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龍“點”茶：“龍茶”與龍紋茶器

關西楊

“古老的東方有一條龍，它的名字就叫中國；古老的東方有一群人，他們全都是龍的傳人……”每次聽到這首耳熟能詳?shù)母枨傋屓诵某迸炫取?/p>

龍，中華民族的圖騰與獨特的精神標識。

歲逢甲辰，福躍龍騰。

在這個屬于全世界“龍的傳人”的春節(jié)里，福建博物院和福建省非遺博覽苑這兩家文博機構幾乎同時推出龍年生肖主題展，前者名為“龍行中華”甲辰龍年生肖文物大聯(lián)展，后者名為“龍騰福地”新春主題非遺作品展。

展品中，不乏茶器及香具、花器（陳設器）等與茶相關的器物。而龍紋，作為皇權的象征，也曾華麗地出現(xiàn)在茶（團餅茶）、茶器上。“龍”舞茶香，皇家氣象。

壹 龍團鳳餅，名冠天下

“見龍在田，天下文明。”

泱泱華夏，龍文化源遠流長，得八千年文明史之滋養(yǎng)。

歲月流轉，龍的形象以各種形式出現(xiàn)在繪畫、器物、建筑、服飾上，洋洋大觀。而龍“騰”于茶，恐怕最早要追溯到宋代，即獨領風騷400多年的建州北苑“龍團鳳餅”茶。

“本朝之興，歲修建溪之貢，龍團鳳餅，名冠天下。”（趙佶.《大觀茶論》）

“天下之茶建為最，建之北苑又為最。”（周絳《補茶經(jīng)》）

“龍團鳳餅”在宋人的筆下，璀璨生花。它，也叫“龍鳳茶”，屬蒸青團餅茶，因雕龍刻鳳而得名。刻龍紋，為“龍團”，刻鳳紋，則為“鳳茶”，龍鳳呈祥。

在熊蕃《宣和北苑貢茶錄》中，我們可一睹“龍茶”的盛世美顏。除“大龍”“小龍”“龍園勝雪”“龍鳳英華”“瑞云祥龍”“萬壽龍芽”“無疆壽龍”等帶“龍”字的茶品外，有不少茶品也刻有龍紋。

諸茶品中，最頂級者當屬“密云龍”，系皇帝御用，有時也賞賜臣子，因而文人士大夫們莫不以獲賜密云龍為榮。“共夸君賜，初拆臣封，黃金縷，密云龍。”（蘇軾《行香子一茶詞》）

點茶是宋代主流的飲茶方式，以福建建窯黑釉盞為代表的茶器則成點茶的“標配”，蔡襄《茶錄》、趙佶《茶論》皆有專論。

歷千年傳承，建窯建盞今天仍是“頂流”茶器，尤其是“宋式美學”大行其道、“宋朝熱”如火如荼的當下，它與點茶、茶百戲一道，成為鮮明的宋茶文化標志。

與古為新，歷久彌新。陶瓷藝術家將堆泥雕塑技法融入建盞，生動地再現(xiàn)了騰龍駕云的威風形象，不啻為當年令龍顏大悅的“龍茶”之最佳腳注。

貳 龍舞茶香，光彩熠熠

公元1391年，明太祖朱元璋下詔“罷造龍團，惟采茶芽以進”，“官宣”了唐宋團餅茶時代的終結。

但，貢茶制度卻依然照舊，只是茶葉形態(tài)的改變。隨著散茶漸成主流，制茶工藝也在不斷創(chuàng)新。自明末起至清中期，六大茶類基本形成。散茶雖無龍紋鳳紋，但包裝上可以做文章，如藏于故宮博物院的“梅片貢茶”，錫罐正面就有騰龍祥云的圖案。

與散茶相對應的飲茶方式，則由點茶嬗變?yōu)椤耙诲泔嫛钡腻莘ā亍⑸w碗、杯，是“骨干”茶器，另有配套的盤。

明清時期，江西景德鎮(zhèn)窯因朝廷在此設御窯（公元1392年）而成就了官窯的盛名。帶龍紋的各式茶器，青花、斗彩、五彩、粉彩、琺瑯彩、單色釉等等，在窯爐中浴火而生。

臨近景德鎮(zhèn)窯的福建德化窯、漳州窯及浙江龍泉窯瓷器，也占盡了無限風光，尤其是外銷瓷，藉由海上絲綢之路，盛名遠播世界。

德化窯又以“白如雪、明如鏡、潤如玉、透如絹”的白釉瓷而著稱于世，有“中國白”之美譽。素雅的白瓷上，亦有“生龍活虎”。而五彩的勾勒與點染，更令人驚艷。五彩云龍紋盤、龍虎花卉紋犀角杯等，多彩卻不蕪雜。

漳州窯的紅綠彩瓷，也是明清時代的“國貨之光”。它承繼于金代磁州窯、明代景德鎮(zhèn)窯，以粗獷灑脫的紋飾與畫風見長。

建窯、德化窯、漳州窯的熠熠榮光，得益于先進的燒制工藝。“八山一水一分田”的福建，不只是“龍茶”的故鄉(xiāng)，也是龍窯的起源地。所謂“龍窯”，即因地制宜，依山坡建窯爐，形如臥龍盤踞。

福建，簡稱“閩”。“閩”字拆開，“蟲在門中”。蟲，虺（huī）也。南朝梁·任防《述異記》云：“虺五百年化為蛟，蛟千年化為龍。”山中藏“龍”、海里游“龍”的福建，乃“龍騰福地”。

叁 龍器生輝，文明根脈

“品茶最是清事，若無好香在爐，遂乏一段幽趣。焚香雅有逸韻。若無名茶浮碗，終少一番勝緣。是故茶、香兩柜為用，缺一不可。”（明·徐（火+勃）《茗譚》）

“茗賞者上也，談賞者次也，酒賞者下也。”（明-袁宏道《瓶史》）

點茶、焚香、插花、掛畫，為宋人“四雅事”。

不止于茶器，香具、花器（陳設器）等器物，也可見“龍舞”。

香有香爐、臥爐、熏爐、手爐、熏籠、熏球、香筒、香插等。其中，又以香爐最常見。

瓶、盤、碗、罌、罐等瓷器，觚、尊、罍、壺、洗等銅器，皆可作花器。

古人插花首推瓶，“春冬用銅，秋夏用磁”，忌有環(huán)、一律、成對、成列、以繩束縛，型以口小足厚為佳。

或龍紋，或龍鈕，為器物平添幾許端莊、典雅、厚重之感。

以藏于福建博物院的明蟠螭長頸銅瓶為例。瓶似壺，口小外折，頸部細長，一蟠螭，懸空附于頸，頸間突出一環(huán)，栩栩如生。

這一鮮活的造型，也在中國工藝美術大師、國家級非遺德化瓷燒制技藝代表性傳承人陳明良創(chuàng)作的德化白瓷螭龍瓶上得到了淋漓盡致的表達。作為德化窯白瓷經(jīng)典器型，它曾于201 2年中國與馬爾代夫建交40周年之際當作國禮贈予馬爾代夫，并榮登紀念郵票。

螭龍紋在明清德化窯白釉茶壺上，也很多見。它采用堆貼的技法，將三條螭龍分別置于蓋鈕、流及執(zhí)柄上，活靈活現(xiàn)，呼之欲出。這一德化窯白瓷造型藝術的突出代表，美國亞洲藝術博物館、新加坡亞洲文明博物館、英國V&A博物館、德國德累斯頓陶瓷收藏館、荷蘭國立博物館等收藏機構亦有類似品，足見流傳之廣。

從“龍茶”到“龍器”，龍行華夏，氣韻生動。

“神農氏姜姓也，母日任姒，有蠕氏之女名登，為少典妃，游于華陽，有神龍首感女登于常羊，生炎帝。人身牛首，長于姜水，有圣德，以火德王，故號炎帝。”（《帝王世紀》）神農氏，即神龍氏，華夏民族的始祖，也是傳說中茶的發(fā)現(xiàn)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