系。
4.1 大學生生命意義在疫情前后的變化
本研究結果顯示,在新冠肺炎疫情發(fā)生后,大學生的生命意義尋求和生命意義體驗呈現下降趨勢。疫情的不確定性和對自身健康的擔憂等使個體現有的意義框架被破壞,即生命意義降低。該結果與張姝玥和許燕(2011)的結果一致,地震作為重大創(chuàng)傷事件,降低了災區(qū)學生的生命意義,而本次疫情同樣作為創(chuàng)傷性事件導致了個體生命意義的缺失。同時,本研究也發(fā)現在樣本A中,疫情后期生命意義尋求并不是持續(xù)下降,而是在2020年7月呈現出上升趨勢——盡管差異不顯著。根據缺失恢復觀點(Baumeister, 1991; Steger, 2013),每個人都有大致穩(wěn)定的生命意義體驗水平,當意義缺失或損壞,個體會努力尋求意義直到生命意義體驗恢復到最佳。因此,疫情后期個體重新開始尋求意義可能是因為疫情造成了意義缺失。
4.2 生命意義對心理健康的保護作用
對每個橫斷面進行LPA發(fā)現,被試可以分為高體驗高尋求組和低體驗低尋求組,這與以往研究不同。例如,Zhao(2023)發(fā)現10583名護理專業(yè)的大學生在生命意義上的表現可以分為四類:中等意義組(41.4%)、低意義組(9.7%)、高意義組(40.2%)以及中等波動意義-無動機組(8.7%)。Dezutter等(2014)調查了8492名美國大學生,通過聚類分析將被試分為了五種類型:低體驗低尋求(9%)、低體驗高尋求(15%)、高體驗低尋求(18%)、高體驗高尋求(23%)以及未分化型(35%)。一方面這可能是由于本研究的被試量遠小于以往研究,另一方面目前對于生命意義體驗和生命意義尋求關系的研究尚存在矛盾(李占宏等, 2018)。本研究還發(fā)現每個時間點下兩個亞組在抑郁水平上存在差異,即高體驗高尋求組的抑郁水平低于低體驗低尋求組,且隨著個體生命意義的提高下降。同樣在焦慮水平上,AT3時間點下高體驗高尋求組的焦慮水平低于低體驗低尋求組(盡管在AT2無差異),并隨著個體生命意義的提高下降。與以往研究一致,生命意義較低的個體面對壓力事件時有更多的焦慮和抑郁等消極情緒(Bamonti et al., 2016),甚至有更多的自殺意念(Bryan et al., 2013; Edwards & Holden,2001; Heisel &Flett, 2004)。
此外,交叉滯后結果進一步表明生命意義體驗可以負向預測未來的焦慮及抑郁水平。許多研究已經證實了生命意義體驗對心理功能和身心健康的促進作用(Krok, 2016; Steger, 2012)。當個體處于應激情境時,生命意義體驗通過影響策略選擇來影響適應性壓力應對(苗淼, 甘怡群, 2021; Hooker et al., 2018; Krok, 2016; Park, 2013)。因此,生命意義體驗可能是通過促進積極的應對策略選擇(如問題解決、積極重評等)來減少焦慮和抑郁。
4.3 抑郁降低生命意義體驗
本研究交叉滯后結果也表明抑郁可以負向預測未來生命意義體驗。創(chuàng)傷性事件的發(fā)生會導致生命意義缺失(倪旭東, 唐文佳, 2018),新冠肺炎疫情作為創(chuàng)傷性事件對個體造成重大的情緒沖擊,產生消極的情緒體驗(如焦慮和抑郁),而消極情緒體驗是生命意義缺失的主要組成部分(Fahlman et al., 2009),這可能是因為消極情緒會增加個體對事物判斷的模糊性,進一步損害了個體的生命意義(van den Bos, 2009)。這與李斌等(2023)結果一致,當個體面對死亡凸顯啟動條件,其意義框架會由于受到威脅而破壞,即生命意義下降。此外,一些研究也表明生命意義體驗與抑郁癥狀呈現負相關(Mascaro & Rosen, 2006),生命意義體驗的缺失與抑郁癥狀有關(Haugan, 2014; Pinquart, 2002; Reker, 1997)。
4.4 局限
一是生命意義體驗和生命意義尋求的關系尚不明確。以個體為中心的LPA和以變量為中心的交叉滯后的結果似乎是矛盾的,從個體角度來看,生命意義體驗和生命意義尋求高度相關;從變量角度來看,生命意義體驗和生命意義尋求卻不能相互影響。由此可見,生命意義體驗和生命意義尋求的關系非常復雜,值得后續(xù)進一步研究。二是本研究僅探討了生命意義與心理健康的關系,未來可以進一步探究二者相互作用的機制。
盡管存在這些局限,但本研究立足積極心理學角度,為生命意義與心理健康的相互關系提供了縱向證據,這為今后在突發(fā)創(chuàng)傷事件中如何維持受災群眾的健康心理提供了啟示。
5 結論
(1)新冠肺炎疫情的發(fā)生削弱了大學生的生命意義體驗和生命意義尋求。(2)疫情期間,生命意義體驗與焦慮、抑郁相互影響。一方面,生命意義體驗可以作為降低焦慮和抑郁的保護性因素;另一方面,抑郁可以削弱個體的生命意義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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