價值近500萬元的苯乙烯被賣到哪里了？

孫琳潔 陳璐萍

位于浙江省寧波市的匯來公司是一家集高分子復合材料及其制品的研發、生產和銷售為一體的高新技術企業。員工李甲于2004年進入匯來公司，負責原材料的初次入庫檢驗、倉管、領料和原材料的調配。可就是這樣一個在材料車間工作了近20年的老員工，在2015年至2022年，伙同押運司機、押運員，每次將運送至匯來公司的部分苯乙烯替換成水，再將換下來的苯乙烯，以遠低于市場價的價格出售給他人。七年間，李甲伙同他人一共侵占匯來公司苯乙烯約573桶，價值463萬余元人民幣。

這些價值近500萬元的苯乙烯被賣到哪里去了呢？

啟動合規考察程序

經過公安機關的偵查 ，春風公司的盧乙以及秋葉公司的俞丙在各自企業經營過程中為節約成本，明知是來路不正的苯乙烯，仍以明顯低于市場的價格從李甲等人手中收購，用于公司生產。其中，盧乙所在的春風公司涉及收購價值360余萬元的苯乙烯，俞丙所在的秋葉公司涉及收購價值100余萬元的苯乙烯。案發后，李甲等均已賠償匯來公司損失并取得了匯來公司的諒解。公安機關對秋葉公司及俞丙、春風公司及盧乙以涉嫌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立案。

兩家涉案公司均承認在經營過程中公司的采購監管、財務管理等制度存在缺失或漏洞，公司管理層對于合規建設意愿強烈。公安機關將兩家公司的合規意愿通過偵監協作辦公室告知寧波市海曙區檢察院。

海曙區檢察院在偵查環節多次深入涉案企業了解到，春風公司和秋葉公司近幾年在當地具有良好的聲譽，是轄區納稅大戶，為當地經濟發展起到積極作用。因案件尚在偵查階段，海曙區檢察院通過深入細致的專項調查，準確全面地掌握了犯罪的原因、是否符合合規條件等基本信息，并與公安機關、工商聯等協作機構緊密溝通，先行達成適用合規程序的共識。2022年11月1日正式啟動刑事合規整改程序，考察期為四個月。該案成為了浙江省首個在偵查階段即啟動刑事合規考察程序的合規案件。

辦案檢察官在案件審查中發現，涉案兩家企業主要都是在采購流程中存在漏洞，存在監督制約機制、財務制度缺失或形同虛設等情形；涉案企業經營管理人員均存在法律意識淡薄等問題。

據此，為突出監督評估的專業適配性以及同類企業管理問題合規流程的融合性，海曙區檢察院商請寧波市涉案企業合規第三方監督評估機制管理委員會，抽取了兩名律師、兩名高校法學教授、一名會計師共計五名專家組成同一個第三方監管組織，對兩家涉案企業同時開展合規監管工作。結合相關領域的合規標準，指導企業優化合規計劃，對合規體系運行涉及的組織架構、事項流程、內控機制、風險整改等進行分解細化，從增強合規意識、規范原材料進貨渠道、建立貨物入出庫登記制度到健全配套財稅管理制度，嚴格按照時間表監督落實，做到點面銜接，實現“合規入心”。

海曙區檢察院還會同第三方監管組織通過多次實地走訪兩家公司，與公司的律師團隊會商研討，指導公司有效執行合規整改，為后續推進第三方監督評估創造重要前提條件。2023年3月初，兩家涉案企業公司均提交了合規計劃執行報告。

舉行公開聽證會

2023年3月底，第三方監管組織經過評估，對春風公司、秋葉公司的整改落實情況出具了合規考察報告，認為企業已經落實了合規整改計劃。因相關案件涉及多方主體，為保證監督考察和案件辦理公正透明，實現政治效果、法律效果和社會效果的統一，海曙區檢察院在海曙區高橋商會組織了公開聽證。一是邀請了海曙區人大代表、特約檢察員、人民監督員擔任聽證員，確保聽證意見的全面性；二是邀請了第三方監管組織的專家、介紹企業合規整改落實情況和考察評估情況，確保聽證員全面了解案件；三是邀請了匯來公司的代表及海曙區的企業代表參會，充分聽取匯來公司意見，延伸辦案效果。聽證員一致認為，合規考察結果符合相關規定，同意海曙區檢察院依法對兩家涉案企業作出從寬處理的意見。

海曙區人大代表郭英麗表示，談“案”色變，這是很多企業經營者的“通病”，畢竟“辦理一個案件，垮掉一家企業”的實例并不鮮見。海曙區檢察院履行合規主導責任，“懲”“治”并重、以“治”為主，深化對企業犯罪的訴源治理，使帶病企業實現“司法康復”，使其重新走上依法合規經營之路。

參與旁聽的企業代表表示，海曙區檢察院以“走出去”的形式將此次聽證會安排在了高橋商會，對企業來說，這不僅僅是一場聽證會，也是一堂生動的法治教育課，增強了企業守法經營、規范經營、誠信經營的意識。

分層處理，提出輕緩量刑建議

兩家涉案企業涉及的犯罪事實、罪名基本一致，但在自首的法定量刑情節上有所差異。海曙區檢察院綜合犯罪事實、犯罪情節、悔罪態度、合規整改情況等要素后，對有自首情節的秋葉公司及俞丙，作相對不起訴處理，對春風公司及盧乙以涉嫌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依法提起公訴，并提出輕緩量刑建議。在對春風公司及盧乙的法庭審理階段，海曙區檢察院將合規延伸至審判環節，通過司法實踐探索檢法兩家合規銜接機制，掃除法院采納合規從輕量刑建議的阻礙，形成合規工作在刑事訴訟程序中的全鏈條貫通。經過對合規計劃、合規整改報告、專家考察意見等證據的示證、質證，海曙法院確認合規整改情節，認可春風公司及盧乙的悔罪態度，并采納海曙區檢察院全部量刑建議，于2023年4月以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分別判處被告單位春風公司罰金3萬元，判處被告人盧乙有期徒刑三年，緩刑三年，并處罰金1萬元。

一方面，海曙區檢察院以此案為契機，為充分發揮司法合力，于2023年6月聯合寧波市公安局海曙分局、海曙區法院共同出臺《涉企刑事案件辦理工作指引（試行）》，圍繞涉企刑事案件偵查、審查逮捕、審查起訴、審判等刑事訴訟全階段，從提前介入、強制措施、財產性措施、企業合規、追贓挽損、“掛案”預防與清理、涉企訴源治理等多方面進行規范指導，將一體聯動辦案機制貫穿于涉企案件全環節、全周期，切實提升涉企刑事案件辦理質效。另一方面，針對匯來公司在內部監管、員工隊伍管理等方面存在一定問題，海曙區檢察院緊緊圍繞案發根源進行深度剖析，于2023年11月給匯來公司制發并送達了檢察建議，既避免視而不見式的“缺位”，又不出現指手畫腳式的“越位”，助力企業找準問題癥結、強化內控制度、提升風險防御能力。

作為浙江省首個偵查階段啟動刑事合規案件，海曙區檢察院在辦案中認真落實寬嚴相濟刑事政策，深入落實最高檢對企業平等保護的履職新要求，推動刑事合規覆蓋刑事訴訟全流程，依法合理采取靈活務實的司法措施，促進輕微涉罪企業知錯就改、能改先改、綜合整改，讓更多優質企業活下來、留得住、經營得好，努力營造“執法既有力度、又有溫度，既依法依規、又人文關懷”的法治化營商環境。（作者單位：浙江省寧波市海曙區檢察院 文中涉案人員、公司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