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非遺保護是國家文化發展戰略的重要內容,需要扎實做好非遺的系統性保護。進入消費文化時代,少數民族音樂非遺的保護和利用不得不面對跨文化價值重構的問題,所以大量具有“局外人”身份的少數民族音樂非遺保護專業人才需要擁有跨文化解讀和跨文化傳播的價值建構與價值傳遞的綜合能力。為此,探討非遺學研究碩士的少數民族音樂跨文化傳播能力培養策略。
關鍵詞:消費文化時代;少數民族音樂;非遺研究;跨文化傳播;人才培養
注:本文系廣西壯族自治區教育廳學位與研究生教育改革課題“基于‘文化遺產方向研究生少數民族音樂跨文化傳播理論創新實踐能力培養研究”(JGY20211197)研究成果。
從少數民族音樂功能的角度看,其生成原因與創造者的需求密切相關。由于社會的變遷和傳統少數民族音樂原生文化空間的逐漸瓦解,少數民族音樂原有的社會文化功能持續被削弱、替代,相應的文化供求關系也在不斷斷裂。因此,重新賦予少數民族音樂社會文化功能,在社會文化需求中構建新的文化供求關系,對其保護、傳承和發展具有極其重要的作用。
伴隨著社會經濟、文化的迅速發展,特別是從農耕文明進入都市化的消費時代,文化商品化所承載的商業價值成為文化發展的重要動力。同時,少數民族音樂在跨文化傳播、應用過程中,不論是應用的文化場景、目的,還是音樂形態、表達內容、應用形式、風格等,都發生了重大變化,呈現出明顯的價值偏離現象。就非遺研究的碩士人才培養而言,學生大多來自非少數民族地區,對當下消費時代少數民族音樂的跨文化應用缺乏基礎的文化理解,較難開展少數民族音樂跨文化傳播工作。因此,在少數民族音樂非遺保護專業人才培養過程中,提高非遺研究碩士的跨文化傳播能力至關重要。
一、消費時代文化傳播的跨文化性
消費時代文化的發展,是市場經濟前提下的以消費為中心的發展。社會消費行為已經不再僅僅是一種經濟活動,而是整個社會文化活動的內在驅動力,也是整個社會文化中各種價值觀念的主要表現形態。特別是進入自媒體時代,新傳媒技術的普及,加快了文化的商品化和商品營銷內容與方式的信息化、數字化。這使具有明顯地域特征的社會文化發展空間得到了極大擴展,逐漸突破了傳統地域文化、族群文化、精英與大眾文化的界限。社會文化的跨文化傳播已經成為客觀現實。
與以往時代相比,消費時代,文化的普遍商品化是其重要的特征。幾乎所有能夠產生經濟價值的文化內容與文化形態均被商品化,不論是各種類型的有形物質形態的文化用品,還是無形的智力性或技術性非物質形態的文化服務性用品,都普遍被作為商品進行交易。為了實現文化商品的經濟效益,文化的品牌符號性標識價值得到了充分挖掘,媒體的商業價值驟增。這使傳媒技術在經歷了多次技術迭代后進入全球大眾化自媒體時代。同時,因為自媒體的普及與應用,媒體應用中的文化商品信息的制作、發布正在下放至普通的社會大眾個體,傳播的模式由原來的一對多轉變為多對多的大眾化狀態。傳統社會建立的區域性、階層性文化模式正迅速轉向跨文化傳播。這對基于地域性和傳統社會文化結構的社會文化生態而言,直接導致了傳統文化價值邏輯和發展狀態的解構與重構。
“在當下多元文化共存的社會中,無論哪一種文化,都隨著時空變化與文化的互動中逐漸融合他者文化、完成再建構……舊文化的解構和新文化的形成進一步加速了某種社會意識的重新建立。”[1]在這一建構過程中,“現代市場經濟中的消費行為不僅是一種經濟活動,而且是整個社會文化活動的內在驅動力,是整個社會文化中各種價值觀念的主要表現形態”[2],文化的經濟價值屬性得到了充分的體現。如此一來,在社會文化的價值評價標準體系改變的影響下,社會文化開始失去非商業性、精神滿足的神圣性應用價值,逐漸轉變為商業性有償供應的精神娛樂品和尋求商業價值的等價交換物。
在這一全新應用場景中,經過文化應用者身份的匿名性、地域文化背景的多元性、文化需求的復雜性、文化用品消費品質的多層次性等一系列因素的疊加,文化應用得以沖破各種傳統文化圈層的影響。傳統意義上的地域文化圈[3]、精英與大眾文化圈、不同文化門類文化圈的應用界限逐漸被打破,所有的文化形態與內容,都成為互聯網文化的一部分并存于互聯網之中。而在互聯網之外,不同地域的文化商品信息既可以通過電視、報紙等媒介傳播,又可以在文化原生地或者“文化飛地”等商業性文化應用場景中面對不同地域的文化消費者。
因此,在追求文化的經濟效益的消費時代,文化的應用更加強調娛樂性和觀賞性。傳統文化應用場景中的文化敘事邏輯、功能、形態、內容、目的都在接受著跨文化傳播帶來的解構與重構,少數民族音樂也無一例外地受到跨文化傳播的影響。
二、少數民族音樂的跨文化傳播與價值偏離現象
在傳統社會文化結構中,少數民族音樂文化具有明顯的地域特征、族群標識性和功能性。這是少數民族為了個體和族群生存、生活的非商業性需求與客觀自然環境、周邊族群人文環境相互影響的結果。然而在消費時代,少數民族音樂文化的商業價值卻成為它生存發展的重要邏輯和動力。這一轉變導致了一系列的跨文化傳播現象,使少數民族音樂的價值邏輯產生了顯著的偏離。
由于少數民族音樂文化形態與內容的獨特性與稀缺性,其信息比較容易在消費時代海量化的商品信息中得到關注。這不僅有利于提高品牌識別度、知名度,而且對提高信息的瀏覽量具有重要的作用。因此,少數民族音樂在跨文化傳播應用場景和表達形式、方式、內容、目的方面均發生了變化,與傳統農耕文明社會相比,其文化的價值邏輯已經產生了明顯偏離。
在應用場景方面,在少數民族特色文化旅游區,少數民族音樂從民俗節慶儀式空間轉移到了商業化、舞臺化的新演出空間。而在各個電視臺的娛樂或文化欄目以及互聯網中,少數民族音樂則從現實空間轉向了數字化虛擬空間。即使是傳統民俗節日的表演,也因為官方新聞媒體和民間不同類型自媒體的宣傳披上了商業色彩的外衣。
由于應用場景和應用目的的改變,少數民族音樂的傳播應用體系也發生了重大改變。首先,少數民族音樂所面對的受眾由原來的族群局內人,轉變為外族和族內的局外人(族內的局外人主要指族群內部對本族群文化不了解或缺乏了解的群體)。“數字新技術的發展、應用和制度化建構重構了人類社會實踐的方式,這些社會實踐成為催生復雜多變的跨文化傳播模式及理論創新的內生動力。”[4]文化傳播的屬性正在由原來的同文化傳播應用轉變為跨文化傳播應用。其次,原有傳統民俗儀式禮制所形成的敘事性表演結構解體,音樂表演被從整體的民俗儀式程序中抽取出來,根據商業演出舞臺觀賞性演出效果的需求,成為單獨或者與其他環節或者儀式結合的表演內容,甚至是在完全不相干的文化體系中進行表達內容、形式、風格的重新組合,整體上呈現出碎片化和重構化特征。如,在大型實景演出《印象·劉三姐》中,將侗族大歌中的一首聲音大歌、一首童聲大歌、一首鼓樓大歌作為一個整體放置進去,與苗族、壯族的民歌以及大量的流行歌曲進行結合,以展現少數民族人們的日常生活、勞作場景。另外《印象·麗江》《文成公主》等知名實景演出案例也均存在相似的情形。這已經與少數民族音樂在民間的實際應用發生了重大變化,與其原有的文化價值認知與應用產生了明顯的偏離。
三、少數民族音樂跨文化傳播實踐能力培養
從傳播學的角度來看,“傳播是創造、修改和轉變一個共享文化的過程”[5]。尤其是跨越不同文化體系進行傳播的時候,其過程更加體現出文化再創造的特點。因此,站在當下非遺保護與利用的立場,專業人才的跨文化傳播能力培養具有極其重要的價值。這要求非遺研究碩士不僅要具備表演技能與音樂本體審美感知解讀能力、文化功能與表達內容的跨文化解讀能力,還需要具備較高的文化價值與商業價值統一的跨文化傳播執行能力。
“跨文化傳播的核心是它的‘跨文化。這種跨越不同文化體系的傳播行為在其發生、發展的過程中,參與者不僅依賴自己的代碼和編解碼方式,而且同時也了解并參與對方的代碼和編解碼方式,是一種互動的傳受活動。”[6]對于大多數人來說,少數民族音樂具有明顯的異域文化色彩,對其價值認知完全來自跨文化傳播者的價值編碼與譯碼。“‘價值編碼是‘價值建構的過程,它通過建構遺產關鍵知識而生產出文化遺產的意義,話語轉換在其中具有重要作用。”[7]對少數民族音樂進行的跨文化傳播,實際上就是對其跨文化的價值再造過程。因此,具有局外人身份的少數民族音樂非遺保護專業人才,必須擁有跨文化解讀(價值解碼)、價值傳遞與跨文化傳播的價值認知建構的綜合能力。
就少數民族音樂的構成而言,主要有音樂本體、表演技藝、表達內容與社會文化功能等。音樂本體,主要是指旋律(多聲部則涉及和聲、復調)、節奏、調式與調性、音程等內容。表演技藝,主要是歌唱技藝(包括歌詞創作技藝)、樂器演奏技藝。表達內容方面,則主要是指作品中或清晰(主要歌曲)或象征性(主要是器樂曲)的豐富的情感、歷史、勞作等內容。社會文化功能則主要表現為,少數民族音樂在日常生活、節慶活動習俗中對個體與群體所產生的實際影響力。作為少數民族音樂非遺保護專業人才,非遺研究碩士站在非遺保護的立場上對具有明顯地域與族群特色的音樂進行跨文化傳播時,應當擁有對音樂本體、表演技藝、表達內容與社會文化功能等藝術與文化特征的分析與解讀能力。這是彰顯其專業素養的重要內容。如進行相關學術研究、旅游演出策劃、電視臺某節目中少數民族音樂表演、自媒體傳播等方面的應用時,能夠利用所學方法對其進行分析、研究,以便于更好地服務于少數民族音樂的價值傳遞與價值認知再造等等。
因此,非遺研究碩士應當擁有對現代新型媒體跨文化傳播少數民族音樂情況的研究能力和實際參與傳播的能力,一方面需要承擔跨文化傳播應用的智庫功能;另一方面還應當具有參與相關項目的實際操作能力,并為相關跨文化傳播政策的制定提供理論和技術支持。
四、結語
在消費時代,文化的商品化改變了文化發展的動力結構。新傳媒技術,特別是自媒體的普及,使非遺處于跨文化傳播的生存狀態。少數民族音樂因為其藝術形態和文化內容的獨特性,在消費文化環境中受到了較為廣泛的青睞,在這一過程中社會文化價值偏離現象也隨之出現。
筆者認為少數民族音樂文化價值認知與應用的偏離現象是難以避免的一個發展趨勢,展現出了消費時代文化商品化和以商業消費為主導的文化發展模式對少數民族音樂文化的發展產生的巨大影響,是其“自謀生路”與“社會在場”[8]共同作用的結果。當我們站在非遺保護的立場,對當下少數民族音樂進行跨文化傳播應用的時候,站在其文化完整性、真實性的基礎上,發揮其專業價值,有效利用各種媒介闡述其藝術形態與文化內涵的獨特魅力,尤為重要。因此跨文化傳播應用能力的提高,成為新時代少數民族音樂非遺保護與利用專業人才培養的重要內容。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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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馬棟梁,博士,廣西藝術學院人文學院教授,研究方向為音樂社會學、音樂傳播學、非物質文化遺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