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橙棋 黃金峰 陳俞安 宮本昌子



【摘要】 為構建共生社會,以“消除非公平差別對待,提供合理便利”為核心理念,由文部省領導,國家公立大學牽頭試點,日本建立了自上而下的多階段高等融合教育支持體系,涵蓋殘障大學生日常生活、學業、就業支持等領域。借鑒其經驗,中國可根據國情,制定具體的高等融合教育政策方針,以各高校學工部為指導中心,加強高校融合教育管理,加快師資培養,建立學生支持隊伍,以進一步促進高等融合教育的發展。
【關鍵詞】 高等教育;融合教育;殘障大學生;支持體系
【中圖分類號】 G769
【作者簡介】 何橙棋,博士研究生,日本筑波大學人間綜合科學學術院(日本筑波,3058572),vudzendziii@gmail.com;黃金峰、陳俞安,博士研究生,日本筑波大學人間綜合科學學術院(日本筑波,3058572);宮本昌子,教授,日本筑波大學人間系(日本筑波,3058572)。
一、引言
高等教育是保障殘障人士人權和實現教育公平的重要途徑。20世紀70年代起,日本國家公立大學開始了對殘障大學生參與高等教育的融合支持活動。1994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發表《薩拉曼卡宣言》,其中融合教育成為全世界教育政策的核心問題[1]。此時,日本高等融合教育支持體系初現雛形。自聯合國《殘疾人權利公約》通過頒行以來,日本確立了以共生社會為目的,醫療、福祉、勞動等多方合作,以實現個體自立與社會參與的特別支援教育體系,高等融合教育也進入了一個快速發展的新階段。
中國的高等融合教育始于20世紀80年代,經歷了初步發展和快速發展階段。隨著近年來《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與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十四五”特殊教育發展提升行動計劃》等文件的發布,中國高等融合教育開始進入蓬勃發展階段,殘障人士高等教育及融合教育發展的速度也大大加快[2]。隨著高等融合教育的快速發展,以融合教育的方式接受高等教育的殘障大學生數量也在迅速增加。但中國高等融合教育仍存在一些問題,包括經費支持力度不足、殘聯系統關注及支持不足、現行支持系統缺乏穩固的合作機制、高校管理不規范、支持系統不健全等[3]。因此,亟須借鑒發達國家的先行經驗,以完善高等融合教育政策、管理和支持體系,加強高校在殘障大學生管理、專業學習、生活幫扶和就業指導等方面的改革與實踐[4]。
中日兩國地理相近,高等融合教育的發展歷程也有相似之處。因此,本文通過梳理日本高等融合教育支持體系建設的歷史沿革、理念、措施,并結合日本筑波大學的具體實踐經驗,總結日本高等融合教育在政策、制度和體系建設等方面的特點,并結合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對高等融合教育發展的新要求進行深入思考,以期為中國高等融合教育在政策、制度、體系和具體實踐方面提供發展啟示和建議。
二、日本高等融合教育支持體系的歷史沿革
殘障學生人數的增加和法律政策的完善是日本高等融合教育支持體系(以下簡稱“日本高教支持體系”)發展的兩大主要背景因素。
一方面,隨著日本高等教育的普及及少子化的影響,高等教育院校入學門檻降低,短期大學(類似我國高等專科學校)、高等專門學校(類似我國五年制高等職業技術教育學校)以及本科院校等高等教育機構的入學率達到了50%[5]。對大多數年輕人來說,“上大學”成了一個理所應當的選項。高等教育的大眾化導致大學生人數不斷增加,其中包括殘障大學生。根據日本學生支持機構(Japan Student Services Organization,以下簡稱JASSO)的統計,截至2021年,日本高等教育在籍殘障學生有40744人。相較2006年的初次統計,殘障學生增加了三萬余人;殘障學生所在學校數量達到942所,占全日本高??倲档?0.1%。除了傳統的視力殘障(以下簡稱“視障”)、聽力殘障(以下簡稱“聽障”)和肢體殘障(以下簡稱“肢障”)之外,障礙類型還包括病弱·虛弱、發育障礙、精神障礙、多重障礙和其他障礙類型[6]。在籍殘障大學生巨大的支持需求促使日本相關部門開始建設高等融合教育支持體系。
另一方面,日本在籍殘障大學生人數的不斷增加和高等教育支持體系的發展,得益于日本殘障者相關法律的制定、施行與完善。聯合國《殘疾人權利公約》(以下簡稱《公約》)第二十四條指出:“為了在不受歧視和機會均等的情況下實現殘障人士的受教育權,締約國應當確保在各級教育實行包容性教育制度和終生學習,并且提供合理便利以滿足個人的需要。”[7]同時,《公約》呼吁締約國以殘障社會觀來看待殘障,即殘障是由社會導致的被動失能。為響應聯合國的號召,日本于2011年修改了《障害者基本法》(中譯《殘疾人基本法》),其中增加了“禁止歧視”的條款,并規定了“為消除社會性障礙而提供合理便利的義務”[8],確定了日本政府制定殘疾人相關政策、進行相關實踐的基本思想理念。隨后,日本內閣府于2013年頒布了《障害者差別解消法》(中譯《殘疾人歧視消除法》,以下簡稱《解消法》),提出為實現“禁止歧視”和“提供合理便利”的基本思想理念而應付諸的具體實踐要求。該法于2016年正式實施,規定日本所有國家公立大學、地方公立大學以及高等??圃盒6紘栏窠箤堈蠈W生的歧視性待遇。并且規定,一旦入學,學校有義務為殘障學生及相關設施利用者提供合理便利,以消除他們在大學生活中的社會性障礙。由此,以日本公立大學為中心的高等融合教育支持體系發展正式拉開了序幕。2021年,《解消法》將私立大學納入范圍,并規定私立大學具有提供合理安置的義務,日本高等融合教育支持體系的覆蓋面得到了進一步擴大[9]。
隨著各項法律政策的頒布及完善,日本高等教育支持體系的建設也在不斷發展。2012年,日本文部科學?。ㄒ韵潞喎Q“文部省”)開展了關于“有關殘障學生修學支持的研討會”(以下簡稱“研討會”),提出了合理便利應當是為了保障殘障大學生平等的受教育權,在不會給學校體制和財政層面等帶來過多負擔的情況下,大學應根據學生的狀況進行必要且適當的個別調整[10]。然而,第一次研討會僅就合理便利進行了概念上的定義,并沒有確定定義中的細節部分以及大學間如何合作的具體實施方針。因此,第一次研討會后,日本高等教育支持體系建設仍留有較大的發展空間。在2016年《解消法》正式實施的背景下,文部省于2017年召開了第二次研討會。第二次研討會基于《解消法》總結提出了關于“非公平差別對待”和“合理便利”的具體定義以及實施方法,并將各大學應當解決的主要問題作為重點[11]。自文部省第二次研討會以來,日本各公立大學開始積極開展殘障大學生支持活動。隨著2018年《東京都障害者差別解消條例》的發布[12],私立大學也逐漸加入了殘障大學生支持的行列。
三、日本高等融合教育支持體系建設的理念、措施及實踐
(一)“消除非公平差別對待”和“提供合理便利”的主導理念
“消除非公平差別對待”與“提供合理便利”是日本殘障人士相關法律政策的思想基礎,也是第二次研討會的中心主題,因此日本高等融合教育體系的建設也圍繞著這兩大主導思想理念而展開。
1.消除非公平差別對待
根據《解消法》,區別對待是指采取與他人不同的措施,分為合理積極的區別對待和非公平的差別對待,其中合理便利便是一種合理且積極的區別對待。因此,《解消法》所禁止的僅僅是非公平的差別對待。只要合理,積極的區別對待則是被允許的。然而,《解消法》并沒有對何為合理、何為不合理做出詳細解釋,僅就禁止以殘障為理由而進行歧視制定了基本方針,關于合理與否的判斷依據,仍需后期更多的司法判例積累。
2.提供合理便利
提供合理便利,即消除社會性障礙。社會性障礙是基于殘障的社會模式所產生的概念,指的是沒有考慮殘障人士特殊需求而影響其參與社會的障礙[13]。例如,在大學生活中,沒有無障礙電梯的教學樓會影響肢障大學生的行動能力,沒有字幕的會議會影響聽障大學生獲取信息,等等。提供合理便利原則上需要依據不同個案做出不同判斷,在不造成提供方實際性負擔過重并得到相關方面同意的情況下,逐一對特定情況下出現的個別社會性障礙進行適當的改變或調整[14]。然而,若學校以“會造成過重負擔”為由拒絕為殘障學生提供合理便利,殘障學生及其監護人依舊可以依據《解消法》提出訴訟[15]。
此外,根據《解消法》,接受合理便利的對象不僅限于持有障害者手冊(同國內“殘疾證”)的殘障群體,還綜合考量以下三個方面來判斷當事人是否能接受合理便利:①醫師的診斷;②對殘障的客觀功能性評估及說明;③殘障者本人的教育經歷以及接受過合理便利的記錄。
(二)推進合理便利的具體措施與實踐
1.推進合理便利的措施
日本提出了通過體制整備、環境整備以及啟發性活動等措施來實現無歧視、無障礙的大學建設。體制整備要求以大學校長等管理層為首,建立相關的提供合理便利的制度。一方面是設立專業部門,為大學生提供專業的合理便利支持。此外,為確保專業人員供給,還設立了“一般社團法人全國高等教育障害學生支持協議會”等研究組織進行專業人員培養,并與海外大學交流,學習先行經驗[16]。另一方面,體制整備還包括設立保護學生權益的部門,主要是在學校內設立第三方組織,而校內直屬的學生權益保障部門仍在發展之中。
環境整備基于預設的學生活動,通過事先進行環境調整,校方能夠靈活應對學生的個別需求。例如,校園設施的無障礙化、圖書館書籍的電子化、常備手語翻譯員等。
此外,《解消法》還要求舉行面向大學教職員工和大學生的殘障啟發性活動,以增加對殘障的理解和認識,消除歧視,實現觀念上的無障礙,改善對殘障的態度。通過這些活動,能更好地向殘障大學生提供合理便利,使他們更便利地參與社會活動。
2.日本高等融合教育支持四階模型與實踐
日本筑波大學(以下簡稱“筑波大”)是JASSO殘障學生學習支持網絡的試點院校之一,在特殊教育與殘障科學領域具有悠久的歷史,并擁有日本最大的殘障科學研究團隊,研究領域涵蓋了特殊教育、醫學、社會福祉等殘障相關議題。筑波大基于《公約》,貫徹“消除非公平差別對待”“合理便利”的主導思想,對于有學習能力和學習意愿的殘障學生,一視同仁地接納,并在維持教育研究水平的同時,積極為他們提供必要且適宜的學習支持。同時,筑波大的研究團隊也不斷從專業角度探討如何擴大本校的殘障學生支持范圍,并不斷完善具體的支持細節[17]。筑波大的殘障學生支持實踐可具體概括為四階段模型,即大學社區物理·制度·心理的通用環境建設、日常學生支持、制度化學生支持和專業性學生支持四個階段(見圖1)[18]。以下將結合筑波大的具體實踐進行說明。
(1)第零階:基于大學社區物理·制度·心理的通用環境建設
物理·制度·心理層面的通用環境建設是為學生提供合理便利的基礎。它是指在學生多樣性的前提下,通過物理、制度和心理三個方面的無障礙化設計,確保所有學生都能夠輕松獲取知識及信息,提高所有大學生的學校生活質量,實現每個學生個人的自我價值[19]。
在物理環境建設方面,除常見的無障礙通道、盲道等,筑波大還要求修繕圖書館與實驗室的設備以供所有學生使用,將圖書館資料電子化,使得學生能通過文件朗讀的方式獲取信息,為上學困難的學生在教室附近設立停車場,為聽障學生設置助聽系統,為容易受驚的學生提供安靜的個別房間,等等。在制度方面,基于日本相關法律,筑波大又專門制定了《有關筑波大殘障學生支持的憲章》《有關消除以殘障為理由之歧視的應對要領》(以下簡稱《要領》)和《有關消除以殘障為理由的歧視的應對要領注意事項》,為在校園內提供合理便利提供了政策性參考。《要領》規定,禁止以殘障為理由及以無法提供支持為理由拒絕學生參與學校活動(考試、上課、實習等);禁止由于殘障而產生不合理偏袒,如不經公平評價就給予學生學分,以殘障為理由就免掉學生上課的義務,等等。與此同時,筑波大還合并成立了“多樣性·無障礙·生涯中心”(Diversity·Accessibility·CareerCenter,以下簡稱“DAC中心”),以統整主導支持實踐。在心理環境建設方面,筑波大則以DAC中心為主,開展相關選修課、主題月活動,以加深學校教職員工、學生對殘障的理解。
(2)第一階:日常學生支持
日常學生支持的對象是那些沒有到咨詢室進行咨詢且自身情況不需要大量特殊專業支持需求的學生,例如阿斯伯格綜合征、注意力缺陷與多動癥學生等。針對這些學生,輔導員和相關課程教師會在學生日常生活中提供支持和指導[20]。大學教師在這個階段起著核心作用,需要與殘障學生的支持教師一起決定相關課堂上的合理便利。
筑波大在日常學生支持方面,強調大學教師應根據學生需求在教材、課程呈現方式等方面進行合理調整。具體措施包括:與學習困難的學生進行事前溝通,在視頻教材中添加字幕,為學生提前提供教材以讓學生有足夠時間進行預習,教材內容及信息應以容易閱讀的方式呈現(如條目式筆記、圖表等),必要時應為肢殘學生代記筆記或要求其他學生幫助其記筆記,允許學生通過筆談或使用電腦等方式參與課程討論,等等。此外,大學的相關部門和人員,如學生事務處、教務處,在這個階段也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它們起到了銜接第二階段和第三階段的作用。
(3)第二階:制度化學生支持
日本的制度化學生支持階段并非指學校政策的支持,而是指對通過制度確定下來的相應活動及崗位進行學生支持,例如學術顧問、開放性咨詢窗口(咨詢員)、就業咨詢、心理助教、同伴支持以及學業助教等。在這些支持措施中,同伴支持在大多數日本大學中得到推廣。同伴支持是指通過其他學生來對殘障學生進行支持。大多數日本大學的同伴支持員需要接受一定的培訓,并有多種類別,如學生咨詢員、學習支持員、新生支持員、殘障理念推廣員等[21-22]。
學生同伴輔導員(以下簡稱“同伴輔導員”)是筑波大制度化學生支持的重要組成部分,由DAC中心主導,其最初源于留學生的同伴輔導員制度。同時,在不同的殘障領域中,還設有各類別殘障的同伴輔導小組。學生會被分配到不同的支持小組,除了進行支持活動外,還需要組織和協調支持工作,并對同伴輔導員進行培訓等相關活動。在這個學生支持團隊中,也不乏殘障學生的參與。他們不僅通過接受培訓成為同伴輔導員和管理團隊的一員,還在支持活動中為其他學生提供支持,并發揮著重要的作用,具體見圖2。
大多數同伴輔導員需要選修由無障礙部門開設的殘障學生支持技術課程,以確保他們具備支持工作的專業知識。然而,在需要高度專業知識的研究生階段,筑波大會配備專屬的同伴輔導員。這些專屬同伴輔導員是指具備與殘障學生相同專業背景的同伴輔導員,主要由教育組織選考的研究生組成,因此不需要必修殘障學生支持技術課程。截至2022年7月,筑波大本科和研究生院共有138名殘障學生,而同伴輔導員則超過200名[23],這可能應歸功于從同班輔導員免費志愿者制度到學校付費制度的演變。除了支付酬金外,筑波大還會以校長名義頒發殘障學生支持活動證明書,以鼓勵學生同伴輔導員的支持工作。
(4)第三階:專業性學生支持
專業性學生支持主要由專業的學生支持部門負責,是支持體系的軸心。這一階段的支持不僅包括面向學生的直接支持,還包括對第一階和第二階的間接支持,即“支持者支持”,同時也要對第零階進行通用設計支持。直接支持的內容包括:避免造成二次殘障的學生支持[24],加強學生自我決定與自我主張、自我理解以及升學/就業[25]。而間接支持,即“支持者支持”的內容包含:①支持各科任教師;②支持與學生生活相關的教職員工;③從成本效益的角度出發,在大學內部培養更多的支持者,并儲備大學內部的支持者人力資源[26]。
筑波大的專業性學生支持由DAC中心負責,在大學校長和中心主任的領導下,主要分為多樣性部門、無障礙部門和生涯支持部門三個部門。多樣性部門負責留學生等咨詢,并推進男女平等;無障礙部門主要負責提供殘障學生的學習支持;生涯支持部門則負責生涯規劃和就業事務。殘障學生支持主要由無障礙部門負責,主要支持內容包括:與學習和考試相關的支持;與學習有關的個人定期面談;提供輔助設備的租借;開發和提供針對殘障學生的支持準備室;協助其在校園內的活動;推廣通用設計,以確保學校設施和課堂能夠應對不同的學生需求;在無障礙部門專業委員會的監督下,針對視障、聽障、運動障礙、發育障礙、精神障礙等領域,配備專業人員為殘障學生提供適當的支持。此外,無障礙部門還負責進行與殘障學生支持相關的研究活動,以確保支持工作按照科學的方法進行。
四、啟示
(一)完善基礎法律,細化相關政策方針
“消除非公平差別對待”和“提供合理便利”是日本高等融合教育相關法律政策的思想基礎,不僅明確了基于殘障的歧視屬違法行為,還規定了各單位向殘障人士提供合理便利的法定義務。而中國《殘疾人保障法》主要就禁止歧視做出相關規定與說明,有關提供合理便利的規定則分散于其他章節之中,且主要由政府來履行[27],這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了對殘障人士的歧視,但也忽視了“不歧視也不作為”的行為。因此,建議在中國與殘疾人相關的基礎法律中,在“禁止歧視”之外,增設“提供合理便利”的義務,從而加強高校向殘障大學生提供合理便利的法定約束力,避免出現不作為等現象。
日本文部省召開的關于高等教育殘障大學生支持的第二次研討會明確了殘障大學生支持的發展方向及實施細節。在研討會之后,日本高等融合教育進入了飛速發展的階段。與此相比,中國雖然在《“十四五”特殊教育發展提升行動計劃》中明確了殘障人士高等教育發展的需求,但具體發展方向與實施方針尚未明確。因此,可嘗試由教育部牽頭召開中國高等融合教育發展相關的研討會,制定詳細、具體、可實施的中國高等融合教育發展文件。在現有成果的基礎上,以不給高校造成過重負擔、不改變現有教育本質為前提,堅持“保障殘障大學生受教育權,提供合理便利”的核心理念,就中國高等融合教育的服務對象、實施方針和具體要求等方面進行深入探討,以明確中國高等融合教育的發展方向。關于指示的具體內容,在服務對象方面,應擴大至所有需要合理便利的大學生,并將包括高功能孤獨癥、注意缺陷與多動障礙、抑郁癥、言語語言障礙、精神障礙等在內的“難以看見的”殘障類型納入服務對象范圍;在實施方針方面,應確立有關高校在無障礙環境建設、高校殘障理念推廣、高校合理便利提供、相關校內規章制度建設以及相關校內部門的建立及運行的基礎體系,各大高??稍诨A體系之上,因地制宜地建立校本規章制度與支持體系。此外,還應提出高校融合教育體系的基本義務與實施要求,如建設校園無障礙環境、支持殘障學生就業、提供合理便利、推廣殘障理念、公開信息、培養殘障學生支持人才、推動高等融合教育相關的教學研究,等等。
(二)建立由學工部統籌的融合支持中心,加強高等融合教育管理
中國高等融合教育的發展仍面臨著高校管理規范性有待加強的問題,這一方面可能是由于學校領導層的關注度不夠以及缺少相關專業人員的支持;另一方面可能是由于高校殘障學生融合教育支持需要跨部門、跨學科的合作,管理上存在一定的難度。針對這些問題,參考日本文部省牽頭、國家公立大學試點的相關經驗,結合國情,可嘗試由教育部牽頭,選擇濱州醫學院、長春大學、南京特殊教育師范學院、北京聯合大學、重慶師范大學等具有殘障大學生支持經驗的高校作為試點高校[28]。
試點高校的支援體系可參考筑波大以校長直接管轄DAC中心的組織架構。在不給學校財政和制度層面帶來過多負擔的情況下,中國可在試點高校的黨委學生工作部門建立高等教育融合支持中心,并配備特殊教育、教育康復等相關專業人員。這樣的組織架構可以提高高校對于融合教育的管理效能,增加對殘障學生融合支持工作的關注和投入。同時也能夠促進各部門間的合作與協調,為殘障學生提供更全面、專業的支持和服務。
融合支持中心的職責主要分為學生支持、制度化建設及管理無障礙環境建設與推廣三大板塊。在學生支持方面,主要提供學業、生活、心理、就業等方面的合理便利評估和支持,管理輔具的購置與使用,提供專業性的咨詢及干預。在制度化建設及管理方面,主要包括制定各項制度,管理中心下轄的組織,例如建立同伴支持制度,建立殘障類別的支持小組,建立統合殘聯、社區和教育局的協調小組等。在無障礙環境建設及推廣方面,主要涉及校園物理和心理環境的無障礙化。物理無障礙化主要通過指導校園物理環境的無障礙建設來實現,例如在圖書館配備盲人閱讀系統等。心理無障礙化主要通過加深教職員工和學生對殘障的理解與認知,減少對殘障的歧視并增加支持意愿。這可通過在校園內推廣殘障理念、為教職員工開設相關殘障學生支持講座或培訓以及為學生開設殘障學生支持的通識選修課等方式來實現。為確保融合支持中心能發揮相應職責,除了接受黨委學工部管理外,還應盡可能地讓第三方參與監管并協調學生與學校之間的問題,例如教育局、殘聯等,詳見圖3。
(三)加快師資培養,提高支持的專業性
融合支援中心發揮著專業性支持的關鍵作用,因此需要加快高等融合教育專業支持的師資培養。一方面,應加強高校融合教育專業人才的職前培養,擴大相關專業(如特殊教育學、教育康復學、臨床心理學)碩博研究生的招生數量,培養高層次高校融合教育專業人才;另一方面,可加大在職教職員工的培養,例如將高等融合教育納入國培體系,并由融合支持中心組織校內培訓,提高在職教職員工為殘障大學生提供合理便利的能力。
(四)發揮其他學生作用,建立同伴支持隊伍
同伴支持是日本高等融合教育體系的一大特色。同學是殘障大學生最常接觸到的群體。建立一支專業的同伴支持隊伍,既能為殘障大學生提供專業且即時的支持,也能讓其他學生參與到學校殘障支持的隊伍中,促進殘障理念更好地滲入高校主體,從而影響未來社會對殘障的態度和觀念。參考日本的經驗,可以從以下幾方面考量同伴支持隊伍的建設。
第一,根據殘障類別,招募學生組建相應的同伴支持隊伍,如肢體障礙支持小隊、視障支持小隊、聽障支持小隊、精神障礙支持小隊等。
第二,以勤工儉學的形式招募中長期(至少一學期)同伴支持者,按小時為單位計算報酬,超時部分則按15分鐘為單位計酬。以志愿者形式招募短期的同伴支持者,并與社會實踐學分掛鉤。以學期為單位,為中長期同伴支持者提供證書;以年度為單位,對同伴支持者進行表彰。
第三,對同伴支持者進行相關培訓,并將其計入通識選修課學分。培訓內容應包含基礎殘障知識(殘障類別及特性)、基礎殘障支持技能(如手語翻譯、導盲技巧、管理輔具等)、同伴支持者的職業規范以及支持隊伍的協調統籌技能(如與學校其他部門之間的協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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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Construction of Japanese Support System for Higher Inclusive Education and Its Implications:An Example From the University of Tsukuba in Japan
HE Chengqi HUANG Jinfeng CHEN Yuan Shoko Miyatomo
Abstract:In order to build a symbiotic society,with the core concept of “prohibiting unjustified discrimination and providing reasonable accommodations”,the Japanese MEXT (the Ministry of Education,Culture,Sports,Science and Technology) led the pilot to establish a top-down multi-stage integrated higher education support system,which covers the daily life,study and employment support of students with disabilities. Drawing on its experience,China can formulate specific policies and guidelines for higher inclusive education according to its actual conditions,take the Student Affairs Department as the guidance center to strengthen the management of higher inclusive education,accelerate teacher training,and establish student support teams,so as to further promote the development of higher inclusive education in China.
Keywords:higher education;inclusive education;college students with disabilities;support system
Authors:HE Chengqi,doctoral candidate,Graduate School of Human Comprehensive Science,University of Tsukuba(Tsukuba,Japan,3058572),vudzendziii@gmail.com;HUANG Jinfeng,CHEN Yuan,doctoral candidate,Graduate School of Human Comprehensive Science,University of Tsukuba(Tsukuba,Japan,3058572);Shoko Miyatomo,professor,Faculty of Human Science,University of Tsukuba(Tsukuba,Japan,3058572).
(特約編校:琚四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