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jij2]在西夏文《類林》疑問句中的用法

目前學界認為，西夏文疑問詞“”[thjij2]可以單獨使用，詢問性質、狀態、方法、原因等，也可以與其他西夏字組合使用，如詢問原因的“”[thjij2 sjo2]和表示疑問的“”[thjij2 ?iej1]。

《類林》是一部由唐人于立政所編纂的類書，西夏時期曾將其翻譯為西夏文，即現存西夏文《類林》。本文以西夏文《類林》為研究對象，對“”[thjij2]在疑問句中的用法進行了分析、歸類和總結。

一、詢問原因

在西夏文《類林》中，“”[thjij2]用于詢問原因，放于句中。例如，《類林·聰慧品》記載，晉元帝問五歲的明帝“長安和太陽哪個近”，明帝先說長安近，第二天又說太陽近，晉元帝責問他：“為什么與昨天的答案不一樣？”西夏文中，“”[thjij2]放在句中，用于問明帝兩次回答不同的原因：

又如，在《類林·辯捷品》中，文懂問張昭：“豫州亂了嗎，你為什么憂傷呢？”西夏文中，“”[thjij2]放在句中，用于問張昭憂傷的原因：

當句首主語省略時，“”[thjij2]用于詢問原因也可以放在句首。在《類林·異識品》中，孔子出游聽見哭聲，說這是因為生離而哭，顏淵問孔子：“（你）怎么知道？”：

在西夏文《類林》中，“”[thjij2 sjo2]也被用來詢問原因。《類林·權智品》記載，漢武帝問東方朔，怎么知道自己想要賜給臣四十九枚棗子。西夏文中，“”[thjij2 sjo2]放在主語后，用于問東方朔知道“陛下想要賜給臣四十九枚棗子”的原因：

“”（汝何如知汝）可省略主語“”[nji2]（汝），例如。在《類林·烈直品》中，任座說文侯不是仁君，文侯問：“（你）怎么知道？”西夏文中，這句話省略了主語，“”[thjij2 sjo2]放在句首，用于問任座知道“他不是仁君”這件事的原因：

“”（何如知汝）可以省略成“”[thjij2 sjo2]（何如）。在《類林·烈直品》中，翟璜說文侯是仁君，文侯問：“（你）怎么（知道）？”這里的“”[thjij2 sjo2]用于問翟璜知道“他是仁君”的原因：

即問句“”（汝何如知汝）完整時，“”[thjij2 sjo2]（何如）位于主語后面。當問句省略主語變為“”（何如知汝）時，“”[thjij2 sjo2]（何如）在句首，“”（汝何如知汝）亦可直接省略成“”[thjij2 sjo2]（何如）。

“”[thjij2 sjo2]在詢問原因時，還可以放在句末。《類林·隱逸品》記載，有人問莊子：“捕魚和打獵都是殺生之事，你只捕魚不打獵，這是為什么？”西夏文中，“”[thjij2 sjo2]放在句末，用于問莊子“只捕魚不打獵”的原因：

如果句末有表示直接引語的“”[·j?2]，那么詢問原因的“”[thjij2 sjo2]放在句末，表示直接引語的“”[·j?2]之前。在《類林·酷吏品》中，戴就問監獄頭監：“為什么不增糞添火，為什么停止呢？”“”[thjij2 sjo2]用于問獄卒停止增糞添火的原因。西夏文如下：

在西夏文《類林》中，除了“”[thjij2]和“”[thjij2 sjo2]，“”[thjij2 ?iej1]也用以詢問原因，放于句末，表示直接引語的“”[·j?2]之前。例如，《類林·烈直品》記載，張飛呵斥嚴顏說：“我到這里，你不投降，還要打，這是為什么？”西夏文中，“”[thjij2 ?iej1]放于句末，“”[·j?2]之前，表示張飛在問嚴顏不投降的原因：

由上述分析可知，在西夏文《類林》中，“”[thjij2]、“”[thjij2 sjo2]和“”[thjij2 ?iej1]都可以用于詢問原因。就位置而言，“”[thjij2]通常放于句中，“”[thjij2 sjo2]放于句中或句末，“”[thjij2 ?iej1]放于句末。

二、表示反問

在西夏文《類林》中，“”[thjij2]和“”[thjij2 sjo2]還有表示反問的用法，這又可細分為兩類情況。

第一種情況是，表面上詢問原因或方法，實際表反問。

“”[thjij2]表面上詢問方法，實則表示反問。在《類林·辯捷品》中，秦宓認為天有耳朵，并說道：“如果天沒有耳朵，天怎么聽到聲音呢？”表面上句中的“”[thjij2]在問天聽到聲音的方法，實則是反問張溫，以證明天有耳朵：

“”[thjij2 sjo2]表面上詢問方法，實際包含反問語氣；這種情況，“”[thjij2 sjo2]出現在句中。例如，《類林·烈直品》記載，董宣認為公主縱容奴仆殺良民，并問道：“用什么治理國家？”這里的“”[thjij2 sjo2]放于句中，表面上在問治國方法，實際上是反問，即“公主可以縱容奴仆殺良民，國家還怎么治理得好？”西夏文如下：

又如，在《類林·忠諫品》中，晏嬰認為“君臣衣冠不整，一起飲酒作樂”是無禮的行為，并說：“君王無禮，如何管理臣民？臣民無禮，如何侍奉君王？”這里的“”[thjij2 sjo2]放于句中，表面上是晏嬰在問方法，實際是反問齊景公，即君臣之間禮不可廢：

“”[thjij2]表面上詢問原因，實則表示反問。

例如，在《類林·忠諫品》中，晏嬰引用《詩經》中的話勸諫齊景公：“人若沒有禮教，為什么還不快死？”表面上句中的“”[thjij2]是詢問原因，但實際在反問，以強調禮對于人的重要性：

又如，在《類林·豪富品》中，石崇在行刑前感嘆道：“讒者欲要吾家宮室財耳！”使者說：“既然知道財產會要了你的命，為什么不早點散財？”表面上句中的“”[thjij2]是詢問原因，但實際在反問，以表示對石崇行為的不解：

“”[thjij2 sjo2]表面上詢問原因，實際包含反問語氣；這種情況，“”[thjij2 sjo2]通常出現在句中。

例如《類林·烈直品》記載，董宣拒絕向公主謝罪，公主質問光武帝：“你如今身為皇帝，為什么單單不能制裁董宣這個人？”這里的“”[thjij2 sjo2]放于句中，表面上在問不制裁董宣原因，實際上是反問光武帝，即“你可以制裁他”。西夏文如下：

又如，在《類林·忠諫品》中，苻堅探望王猛時問他：“你快要病逝了，為什么不給我留句遺言呢？”這里的“”[thjij2 sjo2]放在句中，表面上是苻堅在問王猛不給他留遺言的原因，實則是反問王猛，即王猛應該給他留遺言：

當句首主語省略后，“”（何如）可以放在句首。在《類林·方術品》中，史祈父母問史祈：“為什么還不向劉先生道歉？”這句話省略了主語，“”[thjij2 sjo2]放在句首，表面上是問史祈不道歉的原因，實際上是反問，以催促他向劉根認錯：

第二種情況是，“”thjij2 sjo2放在句中，直接表示反問。例如，在《類林·烈直品》中，蘇武不向單于行拜禮，稱：“我是漢朝派來的使臣，怎么能向小國卑躬屈膝？”這里的“”[thjij2 sjo2]放在句中，表示反問，即蘇武不可能向單于行拜禮：

又如，在《類林·貧達品》中，周文王說紂王是天子，姜子牙說：“如今紂王傷害民眾，使其勞苦，天下哪里有君主呢？”這里的“”[thjij2 sjo2]放在句中，表示反問，即如今紂王不配當君主：

三、其他

“”[thjij2 sjo2]除了上述用法外，還可以用于詢問方法、看法、評價、人物和含義等。

在《類林·占夢品》中，魏文帝問周宣：“我說一個假夢，如何驗證？”西夏文中，“”[thjij2 sjo2]放于句中，表示問驗證假夢的方法：

在《類林·權智品》中，曹操問曹沖如何知曉大象的重量。西夏文中，“”[thjij2 sjo2]單獨使用，以詢問方法。西夏文如下：

在《類林·報恩品》中，光武帝式微時，因為犯事被關在新冶縣獄，當時樊曄是新冶縣的管事人，送了一壺飯給光武帝，后來光武帝登基，封樊曄為河東郡尉，并對樊曄開玩笑說：“你憑借一壺飯當上了都尉，怎么樣？”西夏文中，“”[thjij2 sjo2]放于句末，表示直接引語的“”[·j?2]之前，問的是樊曄對此事的看法：

在《類林·烈直品》中，漢高祖問周昌問：“我作為皇帝怎么樣？”西夏文中，“”[thjij2 sjo2]放于句末，表示直接引語的“”[·j?2]之前，是在問周昌對他的評價：

在《類林·文章品》中，漢武帝問楊得意《子虛賦》的作者是誰。西夏文中，“”[thjij2 sjo2]放于句中，表示問作賦者是誰：

在《類林·占夢品》中，魏文帝問周宣：“我昨晚夢到殿宇瓦片掉到地上，變成兩只死鴛鴦，這是什么意思？”西夏文中，“”[thjij2 sjo2]放于句末，問夢的含義：

四、結語

已有研究成果表明，“”[thjij2 sjo2]可用于詢問原因。通過分析西夏文《類林》疑問句可知，“”[thjij2]、“”[thjij2 sjo2]和“”[thjij2 ?iej1]都有詢問原因的用法。這三者的區別在于：“”[thjij2]通常放于句中，如果主語省略也可以放在句首；“”[thjij2 sjo2]放于句中，或放于句末，表示直接引語的“”[·j?2]之前；“”[thjij2 ?iej1]放于句末，表示直接引語的“”[·j?2]之前。值得關注的是，“”[thjij2]和“”[thjij2 sjo2]還可以出現在句中，表示反問。第一種情況是“”[thjij2]和“”[thjij2 sjo2]表面上詢問原因或方法，實際表反問。第二種情況是“”[thjij2 sjo2]直接表示反問。這是已有研究成果并未提及的。除此之外，“”[thjij2 sjo2]也可以用于詢問方法、看法、評價、人物和含義等。同樣，已有研究成果并未提及。至于目前學界認為的，“”[thjij2]詢問性質、狀態、方法、原因等，西夏文《類林》中的疑問句沒有明顯體現。

注：

本文所使用的語法標注縮略語有：Quot.（引語標記）、Dir1.（已行體趨向前綴）、1sg.（第一人稱單數呼應后綴）、2sg.（第二人稱單數呼應后綴）、Nom.（名物化標記）、Link.（復句連詞）、Erg.（作格標記）、Fut.（將行體）、Loc.（處所格）、Obj.（賓格和對象格）。

參考文獻：

[1]史金波，聶鴻音，黃振華.類林研究[M].銀川：寧夏人民出版社，1993.

[2]史金波.西夏文教程[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3.

[3]聶鴻音.西夏文字和語言研究導論[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21.

★基金項目：本文系2021 年度國家社科基金冷門絕學研究專項個人項目“西夏文《類林》詞匯語法研究”（項目編號：21VJXG008）的階段性研究成果暨2023 年度北方民族大學研究生創新項目“西夏文獻語法研究”（項目編號：YCX23056）的結項成果。

（作者簡介：汪瀾，女，碩士研究生在讀，北方民族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研究方向：漢語史；馬輝芬，女，博士研究生，北方民族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漢語史、民族語言文化）

（責任編輯 李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