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必
“我只是個洗碗的”
說完這句,那姑娘羞答答回到后廚
鍋碗瓢盆的聲音,清脆、響亮、悅耳
我知道,她的工作就是讓瓷器更白
洗碗這件事,我偶爾也做,且頗有心得:
把碗置于流水中沖洗,輔以洗碗巾精準 的力
如遇頑固油漬,用洗潔精,輔以刺球酷 刑般摩擦
若油漬仍然不去,就使用強力有機溶劑 將其溶解
再用舊毛巾擦去那些難于辨形的泡沫
碗即潔凈。仿佛油漬與污垢從來沒有出 現過
那些被鋼鐵蹂躪過的血肉橫飛的肉體
那些不合時宜的、頑固的黑色面孔
鋼鐵的刑具與溶劑,也都沒有出現過
瓷器的白,是紅唇白齒的白,還是紅口 白牙的白
看到這個洗碗的姑娘,我想
多好啊,她的眼里只有碗和工具
推輪椅
每天早上,那個推輪椅的老人
都準時出門,在丁字路口右拐
穿過一陣鈴聲和幾個奔往學校的中學生
再歡歡喜喜地右拐,停下來
扶一扶輪椅上的毛毯,把它蓋好
有時候,那條毛毯好像還會動一動
他徑直走向公園,在面朝陽光的長椅上
坐下來,與輪椅緊靠在一起,看跳舞的 人群
一個地方坐久了,他就換一個地方
讓輪椅也活動活動筋骨,曬新鮮的太陽
他候鳥般地換了一個又一個地方
老樹般立在輪椅旁。他不開口說話
也不善捕風捉影,只相信這輪椅上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