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老師熱線，發現埋藏的生命力

“把孩子拉出坑之前，我們會跳進坑里，陪著他們待一會，傾聽他們的心聲，引導他們找到一點光、一點亮。”

“我是一個特別敏感的人，我覺得這個世界特別的復雜。”“我其實就是打個電話，找人說說話。”

“我是一個高三的學生，我覺得我的狀態很不好，越是到現在，反而越不想學了。”

“我爸爸在外面上班，一個星期回來一次，我和媽媽很多時候都會吵架，我害怕我會做出一些不好的行為。”

在南京，有一條陶老師熱線，上百位心理咨詢師24小時在線，傾聽孩子們的煩惱，用專業的知識撫慰他們焦躁不安的情緒，排解他們內心的負能量。楊蓓蓓就是其中一員。

引導孩子走出情緒的深坑

南京曉莊學院陶老師工作站暨南京市中小學生心理援助中心創建于1992年，2005年啟用“96111”陶老師熱線，多年來為中小學生提供專業的心理健康教育、心理輔導、心理咨詢及危機干預等公益性心理健康服務。

2010年，楊蓓蓓加入陶老師工作站，成為一名專職心理咨詢師。“我本科是在曉莊師范學院讀的應用心理學，實習就在陶老師工作站，跟著督導老師學習、跟聽熱線，畢業后經過層層選拔有幸加入這個大家庭。”

最初，楊蓓蓓的心情十分忐忑，既希望電話響起，又害怕電話響起。為了應對熱線那頭的未知，楊蓓蓓每次進入熱線間前，都要先準備好自己的狀態。在她看來，特別累或者剛跟家人朋友吵過架，這樣的狀態都不合適接熱線。“心理咨詢師在接熱線時會有感到情緒耗竭的時候，也可能會被喚起一些不舒服的經歷，這時候就要休息、調節。”隨著實踐的增多，楊蓓蓓越來越能游刃有余地應對各種復雜的情況。

一個孩子失戀了，跟家里鬧了矛盾后撥打了陶老師熱線。孩子的成績一直很好，最近出現了波動，孩子戀愛的事，家里不支持也不理解，再加上和同伴關系沒處理好，各種不順累加起來，讓孩子覺得沒有人能理解她。“當時是我接的電話，我感覺電話的背景音很吵，有車的聲音，就問孩子人在哪里，她說在天橋，我心里的弦就立刻繃緊了，覺得可能會有危機。”孩子平靜下來后，保證說不會做傻事，但楊蓓蓓不放心，第二天上午又給孩子回了個電話。“她接到電話時很驚訝，說沒想到還有人在意她。回撥的這個過程對她來說是治愈的、意義重大的。”

在楊蓓蓓看來，熱線不會很快給出建議，因為咨詢本身是有限制的，心理咨詢師可能給出了一個建議，但咨詢者試了后發現沒用就會對熱線失去信任。“從心理學角度來說，更重要的是助人自助。”楊蓓蓓說，孩子掉進坑里，家長的第一反應是把他們拉起來，在拉的過程中可能會著急，甚至指責孩子想太多了，不應該這樣。“孩子覺得家長不理解他們，進而對抗，反而更難從坑里走出來。我們與家長不同的是在把他們拉出坑之前，會跳進坑里，陪著他們待一會，傾聽他們的心聲，引導他們找到一點光、一點亮。”

發現埋在下面的生命力

“我很絕望，怎么辦呀？”“是已經發生了什么嗎？”“沒有，就很絕望。”“這么晚了，還沒回家嗎？”“沒有，就在馬路邊。”很多孩子來電時可能剛和父母爆發過激烈的沖突，情緒正處于最強烈的狀態，這就需要熱線老師承接住他們的負面情緒，保持大腦的高速運轉，在共情的同時通過合適的方式給予疏解。

與外界想象的不一樣，楊蓓蓓說，心理咨詢師并不是情緒的垃圾桶。“就我個人而言，我能從咨詢中感受到悲憫，發現那些埋在下面具有生命力的部分。”

過去，陶老師熱線接到學生傾訴的可能是跟同學鬧了一次矛盾、被父母吼了幾句，都是一些具體的問題，現在則要復雜得多，有焦慮、抑郁傾向等情緒困擾的孩子增多，還有一些從腦科醫院轉來的神經癥案例。“我們都想被愛、被需要、被理解，當這些被阻隔了就會出現問題。”楊蓓蓓說。孩子的焦慮可能來自想要做好、想要學好、渴望被認可。“他們對自己的要求高，我們就去理解他們想要好的部分，讓他們看到自己的閃光點，同時也引導他們意識到現實，理解不能達到的原因。他們內心具有很多珍貴的東西，我常常會被這一部分感動。”有的孩子一直很聽父母的話，在學校也很乖，但突然有一天覺得學習沒有意義，不想學了，這要怎么辦？楊蓓蓓說，這恰恰是孩子不想按照別人的想法走下去了，自己開始思考。“這對孩子來說是一個評估現實契機，那我們就陪著他一起思考。”

在接聽熱線時，如果察覺到對方的心理問題較為嚴重，楊蓓蓓便會建議他們接受面詢，或接受更加系統的心理治療。除了接聽熱線，楊蓓蓓還要進行督導、現場支持、處理危機，以保證陶老師熱線的質量和專業性。“我們會在保密的原則下，定期聽熱線的錄音，評估心理咨詢的質量，并且探討如何改進。”

守護未成年人心理健康

近年來，楊蓓蓓發現熱線接到的家長來電多了，每十個打進來的熱線電話，有六個是家長。有的家長打來電話直接問：“你就是陶老師嗎？你多大了，結婚了嗎，有孩子嗎？”“為什么家長要問我們有沒有結婚，有沒有孩子，當你換位思考，你就會理解家長真正想了解的是接熱線的人是否了解孩子、能否共情、是否有能力幫助他們。在面對育兒焦慮時，家長已經有意識地在尋求幫助。”楊蓓蓓說。

2022年1月，陶老師工作站面向社會開通家長熱線。在提供專業的心理知識的同時，給予家長心理上的支持，緩解他們的育兒壓力。

多年來，陶老師工作站先后獲得全國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設工作先進單位、專業可靠的中國心理熱線、全國優秀志愿服務組織等榮譽。新冠肺炎疫情期間，陶老師工作站在南京開展全方位的心理服務，被稱為“抗疫戰場上一支不可或缺的特殊力量”。

如今，陶老師工作站平均每年接聽熱線電話6000例，面詢2000人次，十多次到基層學校現場開展咨詢服務，定期開展開放日、家長講堂、暑期夏令營等活動，每年總服務10余萬人。近年來，陶老師工作站與公安、婦聯、民政在危機干預等方面開展合作，還成立了智庫，專注于研究未成年人的心理健康情況狀態，并給出科學專業的決策。陶老師工作站的服務形式從最初的一條熱線，逐漸發展成包括熱線、面詢、流動服務和危機干預等在內的，較為完整的中小學生心理健康保健維護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