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基礎設施對旅游經濟增長的非線性影響：基于“數字化悖論”假說的檢驗

摘要：數字基礎設施是數字經濟發展厚植的“土壤”，目前有關數字基礎設施與旅游經濟增長的研究尚比較缺乏，同時也忽略了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可能對旅游經濟產生的沖擊。本文基于2011—2020年中國省級面板數據，借鑒“數字化悖論”的理論分析框架，實證檢驗了數字基礎設施對旅游經濟增長的“數字化悖論”的存在性與作用機制。研究發現，數字基礎設施對旅游經濟增長呈現顯著先促進、后抑制、再促進的N形影響，證實了數字化悖論現象，且該現象在中部地區、數字基礎設施薄弱地區最為突出；數字基礎設施會通過產業效率提升和產業結構升級這兩個因素對旅游經濟增長產生間接影響。其中，數字鴻溝是產生“數字化悖論”現象的主要原因，而旅游產業結構升級是規避“數字化悖論”的關鍵因素。這一研究結論為數字基礎設施促進旅游經濟增長、實現旅游業轉型升級提供了有益參考。

關鍵詞：數字基礎設施；旅游經濟增長；數字化悖論；理論機制；經驗證據

中圖分類號：F592；F49 文獻標識碼：A DOI：10.3969/j.issn.1003-8256.2024.01.012

近些年，數字經濟發展迅速，儼然成為我國經濟發展的重要引擎。2021年我國數字經濟規模達到45.5萬億元，高于同期GDP名義增速3.4個百分點，占GDP比重達到39.8%①。數字基礎設施作為數字經濟發展厚植的“土壤”，為促進實體經濟轉型升級、實現更高經濟效益提供了強大動力支撐，有效賦能經濟高質量發展。“十四五”數字經濟發展規劃中明確指出“要加快建設信息網絡基礎設施，推進云網協同和算網融合發展，有序推進基礎設施智能升級”②。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在國民經濟中的重要地位進一步凸顯。

我國經濟發展階段的轉變對旅游產業發展提出更高要求，加快旅游經濟增長、全面推進旅游經濟高質量發展對于經濟轉型意義重大。特別是在新冠疫情防控常態化下，旅游產業在引導和創造需求、培育完整內需體系等方面發揮更大作用［1］。然而，當前旅游產業的粗放型發展模式、創新溢出功能不足等問題依舊突出，難以延續旅游經濟的可持續增長。為此，“十四五”旅游業發展規劃中指出“著力完善現代旅游業體系，加快旅游強國建設，努力實現旅游業更高質量、更有效率、更加公平、更可持續、更為安全的發展”“堅持創新驅動發展，深化‘互聯網+旅游’，推進智慧旅游發展”③。在此背景下，如何順勢搭乘數字經濟發展的快車，借助數字基礎設施建設解決旅游經濟持續增長的驅動力問題，實現旅游產業的數字化、信息化、智能化轉型，成為當前研究的重要課題。

1 文獻綜述

關注數字基礎設施的相關研究，首先從其概念界定開始。有學者通過與傳統基礎設施對比，發現數字基礎設施具備的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屬性，為社會經濟發展提供了基礎的新科技支撐［2］；鈔小靜等［3］指出不同于傳統基礎設施以勞動力、投資等傳統生產要素為作用對象，數字基礎設施以數據、信息等新型生產要素為作用對象，能夠充分滲透到產業鏈的各個環節。另有學者從數字經濟發展視角出發，產業數字化是數字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體現了數字技術對傳統產業的數字化改造，而實現途徑就是數字基礎設施［4］。因此，結合本文研究目的，將數字基礎設施界定為：除了具備傳統基礎設施的屬性外，還具有典型的數字技術正外部性功能，通過對傳統產業的賦能效應與滲透效應，由此引發產業效率提升與產業結構優化的一系列經濟活動。

其次，較多學者從理論與實證角度解析了數字基礎設施積極的經濟影響，即數字基礎設施的“數字紅利”效應。理論方面，有學者認為數字基礎設施可以通過動能轉換、結構優化與效率提升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5］，也可以通過投資乘數效應不斷促進經濟增長［6］，同時，數字基礎設施具有顯著的空間溢出效應，有助于經濟高質量發展和區域創新能力提升［7］。還有學者們從微觀、中觀和宏觀角度解析了數字基礎設施經濟效應的作用機制。在宏觀經濟層面上，數字基礎設施通過提升數字化能力加快全要素生產率提升，進而促進經濟發展［8］；在中觀產業層面，沈坤榮和史夢昱［9］發現數字基礎設施通過供給側改革、推動制造業升級、促進能源效率提升等方式，推進產業升級；在微觀企業層面，朱冰潔和陳進［10］利用2015—2019年上市公司面板數據，發現數字經濟通過影響研發投入來影響企業創新，進而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在數字基礎設施經濟效應的實證分析方面，趙星［11］在理論分析的基礎上，基于熵值法測度數字基礎設施水平，使用省級面板數據實證檢驗了數字基礎設施有助于經濟高質量發展，同時降低交易成本、優化資源配置和擴大技術溢出是重要的傳導機制；鈔小靜和薛志欣［12］將2010—2019年中國政府工作報告與上市公司數據相匹配，驗證了新型信息基礎設施建設能夠通過創新能力提升、人力資本結構優化以及網絡空間集聚共同推動企業升級；施震凱等［13］通過主成分分析法測度數字基礎設施發展水平，發現數字基礎設施具有的創造效應顯著促進就業；何玉梅和趙欣灝［14］通過測度中國272個地級市的數字基礎設施和產業結構水平，實證檢驗了數字基礎設施顯著促進產業結構升級，且技術創新、資源配置和消費升級是重要的作用路徑；邱洋冬［15］以“寬帶中國”試點為準自然實驗，使用DID證實了網絡基礎設施在推動企業數字化轉型與高質量發展中具有明顯的促進作用。

此外，也有學者討論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可能引發的負面經濟影響，主要體現在“ 數字化悖論”現象上。Bonfadelli［16］、Lin等［17］發現數字基礎設施建設不會引致經濟效率的提升，究其原因，數字技術應用需要配套必須的基礎知識與技術儲備，在相對落后地區應用性較差，導致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的投入與產出的失衡；邱澤奇［18］、王修華和趙亞雄［19］指在各類資本在信息技術增強連通性和平臺發展的轉換下，有利于發揮市場規模乘數效應和潛在差異需求規模乘數效應，可能加劇區域間發展的不平衡；陳楠和蔡躍洲［20］基于我國省域面板數據，發現人工智能技術應用對省域經濟增長與效率提升作用不顯著，呈現新“索洛悖論”特征。

“數字化悖論”是隨著數字經濟快速發展所衍生出的現象，可以理解為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對經濟增長產生不利影響。目前學術界對該現象的作用機制可歸納為以下幾類：第一，生產率悖論，或稱為索羅悖論，由經濟學家羅伯特·索洛在1987年提出，意指信息通信技術資源的大量投入，可能對于生產率的提升方面收效甚微，該觀點也得到了Syverson的研究證實［21］；第二，數字鴻溝，一般指地理區域、企業、家庭以及個人間的差距，在獲取信息、知識以及在利用不同數字技術的機會以及使用方面的差距［22］，成為經濟發展需要克服的重要障礙；第三，技術實施與結構重組造成滯后影響［23-24］。一方面，數字技術的核心科技尚未完全滲透到各個產業，新技術與產業的深度融合需要時間，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的廣泛經濟效應仍未形成；另一方面，數字基礎設施紅利的釋放需要配套人力資本與技術水平，而互補的投入與實施同樣需要時間。

僅有少數學者研究了數字基礎設施對旅游經濟增長的作用，且局限于數字基礎設施對旅游經濟增長的線性影響。冀雁龍等［25］基于2011—2019年的省級面板數據，發現數字基礎設施顯著促進旅游經濟增長，且地區帶動效應、產業驅動效應是數字基礎設施促進旅游經濟增長的主要機制。以上研究無疑加深了數字基礎設施與旅游經濟增長關系的理解，但仍存在以下不足：一是在研究內容上，已有研究對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的經濟效應仍存在爭議，尚未形成共識性結論，而探討數字基礎設施與旅游經濟增長關系的文獻更為鮮見；二是在影響效應上，多聚集于數字基礎設施的旅游經濟促進效應，欠缺對“數字化悖論”的思考，即數字基礎設施發展到一定程度可能對旅游經濟增長產生負面影響；三是在理論機制上，國內研究雖然開始關注了數字基礎設施建設中可能出現的“數字化悖論”現象，但是數字基礎設施對旅游經濟增長的間接作用機制很少提及，基于完整的數字基礎設施影響旅游經濟增長理論框架探討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潛在風險的研究還極其缺乏。

鑒于此，本文利用2011—2020年省級面板數據，利用加入固定效應非線性模型，實證檢驗數字基礎設施對旅游經濟增長的非線性影響，為數字基礎設施影響旅游經濟增長提供理論支撐。本文的邊際貢獻在于：第一，率先將數字基礎設施與旅游經濟增長納入到同一邏輯框架，探討數字基礎設施對旅游經濟增長的影響效應，拓展數字基礎設施與旅游經濟增長相關研究內容；第二，實證檢驗數字基礎設施對旅游經濟增長的非線性影響，在經過一系列穩健性檢驗后依舊成立，表明隨著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可能對旅游經濟增長產生負向影響，證實“數字化悖論”現象；第三，加強數字基礎設施對旅游經濟增長作用機制分析，分別從數字基礎設施本質屬性與旅游經濟增長的影響因素出發，找尋數字基礎設施通過產業效率提升與產業結構升級兩條間接作用機制，進一步揭示非線性影響的機制黑箱。

2 數字基礎設施對旅游經濟增長的影響機制再思量

2.1 數字基礎設施對旅游經濟增長的直接影響

按照經濟增長理論，旅游經濟增長受到增長要素影響，以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強化旅游經濟增長的基礎保障，推動了旅游經濟的增長要素在內容、形式以及時空等方面的拓展［26］。然而，融入“數字化悖論”假說的邏輯后，數字基礎設施對旅游經濟增長的直接影響如表1所示，數字基礎設施建設主要通過規模效應、技術效應和轉型效應對旅游經濟增長產生直接影響。

第一，規模效應。數字基礎設施業已成為數字經濟時代新型的基礎設施，具有通常基礎設施的投資作用，帶動相關產業同步發展，有助于構建現代產業體系。在數字基礎設施逐漸完善的基礎上，旅游業經濟規模迅速擴大，形成區域旅游業綜合體，有利于發揮規模經濟與范圍經濟。然而，隨著數字基礎設施促進旅游業發展，會導致地方政府與開發商對旅游目的地的盲目開發，過度招商引資反而引發旅游企業的激烈競爭，旅游產品的同質化競爭降低地區旅游品牌吸引力，無疑造成了資源的浪費，引發規模不經濟。

第二，技術效應。數字基礎設施所具有的技術溢出功能，有效彌補了旅游產業本身創新功能不足以及知識溢出較弱的先天不足，逐步完成旅游產業由要素驅動向創新驅動的轉變，實現旅游經濟由外延式擴張轉向內涵式增長。然而，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可能對旅游經濟增長產生技術沖擊，一方面，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所帶來的數字技術應用，新技術應用為旅游業的數字化轉型帶來高昂成本，不利于旅游業數字化轉型的深入；另一方面，數字基礎設施具有技術性強、應用范圍廣的特點，以當前旅游企業的技術水平，難以適應數字基礎設施的快速發展，導致數字基礎設施建設與旅游產業發展的不協調。

第三，轉型效應。數字基礎設施應用不斷釋放數字技術潛力，滲透到研發設計、生產營銷、市場匹配等旅游全產業鏈的各個環節，加快旅游產業的數字化改造進度，促進旅游經濟增長。然而，數字基礎設施過快發展會帶來旅游產業傳統要素稟賦的重組，打破原有的要素結構，引致數字基礎設施與旅游產業發展不協調，導致數字基礎設施與旅游融合也并不會帶來經濟促進效應，反而產生抑制作用。

2.2 數字基礎設施對旅游經濟增長的間接影響

作為數字經濟時代重要的基礎設施，數字基礎設施可通過多種因素間接影響旅游經濟增長，如表2所示。

第一，產業效率。在數字經濟發展時代，對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往往會獲得較高的回報收益率，有利于資源配置與利用效率的提升。然而，在旅游業發展過程中，數字基礎設施可能會對生產效率產生負面影響。一方面，當前旅游業迎來大眾旅游時代，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可能加劇旅游業信息過載，由于旅游供給與需求接受信息與知識的轉化能力有限，使得旅游業生產要素無法與數字化相匹配；另一方面，旅游資源稟賦與區位條件使得旅游業的數字化成本加劇，在一定程度上限制旅游業數字化的進程與布局，導致數字化邊際報酬遞減，對旅游業生產效率產生抑制作用。

第二，產業結構。數字基礎設施使得信息可以在網絡中傳輸，可以打破旅游供給方與旅游需求方資源互動渠道，及時有效的市場信息傳遞促使資源加速向收益率更高的部門聚集，加快旅游產業合理化與高級化進程，從而優化旅游產業結構。然而，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有效降低信息不對稱降低交易成本，但旅游業數字化引致的資源配置變化與結構重構需要調節成本，打破旅游業固有要素結構，引致要素資源的錯配與要素市場扭曲。

通過以上分析，數字基礎設施既會通過規模效應、技術效應與轉型效應對旅游經濟增長產生直接影響，也會通過產業效率、產業結構對旅游經濟增長形成間接影響。具體的影響機制如圖1所示。

3 研究設計與數據說明

3.1 模型設定

為了考察數字基礎設施對旅游經濟增長的非線性影響，借鑒鄧濤濤等［27］做法，構建如下基準回歸模型：

tourit = α0 + α1digit + α2 （ digit ） 2 + α3 （ digit ） 3 +α4 Zit + α5 Xit + εit （1）

其中，i 表示省份；t 表示年份；tour 為旅游經濟增長；dig、dig2與dig3分別代表數字基礎設施的一次項、二次項與三次項；Z 為可能的傳導機制變量，分別為旅游產業效率（ttfp）與旅游產業結構（ind）；X 為一系列的控制變量；ε 為隨機擾動項。

為了進一步驗證數字基礎設施對旅游經濟增長的傳導機制，建立如下模型：

Zit = β0 + β1digit + β2 Xit + μit （2）

其中，μ 為隨機擾動項，其余變量同上。該模型檢驗了數字基礎設施對旅游經濟增長可能的傳導機制，將模型（2）帶入到模型（1）中，可以得到數字基礎設施影響旅游經濟增長的綜合模型（3）：

tourit = α0 + α1digit + α2 （ digit ）2 + α3 （ digit ）3 +α4 （ β0 + β1digit + β2 Xit + μit ） + α5 μit + εit= （ α0 + α4 β0 ）+ （ α1 + α4 β1 ） digit + α2 （ digit ）2 +α3 （ digit ）3 + （ α5 + α4 β2 ） Xit + α4 μit + εit （3）

其中，α 1、α 2與α 3分別代表數字基礎設施對旅游經濟增長的直接效應，α 4β 1代表數字基礎設施對旅游經濟增長的間接效應。

3.2 變量測度與來源

（1）被解釋變量：旅游經濟增長（tour）是通過旅游收入反映旅游產業在國民經濟中的重要程度。參考趙磊［28］的做法，使用旅游產業總收入占GDP的比重來衡量地區旅游經濟增長。其中，旅游產業總收入為國內旅游收入與入境旅游收入的總和。

（2）核心解釋變量：數字基礎設施（dig）是以信息通信網絡為基礎的新一代基礎設施。參考冀雁龍等［25］、潘為華等［29］的做法，構建的數字基礎設施指標體系如表3所示，并利用熵值法合成數字基礎設施綜合指標。

（3）控制變量：經濟發展水平（pgdp）、城鎮化（urb）、政府規模（gov）、創新能力（tech）、基礎設施（infra）。其中，經濟發展水平使用人均實際GDP衡量，并加入了經濟發展的二次項，考察經濟發展水平對旅游經濟增長的非線性影響；城鎮化使用城鎮人口與總人口比值表示；政府規模使用政府財政支出占GDP的比重衡量；創新能力使用地區專利申請數來衡量；基礎設施使用每平方千米擁有公路里程數表示。

本文選取2011—2020年的中國30個省區市（不包含港澳臺和西藏）的數據，數據來源自于《中國統計年鑒》《中國旅游統計年鑒》、各省區市《統計年鑒》以及EPS數據庫，個別缺失值使用插值法補齊，在實證檢驗中部分變量進行去中心化與取對數處理。

4 實證結果分析

4.1 基準回歸分析

綜合F檢驗與Hausman檢驗的結果，顯示基準模型應該選擇固定效應模型，全樣本與分區域回歸結果如表4所示。由表可知，全樣本回歸中數字基礎設施的一次項系數顯著為正，二次項的系數顯著為負，三次項的系數顯著為正，均通過1%顯著性水平檢驗，在加入一系列控制變量后該結論依舊成立，表明數字基礎設施對旅游經濟增長影響呈現先促進、后抑制、再促進的N形關系。

在控制變量方面，經濟發展水平的一次項系數顯著為正，二次項顯著為負，均通過10%顯著性檢驗，表明經濟發展水平對旅游經濟增長存在倒U形影響；創新能力的系數顯著為正，通過10%顯著性水平檢驗，表明當前旅游發展由要素驅動向創新驅動轉變，顯著促進旅游經濟增長；政府規模的系數顯著為正，通過1%顯著性水平檢驗，表明當前政府干預有助于旅游產業傳統要素流動，通過要素配置效率的提升促進旅游經濟增長；基礎設施的系數為負，未通過顯著性檢驗，表明當前交通基礎設施仍相對滯后，不利于游客出行與設施聯通，抑制旅游經濟增長；城鎮化的系數顯著為正，通過1% 顯著性水平檢驗，表明當前城鎮化水平的提高，有助于旅游產業要素稟賦積累、旅游市場規模擴大，進而促進旅游經濟增長。

4.2 內生性處理與穩健性檢驗

為了防止潛在的內生性問題對基準回歸的影響，使用工具變量選擇2SLS 進行內生性處理。參考黃群慧等［30］的做法，采用1984年各省區市的郵電數據作為數字基礎設施的第一組工具變量（iv 1），同時采用數字基礎設施的滯后一期與滯后二期作為第二組工具變量（iv2），回歸結果如表5的第2～3列所示。檢驗結果發現，不存在弱工具變量、過度識別與識別不足問題，回歸結果與基準回歸相一致。

此外，做以下穩健性檢驗：首先，更換計量模型，使用系統GMM 重復上述回歸，檢驗結果如表5第4列所示，與基準回歸結果相一致；其次，替換被解釋變量，使用主成分分析法重新構造數字基礎設施綜合指標，回歸結果如表5第5列所示，檢驗結果仍與基準回歸保持一致；最后，替換核心解釋變量，使用人均旅游收入替換核心解釋變量，回歸結果如表5第6列所示，檢驗結果依舊穩健。

4.3 異質性分析

為了探討數字基礎設施對旅游經濟增長的影響是否具有顯著的區域異質性，首先，按照慣例將30 個省區市分為三大經濟地區，即東部地區、中部地區與西部地區，回歸結果如表6第2～4列所示。對于東部地區、中部地區與西部地區而言，數字基礎設施與旅游經濟增長均呈現先促進后抑制再促進的N形關系，分階段討論，在數字基礎設施對旅游經濟增長負向影響的“數字化悖論”階段，中部地區最為顯著，西部地區次之，東部地區最弱。表明在經濟技術水平相對落后地區，數字基礎設施的“數字化悖論”現象最顯著。一方面中部地區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可能對旅游業發展形成擠出作用，造成對旅游經濟增長較為顯著的抑制作用；另一方面，中部地區相對富裕的旅游資源稟賦與相對不成熟數字基礎設施建設不相匹配，導致旅游業供求總量失衡與旅游業結構性失衡，產生對旅游經濟增長明顯的“數字化悖論”現象。

其次，數字基礎設施作為新一輪戰略性公共基礎設施，寬帶網絡與大數據中心建設成為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的重點領域。一方面，明確“寬帶中國”政策實施后的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對旅游經濟增長的影響。將2014年確定的“寬帶中國”試點城市覆蓋省份設置為寬帶地區，其余省區市為非寬帶地區，回歸結果見表6的第5～6列。另一方面，將已設的全國10個省區市標注為國家級大數據綜合試驗區，其余省區市為非大數據綜合試驗區，回歸結果見表6的第7～8列。綜合可知，“數字化悖論”現象在非試點地區更為明顯，同三大經濟地區異質性檢驗相類似，說明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在不同地區的差距是造成“數字化悖論”現象的主要原因，即數字鴻溝是產生“數字化悖論”現象的主要原因。

4.4 機制檢驗

在模型（2）的基礎上，分別以旅游產業效率（ttfp）與旅游產業結構（ind）為被解釋變量，使用數字基礎設施進行回歸。其中，旅游產業效率使用旅游全要素生產率表征，基于規模報酬不變（CRS）假設的DEA-BCC模型測度中國30個省份旅游產業效率。具言之，使用旅游固定資本和勞動力作為投入指標，選擇旅游產業總收入、旅游接待總人次作為產出指標。

旅游產業結構（ind），分別從旅游產業合理化（sr）與旅游產業高級化（sh）兩個角度衡量。其中，旅游產業結構合理化，借鑒干春暉等［31］的做法，選擇重新構造泰爾指數的方法度量：

其中，Y 為旅游產業總收入，L 為旅游產業總就業人數，n表示旅游產業部門數。由于該指標為反向測度指標，采用求倒數的方法，將指標正向化。

旅游產業結構高級化，借鑒付凌暉［32］的做法，選擇結構角度值來度量。首先設定第j 個產業部門營業收入占旅游產業總收入的比重構建三維向量X0 =（ x1，0，x2，0，x3，0），在 計 算 其 與 向 量 X1 = （1，0，0），X2 =（0，1，0），X3 = （0，0，1）的夾角θ1，θ2，θ3：

在此基礎上，基于旅游產業結構合理化指標與高級化指標，采用耦合協調度模型合成旅游產業結構升級指標。借鑒王麗娟和高麗敏［33］的研究建立耦合協調度模型，具體如下：

其中，C 是旅游產業結構合理化與高級化的耦合度，D是旅游產業結構合理化與高級化的耦合協調度，即旅游產業結構升級水平；sr 是旅游產業結構合理化水平，sh 是旅游產業結構高級化水平，φ、? 是待定系數，均賦值為0.5。

通過對模型（2）進行回歸（表7所示），不難發現，數字基礎設施對旅游產業效率與旅游產業結構都有不同程度的積極影響。

根據表2和表7計算得到數字基礎設施對旅游經濟增長的間接效應如表8所示，α 4為傳導機制變量對旅游經濟增長的回歸系數，β 1數字基礎設施對傳導機制變量的回歸系數，α 4β 1為數字基礎設施通過傳導機制變量對旅游經濟增長的回歸系數。具體分析如下：

（1）產業效率。回歸結果表明，數字基礎設施對旅游產業效率具有正向的影響，且通過10% 顯著性水平檢驗。這說明在旅游業的數字化過程中，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對旅游產業效率水平提升效應明顯，即隨著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數字技術對旅游業的高滲透性優化了旅游業全產業鏈的運行模式與效率，不斷促進旅游產業效率提升，也驗證了生產率悖論在旅游業發展中并不成立。而旅游產業效率可分解為旅游技術進步與旅游技術效率，一方面，旅游業生產前沿面的外移會加快旅游技術水平提升，促使旅游業在既有投入獲得更多的產出，表現為旅游經濟規模擴大與旅游收入增長；另一方面，旅游業技術效率提升表現為制度創新、資源匹配度上升與規模效率提升，有助于加強各類生產要素的協調性，釋放在既有技術水平下經濟規模的潛力。

（2）產業結構。回歸結果表明，數字基礎設施對旅游產業結構表現為顯著的促進作用，且通過10% 顯著性水平檢驗。這說明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有助于旅游產業結構變遷，究其原因，數字基礎設施建設驅動數字技術發展，數字技術重構旅游業要素體系，對傳統要素結構進行重組，優化要素結構，從而實現旅游產業結構優化，也驗證了技術實施與結構重組造成滯后影響同樣在旅游發展中不成立。而旅游業產業結構對旅游經濟增長的影響，一方面，旅游業要素資源在不同行業部門之間的合理化配置，所產生的結構協調與均衡效應促進旅游經濟增長；另一方面，旅游業要素資源在不同效率行業部門間的有效流動導致的產業升級效應，是旅游業轉型升級的基礎，并成為旅游經濟增長的重要保障。

綜上所示，數字基礎設施主要通過旅游產業效率與旅游產業結構對旅游經濟增長產生間接影響，根據間接影響效應回歸系數的大小，可見產業結構升級發揮更大的間接影響，加快區域旅游業產業結構升級是規避數字基礎設施對旅游經濟增長產生“數字化悖論”的關鍵因素。

5 結論與政策建議

本文基于中國2011—2020 年省際面板數據，利用固定效應非線性模型，實證檢驗了數字基礎設施對旅游經濟增長的影響效應及作用機制。結果表明：第一，數字基礎設施對旅游經濟增長表現出顯著的N形曲線關系，即數字基礎設施會對旅游經濟增長產生先促進、后抑制、再促進的影響。第二，產業效率與產業結構對旅游經濟增長表現出顯著的提升效應。影響機制研究發現，數字基礎設施會通過產業效率與產業結構對旅游經濟增長產生間接影響。第三，數字基礎設施對旅游經濟增長的“數字化悖論”現象在中部地區、數字基礎設施薄弱地區最為突出。其中，“數字鴻溝”是數字基礎設施對旅游經濟增長產生“數字化悖論”的主要原因，而加快區域旅游產業結構升級是規避數字基礎設施對旅游經濟增長產生“數字化悖論”的關鍵因素。

基于以上研究結論，提出如下政策建議：第一，推進數字基礎設施建設。一方面，中央政府加快完善數字經濟發展頂層設計，堅持優化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環境，培育壯大數字基礎設施公共服務平臺；另一方面，地方政府強化對本地數字基礎設施扶持力度，引導企業投入到數字基礎設施建設中，廣泛吸取社會資本投入以及參與數字基礎設施運營。第二，加快旅游業產業結構升級。一方面，現代服務業部門應加強與旅游業的深度融合，強化知識、服務、技術等對旅游業的溢出作用，創新培育旅游業新型業態；另一方面，旅游企業應依靠市場機制引導要素資源在產業部門間均衡配置，實現旅游業產業部門的協調發展，實現旅游業升級，為旅游業產業結構合理化與高級化奠定基礎。第三，彌補數字鴻溝。一方面，政府可以通過稅收優惠、設立專項基金加快中西部地區新基建的建設步伐，尤其完善農村地區數字基礎設施，助力數字鄉村發展，從而讓農村居民更好地享受數字紅利，以更好發揮數字經濟的共同富裕效應；另一方面，城鎮化水平提高可以為數字經濟發展提供必要的基礎配套設施，增強數字經濟的輻射范圍與網絡效應，從而更好地縮小城鄉收入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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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71964032）；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20XJL012）；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社會科學項目（19BJL028）；新疆大學青年教師培養項目（22CPY0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