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韻里的市井煙火：蘇漢臣與李嵩《貨郎圖》中的乾坤

宋代是一個文化藝術空前興盛的朝代，欣欣向榮的經濟和充滿活力的商業使藝術得到了廣泛的發展。在璀璨的藝術星河中，蘇漢臣和李嵩的《貨郎圖》就像兩顆熠熠生輝的明星。蘇漢臣和李嵩以他們的藝術才華帶領我們跨越時空，進入那煙火氣十足的大宋王朝。

蘇漢臣《貨郎圖》：細膩筆觸繪就雅致之境

蘇漢臣是北宋宮廷畫師，彼時商業經濟發達，鬧市之中，店鋪林立，大街小巷人頭攢動，車馬嘈雜，一派繁華景象。“貨郎”這一特殊職業游走于城鄉之間，其挑擔不僅滿足了人們的日常生活需求，更寄托了人們對新鮮事物的好奇與喜愛。長期生活于宮廷文化環境中的蘇漢臣受到宮廷奢華和精美風尚的熏陶，使其作品流露出濃郁的富麗和巧妙韻味。

蘇漢臣的《貨郎圖》（圖1）總能讓人頓感滿眼生輝。畫中人物和景物雖多，但都經過匠心獨運的布置，沒有絲毫紊亂之感，無處不流露出勻稱、和諧之感，突出了一種平衡的美感。在畫面中，貨郎和孩童們的交流成了視覺的中心，他們或流露出驚奇之色，或呈好奇之態，或滿臉慈愛，生動地表現出人與人之間的溫情。

凝神細看《貨郎圖》，不禁為蘇漢臣高超的線條藝術而感嘆。他所采用的鐵線描技法，行筆既規矩又流暢，似山間潺潺溪水，又透出一股堅韌，似飽經滄桑之古藤。在描繪孩童秀發時，曼妙的線條猶如柳絮輕舞，讓人似乎能感覺到微風輕撫發絲時的柔和；在刻畫服裝紋理時，紋案分明而精致。論色，蘇漢臣的《貨郎圖》堪稱一絕。他善于運用重彩，紅與綠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色彩在他的畫面中卻協調交融，迸發出奪目的光彩。裝飾用的金粉猶如夜空中的星辰，熠熠生輝。

李嵩《貨郎圖》：質樸畫風展現生活本真

李嵩以人物畫著稱，他出身貧寒，少時曾以木工為業，后被宮廷畫家李從訓收為養子，他與蘇漢臣有著截然不同的人生軌跡，工匠出身與民間生活的經歷使他與普通民眾緊密相連，并深刻理解民眾的生活與情感。

李嵩《貨郎圖》（圖2）是以當時社會生活風貌和民俗風情為題材的風俗畫，描繪了老貨郎挑擔將至村頭，眾多婦女兒童爭購圍觀的熱鬧場面。李嵩擅長白描，僅用墨線的粗細、濃淡、快慢變化，就將物象的結構與質感展現得淋漓盡致。在描繪婦女衣紋時，釘頭鼠尾描的運用堪稱精妙，折疊的布料充滿層次感，讓人似乎能摸到衣物。這種簡潔有力的線條，雖不像蘇漢臣的鐵線描那般細膩工整，卻有著獨特的韻味。

李嵩《貨郎圖》以墨色為主色調，創造了樸素之美。墨色的濃淡與干濕變化，構筑了富有層次的黑白灰世界。他以墨色濃淡展現光影效果，讓畫面空間感、立體感頃刻提升。這種以墨代色之法看似簡單，實則包含著深厚的藝術功底，表現出含蓄蘊藉之美，猶如一首清雅的詩歌，余韻不盡。

李嵩塑造的人物形象很有生活氣息。其筆下的貨郎真實地再現了市井小民形象。孩童們嬉鬧玩耍，天真爛漫，表現出一種樸實的美感。各種角色表情豐富，貨郎和藹可親，母親與孩童之間溫情融洽，每一種神情都描繪得入木三分，淋漓盡致地表現了角色的內心世界。這些細致入微的描繪使得整個畫面充滿故事性，仿佛可以聽見他們的歡笑聲，同時也能感受到他們對生活的熱情和期望。

二者藝術特色對比：于差異中見魅力

把蘇漢臣、李嵩所畫的《貨郎圖》放在一起細品可以發現，這些作品既有不同之處，又有共通之處。

在構圖上，蘇漢臣《貨郎圖》（圖3）像是一場精心安排的戲劇，畫面聚焦于貨品與貨郎，呈放射狀構圖。畫中每一個角色的位置與動作皆經過精心設計，顯露出匠心獨運之妙，使得整個畫面充滿了向心力與秩序感。這一技法顯示了北宋宮廷畫派的嚴謹構圖與均衡美感，像一首古典樂曲，每一個音符都恰到好處。這也從側面體現出北宋宮廷畫派拘泥于形式上的嚴謹，乃至在刻畫普通市井生活時始終恪守精致的畫法。

在對李嵩《貨郎圖》（圖4）進行深度賞析的過程中，可以看到其畫面布局中散發著自由奔放的氣息，像是我們不經意間拿手機記錄的那些平凡生活片段。畫面左側的貨郎悠然自得地走著，雖然其貨擔上滿是貨品，但是貨品的陳列透露出無意之美，絲毫不造作。人流分布于貨郎前后兩側，此圖向右上方鋪展開來，給人貨郎穿行街巷之感，栩栩如生。

行筆揮灑間，蘇漢臣以鐵線描勾畫出精致圓潤之痕，將精致華麗之態展現無遺，并以工整細膩的手法，打造出一場明麗典雅的視覺盛宴。在李嵩的筆下，白描筆力遒勁，頓挫之間透露著力量感與生動感，展現了藝術的質樸之美。他巧用墨色深淺變化，表現出淡雅含蓄的意境，好似一首沁人心脾的鄉土民謠。在色彩的搭配上，蘇漢臣善于運用明快的色彩，裝飾感強烈，體現了宮廷的富貴。李嵩則善于在墨色中追求層次，空靈深遠，洋溢著民間特有的質樸韻味。在人物造型上，蘇漢臣對細微處的捕捉可謂入木三分，顯示了宮廷畫家對于人物的深刻洞察與深邃見解，李嵩塑造的角色則更加接近市井小巷中的普通老百姓，每個人物造型都富有生命力和煙火氣。

藝術特色背后的文化內涵與時代烙印

兩幅《貨郎圖》就像兩扇窗，分別展現了北宋宮廷的富麗風格和南宋街頭巷尾的質樸風格。這些繪畫作品是歷史的見證者，具有豐富的文化內涵和鮮明的時代特征。

蘇漢臣是北宋晚期到南宋初年的畫家，當時的文化藝術就像盛開的牡丹一樣，顯示出富麗華貴的大國氣度。北宋政治穩定、經濟繁榮，文化藝術由此得到空前發展。朝廷專門設立翰林圖畫院，吸引了各地繪畫才子的到來，大大促進了繪畫藝術的興盛和進步，產生了注重寫實描繪、筆法精湛的院體畫派。置身宮廷的畫家蘇漢臣無疑受到了這種格調的熏陶，他的作品流露出宮廷所獨有的玲瓏剔透而又細膩的筆法，其中《貨郎圖》雖是對市井生活的記錄，但在深層次上體現出上層社會對于高雅生活的執著追求。

李嵩出身寒門，因此對普通民眾的生活深有體會。在南宋動蕩不安但經濟繁榮的年代里，市民階層勢力日益增強，這一社會變遷亦影響著繪畫藝術的發展方向。風俗畫由此繁榮發展，逐漸成為那個時代的畫壇主流。李嵩的杰作《貨郎圖》準確地捕捉了當時普通人的生活狀態。他以質樸的筆觸揭示了老百姓在艱難處境下仍然表現出來的樂觀和堅忍不拔的精神，這些普通的日常圖景又流露出生命的溫情和力量。這幅作品不僅生動地展現了南宋時期的市井生活，也更深入地挖掘了普通人的生活智慧和精神世界。

蘇漢臣與李嵩以不同的畫風展現了宋代畫藝獨特的一面。他們的畫作是歷史之厚禮、藝術之精髓，讓我們穿越時空領略了古人的卓越才華與風俗文化。在當代社會，我們應該放慢腳步，沉淀心靈，細細品味這些經典之作。興許，我們可以從這些作品所構建的天地里找到久違的寧靜和觸動，并從中學習中華傳統文化藝術，使這些經典作品煥發更加絢麗的光彩。

（作者單位：河北農業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