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志尚
(廣州商學院,廣東 廣州 510320)
從我國刑法的規定和司法實踐中的判例來看,環境領域職務犯罪主要集中在環境監管失職罪、違法發放林木采伐許可證罪、濫用職權罪、玩忽職守罪、徇私舞弊不移交刑事案件罪以及貪污罪和受賄罪。此類犯罪所呈現出的一個非常重要的特點是:案件關聯性強,即瀆職犯罪背后往往隱藏著貪污賄賂等職務犯罪。對罪與罪關聯性的研究,首先需得就環境領域中特有的職務犯罪的定罪與量刑解釋清楚,才能夠更好地實現在關聯性犯罪中的定罪與量刑問題。環境監管失職罪①《刑法》第408 條:負有環境保護監督管理職責的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嚴重不負責任,導致發生重大環境污染事故,致使公私財產遭受重大損失或者造成人身傷亡的嚴重后果的,處3 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即為環境領域特有的職務型犯罪,本罪在實踐中存在的具體問題大致可概括為:第一,證據收集困難。在環境案件中,證明公職人員的不作為或者失職與環境污染事件之間的因果關系往往非常困難,這需要大量的技術數據和專業分析。這一難題的背后所折射出的實質問題是因果關系的判斷。第二,執法難度。環境監管涉及的領域廣泛,監管人員需要在眾多的企業和行為中發現違規,監管資源的有限性可能導致執法難度增加。第三,職責交叉。環境監管往往涉及多個部門,職責可能交叉重疊,確定某個個體或部門的責任可能具有挑戰性。第四,政治和經濟壓力。地方政府官員在推動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護之間可能面臨矛盾,一些地方官員可能因為經濟發展的壓力而放松環境監管,這可能影響到對環境監管失職罪的追究。第五,專業能力要求。環境監管工作要求公職人員具備一定的專業知識和技能,但現實中可能存在人才缺乏或者專業培訓不足的問題。
從教義學的視角而言,本罪在適應中存在如下問題:一是本罪具體構成要件要素存在模糊地帶,不利于司法實踐的具體適用;二是部分學者對監督過失理論的錯誤理解和對環境監管失職罪的不當解讀,造成本罪在具體認定上的困難,有必要釋明監督過失理論的實質和環境監管失職罪的基本構造;三是本罪在因果關系認定上的難題,表現在多方面,厘清難題所在,是準確認定因果關系的關鍵。
《刑法》規范層面對“嚴重不負責任”的抽象表達,不利于本罪的定罪,容易造成出罪化操作,且本罪屬于瀆職類犯罪,其法益保護側重于對人身安全和重大財產法益的保護,并不利于對環境法益的實質保護;部分學者對監督過失理論的錯誤適用,不僅導致理論偏失,同時間接導致對本罪責任層面犯罪構成的錯誤理解,似有一種為了適用強行適用“監督過失”理論,而有意將本罪的基本構造做錯誤解讀的嫌疑。本罪因果關系認定難的原因表現在多方面,需要借助相應理論合理解決。
第一,“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嚴重不負責任”之“嚴重”一語極具抽象性表述之意,具體界定“嚴重”一詞之程度,是本罪的入罪前提。有觀點將“嚴重不負責任”解釋為“行為人不履行或者不認真履行環境保護監管職責”[1],這種釋義的方式依然未能擺脫抽象的結果,本質上是從抽象到抽象的釋義,其中“不履行”的結果能夠從職務履行的客觀性中推導而出,但“不認真履行”的程度又該如何界定,依然面臨抽象性的窘境。所以,有學者認為,“以‘嚴重不負責任’為條件,使得該條件內容過于抽象,容易進行去罪化的操作,因而為環境監管工作人員逃避刑事責任提供了可能。”[2]事實上,“嚴重不負責任”的條件要素,同時也存在擴大本罪適用范圍的可能,無論是前者還是后者,都是對刑事法律制度的損害,對罪刑法定原則的侵害。
第二,從法益視角而言,本罪結果要件側重對人身安全和重大財產法益的保護,這并不利于對環境法益的實質保護。構成該罪需出現“發生重大環境污染事故,致使公私財產遭受重大損失或者造成人身傷亡的嚴重后果”,即本罪為結果犯,且對結果之要求以“財產重大損失”或“人員傷亡”為實質要件,但是,本罪是同環境犯罪緊密關聯的犯罪,在一定情境下,既沒有使財產遭受重大損失的后果,也沒有造成人員傷亡的后果,但就是存在對環境造成嚴重損害的后果。如果本罪的成立以造成“財產重大損失”和“人員傷亡”為實質要件,就不利于對環境法益的保護,這不符合今日人類對環境資源的保護理念。誠如有學者所言,“將該犯罪規定為結果犯的立法注重的是對人的生命健康權以及財產權的保護,忽略了對于環境法益本身的保護。”[2]因此,本罪雖然是瀆職類犯罪,但在保護法益的內容上應當包括“環境法益”,而不該僅僅限定在對“重大財產權益”和“人身權益”的保護上。
環境監管失職罪在主觀上表現為過失,為過失型瀆職犯罪。我國刑法理論中,所謂犯罪過失是指行為人應當預見自己的行為可能發生危害社會的結果,因為疏忽大意而沒有預見,或者已經預見而輕信能夠避免的一種心理態度。[1]109但在環境監管失職罪中,作為負有環境保護監督管理職責的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很難預見到由于自己的嚴重不負責行為可能造成重大環境污染事故,致使公私財產遭受重大損失或者造成人身傷亡的嚴重后果。因為,環境監管失職罪中之結果的發生與監督行為之間不存在直接因果關系,往往有第三因素的介入。在此情況下,將不具有直接因果關系的結果歸屬于監督者有超越過失犯罪應有之義之嫌。所以,有學者就認為,“在環境監管失職罪的過失認定上應運用監督過失理論加以分析認定,要區分監督過失與一般過失的不同。”[3]
監督過失,是過失競合理論的內容之一。所謂過失競合,是指一個構成要件結果的發生是由數個過失競合而引起的情況,其中分為一個行為人的數個過失并存的場合和數個行為人的過失并存的場合。[4]監督過失理論中,行為人主觀上和被監督者主觀上都表現為過失,因此,將此理論運用在環境監管失職罪中并不妥當。首先,提倡監督過失理論的學者,對此理論做了錯誤的解讀。他認為,“所謂監督過失是指兩個以上有從屬關系的人有監督與被監督的關系,由于被監督者所實施的故意或過失行為,而追究監督者的過失刑事責任。”[5]可見,該學者擴大了對監督過失理論的解讀,監督過失理論并不包括被監督者的犯罪故意內容;其次,環境監管失職罪就負有監管職責的國家工作人員而言,其對環境損害結果的罪過內容為過失,但被監管者(第三人)對環境損害結果的發生既可能是過失,也可能是故意,且從司法實踐的已有案例中可知,被監管者(第三人)對環境損害結果的發生更多的表現為犯罪故意。甚至有學者,將環境監管失職罪的犯罪形式構造為:行為人具有保證人義務——行為人過失——被監督對象過失——實現構成要件性結果。[6]可見,這都是對環境監管失職罪的錯誤解讀。
在司法實踐中負有環境監管職責的人員,存在一定的先前履職行為,但依然發生環境損害結果的,先前履職行為應該作為違法阻卻事由,還是從寬量刑情節存在爭議。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在《徐駿翔濫用職權罪受賄罪環境監管失職罪刑事申訴再審審查刑事駁回申訴通知書》①參見(2021)粵刑申527 號。中,徐俊翔環境監管失職罪的理由是“原審法院已考慮到你有發函給要求鰲頭鎮政府對水塘垃圾進行清理,在事件披露后采取相關措施,對你酌情從輕處罰。”可見,廣東省高院將徐某的先前履職行為在本案中作為量刑情節予以認定,并未作為違法阻卻事由予以考量。
環境監管失職罪的特殊之處在于,環境損害結果的發生并不是由瀆職行為直接造成,而是由被監管人員(第三人)實施的行為直接導致,即監管失職行為和環境損害結果之間不存在直接因果關系。環境監管失職行為和環境損害結果在形式上的因果關系可表述為:由于負有環境保護監督管理職責的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嚴重不負責任——使第三人(被監管對象)實施了損害環境的行為——導致環境遭受重大損害的結果。因此,對“嚴重不負責任”的認定,是成立本罪的關鍵所在,其存在的問題是,當行為人雖然實施了一定的監管職責,但自己所監管的范圍內依然發生環境損害結果的,如果都以環境監管失職罪論處,顯然存在不妥之處。因此,負有環境保護監督管理職責的國家機關工作人員的先前履職行為在何種程度上可成為出罪的事由,最終需要從實質因果關系上進行判斷,而不應該一律認定為從寬量刑情節。②從立法的目的和司法解釋的立場看,本罪在司法實踐中極有可能出現唯結果論的入罪形式,這并不符合“罪刑法定原則”。
我國傳統刑法理論中認為,因果關系是指危害行為與危害結果之間的一種引起與被引起的關系。[7]但在環境監管失職罪中,負有監督管理職責的國家工作人員因嚴重不負責任的行為與環境損害后果之間往往難以直接認定為存在引起與被引起的關系。
(1)間接性。監管人員的失職行為可能是通過影響其他人的行為(例如允許企業排放超標污染物)間接導致環境污染,這種間接影響使得因果鏈條更加模糊。實踐中環境監管失職罪中的環境損害結果往往由第三人(被監管者)行為造成,即在此因果關系之中存在一個重要的第三人(被監管者)介入因素,使得監管行為和損害結果之間不存在直接因果關系。但環境監管失職罪又是實害犯,如果無法確定監管行為和環境損害結果之間的直接因果關系,那么,本罪就缺失定罪量刑的正當性依據。
(2)時間延遲效應。環境污染和破壞往往具有一定的潛伏期,監管失職與環境損害之間可能存在時間上的錯位,這使得因果關系的認定更加困難。環境損害結果發生的滯后性特點增加了監管失職行為與環境損害因果關系認定上的難度。這一突出問題,具體表現為:第一,環境損害結果發生的滯后性,直接導致在判斷因果關系之時,無法準確認定引發結果之原因為何,因為在此過程之中極有可能存在其他不確定因素的介入;第二,由于環境損害結果發生的滯后性特點,有可能在損害結果發生的過程中出現“多因一果”的情形。如由于A 的先前監管失職行為已經造成環境損害的發生,③依然屬于間接因果關系范疇內,如果是直接因果關系,就不屬于環境監管失職罪評價的行為。但未達到嚴重之后果,但監管職責由A 轉移到了B,B 的監管失職行為發生期間出現了損害結果,此時,直接認定由B 承擔環境監管失職的刑事責任,顯然存在不合理之處。
(3)復雜的環境因素。環境污染事件的原因通常是多方面的,可能包括自然因素、多個污染源、歷史遺留問題等,因此,將具體的環境損害直接歸結于監管失職可能很復雜。
(4)證據獲取難度。環境監管失職與污染事件的直接聯系往往需要大量的專業環境監測數據、歷史記錄、行政決策過程文檔等證據來支撐,這些證據可能難以獲取或者存在保密問題。
(5)專業知識要求。評估環境污染事件與監管失職之間的因果關系,需要涉及復雜的科學和技術問題,這通常要求專業人士進行評估和解釋。
(6)環境監管職責范圍的不明確也會給因果關系的判斷造成困難。在“徐駿翔一案”④參見(2021)粵刑申527 號。中,申訴人徐俊翔在申訴理由中認為,其“分管的固體廢物管理科主管工業固體廢物,而受生活垃圾、建筑垃圾污染的地域,非在其管理職責范圍之內”,但法院認定的理由認為徐某“分管的固體廢物管理科對轄區內固體廢物具有統一監管的職責,雖與其他職能部門監管職責有一定范圍的交叉,但不沖突”。可見,實踐中存在著因環境監管職責范圍的不明確,會產生因果關系認定上的難題。因果關系的認定,是刑事責任認定的基本前提,在刑事責任領域,無因果關系就無犯罪。
針對現有實際問題,有必要在既有規范內容的前提之下,明確環境監管失職罪在適用中的具體認定路徑,為構成要件要素抽象性用語尋找一個具體化標準,就爭議性問題明確化,并在本罪法益保護的范圍內實現本罪的合理適用和同環境犯罪的銜接。環境監管失職罪中之因果關系的判斷存在第三人(被監督者)介入因素之問題,且損害結果與第三人之間存在直接因果關系。運用條件說和相當因果關系說,很難就本罪的因果關系進行準確合適地界定。因為,“就環境監管失職罪而言,其因果關系較一般犯罪行為更為隱蔽、復雜。”[8]在這樣隱蔽、復雜的情形下,司法人員面對環境監管失職案件,如何更加準確、合理且有效的進行責任歸屬,具有挑戰性,必須尋找一個更加合適的理論用以支撐此類案件地追訴。
對《刑法》第408 條規定的負有環境保護監督管理職責的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嚴重不負責任”之內容不能孤立的認定,應在實質解釋論的立場上嚴格認定“嚴重”之內容。實質解釋論者主張,“對構成要件的解釋必須以法條的保護法益為指導,而不能僅停留在法條的字面含義上。換言之,解釋一個犯罪的構成要件,首先必須明確該犯罪的保護法益,然后在刑法用語可能具有的含義內確定構成要件的具體內容”。[9]對環境監管失職罪中“嚴重不負責任”之“嚴重”的認定,應當從本罪的法益保護出發進行解釋。
首先,合法、公正、有效地按照法律法規的規定和要求,履行環境監管職責是本罪的形式要件。本罪規定在我國《刑法》第九章瀆職類犯罪之中,刑法規定瀆職類犯罪的目的是為了保護國家機關公務的合法、公正、有效執行以及國民對此的信賴。[7]1238基于罪的類型化特征而言,環境監管失職罪應當具備這一目的,具體而言本罪應當具備保護“負有環境保護監督管理職責的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合法、公正、有效執行法律法規賦予其環境監管職權的目的。如果不能按照相關的法律法規履行監管職責,則存在形式違法。
其次,在形式違法的前提下,界定本罪的實質性結果要件。“發生重大環境污染事故,致使公私財產遭受重大損失或者造成人身傷亡的嚴重后果的”是本罪的實質性結果要件,此兩個要件就是“嚴重不負責任”的結果性表現。“致使公私財產遭受重大損失或者造成人身傷亡的嚴重后果”的具體認定標準由2015 年頒布的《瀆職案件立案標準》第19 條予以規定,即《瀆職案件立案標準》第19 條是對“致使公私財產遭受重大損失或者造成人身傷亡的嚴重后果”的實質性解釋。
具體而言,認定本罪構成要件的路徑是,首先判斷負有環境保護監督管理職責的國家機關工作人員是否在認真履行法律法規賦予其環境保護監管的職責。其中“嚴重不負責任”屬于規范性構成要件要素,實踐中,司法人員對“嚴重不負責任”的認定應當根據負有環境保護監督管理職責的國家工作人員工作的特征、具體履職情況及其經驗進行具體的實質的價值判斷;然后從實質性結果要件判斷沒有認真履行法律法規賦予其環境保護監管職責所造成的損害后果是否值得刑法評價。實踐中,即便是將負有環境監管職責人員的行為評價為“嚴重不負責任”,但未出現“重大財產損失”或“人員傷亡”的嚴重后果,依然不得認定其構成環境監管失職罪。
德國的客觀歸責理論可為環境監管失職罪的責任歸屬提供一個可行性路徑。客觀歸責理論較之相當因果關系說,對于增加法官的刑事案件“自決權”,顯然更為有利。[10]事實上,客觀歸責理論不僅進行實質判斷,還處理價值判斷的評價,更有利于環境監管失職案件中的責任歸屬判斷。客觀歸責理論的適用一般需滿足三個條件:一是行為制造了不被允許的危險;二是行為實現了不被允許的危險;三是結果沒有超出構成要件的保護范圍。[11]從環境監管失職罪所保護的法益視角而言,客觀罪責理論有利于本罪的法益保護。
首先,環境監管失職罪中,鑒于被監管人直接導致環境損害結果發生的本質,客觀歸責理論之價值判斷的優越性,可在本類案件中發揮優勢作用。負有保護監督管理職責的國家工作人員“嚴重不負責任”是規范性構成要件要素,而對規范性構成要件要素的適用需要司法人員基于經驗法則進行具體的、實質的價值判斷,這與客觀歸責的價值理念是一致的。
其次,客觀歸責理論要求“結果不能超過構成要件的保護范圍”。在環境監管失職類犯罪中,如果環境損害的結果超出了監管人的監管范圍,顯然超出了構成要件的范圍,此時應當出罪,而不是唯結果論。
再者,在“多因一果”的環境監管失職案件中,如果能夠查明環境損害的危險是由“多因”綜合引發的,那么就應當由實施“多因”的行為人共同承擔責任;如果無法查明環境損害的危險具體由哪一因引發,根據存疑時有利于行為人原則,不應當追究負有環境監管職責人員的刑事責任。
最后,針對環境監管問題還可借助具體的法律規范和技術手段。第一,借助環境科學、生態學、毒理學等領域的專家進行專業鑒定,分析環境損害的可能原因;第二,使用科學和合理的方法確定污染物來源,如同位素技術、環境取樣和監測數據分析等;第三,明確法律對于因果關系的要求,如是否采用直接因果關系、間接因果關系、或是可能性因果關系等不同標準;第四,在具體的案件中,如有相似案件,可參考類似案件的判決,了解如何處理因果關系的認定問題。
綜合以上理論基礎和科學的方法,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緩解因果關系認定的困難,提高環境監管失職罪的適用性和可操作性。
在司法實踐中,負有環境監管責任的人員在履職過程中的行為確實是評估其是否構成環境監管失職罪的重要因素。先前履職行為是否能作為違法阻卻事由或者從寬量刑情節,通常取決于以下幾個方面:
(1)先前履職行為的性質與效果。如果履職行為符合法律規定、盡到了應有的監管責任,且按照一般情況能夠防止環境損害的發生,但由于特殊不可預見因素導致了環境損害,這種情況可能被視為違法阻卻事由。相反,如果履職行為雖然存在,但并未達到法定的監管標準或未能有效執行監管職責,那么通常不會構成違法阻卻事由。
(2)環境損害的發生是否可歸責于監管人員。第一,如果監管人員能夠證明盡管履行了監管職責,但環境損害的發生是由于其他不可抗力因素或第三方的不法行為,那么這可能構成違法阻卻事由;第二,如果監管人員未能采取必要的預防措施或者在知曉潛在風險后未能采取行動,即使之前有履職行為,也可能難以成立違法阻卻事由。
(3)從寬量刑情節的考慮。即便先前的履職行為不足以構成違法阻卻事由,法院在量刑時也可能將其作為從寬處罰的因素,考慮到監管人員存在一定程度的努力和責任心。在司法實踐中,確定監管人員是否盡到了應有的監管責任涉及對監管人員行為與法定職責的對比,可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①法定職責與規定:首先需要明確監管人員根據法律、法規和政策的規定應當承擔的職責。包括但不限于定期檢查、執法審查、環境風險評估、信息公開及時響應等;②履職行為的合規性:審查監管人員的行為是否符合法律法規規定的程序和要求,是否在規定的時間內采取了應有的監管行動;③履職的實效性:評估監管人員的行為是否實際有效地防止了環境風險,是否采取了合理的預防和控制措施來避免環境污染和破壞;④監管行為的及時性:判斷監管人員是否及時發現并處理了環境問題,包括是否及時對違法行為進行了查處和是否及時通報了相關信息;⑤監管決策的合理性:審查監管人員的決策是否基于充分的信息和科學的評估,是否存在明顯的不合理性;⑥監管記錄:查閱監管人員的工作記錄、檢查報告、執法記錄、會議記錄等,以證實其履職行為;⑦專業知識與能力:考量監管人員是否具備履行職責所需的專業知識和能力,并是否按照這些知識和能力履行了職責;⑧資源與條件限制:評估監管人員在履行職責時所面臨的資源和條件限制,如人手、資金、技術等是否充足,以及這些限制是否影響了監管效果;⑨上級指令與外部干預:考察是否有來自上級的不當指令或外部不正當干預影響監管人員的正常履職;⑩事后處理:在發生環境事件后,監管人員是否采取了必要的應急措施,是否對事件進行了調查、處理和總結,以及是否采取措施防止同類事件再次發生。
通過對上述方面的綜合評估,可以較為全面地判斷監管人員是否盡到了應有的監管責任。如果監管人員在上述方面存在明顯的疏忽、遺漏、違法或不當行為,那么可能被認定為未盡到監管責任。反之,如果監管人員能夠證明其行為符合法律規定,并且在能力與資源范圍內盡力履行了監管職責,那么通常會認為其盡到了應有的監管責任。
在《刑法修正案(十一)》就環境犯罪進行大幅度修改的背景之下,為了更好地發揮刑法在環境監管方面的一般預防和特殊預防功能,有必要將本罪的法益內容從“重大財產權”和“人身安全”擴展到“重大財產權”“人身安全”和“環境法益”。“環境法益”內容更有利于對環境實質損害結果的事先預防,對“重大財產權”和“人身安全”法益的側重保護,其實質是一種事后懲戒治理,并不有利于對環境安全的實質保護。對環境監管失職罪的規范性適用應當按照:形式違法性——實質損害結果判斷——客觀歸責的模式進行定罪量刑。但本罪的主觀過錯不能突破過失范圍,認定為行為人具備間接故意的,當以其他罪名定罪量刑。針對本罪中的競合問題,主要在于判斷行為人的主觀罪過形態和具體行為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