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真正的多邊主義”？

摘"要

近年來，中美兩國圍繞“多邊主義”的交鋒愈益激烈。美國宣稱其一貫遵循“多邊主義”，中國則指責美國“以多邊主義之名，行單邊主義之實”，那究竟何為“真正的多邊主義”呢？本文通過對中美兩國多邊外交實踐的比較分析認為，美國的多邊主義具體表現為對國際多邊機制的選擇性進出、追求國際多邊機制利己性優先并蓄意打造競爭性國際多邊機制，整體上體現著“偽多邊主義”的特征；中國的多邊主義具體表現為對國際多邊機制的廣泛性融入、推動國際多邊機制公平性改革和積極創建合作性國際多邊機制，整體上反映了“真多邊主義”的特征。在當前國際形勢下，“真正的多邊主義”至少應該具備廣泛性、公平性和合作性三個核心特質，這既是區分中美多邊外交的主要依據，也是辨別真偽多邊主義的主要標準。

關鍵詞"真多邊主義"偽多邊主義"國際多邊機制"中美關系

一、引言

作為全球治理的重要路徑之一，多邊主義對于解決各國共同關心的國際問題，進而維護世界的和平與發展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但是，隨著近年來美國對華戰略競爭的加劇，多邊主義亦成為雙方斗爭的一個焦點問題，圍繞真偽多邊主義的交鋒開始愈演愈烈。特別是拜登政府上臺以來，在批判特朗普政府激進單邊主義的同時，高調宣稱美國要“重新回歸多邊主義”

James"Politi，"Katrina"Manson."Biden"Signals"Return"to"Normality"on"First"Day"as"President［EB/OL］."（20210121）［20230227］."https：//www.ft.com/content/833a4477c23a4c8f93a4e6c218097222;"Yusuke"Nakajima，"Ken"Moriyasu."Biden"Administration"Kicks"off"Global"Tour"of"Multilateralism［EB/OL］."（20210215）［20230226］."https：//asia.nikkei.com/Politics/Internationalrelations/Bidenadministrationkicksoffglobaltourofmultilateralism.。按照美國國務卿安東尼·布林肯（Antony"Blinken）的說法，“多邊主義仍然是世界應對重大全球挑戰的最佳工具，美國會繼續遵守這一原則”

Antony"J"Blinken."Secretary"Antony"J."Blinken"Virtual"Remarks"at"the"UN"Security"Council"Open"Debatenbsp;on"Multilateralism［EB/OL］."（20210507）［20230226］."https：//www.state.gov/secretaryantonyjblinkenvirtualremarksattheunsecuritycouncilopendebateonmultilateralism/.。對此，中國一面積極倡導“真正的多邊主義”，一面不斷批評美國奉行的“多邊主義”是一種“小多邊主義”，也是一種“偽多邊主義”，其本質是以“多邊主義之名、行單邊主義之實”。

習近平.讓多邊主義的火炬照亮人類前行之路——在世界經濟論壇“達沃斯議程”對話會上的特別致辭（2021年1月25日，北京）［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1：7.那么究竟何為“真正的多邊主義”？又應如何區分和鑒別多邊主義的“真偽”呢？本文將嘗試通過對中美多邊外交實踐的比較研究，就“真正的多邊主義”應當具備的核心特質進行分析和闡釋。這一努力既是維護國際關系民主化必需的，也是實現全球治理必需的，更是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必需的。

二、既有研究述評

（一）關于多邊主義及其真偽問題的研究

關于多邊主義及其真偽問題，國外學界的研究大致存在形式和實質兩個視角。所謂形式上的多邊主義，一方面是指有選擇的多邊主義，這種多邊主義往往帶有強烈的利己性，相比較而言大國更容易實施。比如這些大國可以選擇小多邊主義，也可以選擇大多邊主義，當選擇小多邊時一般只是針對某個競爭對手，而選擇大多邊時則更多傾向于謀求在這種多邊結構中占據主導地位。另一方面，這種多邊主義也包含了那些只是簡單注重行為體數量的情況，比如三邊、四邊、五邊等。在這方面，羅伯特·基歐漢（Robert"Keohane）給出的定義就純粹是數量形式上的，他將多邊主義界定為“通過特別安排或通過組織機構，以實現三個或更多的國家單位之間政策協調的實踐”

Robert"O"Keohane."Multilateralism："An"Agenda"for"Research［J］."International"Journal："Canadas"Journal"of"Global"Policy"Analysis，"1999，45（4）：731.。在梳理美國的對外貿易關系時，威廉·迪博爾德（William"Diebold）明確地將多邊主義區分為“形式上的多邊主義”和“實質上的多邊主義”。

William"Diebold."The"History"and"the"Issues［M］//William"Diebold."Bilateralism，"Multilateralism"and"Canada"in"U.S."Trade"Policy."Cambridge："Ballinger"Publishing"Company，"1988：1.約翰·魯杰（John"Ruggie）對此表示贊同，但他認為形式上的多邊主義具有局限性，特別是它忽略了導致多邊主義發展現象的質量層面，而多邊主義的核心應該是指“根據某些原則協調三個或三個以上國家之間的關系”

John"Gerard"Ruggie."Multilateralism："The"Anatomy"of"an"Institution［J］."International"Organization，"1992，46（3）：566568.。其實這里說的多邊主義只是規定了某類行動的適當行為的原則，而不考慮當事方的特殊利益或任何特定情況下可能存在的戰略緊急情況。當然這也意味著國家政策自主性的降低，因為參與國的選擇和行動至少會在某種程度上受到商定的原則和規范的約束。

G"John"Ikenberry."Is"American"Multilateralism"in"Decline？［J］."Perspectives"on"Politics，"2003，1（3）：534.詹姆斯·卡帕拉索（James""Caporaso）認為，魯杰界定的多邊主義提供了一種“框架式”的觀念，在“國際生活深刻的組織化原則”基礎上，他進而提出了多邊主義制度的三個特征，即不可分割性、普遍的行為準則和擴散的互惠性。

［美］詹姆斯·A.卡帕拉索."國際關系理論和多邊主義：根本原則之探尋［M］//［美］約翰·魯杰，主編."多邊主義."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3："60.

圍繞如何理解“真正的多邊主義”，近年來國內學界也從多個視角作出了一些相關的闡釋。比如張乃根從國際法的角度認為多邊主義的當代含義主要包含和平觀、安全觀、共贏觀、包容觀和發展觀幾個方面；

張乃根."國際法上的多邊主義及其當代涵義［J］."國際法研究，"2021（3）：14.李將從包容和人本價值的角度認為“真正的多邊主義”應當推崇全人類共同價值和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因為它真正實現了開放包容與以人為本的高度統一，這被認為是反映新時代多邊主義價值性的中國方案；

李將."論多邊主義價值性的基本構成——以包容和人本價值為視角［J］."太平洋學報，"2022（12）：3951.董向榮則從中美兩國對多邊主義不同認知的角度認為，中國當前倡導的多邊主義是將聯合國作為最重要的多邊機制，將包容性置于多邊主義理念的核心，側重于價值理性而非工具理性，主要目的在于追求國際關系的民主化。

董向榮."中國的多邊外交實踐與多邊主義理念［J］."中共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學報，"2022（6）：124126.方炯升將“真正的多邊主義”的內涵表述為守正出新的價值觀、公平正義的規則觀、問題導向的行動觀和責任擔當的角色觀，并認為這四大體系構成了中國多邊主義外交實踐的獨特風范。

方炯升.真正的多邊主義視角下的人類命運共同體構建［J］."東岳論叢，2022（10）：2528.鄒鑫認為“真正的多邊主義”一是強調以國際法為基礎的國際秩序和以聯合國為核心的國際體系、以聯合國憲章為準則的國際關系以及堅持多邊主義的核心價值與基本原則；二是倡導和平安全、公平正義、開放包容、共商共建共享的理念與原則；三是應當以全人類共同價值為指引。

鄒鑫.真正的多邊主義：理論探析與中國實踐［J］."貴州省黨校學報，2022（4）：25.沈逸認為需要從聯合國框架和普遍接受的國際法原則出發、從以WTO等為標志的多邊主義平臺出發、從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站位出發以及從通過平等磋商的方式充分考慮各方的合理關切出發來把握“真正的多邊主義”。

沈逸.基于認知與實踐的“真偽”多邊主義之辨［J］."人民論壇·學術前沿，2022（1）：70.另外，許嫣然等將多邊主義的要義概括為開放、包容、普惠、平衡和共贏五個方面；

許嫣然，曹司彬.多邊主義理論辨析與全球治理實踐危機［J］."教學與研究，2022（5）：112.吳志成等則將其表述為平等、互利、合作、協商四個方面，其中平等是基本前提，互利是目標引領，合作是行動導向，協商是作用方式。

吳志成，劉培東.促進多邊主義與全球治理的中國視角［J］."世界經濟與政治，2020（9）：2829.

（二）關于中美兩國多邊外交實踐的研究

對于中國的多邊外交實踐，國內外學界的評價不一，有部分學者持較為正面的看法。比如格雷戈里·欽（Gregory""Chin）將中國推動的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亞投行）稱為“新多邊主義”，認為與其將亞投行視為中國主導或控制的政策性銀行，不如將其視為中國發起的多邊機構更為準確。

Gregory"T"Chin."The"Asian"Infrastructure"Investment"Bank—New"Multilateralism："Early"Development，"Innovation，"and"Future"Agendas［J］."Global"Policy，"2019，10（4）：578.近藤久洋（Hisahiro"Kondoh）也認為，中國通過亞投行、金磚國家新開發銀行和“一帶一路”倡議等，不僅成功地倡導了一種新的多邊主義形式，而且并沒有對傳統的多邊援助體系提出任何明確的挑戰，相反它是試圖在援助方面修補傳統的多邊主義。

Hisahiro"Kondoh."Unilateralism"versus"Multilateralism？"Emerging"Countries"and"Emerging"Multilateralisms［J］."Journal"of"International"Development"Studies，"2019，28（3）：3145."里卡多·布斯蒂略（Ricardo"Bustillo）等則通過運用“霸權過渡理論”研究因亞投行成立而產生的外交沖突，認為中國創建亞投行不能被視為霸權的過渡，而是應該被標記為朝著更多邊的金融世界秩序邁進，因為亞投行將在其他多邊開發銀行的幫助與合作下進行管理。

Ricardo"Bustillo，"Maiza"Andoni."China，"the"EU"and"Multilateralism："The"Asian"Infrastructure"Investment"Bank［J］.nbsp;Revista"Brasileira"de"Política"Internacional，"2018，61（1）：113.與此相反，也有部分學者對中國的多邊外交實踐持較為負面的看法。比如布魯斯·瓊斯（Bruce"Jones）認為，中國正利用美國對多邊主義的短視，積極滲透并試圖重塑這一體系，在使之對中國有利的同時，也旨在限制西方國家繼續利用這一體系作為維護自身利益和傳播價值觀的力量倍增器。

Bruce"Jones."China"and"the"Return"of"Great"Power"Strategic"Competition［R］."Washington："Brookings"Institution，"2020：5.李明江也認為，在全球治理和多邊主義問題上，中國可能會重復過去十年在東亞地區所做的事情，即不斷參與、推動符合中國利益的領域合作，避免承擔過多責任，阻止損害其利益的舉措以及避免提出宏大建議。

Mingjiang"Li."Rising"from"Within："Chinas"Search"for"a"Multilateral"World"and"Its"Implications"for"SinoUS"Relations［Z］."RSIS"Working"Paper，"March"2011，"No.225.拉詹（Rajan）進而認為，鑒于中國在涉及領土主權爭端問題上反對任何多邊解決，而在氣候變化等方面又采取多邊主義，因此表現為“選擇性多邊主義”。

D"S"Rajan."Chinas"Selective"Approach"towards"Multilateralism［EB/OL］."（20160301）［20230227］."https：//www.eurasiareview.com/01032016chinasselectiveapproachtowardsmultilateralismanalysis/.另有個別學者甚至認為，中國倡導成立的金磚國家新開發銀行、上海合作組織、亞投行等實際上是對現有國際機構的一種替代性制度框架，其本質是在戰略上利用這些機構作為對抗世界上同類型國際機構的工具，因此應被視為“有爭議的多邊主義”。

Benjamin"Faude，"Michal"Parizek."Contested"Multilateralism"as"Credible"Signaling："How"Strategic"Inconsistency"Can"Induce"Cooperation"Among"States［J］."The"Review"of"International"Organizations，"2021，16（4）：844;"Stewart"Patrick."The"New"“New"Multilateralism”："Minilateral"Cooperation，"but"at"What"Cost？［J］."Global"Summitry，"2015，1（2）：128.

相較而言，對于美國的多邊外交實踐，已有的研究多持負面態度。比如凱特琳·蒂爾尼（Caitlin"Tierney）認為，二戰后美國利用自己的優勢和獨特地位，創建了一種非對稱的多邊主義形式，名義上是完全參與和平等，實際上卻是偏袒自己。

Caitlin"Tierney."American"Exceptionalism"as"Asymmetric"Multilateralism［R］."Charlottesville：Miller"Center"of"Public"Affairs，"2021：1."約翰·費弗（John"Feffer）進而認為，無論是“美國優先”“讓美國再次偉大”（MAGA"Lite），還是所謂自由國際主義論，美國對于多邊主義的態度和做法都旨在維護其全球權力。

John"Feffer."Multilateralism"and"the"Biden"Administration［R］."New"York："The"Rosa"Luxemburg"Stiftung，2021：6.李垣螢認為，就其秩序觀和行動邏輯而言，美國多邊外交實踐的最終目的是通過霸權式制度供給構建多邊框架，進而主導多邊合作。

李垣螢.多邊主義理念競爭：中美湄公河次區域合作機制之比較［J］."外交評論（外交學院學報），2021（5）：153154.李曉燕亦認為，美國并不排斥多邊主義，而是要確保對多邊主義擁有絕對的主導權，通過排他性規則實現自身收益的最大化是其多邊主義的不變規律，因此不利于美國保持優勢的議題和參與方都會成為其排他性規則針對的目標。

李曉燕.從多邊主義到新多邊主義：共識稀缺困境及其出路［J］."學術界，2022（5）：51.許嫣然等也認為，美國的多邊外交實踐是試圖維持自己在舊有的自由主義國際秩序和全球治理體系中的優勢和主導地位，其實質是舉“多邊主義”旗號行“偽多邊主義”之事。

許嫣然，曹司彬.多邊主義理論辨析與全球治理實踐危機［J］."教學與研究，2022（5）：115.沈逸則指出，美國及其核心盟友并不關心多邊主義原則，而是關心特定的力量分配格局以及這種格局下的利益分配方式，其認為“多邊主義”只是作為一層粉飾性的外包裝，用來掩蓋美國及其核心盟友追求的真實目標。

沈逸.基于認知與實踐的“真偽”多邊主義之辨［J］."人民論壇·學術前沿，2022（1）：66.

值得關注的是，也有個別學者就中美兩國的多邊外交實踐進行了一些比較分析，并且大都認為二者之間沒有太大的區別，本質上都帶有較為強烈的利己性印記。比如安東尼·皮帕（Anthony""Pipa）等認為，很多國家的國內政治因素都會迫使其外交官將國家利益置于區域或全球利益之上，包括“美國優先”政策、英國“脫歐”政策、中國在多邊體系中謀求發揮領導作用等，其實都意在增長其地緣政治影響力，而不是解決全球集體問題的戰略。

Anthony"F"Pipa，"Max"Bouchet."Multilateralism"Restored？"City"Diplomacy"in"the"COVID19"Era［J］.The"Hague"Journal"of"Diplomacy，"2020，15（4）：601.斯科特·卡斯特內（Scott""Kastne）等也認為，中美在多邊主義問題上都具有戰略性和選擇性，究竟是建設性地參與和支持多邊主義，還是采取強硬態度，抑或只是袖手旁觀，取決于兩國對這些戰略中的哪一種最有可能促進自己利益實現的判斷。

Scott"L"Kastner，"Margaret"M"Pearson，"Chad"Rector."China"and"Global"Governance："Opportunistic"Multilateralism［J］."Global"Policy，"2020，11（1）：165.此外，尼克·比斯利（Nick"Bisley）還從亞太地區秩序的角度認為，美國及其盟友正試圖利用多邊主義作為更廣泛戰略的一部分，以維持當前的地區秩序，而中國也正試圖利用多邊主義作為其努力的一部分，以將該地區轉變為更符合其利益和價值觀的地區，因此多邊主義已經成為亞太地區秩序的一種升華形式的爭奪。

Nick"Bisley."Contested"Asias"“New”"Multilateralism"and"Regional"Order［J］."The"Pacific"Review，"2019，32（2）：110.賀凱則從“制度平衡”的視角，將中美在亞太地區的多邊主義均定性為“有爭議的多邊主義”，認為二者的主要目的都是在該地區明顯處于秩序過渡的時期爭奪優勢。

Kai"He."Contested"Multilateralism"2.0"and"Regional"Order"Transition："Causes"and"Implications［J］."The"Pacific"Review，"2019，32（2）：13."賀凱認為，“制度平衡”是一種新型的權力平衡戰略，通過這種戰略，國家可以利用多邊機構而不是傳統的軍事手段來爭奪世界政治中的權力和影響力。制度平衡有三種類型：包容性制度平衡意味著將目標國納入制度，并依靠制度的規則和規范來約束目標國的行為；排他性制度平衡是一種將目標國排除在制度之外的戰略，依靠制度內部的凝聚力和合作，向目標國施加壓力或消除來自目標國的威脅；機構間平衡是一種手段，通過這種手段，國家可以促進一個新的機構，以減少或淡化現有機構的影響，它是包容性和排他性制度平衡的延伸形式。

總體來看，國內外學界已經圍繞多邊主義及其真偽問題和中美兩國的多邊外交實踐開展過一些頗具特色的研究，這就為進一步深入探討相關問題奠定了一定的基礎。不過客觀來說，現有研究尚存在一些較為明顯的不足之處：一是對“真正的多邊主義”這一概念爭議較大且共識不足，特別是對其基本原則和核心特質缺乏清晰和準確的界定。二是大多數研究僅僅是對“真正的多邊主義”作出了一些解釋性的評述，相關解讀和分析均普遍缺乏深入和系統的理論支撐。三是現有成果中少有通過綜合對比中美兩國的多邊外交實踐來論證什么是“真正的多邊主義”，絕大部分只是借助于單一案例的分析以小窺大。比如僅僅通過類似于“亞投行”“上海合作組織”“一帶一路”以及“奧庫斯”（AUKUS）等單一案例的分析，試圖對“真正的多邊主義”進行界定。有鑒于此，本文將在批判地借鑒已有研究成果的基礎上，著重通過中美兩國多邊外交實踐的比較研究，就“真正的多邊主義”應當具備的核心特質作出更為深入的分析闡釋，以求能為如何認識和把握中美多邊主義之爭提供一些有價值的參考。

三、多邊主義：概念、原則與特質

（一）多邊主義概念的內涵與外延

“多邊主義”作為一種理論思想可以說源遠流長。如果按照特定的原則和標準，“多邊主義”被認為源自第一次世界大戰，但如果是采用更為寬泛的定義，“多邊主義”則可以追溯到中國的春秋戰國時期。

陳如為.中國國際問題論壇2005——多邊主義與中國外交國際學術研討會［EB/OL］."（20050625）［20221120］."https：//news.sina.com.cn/c/20050621/09547002322.shtml.不過，古代的“多邊主義”僅僅具有行為表現上的實踐屬性，尚未形成規范意義上的概念形式。據考證，首次使用“多邊”一詞來描述一項國際安排的文獻記載出現在1858年，而真正概念形式上的“多邊主義”則是在一戰結束后的1928年才開始使用。

Lindsey"Powell."In"Defense"of"Multilateralism［R］."New"Haven："Yale"Center"for"Environmental"Law"and"Policy，"2003：5.通常而言，所謂“多邊”，往往是指擁有多個參與方的一種狀態，但當它以“主義”的形式出現時，就會變成一種信仰或者意識形態，而不再是一種直接的事物狀態。

James"A"Caporaso."International"Relations"Theory"and"Multilateralism："The"Search"for"Foundations［J］."International"Organization，"1992，46（3）：600.這也反映出是先有“多邊”才有“多邊主義”，“多邊主義”更多體現的是“多邊”的思想化。不過需要指出的是，作為一種被抽象出來的理念，“多邊主義”既具有現實性，也具有規范性。在現實意義上，“多邊主義”的理念核心聚焦于世界是如何運行的；而在規范意義上，“多邊主義”則更多是指相信事物應該以特定的方式合乎規范地得以組織。

［美］詹姆斯·A.卡帕拉索.國際關系理論和多邊主義：根本原則之探尋［M］//［美］約翰·魯杰，主編.多邊主義.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3：61.當然，無論是在現實層面上還是在規范層面上，“多邊主義”都常常表現出一種相對片面的屬性。因此，要想對其作出更為深入的理解和更為恰當的界定，就還需要從以下幾個方面介入并分析，以進一步把握其內涵與外延。

一是在與單邊主義、雙邊主義的對比中理解多邊主義。一般認為，“單邊主義”一詞由國際政治經濟學家邁爾斯·卡勒（Miles"Kahler）于1992年創造，隨后由記者莫伊塞斯·納伊姆（Moises"Naim）推廣開來。

Stewart"Patrick."Thenbsp;New"“New"Multilateralism”："Minilateral"Cooperation，"but"at"What"Cost？［J］."Global"Summitry，"2015，1（2）：116.從性質上看，單邊主義有著廣義和狹義之分。廣義上的單邊主義是指有關國家獨自采取舉措來維護本國利益的單邊行為，這既可以是霸權主義，也可以是自我保護的“抵制主義”，更是一種退而自保的不合作行為模式。

袁征.美國為何偏愛單邊主義［J］."人民論壇，2017（35）：116.狹義上的單邊主義則是指將個人主義風格和態度應用于國際政治領域，要求國家在外交事務甚至國與國關系中扮演“獨行俠”角色，采取“我行我素”和“唯我獨尊”的立場，并且拒絕其他國家的利益和呼聲，對國際社會中的對話和協調也完全漠視。

王聯合.美國單邊主義傳統、歷史與現實的透視［J］."國際觀察，2006（5）：4950.其實無論是廣義還是狹義，大多數單邊主義觀念的出發點都是基于這樣一種假設，即權力的不平等分配是國際生活中不可避免的事實，如果要實現持久的國際合作，國際協議的談判過程就必須在某種程度上反映這種權力不對稱。

Falkner"Robert."A"Minilateral"Solution"for"Global"Climate"Change？"On"Bargaining"Efficiency，"Club"Benefits，"and"International"Legitimacy［J］."Perspectives"on"Politics，"2016，14（1）：88.相對于單邊主義，雙邊主義的概念比較簡單易懂，主要是指堅持通過兩個國家間互動的方式來處理國家間關系的理念和外交實踐。

劉昌明，龐春恩.從雙邊主義到多邊主義：中國與東亞關系的新模式［J］."山東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7（35）：112.具體來說，一是在數量上有兩個行為主體；二是在地域上突破了限制；三是合作的領域具有局部性。

邱晟晏，顧麗娜.多邊主義、區域主義和雙邊主義的概念辨析［J］."經濟縱橫，2007（20）：12.雖然一戰后國際聯盟的成立使得雙邊主義首次在國際體系層次遭受了挫敗，但是也在客觀上催動了現代意義上多邊主義的出現，即在行為體的數量上表現為三個或三個以上，在地域上覆蓋為全部的地理范圍，在合作領域上則體現為廣泛合作，并與單邊主義、雙邊主義一起構成了所謂的“一體三面”。

二是從國家多邊主義、地區多邊主義和全球多邊主義的劃分中理解多邊主義。顯然，這三種多邊主義形式是按照地理區域層次進行劃分的。其中，國家多邊主義是從單位層面展開的多邊外交行為，通常指一個國家更加傾向于在兩個以上的國家之間或國際組織中進行磋商協調，用來解決彼此關心的問題和處理與其他國家的關系。

倪峰.對多邊主義理論構成的一些探索［J］."國際論壇，2004（6）：11.它往往被看作是國家對外戰略的工具，也被稱為戰略多邊主義，一般與單邊主義、孤立主義、帝國主義等概念相對立。

劉建飛.簡析多邊主義的歷史演變［J］."國際政治研究，2006（1）：123.地區多邊主義興起于第二次世界大戰后，屬于亞體系層次上的多邊主義，體現為地區主義與多邊主義的結合，

龐中英.多邊主義與中國外交論壇［M］//金燦榮，主編.多邊主義與東亞合作."北京：當代世界出版社，2006：37.一般是指“特定地理區域內三個或三個以上的國家，遵循公認的國際行為準則以及該地區普遍接受的行為方式，在尋求共同利益的基礎上，通過相互協調與合作的過程，以地區一體化為目標而建立地區合作機制的理念和政策主張”

吳原.冷戰后中國周邊政策中的地區多邊主義：演變與動機［D］.北京：外交學院，"2007：12.。全球多邊主義則是國際體系層次的多邊主義，強調的是一種國際層面的交往行為。它是全球經濟一體化的產物，同樣也是國際關系中影響最為深遠的趨勢之一，主要體現為“不是從單一國家的角度考慮其采取單邊主義、雙邊主義還是多邊主義的對外政策戰略，而是從全球整體角度強調多邊制度結構，考慮國家之間的互動方式，特別是考慮制度性因素對國家之間互動產生的影響”

秦亞青.多邊主義研究：理論與方法［J］."世界經濟與政治，2001（10）：9.。

三是從指導國家關系規范的約束力的大小上理解多邊主義。在國際社會中，多邊主義可以大致劃分為約束力較強、約束力一般、約束力較弱幾種形式。約束力較強的多邊主義通常需要有關國家行為體讓渡部分國家主權，通過簽訂具有強制法律約束力的條約來實現多邊合作。一旦某個國家進入該多邊形式，那么它在享受某些多邊福利的同時，也會受到各種多邊條約的約束，從而在一些國家功能方面失去能動性。比如，歐洲聯盟具有共同的組織領導機構和統一的貨幣，并且逐漸超越國家主權走向一個類聯邦制國家，而聯盟內的國家則慢慢演化成了次國家行為體。約束力一般的多邊主義往往也需要訂立條約或者協議，但由于缺乏法律的強制執行力，其主要是靠國家的自發性遵守或者國際社會的道德性監督來維持，且在退出機制上也比較具有隨意性。加入此種多邊主義的國家雖然可以根據自身的國家利益有選擇地履行職責，但是礙于道德問題或者考慮自己的國際形象，通常情況下又不得不履行相應職責。比如，《巴黎協定》并沒有在國家間建立起有關減排義務的法律強制力，而是承認了國內政治在氣候變化中的首要地位，并允許國家設置自己的減排議程，從而創造了一個具有自愿承諾性質的框架，讓各國的氣候政策在國際社會中進行比較和審查，以期通過“點名羞辱”（naming"and"shaming）的方式推動全球減排的長期目標。

Falkner"Robert."The"Paris"Agreementnbsp;and"the"New"Logic"of"International"Climate"Politics［J］."International"Affairs，"2016，92（5）：1107.相比之下，約束力較弱的多邊主義一般沒有字面意義上的條約或者協議的限制，而是只有不成文的規則，甚至只有口頭上的承諾，是否遵守該多邊約定則完全需要看領導人的意愿或者國家利益的導向。這其中雖然也有一定的道德風險，但損失情況往往可以忽略不計，因此，約束力較弱的多邊主義在國際社會中大量存在。

四是從東西方文化屬性上的不同來理解多邊主義。現代意義上的多邊主義雖然發端于歐洲，興盛于美國，

吳志成，劉培東.促進多邊主義與全球治理的中國視角［J］."世界經濟與政治，2020（9）：25.但實際上它兼具東西方文化思想的烙印。從東方視角看，延綿數千年的儒家文化對于整個東方社會影響深遠，其中的“和”文化更是作為傳統優秀政治文化不斷得到傳承和發展。一般認為，“和”文化主要代表了一種秩序關系的存在，強調的是世界各國之間的和平、和睦與和諧。

儲峰.中國“和”文化的理論內涵與當代價值［EB/OL］."（20211208）［20230301］."http：//www.qstheory.cn/qshyjx/202112/08/c_1128142077.htm.其中，“和平”重在強調國家之間不應追求征伐，而要使國際社會處于一種最佳的和平狀態；“和睦”重在強調國家之間的平等融洽，可以和而不同，但要求同存異，從而做到“天下為公”；而“和諧”作為國家間關系的一種存在方式，重在強調每個國家無論大小都有各自的優勢和劣勢，彼此可以互為補充，進而實現互惠互利。從西方視角看，由于商品經濟自由競爭的長期發展，西方社會更多強調人性自利的一面，特別是經過啟蒙運動的洗禮，西方文化總體表現為一種個體文化，即崇尚自由、追求個人權利，也更注重現實利益。此種文化觀念反映到國家的對外政策上，往往會遵循本國優先的原則，即凡是對自己有利的堅決支持，凡是對自己不利的一律反對，這種對外文化表現得極為強勢，也讓國際社會感覺到咄咄逼人。比如二戰和冷戰時期突出的你死我活、非此即彼、不共戴天的政治文化，以及堅持狹義的國家利益、不為全人類共同利益的“競合”政治文化就是其典型代表。

王逸舟.新世紀的中國與多邊外交［J］."太平洋學報，2001（4）：11.可見，把握東西方之間不同的政治文化，對于理解多邊主義具有重要的意義，因為兩種政治文化不僅反映了當下全球治理的無序狀態，也間接塑造了中美兩國對待多邊主義的不同方式。

通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國際多邊主義的最基本內涵，著重強調的是一個國家的對外政策需要奉行真實的多邊原則，秉持開放包容、互利共贏、守正出新的理念，通過積極融入各類地區和全球多邊機制，推動構建并有效維護公平公正的國際多邊制度，進而實現國際社會所有行為體的命運與共、和諧共生，這也在根本上體現了真正的多邊主義的核心特質。

（二）什么是“真實的多邊原則”

一是開放包容。在國際社會中，“自由開放，兼容并包”的理念應當平等地適用于各個國家，而無論其規模的大小和發展程度的高低。一方面，它要求世界上所有國家都應該敞開懷抱去接納彼此，通過互相吸收對自己有益的養分，更好地彌補自身不足，進而與時代同步并展現全新的自己。所謂“海納百川，有容乃大”，這種開放的心態既是一種自我肯定的表現，也在客觀上體現出對于外界新鮮事物的勇敢追求。另一方面，它要求所有國家應該“尊重和包容差異，不干涉別國內政，通過協商對話解決分歧。”

習近平.讓多邊主義的火炬照亮人類前行之路——在世界經濟論壇“達沃斯議程”對話會上的特別致辭（2021年1月25日，北京）［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1：11.

在國際交往中，不同地域文化的相遇必然伴隨不同價值理念的碰撞，這些碰撞產生的結果究竟更多是相濡以沫的融會貫通，還是彼此摩擦的斗爭火花，恰恰體現了國家在處理與他國關系時是否具有包容性。歷史上，這種包容性在守成國和崛起國之間表現不同——守成國往往更容易因理念的差異和為捍衛自身既得利益而對崛起國發起對抗行為，進而體現為包容性差；而崛起國則更多趨向于以平和開放的心態，通過溝通和合作來化解與守成國的理念差異和利益分配，進而體現為包容性強。相較而言，守成國持有的觀念是“唯我獨尊”的國際體系等級觀的體現，只會加劇沖突和對抗，而且既不利己，也不利他，而崛起國持有的觀念則有利于淡化矛盾和分歧，并能在客觀上間接對沖守成國的弱包容性，進而讓秩序更加平穩，讓世界更加和平。

二是互利共贏。作為規范和推動國際關系發展的一種路徑和方式，多邊主義體現的是國家與國家之間互利共贏的關系。這種關系是必要的，因為國際社會中的所有國家都面臨著某些共同的脆弱性，也都存在著或多或少的相互依存關系，即使是體系中最為強大的國家，也無法單獨實現自身的安全與繁榮。在國際關系實踐中，互利共贏的原則體現于多個領域和層面。在國際政治領域，當下的多邊體系有以聯合國為核心的國際體系，有以美國及其盟伴國家為核心的體系，也有新出現的國際多邊機構如G20、金磚五國等，但是最為穩定的還是聯合國體系。

黃仁偉.完善以聯合國為核心的國際體系和全球治理［EB/OL］."（20211208）［20230222］."https：//brgg.fudan.edu.cn/articleinfo_4358.html.長期以來，《聯合國憲章》規定的一系列基本原則為國際社會公認，能夠規范各國行為，促進各國相對平等，進而保障各國利益。在國際經貿領域，當前各種形式的保護主義和自利狹隘的優先主義盛行，一些守成國為了遏制崛起國，一方面通過提高關稅等方式不斷強化貿易保護措施，另一方面還將科技問題政治化并蓄意推動技術封鎖。這些單邊行徑不僅嚴重損害了全球多邊貿易規則，也使得逆全球化的趨勢進一步加劇。在國際體系中，作為既得利益者的發達國家因為掌握先進的關鍵核心技術，始終居于全球產業鏈和供應鏈的上游并得以獲取高額利潤，而作為“被動跟班者”的發展中國家則由于經濟、科技等方面的滯后，長期處于產業鏈和供應鏈的中下游，只能獲取微薄的原料出口和代加工利潤。這種不公正的體系結構不僅擴大了國際社會的南北鴻溝，也阻礙了廣大發展中國家的自主創新能力。

三是守正出新。近年來多邊主義之所以備受爭議，主要原因在于當今世界格局加速演變，傳統安全和非傳統安全交織涌現且日趨復雜嚴峻，特別是一些懷有冷戰思維的守成國為了護持其在區域和全球秩序中的影響力和主導地位，將多邊主義視作威懾和遏制主要競爭對手的重要戰略工具。這種多邊主義的工具化使得國際社會的集體決策對于全球問題的解決能力漸趨弱化，舊有多邊主義體系的執行力也漸趨失效。就當前的情況看，國際社會迫切需要著眼于全球性挑戰，積極探索與時俱進的多邊主義來共同治理不斷涌現的新問題。正如習近平主席指出的，“21世紀的多邊主義要守正出新、面向未來，既要堅持多邊主義的核心價值和基本原則，也要立足世界格局變化，著眼應對全球性挑戰需要，在廣泛協商、凝聚共識基礎上改革和完善全球治理體系。”

習近平.讓多邊主義的火炬照亮人類前行之路——在世界經濟論壇“達沃斯議程”對話會上的特別致辭（2021年1月25日，北京）［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1：12.

這就要求國際社會的所有國家都應堅持共商共建共享的新理念，采取更多的合作和妥協戰略，而不是競爭和對立戰略，唯有如此，才能逐步解決某些國家日漸突出的政治極化、經濟失速等問題。在國際多邊機制建設中，一方面要對聯合國、世界貿易組織等權威多邊機構通過優化規則注入新理念、創建新程序，使之煥發新的活力，另一方面還要根據現實的需要持續推進新型多邊機制的構建，并在諸如人工智能、疫情災害、氣候變化等新生問題領域創建新的規則制度，以彌補舊有多邊機制尚不能觸及的細分領域。

（三）真正的多邊主義的核心特質

其一，從對待國際多邊機制的態度上看，真正的多邊主義主張對國際多邊機制的廣泛性融入，而不是主張對國際多邊機制的選擇性進出。具體而言，隨著一個國家對外交往的不斷擴大，它會逐漸地加入一些國際多邊機制之中，進而慢慢體會到現代多邊主義對于國家發展的重要意義，這時該國不僅會形成更多的多邊意識，也會迎來融入國際多邊機制的一個高密度期。而由于長期受到國際多邊機制的惠澤，這些多邊意識又會進一步滲入該國對外政策的方方面面，久而久之便會形成一種自發的國家性多邊主義習慣，使它能夠更廣泛地融入國際社會中大多數成員均較為認可的國際多邊機制。相反，當一個國家片面注重自身的主體意識，或者只考慮暫時的國家利益而不謀劃長久的國家利益，草率或投機地加入某些國際多邊機制之時，其就會表現出一種有選擇的多邊主義。這種多邊主義按其性質來講屬于一種自私、狹隘的偽多邊主義，而不是真正的多邊主義。當然，多邊主義的廣泛性也會伴有相應的約束機制，比如當一個國家選擇加入某個國際多邊機制時，其就必然會受到某些組織規則的約束，而不是一旦該組織作出的公平裁決對自己不利，該國就選擇單方面否認甚至威脅退出。

其二，從發展國際多邊機制的目的上看，真正的多邊主義倡導和維護國際多邊機制的公平性，而不是追求國際多邊機制的利己性或者單純強調本國利益優先。這里的公平性有兩層含義：一方面是指身份的公平，即國際社會中的每個國家無論體量大小還是貧富強弱，都是國際社會的重要一員，都應該平等相待，互相尊重彼此的發展道路，不能因為國家制度的不同就以意識形態為線劃分敵我，也不能以我行我素的霸權思維、以大欺小的強權思維、你多我少的零和思維看待對方，當然更不能打著維護國際公平正義的旗號，以犧牲他國的利益為代價優先滿足自己的利益。另一方面，公平性也指國際多邊制度的公平，即在國際多邊機制中應能實現對每個國家行為體的公平。由于歷史的原因，現有國際多邊機制中的不公平不合理現象依然大量存在。比如，某些國家依仗權勢強制推行自己制定的國際多邊制度，這在本質上不能公平地反映大多數國家的意愿和利益。再如，一些國際多邊機制由于內部制度條例的改進和完善不暢，也已無法適應新時代環境下的全球治理需要。面對上述問題，國際社會中的每個成員特別是大國，都應該具有強烈的責任意識，積極推動國際多邊機制的公平性改革，支持開放、透明、包容和非歧視的國際多邊制度，并始終按照集體商定的規范、規則和原則行事，保持權責一致，進而推動所有國家在國際關系中的權利平等、機會平等和規則平等。

吳志成，劉培東.促進多邊主義與全球治理的中國視角［J］."世界經濟與政治，2020（9）：28.

其三，從建設國際多邊機制的方式上看，真正的多邊主義致力于創建和發展合作性的國際多邊機制，而不是蓄謀打造競爭性的國際多邊機制。“多邊”本身即意味著合作，雖然不是所有的合作都屬于多邊，但是所有的多邊卻都包含著合作。按照一般的理解，合作就是基于平等的原則，將所有國家納入一個單一的普遍認同的結構。這意味著在世界各地應用相同的政策和制度公式的正確性，并且在一定程度上假定存在著全球共享的普遍價值的核心。

Alessandro"Polsi."Universalism"and"Regionalism"in"the"History"of"the"United"Nations"and"of"Specialized"Agencies［M］//Roberto"Virzo，"Ivan"Ingravallo，eds."Evolutions"in"the"Law"of"International"Organizations."Leiden："Brill"Nijhoff，"2015：117.合作性國際多邊機制包含了國際社會各行為體的代表，這些代表在該機制中不僅可以擺脫意識形態偏見，實現彼此尊重、求同存異和相互包容，而且所有各方均能體驗到共贏的益處，并且在面對共同的困境時，也能夠超越國家主權等相關障礙攜手合作與并肩同行。當然，有合作就有競爭，而且這種競爭還往往具有一定的排他性，并主要體現在一些帶有歧視性的規則體系之中。比如不同的國家同處在一個國際多邊經貿機制內，有些成員可能會運用該組織的某些規則故意打壓他方，以獲取更多的市場份額，這屬于一種體系內的競爭排斥。再比如某些國家會以自己為核心，有針對性地重新打造一些國際多邊機制，而其主要的目標則是遏制和打壓對手進而護持自己的霸權利益，這又屬于一種體系外的競爭排斥。類似的國際多邊機制通常會由少數幾個國家組成，一般帶有強烈的封閉性，因此屬于小圈子式的偽多邊主義。

四、中美兩國多邊外交實踐的比較分析

（一）廣泛性融入與選擇性進出——對待國際多邊機制的兩種不同態度

新中國成立之初，由于冷戰格局的影響和復雜的地緣政治形勢，中國對于國際多邊機制的參與總體有限。自重返聯合國起，中國陸續加入了一些正式和非正式的全球或地區性國際多邊機制，其中涉及政治、安全、經濟、文化、生物、氣候等多個領域。不過直到改革開放時期，中國才真正開始接觸和了解現代多邊主義理念，開啟了廣泛融入多邊主義的進程。

傅瑩.中國與多邊主義［EB/OL］."（20210506）［20230101］."https：//www.sss.tsinghua.edu.cn/info/1074/4824.htm.比如在全球層面，中國不僅全面參與了聯合國各項高級別會議，還組織主辦了金磚國家領導人峰會、G20領導人峰會、世界經濟論壇達沃斯年會、北京奧運會和冬奧會等一系列重要主場多邊活動。在區域層面，中國不僅基本參與了涉及周邊地區的各項國際會議，還組織主辦了上海合作組織青島峰會、中非合作論壇北京峰會、亞太經合組織領導人非正式會議、瀾湄合作領導人會議、上海亞信峰會、博鰲亞洲論壇等一系列重大主場多邊活動。在抗擊新冠疫情期間，中國又積極參加了包括聯合國大會新冠疫情特別會議、G20領導人應對新冠肺炎特別峰會、中非團結抗疫特別峰會等在內的各類國際多邊機制，不僅為國際社會提供了疫苗和必要的抗疫物資，而且還通過多種形式和渠道與世界各國分享抗疫信息和經驗。尤其是在美國威脅要“退約”“斷供”的困難時期，中國給予了世界衛生組織最為堅定的支持。

中國為全球抗疫作出重大貢獻［EB/OL］."（20210617）［20230330］."http：//www.gov.cn/xinwen/202106/17/content_5618548.htm.

在廣泛融入現有多邊機制的同時，中國還積極申請加入新成立的各類多邊機制。比如在2020年11月15日，中國作為創始國正式簽署加入了《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該協定的生效標志著世界上最大自由貿易區的成立，有利于進一步加強區域經濟一體化，推動區域經濟合作邁向一個更高的水平。尤其是它充分考慮了各成員國之間差異化的經濟發展水平，成為首個在爭端解決機制中規定特殊與差別待遇條款的區域經貿協定，較好體現了公平正義、包容互利的發展精神。

RCEP對地區及世界經濟的積極意義［EB/OL］."（20220116）［20230330］."http：//www.gov.cn/xinwen/202201/16/content_5668513.htm.在此之后，中國又于2021年9月16日正式提出申請加入《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CPTPP）。

中方正式提出申請加入《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CPTPP）［EB/OL］."（20210916）［20230330］."http：//www.gov.cn/xinwen/202109/16/content_5637879.htm.該協定的前身《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TPP）曾被視為美國對抗中國的一個排他性國際多邊機制，

China"Applies"to"Join"Pacific"Trade"Pact"to"Boost"Economic"Clout［EB/OL］."（20210918）［20230330］."https：//www.reuters.com/world/china/chinaofficiallyappliesjoincptpptradepact20210916/.不過后來特朗普政府又以國家利益受損為由選擇了退出。作為一個綜合性的自由貿易協定，CPTPP在國際貿易規則上有著極高的標準，中國作為發展中國家積極申請加入，充分顯示出中國進一步加強對內改革和對外開放的決心。此外，中國還在2021年11月1日正式申請加入《數字經濟伙伴關系協定》（DEPA）。該協定由新加坡、智利、新西蘭最先簽署，是全球首個關于數字經濟活動的重要規則安排。

新華社.中國申請加入《數字經濟伙伴關系協定》彰顯開放與遠見［EB/OL］."（20211106）［20230330］."http：//www.gov.cn/xinwen/202111/06/content_5649528.htm.作為數字經濟大國，中國申請加入不僅有利于在數字經濟領域提升競爭力和影響力，而且再次體現出中國對于現代多邊主義理念更加深刻的理解和更為執著的追求。

與此相反，在特朗普政府時期，美國相繼退出了一系列自己曾經主導或者作為重要成員的國際多邊機制。這些“退群”行為在表現形式上有所不同，其中有一些是宣布直接退出，另一些則是多次威脅退出，還有一些多邊機制是在美國脅迫下重新修訂了相關規則。從這些“退群”行為可以看出，特朗普政府并非完全不重視多邊主義，只不過其實施的多邊主義帶有明顯的“選擇性”。有學者將特朗普政府的這種做法稱為“選擇性退出主義”，即根據美國國家利益的需要，通過“照單點菜”的方式，有選擇地退出或者有保留地加入某些國際制度。

王明國.選擇性退出、多邊間競爭與特朗普的反制度化國際戰略［J］."國際論壇，2020（1）：26.美國學者理查德·哈斯（Richard"Haass）比較認同這一觀點，他還將這種帶有選擇性的多邊主義行為表述為“點菜”，并認為“點菜式多邊主義”是對美國參與國際多邊機制最為準確的描述，而并非純粹的“單邊主義”。

Antonia"Chayes."How"American"Treaty"Behavior"Threatens"National"Security［J］."International"Security，"2008，33（1）：47.總體而言，特朗普政府對于國際多邊機制的選擇性退出有著三方面的政策考量：一是現有的國際多邊機制是否符合美國的國內既定政策；二是現有的國際多邊機制是否損害其“志同道合”盟友的切身利益；三是現有的國際多邊機制是否有助于它約束地緣政治競爭對手。在大多數情況下，“點菜式多邊主義”實際上反映了美國的國家利益及背后的地緣政治態勢和價值觀念，甚至與其傳統相關的國內政治現實。

Charles"E"Morrison."Tradition，"Trump，"and"the"Future"of"US"Participation"in"Multilateralism［M］//Christian"Echle，"Patrick"Rueppel，"Megha"Sarmah，"Yeo"Lay"Hwee，eds."Multilateralism"in"a"Changing"World"Order."Singapore："KonradAdenauerStiftung，"2018：27.

拜登政府執政后，曾明確反對特朗普政府對于國際多邊機制的“退出主義”，也一再宣稱美國要“回歸多邊主義”。拜登上臺不久，美國就相繼重新加入了《巴黎協定》、世界衛生組織、聯合國人權理事會等國際多邊機制。

Antony"J"Blinken."The"United"States"Officially"Rejoins"the"Paris"Agreement［EB/OL］."（20210219）［20230329］."https：//www.state.gov/theunitedstatesofficiallyrejoinstheparisagreement/;"Karen"Weintraub."Biden"Administration"Renewed"Support"for"World"Health"Organization"Is"“Good"News"for"America"and"the"World”"Scientists"Say［EB/OL］."（20210124）［20230329］."https：//www.usatoday.com/story/news/health/2021/01/22/scientistsapplaudbidendecisionrejoinworldhealthorganization/4243377001/;"Adam"Edelman."Biden"Administration"to"Rejoin"U.N."Human"Rights"Council"in"Another"Reversal"of"Trump［EB/OL］."（20210208）［20230227］."https：//www.nbcnews.com/politics/joebiden/bidenadministrationrejoinunhumanrightscouncilanotherreversaln1256997.不過問題在于，拜登政府的這些再度“入群”行為是表明美國真的回歸了多邊主義，還是有選擇地回歸多邊主義？事實上，拜登政府雖然糾正了特朗普政府在國際多邊機制上的某些政策，但并沒有對這些政策進行根本的扭轉，只能說是對于多邊主義的一種有選擇的回歸。比如美國至今沒有回歸《開放天空條約》，也沒有回歸《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甚至對伊朗核協議和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等國際多邊機制的態度也仍存有猶疑。

楊雙梅.制度競爭與國際領導權：拜登政府的國際制度選擇［J］."當代亞太，2022（2）：35.顯然，無論是特朗普政府的“退出主義”，還是拜登政府的“回歸主義”，皆是一種有限的選擇性多邊主義。正如有學者指出的，一個“點菜式選擇”的世界似乎是為美國專門量身定做的，它允許美國根據自身的利益，在不同的國際機構中進行挑選，以最大限度地提高其行動自由和國內政策的自主性。

Stewart"Patrick."The"New"“New"Multilateralism”："Minilateral"Cooperation，"but"at"What"Cost？［J］."Global"Summitry，"2015，1（2）：126.還有學者將這種美國在必要時可以實施單方面行動追求國家利益的現象稱為“單邊選擇主義”，并認為倘若能將單邊主義和選擇性多邊主義更加微妙地揉搓結合，則會對美國的外交和力量投射更有意義。

Daniel"C"Kurtzer，"Aaron"David"Miller."Multilateralism"and"U.S."Policy"in"the"Middle"East［EB/OL］."（20201214）［20221129］."https：//carnegieendowment.org/2020/12/14/multilateralismandu.s.policyinmiddleeastpub83437.

（二）公平性改革與利己性追求——發展國際多邊機制的兩種不同目的

作為全球治理的主要平臺之一，國際多邊機制對于解決各國共同關心的各類國際問題至關重要。不過傳統意義上的國際多邊機制基本上被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掌控，不僅導致組織內各成員國權力大小不一，而且合作收益分配也十分不均，以致于隨著全球化的不斷深入發展，現有國際多邊機制日益暴露出一些在全球治理中失靈的現象。在這種情況下，中國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一直在積極行動，不斷推動國際社會對一些重要的多邊機制進行制度化改革，以使這些多邊機制能更加公平有效地應對和處理各類國際問題。比如，經過中國等發展中國家的不懈努力，世界銀行分別在2010年和2018年先后兩次通過提高發展中國家投票權的改革方案，最終中國的投票份額上升至571%，位次上升至第三位，僅次于美國和日本。

世界銀行增加發展中國家的投票權［EB/OL］."（20100426）［20221223］."https：//news.un.org/zh/story/2010/04/130072；世行增資130億美元"中國投票權上升［EB/OL］."（20180423）［20221223］."http：//www.xinhuanet.com/world/201804/23/c_129856479.htm.中國投票權的進一步擴大，充分顯示了廣大發展中國家對于世界銀行影響力的顯著提升。另外，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執行董事會在2016年1月也正式批準了《董事會改革修正案》。根據該修正案，有超過6%的投票份額從日本、法國、德國等發達國家轉移給了新興市場及發展中國家，這不僅使得巴西、印度和俄羅斯均躋身前十大份額國之列，而且中國的份額更是從3.996%升至6.394%，排名亦從第六位升至第三位，成為僅次于美國和日本的第三大份額國。

中國正式成為IMF第三大股東［EB/OL］."（20160129）［20230702］."https：//www.gov.cn/xinwen/201601/29/content_5037031.htm.同年9月，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還將人民幣納入了特別提款權（SDR）新貨幣籃子，

人民幣正式納入特別提款權（SDR）貨幣籃子［EB/OL］."（20161001）［20221223］.http：//www.gov.cn/xinwen/201610/01/content_5114550.htm.這不僅成為人民幣國際化的一個重要里程碑，也被視為中國成功推動國際金融機制改革的一個標志性事件。

作為國際多邊貿易體制的核心，世界貿易組織（世貿組織）在制定國際多邊貿易規則、組織國際多邊貿易談判、解決成員國之間的貿易爭端以及促進貿易自由化等方面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但在新的時代背景下，世貿組織也面臨著諸多挑戰，亟須進行深入的改革。為此，在2018年11月，中國商務部公開發布了“關于世貿組織改革的立場文件”，其中明確提出了有關世貿組織改革的三個原則和五點主張。

中國關于世貿組織改革的立場文件［EB/OL］."（20181207）［20221223］."http：//www.mofcom.gov.cn/article/jiguanzx/201812/20181202817611.shtml.同年12月，中國和歐盟成員方等一起向世貿組織提交了“關于爭端解決上訴程序改革”的聯合提案，旨在推動上訴機構成員遴選等方面的改革，以進一步保障并完善爭端解決機制。

中歐等成員向WTO提交聯合提案推動上訴機構成員遴選［EB/OL］."（20181130）［20221223］."http：//www.gov.cn/xinwen/201811/30/content_5344600.htm.2019年1月，中國還與其他75個世貿組織成員方在達沃斯簽署了《關于電子商務的聯合聲明》，共同確認有意在世貿組織現有協定和框架基礎上，啟動與貿易有關的電子商務議題談判。

中國與75個世貿組織成員在達沃斯發表關于電子商務的聯合聲明［EB/OL］."（20190125）［20221223］."http：//www.gov.cn/xinwen/201901/25/content_5361238.htm.同年5月，中國以上述“立場文件”為基礎，制定了“關于世貿組織改革的建議文件”，并著重闡述了世貿組織應該重點加強的四個領域的改革。

中國關于世貿組織改革的建議文件［EB/OL］."（20190513）［20221223］."http：//www.mofcom.gov.cn/article/jiguanzx/201905/20190502862614.shtml.作為2008年金融危機后確立的主要國際經濟合作論壇，G20對于應對國際金融問題特別是促進國際金融貨幣政策落實、制定國際金融監管標準以及維護國際金融穩定等具有重要作用。為進一步完善相關機制，中國在2016年9月擔任G20主席國期間將綠色金融議題列入G20會議，發起成立了G20金融研究小組，并發布了《G20綠色金融綜合報告》。

完善國際金融構架"2016年G20首次討論綠色金融［EB/OL］."（20160901）［20221223］."http：//world.people.com.cn/n1/2016/0901/c100228684412.html.此外在2019年6月舉行的G20大阪峰會上，中國又推動金融穩定理事會（FSB）就啟動一個新的金融監管框架問題達成共識，并發布了《G20金融監管改革的實施進展》。

楊天宇.中國參與國際金融機制變革的進展及問題［J］."現代國際關系，2020（3）：42.顯然，無論是世界銀行還是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抑或世界貿易組織、G20，這些國際多邊機制的改革都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中國的積極推動，也無不體現出了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

相比之下，“美國優先”屬于一種單邊主義色彩濃厚的外交理念，特朗普政府上臺不久即將其確立為對外政策的基本原則，并廣泛運用于多邊外交實踐。比如在國際經貿方面，特朗普政府強烈呼吁改變對美國“不公平的貿易秩序”，不僅以簽署行政命令的方式要求聯邦政府“購買更多美國貨，雇用更多美國人”，

Patti"Waldmeir，"Shawn"Donnan."Donald"Trump"Signs"“Buy"American，"Hire"American”"Order［EB/OL］."（20170418）［20221217］."https：//www.ft.com/content/fa3f6cc4246e11e78691d5f7e0cd0a16.而且還從維護國家安全的角度出發，提高了對于包括來自中國、歐盟的進口鋼鋁產品的關稅，并強制性地將《北美自由貿易協定》（NAFTA）修訂為《美墨加協定》（USMCA）。同時，以萬國郵政聯盟的郵寄費率制度對美國企業不利為由，特朗普政府啟動了為期一年的退出程序，最終迫使該聯盟在美國壓力下妥協，同意改革郵費規則來避免其退出。

Abigail"Abrams."U.S."Avoids"Postal"“Brexit”"as"Universal"Postal"Union"Reaches"a"Deal［EB/OL］."（20190926）［20221217］."https：//time.com/5687134/trumpuniversalpostaluniondeal/.另外，特朗普政府還以世貿組織爭端上訴機構的法律裁決對美國不利為由，拒絕對該機構選舉的新法官進行任命，致使該機構停止運作。

Keith"Johnson."How"Trump"May"Finally"Kill"the"WTO［EB/OL］."（20191209）［20221128］."https：//foreignpolicy.com/2019/12/09/trumpmaykillwtofinallyappellatebodyworldtradeorganization/;"Aditya"Rathore，"Ashutosh"Bajpai."The"WTO"Appellate"Body"Crisis："How"We"Got"Here"and"What"Lies"Ahead？［EB/OL］."（20200414）［20221128］."https：//www.jurist.org/commentary/2020/04/rathorebajpaiwtoappellatebodycrisis/.在國際社會關注的氣候變化方面，特朗普政府質疑氣候變化的科學基礎及其產生的負面影響，不僅在政府相關人事安排和政策落實方面呈現明顯的“去氣候化”特征，

劉元玲.特朗普執政以來美國國內氣候政策評析［J］."當代世界，2019（12）：6465.而且以《巴黎協定》作出的承諾會給美國工人、企業和納稅人帶來不公平的經濟負擔為由而選擇退出。

美國駐華大使館和領事館.關于美國退出巴黎協定［EB/OL］."（20191105）［20221217］."https：//china.usembassychina.org.cn/zh/ontheuswithdrawalfromtheparisagreementzh/.此外在新冠疫苗接種方面，特朗普政府亦未采取必要的措施促進全球疫苗的公平分配，反而特別強調美國優先獲取。比如在2020年12月8日美國主導的“疫苗峰會”上，特朗普簽署了一項行政命令，確保美國政府在將新冠疫苗發送給其他國家之前，優先將疫苗分發給美國公民。

Remarks"by"President"Trump"at"the"Operation"Warp"Speed"Vaccine"Summit［EB/OL］."（20201208）［20221128］."https：//trumpwhitehouse.archives.gov/briefingsstatements/remarkspresidenttrumpoperationwarpspeedvaccinesummit/.這些舉措無一不體現出強烈的利己性色彩，因此屬于“偽多邊主義”。

拜登政府上臺后，雖然高調宣稱重新回歸多邊主義，但其定義的多邊主義也是由其核心優先事項決定的。比如在國際經貿方面，拜登政府不僅效仿特朗普政府將“購買美國貨”作為提振國內制造業的優先事項，

McGuire"Woods."Biden"Administration"Amends"“Buy"American”"Rules"to"Increase"Domestic"Content"Requirements［EB/OL］."（20220310）［20221108］.https：//www.mcguirewoods.com/clientresources/Alerts/2022/3/bidenadministrationamendsbuyamericanrules;"FACT"SHEET："BidenHarris"Administration"Issues"Proposed"Buy"American"Rule，"Advancing"the"Presidentsnbsp;Commitment"to"Ensuring"the"Future"of"America"is"Made"in"America"by"All"of"Americas"Workers［EB/OL］."（20210728）［20221128］."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releases/2021/07/28/factsheetbidenharrisadministrationissuesproposedbuyamericanruleadvancingthepresidentscommitmenttoensuringthefutureofamericaismadeinamericabyallofamericas/.還特別強調要在美國的領導下聯合世界上“志同道合”的國家構建多邊主義貿易政策為自己服務。2021年3月，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USTR）在向國會提交的《2021貿易議程》中，要求重新評估美國的對外經濟政策，以支持一種以中產階級為中心的經濟民族主義。

2021"Trade"Policy"Agenda"and"2020"Annual"Report"of"the"President"of"The"United"States"on"the"Trade"Agreements"Program［R］."Washington：United"States"Trade"Representative，"2021.另外在新冠疫苗接種方面，拜登政府的政策也是與特朗普政府如出一轍，即明確將新冠疫苗優先用于國內，只有在美國疫苗劑量過剩的情況下才會與世界其他國家共享。

Berkeley"Lovelace，"Jr."Biden"Says"He"Will"Announce"the"“Next"Phase”"of"the"U.S."Covid"Response"Thursday［EB/OL］."（20210310）［20221128］."https：//www.cnbc.com/2021/03/10/covidbidensayshewillannouncethenextphaseoftheusresponsethursday.html;"Anthony"Dworkin."Americans"before"Allies："Bidens"Limited"Multilateralism［EB/OL］."（20210609）［20221128］."https：//ecfr.eu/article/americansbeforealliesbidenslimitedmultilateralism/.在氣候變化方面，拜登政府上臺后雖然重新加入了多邊框架下的《巴黎協定》，但其國內的氣候減排議程不僅受到共和黨的嚴重制衡，而且也在很大程度上受到新出臺的《削減通脹法案》的影響，因為該法案意味著美國將更多依賴于可再生能源和綠色技術的投入以及稅收減免等措施，而不是通過征收碳稅的方式來阻止化石能源的使用，

Marianne"Lavelle."After"25"Years"of"Futility，"Democrats"Finally"Jettison"Carbon"Pricing"in"Favor"of"Incentives"to"Counter"Climate"Change［EB/OL］."（20220815）［20221128］."https：//insideclimatenews.org/news/12082022/after25yearsoffutilitydemocratsfinallyjettisoncarbonpricinginfavorofincentivestocounterclimatechange/;"Loan"Programs"Office."Inflation"Reduction"Act"of"2022［EB/OL］."（20230922）［20240220］."https：//www.energy.gov/lpo/inflationreductionact2022.這顯然不是一種最佳的氣候減排策略。特別是在2022年6月，美國最高法院裁定環境保護署沒有廣泛的權力來遏制發電廠造成的全球變暖污染，這被認為是對拜登政府雄心勃勃的氣候變化目標造成了又一次重大打擊。

Alex"Guillen."Supreme"Court"Handcuffs"Bidens"Climate"Efforts［EB/OL］."（20220630）［20221128］."https：//www.politico.com/news/2022/06/30/supremecourthandcuffsbidenonmajorclimaterule00043423.由此可見，雖然拜登政府高調宣稱要重新回歸多邊主義，但其多邊外交實踐卻依舊帶有美國優先的色彩，仍然屬于一種“偽多邊主義”。

（三）合作性共存與競爭性排他——建設國際多邊機制的兩種不同方式

適應國際形勢發展的需要，中國在不斷推動國際多邊機制公平性改革的同時，還積極致力于創建新型的國際多邊合作機制。在綜合性國家間合作機制中，中國倡導成立的上海合作組織（上合組織）和金磚國家合作機制最具代表性。上合組織自成立以來，始終秉承互信、互利、平等、協商、尊重多樣文明、謀求共同發展的“上海精神”，始終奉行不結盟、不針對其他國家和組織及對外開放原則，

上海合作組織二十周年杜尚別宣言［EB/OL］."（20210919）［20221230］."http：//kz.mofcom.gov.cn/article/jmxw/202109/20210903200443.shtml.始終堅持國際秩序的公平正義，始終踐行真正的多邊主義。在上合組織的發展進程中，各成員國不斷加大政治上的相互支持、不斷加強經濟上的務實合作、不斷拓展安全上的合作空間、不斷深化人文上的合作交流，成為新型國際組織的典范。正如上合組織前秘書長拉希德·阿利莫夫（Rashid"Alimov）所言，“上海合作組織內部不存在一家獨大、恃強凌弱的現象，不存在贏者和輸者，只有協商一致”，“上合組織合作機制堪稱不同國力、不同政治制度、不同文化的國家和諧共處的典范”。

弘揚“上海精神”共譜合作新篇——上合組織成員國元首理事會會議前瞻［EB/OL］."（20180509）［20221230］."http：//cpc.people.com.cn/n1/2018/0509/c41924229973194.html.同樣，金磚國家合作機制由目前世界上經濟最活躍，也最具有競爭力和發展潛力的新興市場國家組成，這些國家始終遵循“開放透明、團結互助、深化合作、共謀發展”的原則和“開放、包容、合作、共贏”的精神，始終致力于構建“更緊密、更全面、更牢固”的伙伴關系，

金磚國家［EB/OL］."（20161012）［20221230］."http：//politics.people.com.cn/n1/2016/1012/c100128773574.html.在維護多邊主義、實現可持續發展中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有助于推動國際秩序朝著更具代表性、民主、平等、公平和公正的方向發展。

吳志成.推動全球共同發展打造多邊合作典范［EB/OL］."（20200731）［20221230］."http：//www.qstheory.cn/llwx/202007/31/c_1126307079.htm.正如習近平主席指出的，“金磚國家不是封閉的俱樂部，也不是排外的‘小圈子’，而是守望相助的大家庭、合作共贏的好伙伴。”

習近平.習近平在金磚國家領導人第十四次會晤上的講話［EB/OL］."（20220725）［20221230］."http：//jgdw.mofcom.gov.cn/article/diaoca/202207/20220703335667.shtml.

在中國倡導建立的專門性國家間合作機制中，包括“一帶一路”倡議、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金磚國家新開發銀行等均體現出鮮明的合作屬性。其中，“一帶一路”倡議以政策溝通、設施聯通、貿易暢通、資金融通、民心相通為主要內容，堅持“共商、共建、共享”的基本原則，已經成為橫貫亞歐非三洲、聯通陸地和海洋、促進各國發展的共贏之路。盡管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指責其為中國的“地緣政治工具”，是封閉排他的“小圈子”，

Daniel"Lindley."Assessing"Chinas"Motives："How"the"Belt"and"Road"Initiative"Threatens"US"Interests［EB/OL］."（20220801）［20221231］."https：//www.airuniversity.af.edu/JIPA/Display/Article/3111114/assessingchinasmotiveshowthebeltandroadinitiativethreatensusinterests/.但自該倡議提出十年以來，已有150多個國家和30多個國際組織加入了共建“一帶一路”大家庭，

共建“一帶一路”十周年"這份成績單很亮眼［EB/OL］."（20231011）［20240125］."https：//world.gmw.cn/202310/11/content_36885677.htm.這說明它已毫無爭議地發展成為一個“深受歡迎的國際公共產品和國際合作平臺。”

習近平.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而團結奮斗——在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

（2022年10月16日）［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2：9.同樣，作為一個由中國倡導籌建的多邊國際金融機構，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旨在通過對基礎設施以及其他生產性領域的投資，促進亞洲區域的建設互聯互通化和經濟一體化進程，并與其他多邊和雙邊開發機構緊密合作，推進區域合作和伙伴關系，以應對發展的挑戰。

新華社.亞投行是什么［EB/OL］."（20180627）［20221230］."https：//www.imsilkroad.com/news/p/100845.html.雖然也曾有人別有用心地將其稱為中國“21世紀的馬歇爾計劃”

Is"Infrastructure"Bank"Chinas"New"Marshall"Plan"for"Asia？［EB/OL］."（20150329）［20221230］."https//www.nationthailand.com/perspective/30257016.，但是事實證明，亞投行現已發展成為一個開放包容、互利共贏且得到國際社會廣泛贊賞的國際多邊機制。此外，金磚國家新開發銀行是在金磚國家合作機制下產生的國際金融機構，其宗旨是為金磚國家及其他新興經濟體和發展中國家的基礎設施建設和可持續發展項目動員資源，并作為現有多邊和區域金融機構的補充促進全球增長與發展。

新開發銀行［EB/OL］."（20221101）［2024221］."https：//www.mfa.gov.cn/web/gjhdq_676201/gjhdqzz_681964/xkfyh/gk_700180/.實際上，無論是亞投行還是金磚國家新開發銀行，都已經成為現代全球金融治理的新典范，原因之一是它們都較為注重借款國的國內發展實際，并允許借款國制定環境和社會合規標準，而不是強加某種私有化條款或者放松市場管制來達到借款要求，

Manjari"Chatterjee"Miller."Why"BRICS"Still"Matters［EB/OL］."（20210927）［20221231］."https：//foreignpolicy.com/2021/09/27/bricsmemberssummitbrazilrussiaindiachinasouthafrica/;"SueLin"Wong."China"Launches"New"AIIB"Development"Bank"as"Power"Balance"Shifts［EB/OL］."（20160117）［20221231］."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usasiaaiibinvestmentidUSKCN0UU03Y.這就與舊有的相關多邊機制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

恰恰相反，近年來美國正在一些特定的對外政策領域聯合所謂“志同道合”國家打造排他性的國際多邊機制，旨在規避傳統國際多邊機制的限制和束縛，進而更好地通過“多邊方式”遏制戰略競爭對手。在安全領域，美國推出印太戰略的主要目的是謀求構建以自己為主導的印太秩序，以圖阻止中國的崛起勢頭和日益增長的影響力。特朗普政府時期，美日印澳“四邊安全機制”（QUAD）不斷加速發展，在情報共享、后勤支持、聯合軍演以及機制化磋商等方面都邁出了實質性步伐。

韋宗友.美日印澳四國合作機制新動向及其影響［J］."當代世界，2020（12）：46.拜登政府上臺后，在繼續鞏固和強化該機制的同時，又積極謀劃和推動“五眼聯盟”的轉型，以求適應新的全球戰略環境特別是遏制中國的需要。為有效開展對華戰略競爭，“五眼聯盟”目前正經歷多種轉型，比如以情報合作為主的“議題聯盟”向共同應對非傳統安全問題和大國競爭的“多邊聯盟”的轉型，以情報分享為主的機制向泛安全化的政治聯盟的轉型，以傳統的信號情報機構向國家網絡安全中心機構的轉型等，其在一系列國際和地區事務中正變得異常活躍。

凌勝利，王彥飛.“五眼聯盟”轉型：內容、原因與影響［J］."太平洋學報，2021（4）：2832；"William"A"Stoltz."A"2020"Vision"for"Five"Eyes："New"Structures"for"New"Challenges［R］."Canberra：Australian"National"University"National"Security"College，"2020；唐小松，劉丹.“五眼聯盟”轉型對新西蘭對華政策的影響［J］."國際展望，2021（4）：3135；黃紫斐.五眼情報合作變遷及中國網絡安全應對策略［D］.上海：上海外國語大學，2020：10；Pranab"Dhal"Samanta."ET"Analysis："Aukus"Powers"up"Five"Eyes"AntiChina"Plan，"Boosts"Quad［EB/OL］."（20210923）［20221206］.https：//economictimes.indiatimes.com/news/defence/etanalysisaukuspowersupfiveeyesantichinaplanboostsquad/articleshow/86444031.cms.此外，2021年9月成立的“美英澳三邊安全伙伴關系”（即“奧庫斯”）被認為是一個具有純正“盎格魯—撒克遜”血統的小多邊安全機制，標志著美國在組建印太“小北約”、打造國際“遏華”聯盟方面邁出了重要一步。

林日，青木，陶短房，譚福榕，陳康，柳玉鵬.美英澳組建印太“小北約”［N］.環球時報，20210917（01）.該機制旨在幫助澳大利亞皇家海軍采購核動力潛艇和促進美英澳三國的軍事能力以及彼此間的互操作性，通過增強威懾力來維護一個所謂的“自由開放”的印太地區。

U.S."Department"of"Defense."AUKUS"Defense"Ministerial"Joint"Statement［EB/OL］."（20221207）［20221213］."https：//www.defense.gov/News/Releases/Release/Article/3239061/aukusdefenseministerialjointstatement/.這是美國針對中國打造的又一個小多邊安全機制，也意味著美國將軍事遏制推向了中美戰略競爭前沿。

在經濟領域，特朗普政府追求排他性效果的一個主要表現是在重新修訂的《美墨加協定》中加入所謂“毒丸條款”，即“三個國家中的任何一個與非市場國家達成貿易協議，則其他兩個國家可以在六個月內自由退出并形成自己的雙邊貿易協議”

David"Lawder，"Karen"Freifeld."Exclusive："U.S."Commerces"Ross"Eyes"AntiChina"“Poison"Pill”"for"New"Trade"Deals［EB/OL］."（20181006）［20221215］."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ususatraderossexclusiveidUSKCN1MF2HJ.。由于美國一直不認可中國的市場經濟地位，因此這意味著如果加拿大或墨西哥與中國達成自貿協定，就可能面臨與美國自貿協定破裂的風險。對此，有學者指出，“毒丸條款”實際上構成了美國削弱中國在全球貿易和產業供應鏈地位的重要一步。

美國推“毒丸條款”：在貿易上孤立中國的重型武器［EB/OL］."（20181016）［20221215］."https：//www.bbc.com/zhongwen/simp/business45875254.此外，特朗普政府時期還聯合日本和澳大利亞發起所謂“藍點網絡”計劃（Blue"Dot"Network），旨在打造新的基礎設施投資標準。有學者認為，該計劃的名稱中采用“藍色”的表述絕非偶然，其是要與中國“一帶一路”倡議的“紅色”形成鮮明的對比。

Mercy"A"Kuo."Blue"Dot"Network："The"Belt"and"Road"Alternative［EB/OL］."（20200407）［20221215］."https：//thediplomat.com/2020/04/bluedotnetworkthebeltandroadalternative/.特別是從發起地點來看，該計劃明顯針對中國在印太地區的“一帶一路”基礎設施投資，具有濃厚的“對抗”色彩。拜登政府上臺后，繼續致力于在印太地區組建更加具有排他性的經濟多邊機制。比如在2022年5月，美、日、澳等12個印太地區國家在東京正式啟動了“印太經濟繁榮框架”（IndoPacific"Economic"Framework"for"Prosperity，"IPEF）。

IndoPacific"Economic"Framework"for"Prosperity"（IPEF）［EB/OL］."（20220523）［20221215］."https：//ustr.gov/tradeagreements/agreementsundernegotiation/indopacificeconomicframeworkprosperityipef.按照該框架，美國將在互聯經濟、彈性經濟、清潔經濟和公平經濟四個主要領域加強在印太地區的經濟參與，旨在使其及盟友能夠決定市場規則，進而確保美國工人、小企業和牧場主能夠在印太地區保持競爭力。

Aidan"Arasasingham，"Emily"Benson，"Matthew"P"Goodman，"William"Alan"Reinsch."Unpacking"the"IndoPacific"Economic"Framework"Launch［EB/OL］."（20220523）［20221215］."https：//www.csis.org/analysis/unpackingindopacificeconomicframeworklaunch;"The"White"House."FACT"SHEET："In"Asia，"President"Biden"and"a"Dozen"IndoPacific"Partners"Launch"the"IndoPacific"Economic"Framework"for"Prosperity［EB/OL］."（20220523）［20221215］."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releases/2022/05/23/factsheetinasiapresidentbidenandadozenindopacificpartnerslaunchtheindopacificeconomicframeworkforprosperity/.另外在2022年6月，美國還聯合英國、澳大利亞、新西蘭、日本在南太平洋地區建立了“藍色太平洋伙伴”（Partners"in"the"Blue"Pacific，"PBP）非正式機制，旨在更加有效地支持太平洋地區的優先事項。

Jarrett"Renshaw."U.S.，"Japan，"Australia，"New"Zealand"and"United"Kingdom"form"Pacific"Group［EB/OL］."（20220625）［20240221］."https：//www.reuters.com/world/usjapanaustralianewzealandunitedkingdomformpacificgroup20220625/.顯然，美國的這些做法均是為了在印太地區經濟中“去中國化”而提供的所謂替代方案，有著強烈的排他性特征。

在科技領域，美國亦試圖通過打造技術聯盟對競爭對手進行封鎖和打壓。在美國看來，技術競爭是目前及未來大國競爭的關鍵，美國要在這場競爭中獲勝，就需要采取有效的措施，而且美國不能單獨行動，必須與“民主”盟友和合作伙伴密切合作，利用共同的能力和資源，實施一致的聯合戰略和政策。

Ash"Jain，"Matthew"Kroenig."Toward"a"Democratic"Technology"Alliance："An"Innovation"Edge"that"Favors"Freedom［EB/OL］."（20220613）［20221214］."https：//www.atlanticcouncil.org/indepthresearchreports/report/towardademocratictechnologyallianceaninnovationedgethatfavorsfreedom/.特朗普政府時期，美國曾拉攏30多個國家召開“布拉格5G安全大會”，并達成了一項有關5G安全準則的“布達格提案”，旨在從政策、技術、經濟和安全四個層面“應對中國5G技術產品的威脅”。

Prague"5G"Security"Conference"Announced"Series"of"Recommendations："The"Prague"Proposals［EB/OL］."（20190305）［20221214］."https：//www.vlada.cz/en/mediacentrum/aktualne/prague5gsecurityconferenceannouncedseriesofrecommendationsthepragueproposals173422/;"Michael"Kahn，"Jan"Lopatka."Western"Allies"Agree"5G"Security"Guidelines，"Warn"of"Outside"Influence［EB/OL］."（20190503）［20221214］."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ustelecoms5gsecurityidUSKCN1S91D2.拜登政府上臺后，選擇繼續在此基礎上鞏固所謂“民主科技聯盟”（Democratic"Technology"Alliance），以進一步加強對中國科技的脫鉤和封鎖。比如在2021年6月的美歐峰會上成立了美歐貿易和技術委員會（Trade"and"Technology"Council，TTC），該委員會旨在通過增加跨大西洋貿易和對新興技術產品以及服務的投資，加強美歐在技術和工業方面的領導地位，在促進創新的同時保護關鍵領域的新興技術和基礎設施，從而更好地促進美歐的競爭力提升和繁榮發展，加快“民主”的、以市場為導向的價值觀的傳播。

U.S.EU"Trade"and"Technology"Council"（TTC）［EB/OL］."（20210615）［20221214］."https：//www.state.gov/useutradeandtechnologycouncilttc/.此外，拜登政府還推動建立了一個由美國、日本、韓國和中國臺灣組成的所謂“芯片四方聯盟”（Chip"4），目的是在加強美國全球半導體供應鏈安全的同時，進一步封鎖中國在芯片領域的開發。

US"Struggles"to"Mobilise"Its"East"Asian"“Chip"4”"Alliance［EB/OL］."（20220913）［20221214］."https：//www.ft.com/content/98f22615ee7e4431ab98fb6e3f9de032.這些競爭性排他行為無疑都在很大程度上加劇了中美關系的緊張局勢。

五、結語

無論是對國際多邊機制的直接退出、威脅退出還是脅迫修訂，特朗普政府時期的各種“退群”行為都有著非常濃厚的選擇性色彩。雖然拜登政府繼任后表面上反對這種退出主義并且倡導多邊主義的回歸，但其實質依然是一種有選擇的回歸。不僅如此，美國的所有多邊外交實踐基本上都是以本國利益為衡量標準，一味地崇尚和堅持本國優先，對于其他國家的合法權益則更多選擇視而不見，根本沒有公平和公正可言。另外，為了護持其全球霸權地位和有利于對他國開展戰略競爭，美國還尋求拋開現有國際多邊機制的限制和束縛，致力于打造各式各樣的以自己為核心的排他性小多邊國際機制。顯然，美國方面宣稱和強調的多邊主義，本質上是一種帶有明顯選擇性、利己性和競爭性特征的典型的“偽多邊主義”。

相比之下，中國始終堅持將自身利益和國際社會的共同利益相結合，廣泛融入各類多邊機制，體現出對于現代多邊主義理念更加深刻的理解和更為執著的追求。不僅如此，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中國還主動扛起國際責任并積極采取各種行動，推動國際社會對一些重要的多邊機制進行制度化改革，使其更加公平有效地應對和處理各類國際和地區問題。與此同時，中國還主動適應國際形勢發展的新需要，積極倡導和推動創建了一系列綜合性和專門性的國際多邊機制，這些新型的多邊機制大都因為具有鮮明的合作屬性而得到國際社會的廣泛贊賞和大力支持。顯然，與美國式的“偽多邊主義”不同，中國在實踐中堅持和弘揚的多邊主義，代表的是一種兼具廣泛性、公平性和合作性特質的“真正的多邊主義”。

總體而言，作為全球治理的重要路徑之一，多邊主義對于解決各國共同關心的國際和地區問題，進而維護世界的和平與發展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在當前的國際形勢下，“真正的多邊主義”至少應該具備廣泛性、公平性和合作性三個核心特質，這既是區分中美多邊外交的主要依據，也是辨別真偽多邊主義的主要標準。當然，作為一種思想范式和抽象理念，多邊主義的內涵和外延不可能一直固定不變，而會隨著國際秩序的演進和變遷持續拓展，這也決定了人們對于“真正的多邊主義”的認知將會始終處于螺旋式上升的不斷深化過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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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思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