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馳所慕遠方，無問勝景何在

曹靖宵

順流而下是時光，逆流而上是夢想。

——題記

如果你問我高三生活是什么味道，我不會直接回答。我只想問你是否品嘗過咖啡？七分苦，三分甘的味道。那是苦中尋樂，那是苦盡甘來。

2021年6月9日，當最后一場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我合上筆蓋，深吸一口氣，有一種戰士收刀入鞘的驕傲。我回到教室，并沒有想象中揮淚道別的場景，大家仿佛就是放學回家般地收拾好東西，然后靜靜離開。唯一不同的是，我們臨別前合了張影，照片中的幾十雙眼睛里，閃爍著興奮，藏匿著不舍。走出校門已是晚上7點，那時細雨蒙蒙，我回望那高聳的教學樓，記憶如書頁般“嘩啦啦”翻飛作響，回放著那高中3年里最美的剪影。

我剛踏入這所高中之時，也曾在課間于寧靜湖湖畔悠閑地欣賞白鵝嬉戲，也曾在午后于致遠亭里自在地暢想未來藍圖。但當第一次月考的成績出來之后， 我才深刻意識到考入重點高中并不值得喜悅，長路漫漫，道阻且長，高中生活在這時才真正拉開了帷幕。

高一、高二的課業任務雖也繁重，但心理壓力尚小，寧靜湖湖畔總能時不時地迎來我的駐足。當上一屆學長學姐合起筆蓋離校，高考倒計時牌掛在我們的教學樓時，朦朧夢幻的未來才真正地擺在眼前，成為一堵高不可攀的墻，隔著我們所慕的遠方。

于是，高三那一年的寧靜湖湖畔再也沒有留下我的腳印。不僅如此，元旦晚會、運動會、體育節等一系列活動統統與高三學子無關，唯一憧憬的，就是每周兩次的體育課和周假的一個晚上。下課鈴響，同學們再也不是一窩蜂地涌到走廊里歡娛，而是一圈又一圈地環繞著老師，等待著解決那高考有可能碰到的題型；放學之后，大家也絕不會空著手就往寢室里跑，而是靜靜地將資料收進書包。

我們高中每天都有單科測試，每周一次全科周考，每月還有校際聯考。考試多到你還未從上一場考試的喜悅或憂傷中走出來，下一場考試的試卷已悄然落到了你手邊。這時，我才能真正理解古代圣賢“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奧妙何在，畢竟，勝敗乃兵家常事，患得患失不可取，恒者必勝是真諦。

每天最閑適舒暢的時光，便是和同學們在食堂吃飯的時光。我們常常吐槽著試卷的難易，抱怨著體育課的天氣，互相打聽著放假時間，短暫的半小時成了同學們將一肚子苦水倒出的酣暢一刻。教室里研討題目，食堂里發泄情緒，同一撥人在兩個地點的話題竟可以大相徑庭，這也許就是高三獨特的一面吧。結伴回到教室時，試卷早已發好在桌上，我們相互苦笑一下，各自回到座位去把答題卡上的空白填滿。

我學到筋疲力盡時，下課時間就干脆放下手中的筆，漫步到走廊盡頭的圖書角，來一場“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恬靜。“在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合理的和美好的都能按照自己的愿望存在或實現。”《平凡的世界》里的一句話如清澈之泉蕩滌了我的內心。上課鈴響， 我又懷著滿腔熱忱投入緊張的備考中。這樣有意義的課間10分鐘在我的高三不知有過多少次，但每次都有不一樣的驚喜。是啊，書海縱目，方可揮灑人生。趕路再忙，也別忘記停下來讀讀書，有時書中的一個人、一句話，就能成為我們踏平前路的勇氣。

“有健全之身體，始有健全之精神。”蔡元培先生的名言一直是我堅持體育鍛煉的信條。大課間來到操場跑上兩圈，體育課在籃球場上盡情揮灑汗水，滴滴汗珠總是能將心靈的疲憊一同帶去。運動就是我高三消除一切煩惱的最佳解決方案，無論是遇到難題困擾，還是考試失利，去操場上盡情擁抱藍天，回來后便是云開月明。

日子過得很慢，也過得很快。每天的生活總是那么單調，讓人祈禱時間快點過去，可再看一眼高考倒計時牌，才發現那場決戰已近在眼前。每位同學似乎都會經歷這樣一個瓶頸期：明明每天都焚膏繼晷，名次卻仍屢屢滑坡；用盡了力氣卻看不到希望，所以開始懷疑努力的意義。那時的我也疲憊了，厭倦了，凝視著眼前亟待填滿的答題卡卻遲遲不動筆。所慕的遠方，我何時才能到達？

高考前的一堂語文課。老師給我們分享了汪國真的散文《我喜歡出發》。“人能走多遠？這話不是要問兩腳而是要問志向；人能攀多高？這事不是要問雙手而是要問意志。”彼時初讀此文的我，內心萬般波瀾，躍動著、澎湃著，沖擊著我那為自己而設的桎梏。高三的生活，不正是一次出發？或許這一路少了點燈紅酒綠，多了些荒漠孤煙。倘若目標是地平線之外的遠方，留給世界的，也只能是那堅毅的背影了吧。所以，都走到這一步了，那么多的坎坷已經邁過，那么多的苦海已經填平，前方是你的伙伴依然在披荊斬棘，身后是父母老師為你保駕護航，還有什么可以讓你懦弱，讓你畏懼？

所以，我們不必再戰戰兢兢，只需一往無前。高考前最后一個月，我只能是戒驕戒躁，堅持到了最后，無論遠方風景怎樣，都應該欣然駐足。

風雨無阻的堅持，只為沖刺終點線，邁向勝利。高考前夕，刷題依然能遇到不少漏洞，緊張焦慮的情緒再次蔓延，那時的我只能一遍遍地安撫好自己的情緒，默念著“我不會的題高考一定不考”，就帶著這樣的信念踏上了考場，接受高中3年的閉幕檢閱。

有人說，高三是無趣的，我認為不然，高三對我而言是莫大的成長。那一年，我看到了比我優秀的人比我還要努力，鞭策著我勝不驕；那一年，我知道努力不一定立刻見回報，激勵著我敗不餒。“千淘萬漉雖辛苦，吹盡狂沙始到金”，高三就是你耐住寂寞，抵住誘惑的自律；是你念念不忘，必有回響的自信；是你用量變去積累質變的自強。

盧俊曾言：“人生而自由，卻無往不在枷鎖之中。”我也曾是一個渴望自由，追逐浪漫的男孩，也曾抗爭過應試教育體制下無止境的白熱化“內卷”。但經歷了高三的洗禮，我才真正認識到了自律即自由。只有戴好這副枷鎖跳舞，才有最終揭開枷鎖追逐自由的一天。浪漫不是無約束地暢想，而是一步一個腳印地耕種，最終你會發現，行之所至，遍途花開。

“我看到那些歲月如何奔馳，挨過了冬季，便迎來了春天。”我默念著《瓦爾登湖》里的這句話，于蒙蒙細雨中再次深情地回望著我那鐫刻著夢想的校園，心中默默合上那記憶之書，把沒有怨言的時光拋在了腦后。我心中不僅僅是不舍與傷感，還有那拼搏過但無怨無悔的痛快與舒暢。

帶著這份難以言說的浪漫，我再次來到了寧靜湖湖畔， 看著近處的大白鵝徜徉于水面，遠處的致遠亭悠然矗立。我淡然一笑，給自己的青春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剎那間，我忽然明白，遠方的勝景莫過如此：汗水澆灌完夢想之花后的平靜、詩意與浪漫。

這時，如果你再問我高三生活是什么味道，我依然不會直接回答。你看見校園里那送走一屆又一屆學子的夕陽了嗎？時間很倉促，但夢很飽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