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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罪的入罪邊界

2024-06-17 16:27:09周嘯天任靜
湖湘法學評論 2024年2期

周嘯天 任靜

[摘 要]掩隱罪的適用在全鏈條打擊電詐犯罪過程中發揮著重要作用,司法適用率激增。罪刑法定原則要求掩隱罪有明確的入罪邊界,以便準確區分罪與非罪、此罪與彼罪。經由實質解釋可知,掩隱罪的保護法益包含司法識別與司法追繳二重構造。根據該二重構造可將掩隱罪的客觀行為類型化,并據此合理劃定掩隱罪中“其他方法”的邊界,以及為主觀明知的認定歸納出清晰的判斷規則。共同犯罪的本質是團體性。掩隱罪與上游犯罪共犯的區分標準在于,雙方之間是否形成了能夠期待協同互助且具有一定拘束力的意思聯絡。

[關鍵詞]掩隱罪;入罪邊界;識別;追繳;共犯

[中圖分類號] D914 [文獻標識碼] A

一、問題的提出

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罪(以下簡稱掩隱罪)在堅持全鏈條打擊電信網絡詐騙犯罪,加大“一案雙查”力度的當下,司法適用率激增,重要性凸顯。2023年11月30日,最高人民檢察院發布了《檢察機關打擊治理電信網絡詐騙及其關聯犯罪工作情況(2023年)》。據統計,“2023年1月至10月,全國檢察機關共起訴掩隱罪10.4萬余人,同比上升近80%”。[1]罪刑法定原則是刑法中的基本原則,它要求司法實踐“認真把握犯罪的本質特征和犯罪構成的具體要件,嚴格區分罪與非罪、此罪與彼罪的界限”。[2]準確劃定掩隱罪的入罪邊界,是貫徹罪刑法定原則的應然要求。與此相對,我國學界對掩隱罪的專門研究文獻尚待補足。[3]因而,有必要對此展開研究。

掩隱罪的入罪邊界包含罪與非罪、此罪和彼罪的區分。其一,就掩隱罪之罪與非罪而言,掩隱罪客觀構成要件行為的界定與主觀明知的認定有待厘清。法條對該罪客觀行為的規定以“其他方法”為其兜底。盡管2021年4月13日最高人民法院發布的《關于審理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2021掩隱罪解釋》)第10條第2款對“其他方法”作出了規定,但是以“等”字結尾,采取了不完全列舉法。[4]應當看到,“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本罪的犯罪手段日益多樣化和復雜化,列舉式的立法模式是難以窮盡社會生活中應受法律制裁的行為的”。[5]在實踐中,出現了脫逸司法解釋列舉事項的行為,例如,將非法收購的原油煉制成土柴油的行為,[6]以及更換被盜電動車鎖的行為。[7]對此如何認定引起了相關爭論。如果不從法價值層面厘清掩隱罪的保護法益,就無法得出哪些行為與窩藏、轉移、收購、代為銷售具有同質性,也無法真正界定清楚“其他方法”的范圍。

同時,本罪的成立要求主觀明知。對主觀明知的認定亦在實踐中存在爭議。[8]規范性司法文件對主觀明知予以列舉,例如,2009年11月4日最高人民法院發布的《關于審理洗錢等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2009洗錢罪解釋》)第1條列舉了7種推定情形,2023年6月6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中國海警局發布的《依法打擊涉海砂違法犯罪座談會紀要》(以下簡稱《2023海砂紀要》)中亦列舉了10種推定情形。前述眾多情形背后是否有著清晰的司法認定標準?基礎事實與待定事實之間的關聯度是否一致?這些問題也尚待解答。

其二,就掩隱罪之此罪與彼罪的認定而言,本文主要研討掩隱罪與上游犯罪共犯之間的區分。在實踐中,區分標準主要看雙方有無“事前通謀”。然而,就事前承諾收購贓物的意思表示能否成立“事前通謀”,實踐中存在爭論。[9]就詐騙前承諾幫助取款的意思表示能否成立“事前通謀”,也出現一、二審裁判結論不一的現象。[10]需要說明的是,鑒于掩隱罪與幫助信息網絡犯罪活動罪(以下簡稱幫信罪)的區分涉及幫信罪的法條性質及其法益認定,為避免論述失焦,本文僅討論掩隱罪與上游犯罪共犯的區分問題。

由此,本文首先從法價值層面界定掩隱罪的保護法益,揭示其妨害司法識別與司法追繳之二重構造,在此基礎上解決其客觀行為劃定與主觀明知認定問題,繼而在明確共同犯罪的本質是團體性的基礎上,最終以意思聯絡之具體程度作為掩隱罪與上游共犯的區分標準。

二、掩隱罪的罪與非罪邊界

法律是人類實踐理性的集中表達,法律條文的背后體現出立法者所保護的法價值。因此,“法益乃成為解釋與適用不法構成要件所不可或缺的指標,唯有通過構成要件所要保護的法益,才能妥適而明確地解釋不法構成要件,正確無誤地把握不法構成要件本所要掌握的犯罪行為”。[11]探析掩隱罪的保護法益,是解決其客觀行為認定與主觀明知推定問題的關鍵。

(一)掩隱罪的保護法益

1. 既有觀點分析

域外相關理論并非界定我國掩隱罪保護法益的合理之選。我國當下存在兩種對掩隱罪保護法益的界定方式:一為司法秩序說,二為混合說。前者的經典表述為,“本罪的客體是司法機關的正常活動”,[12]掩隱罪的“客體是司法機關追查犯罪、追繳犯罪所得及其收益的活動”,[13]“本罪侵害的法益是國家對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的司法追查權”。 [14]這些定義都從掩隱罪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以下簡稱《刑法》)中的相關章節出發,以司法秩序為核心展開,可稱為司法秩序說。混合說則認為:“贓物罪使犯罪形成的違法狀態得以維持、存續……從而妨害了偵查、起訴、審判作用。另外,國家的司法機關作用包括追繳贓物,將其中一部分沒收、一部分退還被害人。就前者而言,贓物犯罪侵害了國家的追繳權;就后者而言,贓物犯罪也侵害了本案被害人的追求權。”[15]這一界定綜合了違法狀態維持說、追繳說、追求權說。追繳是我國司法秩序中的重要內容。違法狀態維持說是德國當下的通說。[16]追求權說則是日本司法實踐與學界在界定贓物罪保護法益時首要考慮的內容。[17]

應當看到,違法狀態維持說難與我國立法兼容。該說之所以在德國成為通說,是因為《德國刑法典》第259條贓物罪將犯罪對象限定為“他人因盜竊或其他違法損害他人財產行為而取得之他人之物”,[18]維系了贓物犯罪所針對財物的物理同一性,確保了違法狀態的延續。與此不同,我國掩隱罪的犯罪對象是“犯罪所得及其產生的收益”,該收益包含上游犯罪行為人對犯罪所得進行處理后得到的孳息、租金等。這里的孳息、租金已然喪失了與之前贓物的物理同一性,切斷了違法狀態的延續性。

同樣,追求權說也不符合我國立法實際。《日本刑法典》第39章贓物罪介于第38章侵占罪與第40章毀棄和隱匿罪之間,將其定性為財產犯罪并無問題。與此不同,我國的掩隱罪并未規定在財產犯罪體系中,而是屬于《刑法》分則第6章第2節妨害司法罪,且其上游犯罪十分寬泛,只要是對犯罪所得或者犯罪所得產生的收益實施窩藏等行為即可成立本罪。這說明我們不能將掩隱罪視為對被害人行使追求權的保障,否則勢必無視司法秩序的公權力屬性,不當縮小了法益內涵。

此外,采取追求權說無法合理說明為何掩隱罪的量刑有可能超出上游犯罪。具體來說,在上游犯罪僅被判處3年以下有期徒刑的場合,掩隱罪的量刑有可能落在3年到7年的幅度內。根據2015年5月29日《關于審理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2015掩隱罪解釋》)第1條的規定,數額是掩隱罪的入罪條件之一。然而,《2021掩隱罪解釋》從本罪的保護法益是司法秩序的立場出發,取消了入罪時的數額要求,其第3條第1款第2項規定,“掩飾、隱瞞犯罪所得及其產生的收益10次以上,或者3次以上且價值總額達到5萬元以上的”,應當認定為“情節嚴重”,對應3年到7年的量刑幅度。盡管掩隱罪之量刑一般不超出上游犯罪是維系罪責刑相適應原則的應然要求,但這限于針對同一犯罪對象、一次犯罪行為而言。[19]在從不同行為人手中多次收購犯罪所得的場合(例如甲盜竊被害人5萬元財物,將該財物拆分銷售給乙、丙、丁三人,戊分別從前述三人手中收購),下游犯罪的量刑完全有可能超出上游財產犯罪。[20]采取追求權說無法為掩隱罪量刑高于上游犯罪的司法裁判提供正當性基礎,因為對追求權加以妨害的不法嚴重程度,不可能超出對追求權從源頭上的破壞,即上游犯罪的不法。

據此,將掩隱罪的保護法益界定為司法秩序是正確的理論進路。在日本,學者一方面出于維系贓物罪仍然是財產犯罪的初衷,將其保護法益界定為追求權;另一方面,為了合理說明贓物罪之刑罰重于盜竊、詐騙等財產犯罪,不得不從本犯助長性、利益參與性等方面說明原因。[21]這導致日本的贓物罪越來越具有侵犯秩序的一面,甚至有學者將其法益界定為“對財產取得罪予以禁止這種刑法規范的實效性”。[22]可以看出,前述觀點已然將贓物罪視為秩序犯罪。從日本對贓物罪保護法益的觀點演變可知,我國將掩隱罪規定在妨害司法罪一節的體例安排,可謂明智之舉。

盡管以司法秩序作為界定掩隱罪保護法益的進路正確,然而,將其界定為司法機關的正常活動則難免失之寬泛。追查與追繳也有所不同,以追查界定掩隱罪的保護法益有失精準。原因在于,掩隱罪涉及對物的追查,而不涉及對人的追查。妨害對人的追查的犯罪被單獨規定為第310條窩藏、包庇罪,從體系解釋的角度可知,第312條掩隱罪便只涉及對物之追查的妨害。為了區分對人的追查與對物的追查,本文認為,將對物的追查表述為追繳更為精準。一方面,結合《刑法》第64條“犯罪分子違法所得的一切財物,應當予以追繳或者責令退賠”的規定可知,追繳是立法用語,優先適用于責令退賠,且適用范圍廣泛。[23]以追繳表述,既足夠規范,也能夠涵蓋掩隱罪的適用范圍。另一方面,在刑事訴訟程序中,對人之訴和對物之訴是兩個不同的程序。對人之訴是傳統的刑事追訴路徑,但是,對物之訴也逐漸凸顯出其重要性。這一點從我國在刑事訴訟法層面展開的對物之訴的制度構建,[24]以及2018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以下簡稱《刑事訴訟法》)修改時所新增的缺席審判規定之中,可見一斑。既然如此,將掩隱罪的保護法益界定為追繳,也將有利于《刑法》與《刑事訴訟法》的銜接。

2.掩隱罪保護法益的二重構造:識別與追繳

首先,就掩隱罪本身而言,掩隱罪的手段早已不限于傳統意義上改變犯罪所得及其產生的收益(以下簡稱犯罪所得)的空間和占有關系的“物理改變”,[25]而是包含利用金融手段對犯罪所得加以“化學改變”并隱瞞其性質與來源的方式。在當下,涉虛擬貨幣的掩飾、隱瞞行為才是掩隱罪的多發樣態,而虛擬貨幣的匿名性特征,直接妨害了司法識別。

具體來說,2006年6月29日起施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修正案(六)》對掩隱罪做了第一次修正,將犯罪對象由“贓物”調整為“犯罪所得及其產生的收益”,并在行為方式中新增“以其他方法掩飾、隱瞞”的要求。根據《2015掩隱罪解釋》的規定,“其他方法”包含“居間介紹買賣,收受,持有,使用,加工,提供資金賬戶,協助將財物轉換為現金、金融票據、有價證券,協助將資金轉移、匯往境外等”行為。其后的《2021掩隱罪解釋》原樣保留了該規定。從其中所包含的諸多資金轉換、轉移手段可知,掩隱罪中的行為完全能夠包含逃避金融監管的“化學改變”方式。在數字經濟時代,利用虛擬貨幣轉換犯罪所得的方式已然成為掩隱罪的多發樣態。《檢察機關打擊治理電信網絡詐騙及其關聯犯罪工作情況(2023年)》指出:“隨著虛擬貨幣廣泛使用,犯罪分子利用虛擬貨幣‘洗錢,已成為當前的主流手法。虛擬貨幣認定難、處置難、評估難,成為打擊涉詐‘洗錢犯罪的一大障礙。”[26]虛擬貨幣一般使用公鑰和私鑰的加密方法來進行交易。公鑰相當于用戶的地址,私鑰則是交易的密鑰。公鑰可以公開,但私鑰只有用戶本人知道。這種加密技術確保了交易的安全性和匿名性。同時,區塊鏈技術的去中心化進一步加大了對虛擬貨幣交易的金融監管難度。另外,一些新的方法也能夠進一步加強虛擬貨幣交易的匿名性和隱私性,加大對贓款的識別難度。例如,將多個用戶的加密貨幣存款混合在一起,然后重新分配的混幣服務(Coin Shuffle),能夠使比特幣(BTC)、以太坊(ETH)等虛擬貨幣的原始存款來源變得更加難以追蹤。

從手段與目的視角審視識別與追繳之間的關系可知,識別是追繳的前提,沒有識別,無從追繳。前者為阻擋層法益,后者為背后層法益。“在刑法中,大量存在為了保護A法益(背后層)而保護B法益(阻擋層)的立法現象。”[27]這種現象既可以出現在不同條文中,例如,為了保護住宅內的各種權益,刑法規定了非法侵入住宅罪;也可能出現在某一個犯罪類型中,例如,抽象危險犯中的阻擋層法益是秩序法益,背后層法益是個人法益;[28]還可能出現在同一個罪名之中,例如,污染環境罪的保護法益包含秩序法益和生態法益,[29]生態法益是核心客體,即背后層法益,秩序法益則是手段層面上的阻擋層法益。就掩隱罪而言,識別與追繳是司法秩序的兩個層面,前者是后者的前提,后者是前者的目的,因而識別與追繳也呈現出阻擋層法益和背后層法益之間的關系,只不過立法者側重于背后層法益即追繳而將其設置在《刑法》分則第6章第2節之中,但不影響對其法益加以層次性教義學界定。因此,掩隱罪的保護法益包含識別與追繳兩個層面,呈現出二重性構造。

其次,從一體化解釋洗錢罪和掩隱罪的視角出發,也可得出掩隱罪保護法益包含識別與追繳之二重性構造的結論。洗錢罪中所列舉的行為手段包含一項兜底條款——“以其他方法掩飾、隱瞞犯罪所得及其收益的來源和性質的”。根據《2009洗錢罪解釋》第2條規定,協助將犯罪所得及其收益攜帶、運輸或者郵寄出入境的行為,以及通過前述規定以外的方式協助轉移、轉換犯罪所得及其收益的行為,屬于前述“其他方法”。此處的“轉移”,當然包含僅做空間改變的情形。在司法實踐中,也出現了法院將行為人藏匿受賄所得黃金,并將其丟棄于疏浚河道等處的行為,認定為洗錢罪的判例。[30]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制工作委員會副主任安建在《關于〈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修正案(六)(草案)〉的說明》中明確指出:“對明知是任何犯罪的所得而予以窩藏、轉移、收購或者代為銷售的,都可按犯罪追究刑事責任,只是具體罪名不稱為洗錢罪。”[31]這實質上將掩隱罪確立為“兜底式洗錢罪”。

從前述同質化關系出發解釋兩者的立場被概括為“一體化解釋論”。[32]該解釋論的核心觀點是:“對于掩飾、隱瞞毒品犯罪等七種嚴重犯罪的所得及其收益的行為,以洗錢罪打擊;對于掩飾、隱瞞其他犯罪所得及其收益的行為,以本條(掩隱罪——引者注)規定的犯罪追究刑事責任。”[33]該結論將掩隱罪作為洗錢罪的補充法條,不僅有著前述實踐依托,還有著法理上的正當性基礎。在總體國家安全觀視角下審視洗錢罪的立法發展可知,洗錢罪的保護法益已經不再單純限定于對金融工具的合法使用,而是更加注重避免洗錢行為所導致的國家金融監管秩序的失控結果,[34]即輕行為而重結果,以國家金融監管秩序為立足點判斷法益侵害,是洗錢罪的發展趨勢。金融秩序與司法秩序都是國家安全的重要組成部分。鑒于司法調節的滯后性,當金融監管秩序已然失序,必須通過司法秩序的介入來予以恢復、彌補。據此,洗錢罪和掩隱罪之間呈現出法條競合中的補充關系。另外,就實益而言,將洗錢罪和掩隱罪看作統一的反洗錢罪名體系,不僅滿足了我國加入“金融行動特別工作組”(Financial Action Task Force)并開展國際反洗錢合作的需求,[35]也有利于彌補我國洗錢罪上游犯罪既有規定的有限性,[36]值得肯定。

既然洗錢罪的保護法益是金融監管秩序,其側重于識別犯罪所得及其收益的來源和性質,以便后續司法追繳活動的展開,那么,作為“兜底式洗錢罪”的掩隱罪,其保護法益自然也應當包含識別與追繳兩者。追繳本身便是司法秩序的應有之義。將識別納入掩隱罪的保護法益,則是為了發揮其補充條款的兜底功能,以截堵對洗錢行為的處罰漏洞。

最后,洗錢罪包含自洗錢行為,而掩隱罪卻不包含自掩隱行為的不同,不能成為將兩罪一體化解釋的障礙。“在我國,贓物犯罪屬于妨害司法的犯罪,本犯窩藏、轉移贓物的行為依然是符合本罪構成要件的不法行為,只是缺乏期待可能性而不以犯罪論處。”[37]這里的期待可能性,在個罪中隨著社會經濟發展與人們守法意識的增強會有所變化。立法者只是在洗錢罪中對洗錢行為之期待可能性予以確認,而在掩隱罪中則采取了較為謹慎的處理方式。

(二)掩隱罪客觀行為中“其他方法”的劃定

前文提到 “李濤、曹某某掩飾、隱瞞犯罪所得案”和“張晗、方建策、傅鷹掩飾、隱瞞犯罪所得案”這兩起案例。在前者之中,被告人李濤、曹某某伙同同案犯張某某、曲某某(已判刑)在大慶市大同區新華電廠北的一處樹林內,用非法收購的原油煉制土柴油,后被公安人員發現。[38]在后者之中,張晗、方建策收購被盜電動車后,騎到傅鷹開設的電動車修理店讓其換鎖,傅鷹先后為其更換3輛電動車的車鎖。[39]此外,另有一則疑難案例——“陳飛、劉波掩飾、隱瞞犯罪所得案”。在此案中,劉波經陳飛介紹,從他人處先后收購了3輛五羊100型踏板車,以及2輛五羊白色摩托車。其后,陳飛將其中2輛五羊100型踏板車的發動機號和大架號(車輛識別代號)磨損并換鎖,將另一輛五羊100型踏板車的發動機號和大架號磨損并做了一個假的發動機號,將2輛五羊白色摩托車發動機號和大架號磨損并換鎖。[40]由此可知,陳飛分別實施了居間介紹、修改發動機號和大架號、磨損發動機號和大架號并換鎖的行為。居間介紹行為被《2021掩隱罪解釋》第10條第2款所規定,不存疑問。存疑的是磨損發動機號和大架號并換鎖的行為。磨損不同于修改。2007年5月9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發布的《關于辦理與盜竊、搶劫、詐騙、搶奪機動車相關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2007機動車解釋》)第1條中列舉了6種依照掩隱罪處罰的情形,[41]其中僅將“修改發動機號、車輛識別代號的”行為規定為犯罪,不包含僅磨損或者僅磨損并換鎖的行為。與此相對,法院的判決卻并不區分情況,將5輛摩托車都納入陳飛成立掩隱罪的犯罪對象之中。其法理何在,有待進一步探究。

采取列舉歸納的方式不可能窮盡不斷翻新的掩隱行為,對掩隱行為的劃定,只能夠從演繹推理的角度出發,從法益侵害處尋求解決方案。根據本文所揭示的掩隱罪保護法益的二重構造可知,掩隱罪的行為可區分為妨害識別型掩隱行為與妨害追繳型掩隱行為兩種。

一是妨害識別型掩隱行為。這包含“其他方法”中的“居間介紹買賣”“收受”“加工”“提供資金賬戶”“協助將財物轉換為現金、金融票據、有價證券,協助將資金轉移、匯往境外等”。這些手段或者具有巧立名目,以合法交易形式掩蓋非法內容的特征,或者具有規避我國金融監管的特征,或者具有改變物品外觀使人無從辨別的特征,因而是典型的妨害識別型掩隱行為。同時,掩隱罪法條規定中的“收購”“代為銷售”也屬于為非法交易披上合法外衣的行為類型。另外,“窩藏”具有雙面性,如果將現金、汽油等種類物相互混同并窩藏,則明顯帶有妨害識別的性質,因而也屬于這一類型。

二是妨害追繳型掩隱行為。這包含未影響識別的“窩藏”,比如將別人偷來的汽車、電腦、金條等有體物原封不動地置于自家后院,這樣的行為并未妨害識別,但可能會影響到追繳。另外,“其他方法”中的“持有”也屬于這一類型。需要注意的是,如果在持有的同時加工了該物品,則不再屬于持有而是加工,因為識別是追繳的前提,此時影響識別的加工行為已然吸收了妨害追繳的持有行為。

因為沒有識別,無從追繳,所以妨害識別型掩隱行為的社會危害性大于僅妨害追繳型掩隱行為。結合當下利用虛擬貨幣轉換贓款的案件已然成為掩隱罪多發樣態的實際情況可知,妨害識別型掩隱行為是掩隱罪所應重點規制的典型行為。

刑法的目的是保護法益,掩隱罪的保護法益是司法識別與司法追繳,因而侵害到前述法益的行為便是“其他方法”中所包含的行為。這便是判斷“其他方法”是否與窩藏、轉移、收購、代為銷售具有同質性的實質標準。由此觀之,我國司法裁判的結論雖然正確,但是思考過程與說理卻應進一步精細化。在“李濤、曹某某掩飾、隱瞞犯罪所得案”中,法官說道:“在本案中,被告人李濤、曹某某明知加工的原油系非法收購所得,但仍采用將原油煉制為土柴油的方式出售獲利,該行為使犯罪所得的原油性質發生了改變,妨礙了司法機關對竊取原油犯罪行為的有效追訴,從侵犯法益來看符合本罪立法本意。”[42]這里的“有效追訴”應被精確表述為司法識別,因為原油性質的改變屬于典型的“化學改變”,從而屬于妨害識別型掩隱行為,這直接導致后續的追繳秩序無從實現。在“張晗、方建策、傅鷹掩飾、隱瞞犯罪所得案”中,法官說道:“更換了車鎖即掩蓋了電動車系盜竊所得的真相,才可能將電動車轉賣給他人,因此換鎖行為與刑法所列舉的窩藏、轉移、收購、代為銷售等行為在罪質上具有相當性,與《解釋》所列舉的‘加工行為更是具有同質性。”[43]這里的同質性應當明確表述為“換鎖使得行為人窩藏電動車的行為具有動產占有權利外觀的表征”,這已然妨害了對贓物的識別,具有掩隱行為的法益侵害屬性。

需要特別說明的是,在“陳飛、劉波掩飾、隱瞞犯罪所得案”中,法院將5輛摩托車一并納入犯罪對象的判決結論正確,然而,其說理卻不宜援引《2007機動車解釋》。[44]因為陳飛僅實施了磨損發動機號和大架號并換鎖的行為,該行為顯然不屬于“修改發動機號、車輛識別代號的”行為,以此司法解釋規定入罪,有類推解釋之虞。法院的說理思路可著重于磨損加換鎖行為的妨害司法識別屬性。如前所述,換鎖本身便具有妨害識別的權利外觀特征,而磨損行為會進一步加大識別的難度,因而已然侵犯到掩隱罪的保護法益,屬于“其他方法”。那么,僅磨損而未換鎖的行為能否成立掩隱行為?本文認為,應當區分情況看待。如果同時磨損發動機號和大架號,也應成立掩隱行為,但僅磨損其中之一則不成立。發動機號與大架號分別是發動機、車輛的“身份證”。兩者號碼雖不一樣,但在出廠時已經匹配好,通過查明其中任何一個,都能夠對另外一個作出識別,故而要妨害到司法識別秩序,需要同時磨損。由此可知,《2007機動車解釋》中“修改發動機號、車輛識別代號的”規定,是邏輯并列關系。實際上,在“陳飛、劉波掩飾、隱瞞犯罪所得案”中,行為人同時磨損了兩者,而公安機關因未能恢復其中一輛摩托車的發動機號和大架號而無法鑒定。這表明,同時磨損行為能夠切實妨害到司法識別秩序。

值得注意的是,“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罪不是行為犯、舉動犯”,[45]而是結果犯,其成立有著對行為程度的實施要求。《2021掩隱罪解釋》第1條第1項規定:“(三)掩飾、隱瞞行為致使上游犯罪無法及時查處,并造成公共財物損失無法挽回的;(四)實施其他掩飾、隱瞞犯罪所得及其產生的收益行為,妨害司法機關對上游犯罪進行追究的。”第1條第2項規定:“人民法院審理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刑事案件,應綜合考慮上游犯罪的性質、掩飾、隱瞞犯罪所得及其收益的情節、后果及社會危害程度等,依法定罪處罰。”前述“致使”“妨害”以及對社會危害程度的考量都表明,掩隱罪的成立以司法秩序受到實際侵害為前提。

根據前述掩隱行為的類型化區分,就妨害識別型掩隱行為而言,往往一經實施完畢便能夠肯定其法益侵害性。例如,以虛擬貨幣轉賬、以POS機套現、在ATM機前取現、將大額資金在多個或多層級賬戶之間頻繁劃轉的行為,因為金錢的無因性以及前述手段的隱蔽性、偽裝性、逃避監管性,從而都具有“化學改變”的屬性,一經實施便給對贓款的識別秩序帶來妨害,法益侵害結果隨之出現。但是,在妨害追繳型掩隱行為之中,尤其是在短距離位移、初次短時間保管的場合,在入罪之際則需慎之又慎。再如,行為人將贓物在同一屋內加以移動的,不宜認定為掩隱罪。[46]又如,行為人將他人盜竊所得贓款5900元放于自己家的衣柜內,一天后即被發現并刑拘。一審法院將行為人論以掩隱罪,處3個月有期徒刑,二審法院改判緩刑。[47]本文認為,該案也不宜認定為掩隱罪,因為短時間破案表明行為人并未給后續的追繳活動造成值得動用刑罰予以規制的妨害,此案宜在公安階段以行政處罰的方式處理。即便入罪,也能夠以情節輕微不需要判處刑罰或者免除刑罰為由,在檢察院階段做酌定不起訴處理。

值得注意的是,2023年10月23日最高人民檢察院辦公廳、公安部辦公廳、中國海警局執法部頒布了《辦理海上涉砂刑事案件證據指引》。該指引就掩隱罪列明了兩方面應重點收集的證據:“1.涉案海砂情況,包含數量、價值、特征等;2.涉案海砂非法占有情況,包含占有的時間、地點以及來源、流向等。”其中,“占有的時間”不僅僅要求司法工作人員審查建立占有的時間點是否異常,也要求審查占有時間的長短。由此可知,司法實踐也秉承著以掩隱行為的實施程度作為判定其法益侵害結果之有無標準的立場。

(三)掩隱罪主觀明知的認定

刑事推定的本質仍然屬于證據認定。“所謂證據認定是相對于僅依據行為人供述就直接認定‘明知而言的,它需要通過一定的證據事實證明行為人‘明知的主觀事實。‘知道屬于行為人自認的事實,而‘應當知道則是屬于證據認定的事實。”[48]只不過對明知的證據認定,需要通過對基礎事實的證明,來加以經驗性的常態化推定。因為經驗關聯難以排除例外存在的可能性,故而允許辯方反駁。

主觀是對客觀的認識,主客觀兩者互為鏡像關系,由客觀行為可推定主觀心態。如前所述,妨害識別型掩隱行為的社會危害性大于僅妨害追繳型掩隱行為。由此可知,在行為人認識到自己的行為具有妨害識別屬性的場合,其往往也能夠認識到所掩隱的對象是犯罪所得從而具備明知。基礎事實與待定事實之間具有較強的經驗性常態化關聯。這一典型情況便是利用具有逃避金融監管屬性的非法手段對贓物性質加以“化學改變”的妨害識別行為。例如,“翻墻”后通過具有閱后即焚功能的Telegram聊天軟件與上家取得聯系,其后通過虛擬貨幣幫助其轉賬的行為人,既然已經認識到其行為手段具有逃避金融監管的非法性與相當的隱蔽性,也往往能夠認識到其所掩隱的對象是犯罪所得。除非行為人提出特別有力的反駁理由,可據此推定其具備明知。

但是,在交易領域、提供勞務領域,以及委托人與受托人之間存在信賴關系的場合,需要額外的補充理由才能夠推定明知。在交易領域,為了保證市場交易的開展,交易方一般不負有審查陌生相對方的財產所有權是否有瑕疵的義務,否則勢必導致交易的凍結,這也是民法上規定善意取得制度的原因。基于善意取得制度,在交易過程中,我們能夠基于動產占有即推定所有的原則信賴交易相對方為合法的所有權人,但認識到有異常事態出現的除外。在提供勞務領域也是如此,勞務提供方無義務審查所轉移、轉換的財產是否為犯罪所得,否則勢必導致勞務市場的凍結,因而要推定行為人明知,也需要行為人認識到異常事態的出現。在委托人與受托人之間存在近親屬或者其他親密關系之際,受托方往往信賴委托方不會將自己拉入犯罪之中,基于這一信賴關系,要推定受托方存在明知,也需要其認識到異常事態。

以上認定規則可概括“手段非法可推定,其他情形需補強”。具體而言,在認識到掩隱手段非法性的場合,可推定行為人明知的存在,在交易、提供勞務以及存在信賴關系的場合,則需要收集行為人對異常事態有所認識的證據來加以補強認定。以此分析《2009洗錢罪解釋》所規定的7種情形[49]和《2023海砂紀要》中所規定的10種情形,[50]可得出結論如下:

在《2009洗錢罪解釋》所規定的7種情形中,除去第1種情形直接規定了明知以外,對其他情形的適用都需要刑事推定。情形2“沒有正當理由,通過非法途徑協助轉換或者轉移財物的”和情形5“沒有正當理由,協助他人將巨額現金散存于多個銀行賬戶或者在不同銀行賬戶之間頻繁劃轉的”都具有妨害識別的屬性。情形2中的“非法途徑”具有逃避監管的隱蔽性,情形5中的“頻繁劃轉”也具有逃避監管的特征,因而都屬于非法手段。根據“手段非法可推定”原則,前述情形中的基礎事實與待定事實之間具有強關聯。與此不同,情形3、情形4和情形6分別屬于市場交易、提供勞務,以及雙方存在信賴關系領域,因而司法解釋分別加上了“明顯低于市場價格”“收取明顯高于市場的‘手續費的”“轉換或者轉移與其職業或者財產狀況明顯不符的財物的”等特別要求,只有行為人在認識到異常性的前提下,才能夠推定其具備明知。在司法適用時,除重點審查行為人有無認識到前述異常性之外,還應特別關注行為人的反駁理由,慎重推定。

在《2023海砂紀要》列舉的10種情形中,具有手段非法性的是情形1、情形2、情形3、情形4、情形9。前述條文分別規定了關閉識別系統型、隱蔽過駁運輸型、利用“三無”船舶型、虛假記錄與申報型、逃避抗拒檢查型掩隱行為。這些行為既具備違法性,也具備隱蔽性,甚至有可能觸犯妨害公務罪,給司法識別與司法追繳都帶來高度妨害,因而在行為人認識到自己的行為之際,也往往能夠認識到其行為的掩隱屬性。[51]同時,妨害識別的是情形5“套用相關許可證、拍賣手續、合同等合法文件資料,或者使用虛假、偽造文件資料的”,以及情形8后半段“使用控制的他人名下銀行賬戶收付海砂交易款項的”,這些行為是以合法外衣掩蓋不法實質,從而屬于典型的妨害識別型掩隱行為。在行為人認識到這些行為的同時,也往往能夠認識到其行為的掩隱屬性,具備明知。位于市場交易、提供勞務領域的分別是情形7“以明顯低于市場價格進行交易的”、情形8前半段“支付、收取或者約定的報酬明顯不合理”,這些情形中的“明顯”體現出對異常性的認識。需要特別注意的是情形6“無法出具合法有效海砂來源證明,或者拒不提供海砂真實來源證明的”,其后半段所述行為固然屬于妨害識別型掩隱行為,體現出行為人妨害識別的積極主觀心態,但其前半段則包括未及時辦理合法來源證明或者手續丟失不全等出具不能情形,此時,行為人無法出具合法證明的基礎事實與主觀明知之間不具備常態化關聯,因而需要結合其他證據進一步綜合分析。就此而言,雖然該條將“無法”和“拒不提供”并列規定,但是兩者不可相提并論,需要區別對待。

以下通過分析我國司法實踐中的一則案例來展示以上結論的實用功能。在“聞福生掩飾、隱瞞犯罪所得案”中,江蘇省無錫市某商場團購部業務員邵某(因挪用資金罪已被判刑)假冒客戶單位的名義與商場簽訂虛假購物卡賒購合同,從商場騙領了大量購物卡再折價銷售。2010年初至2012年4月間,聞福生在其經營的煙酒店、無錫市陽光城市花園及八佰伴商場附近等處,以9折價格向邵某收購了價值共計1.62億元的購物卡,后陸續以9.05至9.1折的價格轉手倒賣,獲利100余萬元。本案在審判過程中形成三種觀點,除去認為行為人成立非法經營罪的觀點外,另兩種觀點在聞福生是否成立掩隱罪上形成對立。肯定觀點認為,聞福生長期從事購物卡、禮品回收生意,在兩年多時間內,定期以9折價格大量回收整盒、連號包裝且每盒價格高達20萬元的購物卡,明顯不符合正常交易習慣,能夠推定其存在明知。否定觀點認為,在禮品回收行業中,收購人只要求購物卡足額、有效即可,現有證據無法證明行為人明知所收購的購物卡為贓物。法院最終采納第二種觀點,判決其無罪。[52]

根據本文所總結出的“手段非法可推定,其他情形需補強”的認定規則可知,對此案應當分兩個層次予以考察。一是聞福生收購購物卡的手段是否非法。這包含對交易時間、地點、方式的分析。本案交易時間均為正常時間,地點都在禮品回收店或者商場附近,并不隱蔽。付款方式往往采取銀行卡轉賬(易查明),甚至可以先付款再拿購物卡,因而可以排除交易手段的非法性。二是聞福生是否以明顯低于市場的價格收購購物卡。這里的比較對象是同期同區域同種類購物卡的平均收購價格。經調查,收購價在9至9.4折的區間內浮動。因此,以9折優惠購卡并不能稱為“以明顯低于市場的價格收購財物”。根據聞福生對以9折價格回收購物卡之事實的認識,無法推定出其具備明知。需要注意的是,明知屬于主觀構成要件,應當以行為人的認知能力為標準予以判斷。聞福生不具備特殊偵查能力,即便聯想到犯罪,在一般人的認知里,也往往會認為購物卡系通過盜竊、詐騙、搶劫等行為獲得,而這些行為難以保持長期性和穩定性。另外,交易雙方之間的信任關系也會影響到行為人的主觀認識。在本案中,雙方交易的頻率、數量遵循了由少到多、循序漸進的規律,在建立信任之后才逐漸增加交易金額,這也使得聞福生難以認識到購物卡系犯罪所得。至于每盒價格高達20萬元,并不能成為認定其具備明知的理由,因為聞福生也為此支付了對價。綜上,法院判決正確。

三、掩隱罪的此罪與彼罪邊界:與上游犯罪共犯的區分

掩隱罪與上游犯罪共犯的區分問題,涉及兩個層次:一是共同犯罪的成立是否以意思聯絡為必要;二是如果答案肯定,意思聯絡該如何判定。需要說明的是,本文所提出的共犯本質團體性理論,是一個深層次的理論問題,限于本文的寫作宗旨,此處僅做視角引入,其理論構建與適用展開,只能留待別稿補足。

(一)意思聯絡的內涵與程度:團體性視角的再審視

首先,行為共同說不應被采納,我國以往通說對意思聯絡的界定有待進一步具體化。我國傳統共犯理論要求“成立共同犯罪,共同犯罪人之間必須存在意思聯絡(或稱意思疏通)”。[53]在此理論框架下,片面共犯不應得到肯定。[54]“比較可行的解決方法應當是在刑法當中直接對片面共犯這類情形作出專門規定。”[55]與此不同,主張共同犯罪的本質是“數人數罪”的行為共同說亦十分有力。[56]該說認為成立共犯無需意思聯絡,因而,與結果之間存在因果聯系的片面共犯能夠得到肯定。[57]

應當看到,行為共同說不應被采納。在法理層面,共同犯罪是一種共同歸責形態,歸責的前提是意志自由,將犯罪結果視為共同犯罪人之“共同作品”的前提,是共同犯罪人一起支配了作品的形成過程,為其打上共同意志的烙印。如此一來,意思聯絡必不可少。同時,在缺乏意思聯絡的前提下,正犯與片面幫助者之間缺乏信任,正犯往往不敢使用片面幫助者所提供的物品,以免被“釣魚”取證。即便大膽使用,也是一種小概率事件,而立法者在設立條文之際只規制常態,不計偶然。在立法層面,在行為共同說的前提下,幫信罪的立法價值將大打折扣。因為即使不設立此罪,根據行為共同說,幫信者具備概括的故意,且與結果之間存在物理的因果關系,所以,幫信者完全能夠成立正犯所實施犯罪的片面共犯。在司法層面,新近的規范性司法文件展現出強調共犯成立以意思聯絡為必要的立場,這與行為共同說的推導結論相左。例如,2022年3月22日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審判第三庭、最高人民檢察院第四檢察廳、公安部刑事偵查局發布的《關于“斷卡”行動中有關法律適用問題的會議紀要》(以下簡稱《“斷卡”紀要二》)規定:“(1)明知他人實施電信網絡詐騙犯罪,參加詐騙團伙或者與詐騙團伙之間形成較為穩定的配合關系,長期為他人提供信用卡或者轉賬取現的,可以詐騙罪論處。(2)行為人向他人出租、出售信用卡后,在明知是犯罪所得及其收益的情況下,又代為轉賬、套現、取現等,或者為配合他人轉賬、套現、取現而提供刷臉等驗證服務的,可以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罪論處。”前述“較為穩定的配合關系”“長期”的要求表明,雙方之間至少應存在默示的意思聯絡。

我國傳統理論要求共犯成立以意思聯絡為必要的立場正確,然而,傳統理論在界定意思聯絡時卻有待具體化。例如,傳統理論認為,“意思聯絡是共同犯罪人雙方在犯罪意思上互相溝通,它可能存在于組織犯與實行犯之間、教唆犯與實行犯之間或者幫助犯與實行犯之間”,[58]“形成意思聯絡的方式可以是明示的,也可以是暗示的,比如一個手勢、一個眼神,只要足以溝通彼此犯罪故意的內容即可”。[59]至于意思聯絡的內涵為何?其需要達到什么程度?對此問題則并未明確界定。

其次,共同犯罪的本質是團體性,應從事物的本質出發,以團體性視角審視意思聯絡的內涵與程度。在實體法層面,仔細考察我國圍繞主犯、從犯展開的共犯立法體系可知,我國共犯立法具有明顯的團體性特征。一則,《刑法》第25條所稱的“共同犯罪是指二人以上共同故意犯罪”,在中文的理解里,“共同”“故意”是并列關系,“以共同故意實施犯罪”是符合一般人視角的理解。這里的共同故意,是對意思聯絡的要求。二則,《刑法》第26條以對犯罪集團的規定為先,以對一般主犯的規定在后,表明立法者更關注犯罪的集團性現象。三則,《刑法》第27條“次要或者輔助作用”中的“次要”“輔助”顯然含義不同,否則便同義反復。同時,“次要”也并非指“次要的實行行為”。因為如果這么理解,顯然是建立在區分“主要的實行行為”“次要的實行行為”之前提下,而實施了全部實行行為的人肯定要被劃分到“主要的實行行為”之內,那么,這里“次要的實行行為”便只能是“實施了部分構成要件行為起次要作用的參與人”。[60]但是,將實施了全部實行行為的人論以正犯的做法與我國立法不符。[61]結合《刑法》第26條、第27條可知,位于幕后搭建平臺、寫作劇本、導演劇本的人完全能夠被論以主犯,位居前臺的人即便實施了全部實行行為也完全能夠被論以從犯。這一“從犯后主犯現象”是我國立法的題中之義。這表明,“次要”并不針對行為,而只能針對“地位”。我國司法解釋在區分主犯、從犯之際,一般也將“地位”凸顯,將其置于“作用”之前。[62]司法解釋的理解是準確的。

在程序法層面上,一系列制度安排也將共犯作為團體現象來把握。《刑事訴訟法》以對共同犯罪的并案審理為原則,分案審理為例外。2021年1月26日最高人民法院頒布的《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220條規定:“對一案起訴的共同犯罪或者關聯犯罪案件,被告人人數眾多、案情復雜,人民法院經審查認為,分案審理更有利于保障庭審質量和效率的,可以分案審理。分案審理不得影響當事人質證權等訴訟權利的行使。”有學者考察分案審理的條件后認為:“只有那些具有組織性的共同犯罪案件才符合這些條件,一般的共同犯罪案件并不符合這些條件。因此,也就意味著只有對有組織性的共同犯罪案件才可以分案審理,對一般的共同犯罪案件原則上不能分案審理。”[63]可見分案審理的范圍十分限縮。除此之外,為確保整體審查犯罪事實,我國于程序法上還設置了其他一系列措施。[64]

在行動哲學層面,共同犯罪是一種行為之間的耦合形態。“共同犯罪不是單獨犯罪行為的簡單相加,而是二人以上的犯罪行為在共同犯罪故意基礎上的有機結合”, [65]這里的有機結合是一種耦合形態。晚近行動哲學中的“共享合作行為理論”(shared cooperative activity,SCA)為人與人之間的行為何以能夠耦合提供了解答。SCA理論認為,人的行為可以在滿足一定條件下有機結合。其條件可簡單概括為:(1)在彼此顧及下制定與完成共同目標;(2)目標實現之際彼此能夠期待互相援助、協同配合;(3)雙方在主觀上對以上兩點都有所認識。[66]如果雙方各持己見,則不能稱為協同共動。例如甲、乙刷墻之際,一方堅持刷成紅色,另一方堅持刷成綠色,即便兩色各占一半,該墻也不能稱為共同作品。如果不能互相配合,則也不能稱之為協同共動。例如甲、乙兩人合唱,甲跑調時,乙感到丟臉而不調整音調幫其補音。只有在彼此都抱著為對方調整下一步行動的想法,并且能夠期待彼此之間互相提供援助的場合,才可以稱彼此構成“共享合作行為”。[67]“共享合作行為理論”進一步揭示了共犯的團體性本質,并揭示了基于該本質的共犯制度設立的目的。與單獨犯罪不同,共同犯罪具有更大的危害結果實現可能性,即具有1+1>2的風險遞增效應,為了規制這一風險遞增效應,立法者設立了共犯制度。在因果關系層面,共犯制度省去了對個人與結果之間因果關系的證明,在歸責層面,共犯制度以共犯不法的整體連帶性使得每位參與人都要對整體結果負責,[68]以此確保一般預防效果的實現。

最后,以團體性視角審視意思聯絡可知,意思聯絡的內涵在于雙方通過溝通而產生了一份協同互助之期待,其程度則需要達到雙方能夠形成一定的意思拘束力,以便信任彼此之間不會背叛。不難發現,使得共犯參與人的行為得以“共同”的,是前述SCA理論中的(3),即彼此都認識到自己身負來自對方的一份協同互助的期待,并且決意完成。這一份期待具有兩個面向:一是確保了意思聯絡的有效性,使得雙方能夠在犯罪行動中協同互助;二是在共犯參與人之間形成意思拘束力,不會導致相互懷疑。完成意思聯絡的渠道多種多樣,可以是普通犯罪中的事前通謀,也可以是犯罪集團中的組織制度與溝通體系,甚至還可以是某些極端情況下的“投名狀”。意思聯絡的傳遞形式既可以是語言、暗語行話,也能夠是互聯網中的符號語言,[69]可以明示,亦可以默示,甚至心照不宣。

(二)掩隱罪和上游犯罪共犯的界分

根據本文意思聯絡的內涵是彼此協同互助的期待,程度需要在雙方之間形成一定意思拘束力的結論,反觀《“斷卡”紀要二》中“較為穩定的配合關系”“長期”的要求可知,“較為穩定的配合關系”是對意思聯絡之內涵的要求,而“長期”則是以利益共同體的形式來確保彼此之間的意思聯絡達到了具有一定的意思拘束力程度。

首先,從時間上看,意思聯絡只能是在事前或者是事中(既遂前),不能是事后。根據共犯處罰根據中的因果共犯論原理,共犯參與人對結果負責的前提是與結果之間存在因果關系,而因果關系具有順時性發展的特征,“后行為人不應對與自己行為沒有任何因果性的結果承擔責任”。[70]因此,在前行為人已經詐騙既遂之后,通過意思聯絡而參與進來并提供幫助的人,不成立詐騙罪。

其次,并非任何稀薄、抽象的意思聯絡都足以成立共犯,意思聯絡必須達到能夠讓雙方產生協同互助之期待并形成一定意思拘束力的具體程度。相關司法解釋往往將意思聯絡表述為“事前通謀”。例如,《2021年掩隱罪解釋》第5條規定:“事前與盜竊、搶劫、詐騙、搶奪等犯罪分子通謀,掩飾、隱瞞犯罪所得及其產生的收益的,以盜竊、搶劫、詐騙、搶奪等犯罪的共犯論處。”在判定有無“事前通謀”時,應當采取與意思聯絡之內涵和程度相同的判斷標準。

因此,模糊、抽象的認識,難以被認定為“事前通謀”。尤其是在事前承諾幫助取款的案件中,認定共犯關系的成立需慎之又慎。在“林友誼掩飾、隱瞞犯罪所得案”中,2017年初,林友誼為獲取提成,收受他人給予的銀行卡2張,并承諾幫助取款。2017年3月31日至次日凌晨,被害人陳某被他人電信網絡詐騙,先后將38200元轉入楊煥豪尾號0942的郵儲賬戶。林友誼明知持有銀行卡中款項系犯罪所得,仍按照他人指示通過涉案2張銀行卡取現,扣除所獲提成后將剩余款項給予他人,并將銀行卡丟棄,所獲提成均已消費。2017年12月29日,林友誼被抓獲歸案。該案一審認定,林友誼成立詐騙罪共犯,二審認為在上游詐騙行為人未能查明的前提下,認定林友誼明知他人實施電信網絡詐騙犯罪的證據不足,因而將其改判為掩隱罪。[71]這一改判正確。其教義學上的正當性基礎便是,事前承諾取款的行為盡管與上游行為人之間產生了意思聯絡,但該意思聯絡的程度不足以讓雙方形成在詐騙過程中協同互助的期待。一則,錢屬于種類物,這一承諾不具有具體指向性,而僅可被理解為“你若搞了錢,我幫你取”。因此,認定其具備詐騙罪幫助故意的依據不足。二則,從實踐中多發的“黑吃黑”“截胡”等行為來看,[72]事前取款承諾并不足以在雙方之間建立起一份意思拘束力來保障彼此之間取得最低限度的信任。林友誼與上游詐騙行為人之間也并無客觀上長期的、較為穩定的配合關系,雙方并未結成利益共同體,將其認定為共同犯罪違背了共犯的團體性本質。

在判斷意思聯絡是否達到具體程度之際,應當格外注意上下游犯罪行為人通過中間人間接形成意思聯絡的情形。在“畢立傳、邱凱詐騙案”中,被告人畢立傳將自己實名辦理的8套銀行卡帶至常平,提供給詐騙團伙(身份不詳)實施電信網絡詐騙轉賬、取現使用,并伙同詐騙團伙其他成員先后到常平、深圳等地的自動取款機多次取現10萬余元,獲利4650元。被告人邱凱在被告人畢立傳的聯系下將自己實名辦理的5套銀行卡帶至深圳提供給詐騙團伙(身份不詳)實施電信網絡詐騙轉賬、取現使用,并伙同詐騙團伙其他成員多次取現30多萬元,獲利4050元。一審法院將兩人論以詐騙罪,二審法院認為,“現有證據不足以證實該二人事前與詐騙分子通謀,事中明知是詐騙款而去‘刷流水,因此,該二人的行為不構成詐騙罪的共犯”, [73]從而將兩人所犯罪行改判為掩隱罪。

在上述案件中,畢立傳與上游詐騙行為人之間的意思聯絡未能達到彼此期待協同互助且形成一定意思拘束力的程度,其僅僅是在上家安排下予以“跑分”的人員之一。邱凱是在畢立傳的聯系下才實施了提供銀行卡并取款的行為。日常溝通中通過第三人的信息傳來會導致信息發出方與接收方之間很難形成準確的相互理解,何況是犯罪之際經由他人的信息傳遞,因此,邱凱與上游詐騙行為人之間更不可能形成具體的意思聯絡。

與此同樣的情況為“畢某某、高某某掩飾、隱瞞犯罪所得案”。犯罪嫌疑人王某某、周某某分別與犯罪嫌疑人田某某(二道販子)約定在禁漁期內進行非法捕撈,由王某某、周某某負責捕撈漁獲物,田某某負責收購后轉賣給他人。后田某某先后聯系犯罪嫌疑人畢某某、高某某,二人同意收購。在確定收購人后,田某某聯系確定漁船停靠地點和停靠時間。其后,畢某某、高某某等人在裝運王某某、周某某非法捕撈漁獲物時被發現。在該案處理過程中,出現應將畢、高二人論以非法捕撈水產品罪共犯,以及論以掩隱罪兩種不同觀點。[74]根據本文立場,畢、高二人通過二道販子才與上游犯罪行為人取得間接意思聯絡,這一間接意思聯絡顯然不可能導致王某某、周某某期待二人能夠在非法捕撈的過程中給予任何助力。毋寧說,王某某、周某某正是通過田某某有意地切斷了與畢、周二人的聯系,因而,檢察官最終將此二人以掩隱罪提起公訴的做法正確。

最后,在通過意思聯絡所達成的合意內容足夠具體,或者于意思聯絡后,行為人通過在場等待、協助搬運贓物等實際行動進一步確證意思聯絡之際,可成立上游犯罪的共犯。在“孫善凱、劉軍、朱康盜竊案”之中,孫善凱在江蘇省常州市武進區瑞聲公司附近的前黃鎮前進村觀音堂居民區張貼“回收電子元件”的廣告。被告人劉軍據此聯系到孫善凱。孫善凱在異常交易地點(兩次在盜竊后立即于公司圍墻外交易,一次另行約定偏僻地點),先后從劉軍提供的揚聲器、受話器樣品(系瑞聲公司生產的產品)中收購了專門型號。確定收購型號后,被告人劉軍、朱康于2012年12月至2013年1月間,先后在瑞聲公司單獨或者共同盜竊作案,竊得揚聲器、受話器共計價值146027元,均由孫善凱收購。

法院將孫善凱論以盜竊罪的共犯。其裁判理由為:“孫善凱在劉軍為其提供瑞聲公司的樣品時,明知一般人不可能合法擁有本案涉案財物(本案贓物系被害單位瑞聲公司根據需求商的要求生產的手機內部零部件,只定向銷售,一般人無法大量擁有)的情況下,仍向劉軍、朱康指定專門的型號并承諾收購,其行為對劉軍、朱康等人的盜竊犯意具有鼓勵、支持等強化作用,形成默契的‘合作關系,屬事前通謀行為,應以盜竊共犯論處。”[75]法院的判決結論正確。根據本文觀點,雙方通過溝通所形成的意思聯絡已經足夠具體,指定型號并承諾收購的行為具有兩層含義:一是雙方之間能夠產生一份互相配合實施盜竊、銷贓的期待;二是就指定型號所達成的協議能夠確保雙方結成利益共同體而不會背叛彼此,因為只有雙方能夠就該型號的產品進行盜竊與收購,除去盜竊者,購買指定型號物品的需求無從滿足,除去購買人,銷贓的需求也無從實現。

在“孫洪亮職務侵占案”之中,某石化廠員工孫黎江向孫洪亮提出要私下“賣”給孫洪亮一批白油,雙方約定事成后,孫洪亮以遠低于市場價的價格付給孫黎江貨款。某日凌晨零時許,孫黎江讓孫洪亮將其送油的油罐車開至石化廠附近的紅綠燈處。其后,孫黎江將孫洪亮的油罐車開進石化廠。孫洪亮留在孫黎江的轎車內等候。不久,孫洪亮又接到孫黎江的電話稱油罐車已經裝好了,但停在石化廠門口的斜坡開不上來,讓孫洪亮去幫忙,孫洪亮遂進石化廠將油罐車開出。事后,孫洪亮付給孫黎江105000元,并將油賣至無錫賺取人民幣30600元。法院將兩人論以職務侵占罪共犯,并表明其法理根據在于“掩飾、隱瞞行為人在事前與上游犯罪的行為人有共同的意思聯絡,承諾事后將為犯罪分子銷贓,這對與其形成共犯關系的上游犯罪的實行行為人起到很大的鼓勵、幫助作用,對最終的犯罪結果發生具有很強的原因力”。[76]應當說,法院判決正確。這里的重點在于,雙方于取得意思聯絡的基礎上,行為人又通過門口等待、協助開車的實際行動對意思聯絡加以確認,使得雙方協同互助的期待變成現實,并進一步在彼此之間形成利益共同體關系。這種意思聯絡的緊密程度,已經達到了成立共犯的要求。

四、結語

在數字經濟時代全面到來的當下,泰達幣(USDT)、萊特幣(LTC)、以太坊等虛擬貨幣已成為洗錢的常態化手段。其中,泰達幣屬于加密數字化貨幣且與美元掛鉤,具有交易隱蔽、便捷、快速、手續費低等特征,因而備受洗錢者青睞。2023年底,青島警方與國家外匯管理局青島市分局聯合破獲了一起重大地下錢莊案件,涉及金額高達158億元,涉及全國17個省份和直轄市。經過深入調查,警方成功抓獲了74名犯罪嫌疑人,并將案件移送檢察院審查起訴。[77]隨著國家打擊力度的加大,可以預見,在今后相當長一段時間內,掩隱罪的適用率還會升高。

刑罰是雙刃劍,應當有其適用邊際。在教義學層面,任何犯罪的成立必須建立在合理解釋構成要件的基礎上,因而,通過揭示掩隱罪保護法益的二重構造并實質解釋其主客觀構成要件,力圖在個罪適用領域貫徹罪刑法定原則,便是本文的寫作初衷。可以預見,在提倡輕罪治理體系現代化的當下,未來我國勢必會構建起成熟的行刑銜接制裁體系。本文建議,在初次犯罪、未給司法秩序帶來高度妨害、掩隱犯罪數額較小、查處時間很短等場合,應當探索以行政處罰代替刑事處罰的二元制裁銜接體系。對這一問題的研究,已然超出了本文的探討范圍,有待學界同仁一起努力。

【Abstract】Concealment crimes play a pivotal role in the entire process of combating telecom fraud, experiencing a sharp increase in judicial application rates. The principle of legality demands precise boundaries for the crime of concealment to accurately delineate between what constitutes a crime and what does not, as well as to distinguish between different crimes. Substantive interpretation reveals that the legal interests protected by the crime of concealment include both judicial identification and the recovery of assets. This dual structure allows for the categorization of objective actions within concealment crimes and accordingly, for the precise definition of the scope of “other methods” used in these crimes, as well as the establishment of clear criteria for determining knowledge with intent. The nature of complicity is inherently collective. The criterion differentiating concealment crimes from complicity with preceding crimes hinges on whether there exists an anticipated collaborative relationship with a certain degree of commitment between the parties.

【Keywords】concealing crimes; boundaries for the crime; identification; asset recovery; complicity

[收稿日期]2023-12-30

[作者簡介]周嘯天,法學博士,山東大學法學院教授。

[1] 《檢察機關打擊治理電信網絡詐騙及其關聯犯罪工作情況(2023年)》,載最高人民檢察院網站2023年11月30日,https://www.spp.gov.cn/xwfbh/wsfbt/202311/t20231130_635181.shtml#2。

[2] 高銘暄、馬克昌主編:《刑法學》(第10版),北京大學出版社、高等教育出版社2022年版,第25頁。.

[3] 筆者以“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為檢索詞在中國知網CNKI上進行“篇名”檢索,未見近十年內來自學界的專門研究文獻。實務界代表性文獻參見劉志超:《幫助信息網絡犯罪活動罪和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的法律適用問題》,載《上海法學研究》2023年第6卷,第310-315頁;吳曉蓉、趙鋮柯:《洗錢罪與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罪的區分》,載《人民司法》2022年第20期,第36-39頁;賈文超、馬騰:《“兩卡”類犯罪罪名適用問題司法探析——側重于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罪》,載《廣西政法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21年第5期,第40-46頁;蔣佳蕓:《洗錢罪與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罪的區分》,載《人民司法》2020年第2期,第30-33頁;陸建紅:《刑法分則“明知”構成要件適用研究——以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罪為視角》,載《法律適用》2016年2期,第77-83頁;史衛忠、李瑩:《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罪司法認定疑難問題探討》,載《人民檢察》2014年第6期,第10-14頁。

[4] 《2021掩隱罪解釋》第10條第2款規定:“明知是犯罪所得及其產生的收益而采取窩藏、轉移、收購、代為銷售以外的方法,如居間介紹買賣,收受,持有,使用,加工,提供資金賬戶,協助將財物轉換為現金、金融票據、有價證券,協助將資金轉移、匯往境外等,應當認定為刑法第三百一十二條規定的‘其他方法。”

[5] 馮軍、梁根林、黎宏主編:《中國刑法評注》(第3卷),北京大學出版社2023年版,第3129頁。

[6] 參見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審判第一、二、三、四、五庭:《刑事審判參考》(總第104集)[1111號]李濤、曹某某掩飾、隱瞞犯罪所得案。

[7] 參見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審判第一、二、三、四、五庭:《刑事審判參考》(總第104集)[1112號]張晗、方建策、傅鷹掩飾、隱瞞犯罪所得案。

[8] 參見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審判第一、二、三、四、五庭:《刑事審判參考》(總第104集)[1093號]聞福生掩飾、隱瞞犯罪所得案。

[9] 參見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審判第一、二、三、四、五庭:《刑事審判參考》(總第104集)[1101號]孫洪亮職務侵占案。

[10] 參見林友誼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案,天津市第三中級人民法院(2019)津03刑終43號刑事判決書。

[11] 林山田:《刑法各罪論(上冊)》(修訂5版),北京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10頁。

[12] 高銘暄、馬克昌主編:《刑法學》(第10版),北京大學出版社、高等教育出版社2022年版,第569頁。

[13] 王作富主編:《刑法分則實務研究(下)》(第5版),中國方正出版社2013年版,第1231頁。

[14] 周光權:《刑法各論》(第4版),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21年版,第460頁。

[15] 張明楷:《刑法學(下)》(第6版),法律出版社2021年版,第1444頁。

[16] 參見王效文:《贓物罪的處罰理由、構成要件與修正建議》,載《月旦法學雜志》2007年第145期,第248頁。

[17] 參見[日]西田典之:《日本刑法各論》,王昭武、劉明祥譯,法律出版社2020年版,第318頁;[日]山口厚:《刑法各論》(第2版),王昭武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397頁;[日]橋爪隆:《論贓物罪》,王昭武譯,載《法治現代化研究》2021年第3期,第190頁。

[18] 《德國刑法典》,何賴杰、林鈺雄審議,李圣杰、潘怡宏編譯,元照出版有限公司2017年版,第328頁。

[19] 參見劉勇:《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的量刑與其上游犯罪法定最高刑的關系》,載《中國檢察官》2023年第20期,第71頁。

[20] 2014年4月24日全國人大常委會《關于〈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三百四十一條、第三百一十二條的解釋》規定:“知道或者應當知道是刑法第三百四十一條第二款規定的非法狩獵的野生動物而購買的,屬于刑法第三百一十二條第一款規定的明知是犯罪所得而收購的行為。”《刑法》第341條第2款非法狩獵罪的最高刑為3年,掩隱罪的最高刑為7年。對于從多人手中多次收購非法狩獵的野生動物的行為,完全有可能論以3年以上有期徒刑。

[21] 參見[日]大谷實:《刑法講義各論》(新版第5版),黎宏、鄧毅丞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23年版,第372頁。

[22] [日]井田良「盜品等に関する罪」芝原邦爾ほか編『刑法理論の現代的展開·各論』(日本評論社,1996年)330頁。

[23] 1999年10月27日最高人民法院《全國法院維護農村穩定刑事審判工作座談會紀要》規定:“對因犯罪分子非法占有、處置被害人財產而使其遭受的物質損失,應當根據刑法第六十四條的規定處理,即應通過追繳贓款贓物、責令退賠的途徑解決。如贓款贓物尚在的,應一律追繳;已被用掉、毀壞或揮霍的,應責令退賠。無法退贓的,在決定刑罰時,應作為酌定從重處罰的情節予以考慮。”2014年10月30日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刑事裁判涉財產部分執行的若干規定》第10條規定:“對贓款贓物及其收益,人民法院應當一并追繳。”

[24] 參見陳瑞華:《刑事對物之訴的初步研究》,載《中國法學》2019年第1期,第204-206頁;方柏興:《論刑事訴訟中的“對物之訴”——一種以涉案財物處置為中心的裁判理論》,載《華東政法大學學報》2017年第5期,第122頁。

[25] 王新:《競合抑或全異:辨析洗錢罪與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犯罪所得利益罪之關系》,載《政治與法律》2009年第1期,第48頁。

[26] 《檢察機關打擊治理電信網絡詐騙及其關聯犯罪工作情況(2023年)》,載最高人民檢察院網站2023年11月30日,https://www.spp.gov.cn/xwfbh/wsfbt/202311/t20231130_635181.shtml#2。

[27] 張明楷:《受賄犯罪的保護法益》,載《法學研究》2018年第1期,第158頁。

[28] 參見藍學友:《規制抽象危險犯的新路徑:雙層法益與比例原則的融合》,載《法學研究》2019年第6期,第137-140頁。

[29] 參見焦艷鵬:《法益解釋機能的司法實現——以污染環境罪的司法判定為線索》,載《現代法學》2014年第1期,第114頁。

[30] 參見陳秀杰洗錢案,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2020)滬01刑初78號刑事判決書。

[31] 王愛立主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條文說明、立法理由及相關規定》,北京大學出版社2021年版,第1246頁。

[32] 魏東:《洗錢罪不法的規范判斷》,載《政治與法律》2024年第3期,第76頁。

[33] 陳興良、劉樹德、王凱芳主編:《注釋刑法全書》,北京大學出版社2022年版,第1756頁。

[34] 參見時方:《我國洗錢罪名體系的適用困局與法益認定》,載《環球法律評論》2022年第2期,第129頁。

[35] 參見王新:《〈刑法修正案(十一)〉對洗錢罪的立法發展和輻射影響》,載《中國刑事法雜志》2021年第2期,第49頁。

[36] 已有學者建議擴大洗錢罪上游犯罪的外延,參見王新:《總體國家安全觀下我國反洗錢的刑事法律規制》,載《法學家》2021年第3期,第103頁。

[37] 張明楷:《刑法學(下)》(第6版),法律出版社2021年版,第1448頁。

[38] 參見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審判第一、二、三、四、五庭:《刑事審判參考》(總第104集)[1111號]李濤、曹某某掩飾、隱瞞犯罪所得案。

[39] 參見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審判第一、二、三、四、五庭:《刑事審判參考》(總第104集)[1112號]張晗、方建策、傅鷹掩飾、隱瞞犯罪所得案。

[40] 參見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審判第一、二、三、四、五庭:《刑事審判參考》(總第104集)[1110號]陳飛、劉波掩飾、隱瞞犯罪所得案。

[41] 分別為:“(一)買賣、介紹買賣、典當、拍賣、抵押或者用其抵債的;(二)拆解、拼裝或者組裝的;(三)修改發動機號、車輛識別代號的;(四)更改車身顏色或者車輛外形的;(五)提供或者出售機動車來歷憑證、整車合格證、號牌以及有關機動車的其他證明和憑證的;(六)提供或者出售偽造、變造的機動車來歷憑證、整車合格證、號牌以及有關機動車的其他證明和憑證的。”

[42] 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審判第一、二、三、四、五庭:《刑事審判參考》(總第104集)[1111號]李濤、曹某某掩飾、隱瞞犯罪所得案。

[43] 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審判第一、二、三、四、五庭:《刑事審判參考》(總第104集)[1112號]張晗、方建策、傅鷹掩飾、隱瞞犯罪所得案。

[44] 參見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審判第一、二、三、四、五庭:《刑事審判參考》(總第104集)[1110號]陳飛、劉波掩飾、隱瞞犯罪所得案。

[45] 陸建紅、楊華、曹東方:《〈關于審理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的理解與適用》,載《人民司法》2015年第17期,第15頁。

[46] 參見張明楷:《刑法學(下)》(第6版),法律出版社2021年版,第1447頁。

[47] 參見劉杰掩飾、隱瞞犯罪所得案,吉林省白城市中級人民法院(2017)吉08刑終57號刑事判決書。

[48] 陸建紅:《刑法分則“明知”構成要件適用研究——以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罪為視角》,載《法律適用》2016年第2期,第81頁。

[49] 《2009洗錢罪解釋》第1條規定:“具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可以認定被告人明知系犯罪所得及其收益,但有證據證明確實不知道的除外:(一)知道他人從事犯罪活動,協助轉換或者轉移財物的;(二)沒有正當理由,通過非法途徑協助轉換或者轉移財物的;(三)沒有正當理由,以明顯低于市場的價格收購財物的;(四)沒有正當理由,協助轉換或者轉移財物,收取明顯高于市場的‘手續費的;(五)沒有正當理由,協助他人將巨額現金散存于多個銀行賬戶或者在不同銀行賬戶之間頻繁劃轉的;(六)協助近親屬或者其他關系密切的人轉換或者轉移與其職業或者財產狀況明顯不符的財物的;(七)其他可以認定行為人明知的情形。”

[50] 《2023海砂紀要》中規定:“實踐中,具有下列情形之一,行為人不能作出合理解釋的,一般可以認定其‘明知系非法采挖的海砂,但有相反證據的除外:(1)故意關閉船舶自動識別系統,或者船舶上有多套船舶自動識別系統,或者故意毀棄船載衛星電話、船舶自動識別系統、定位系統數據及手機存儲數據的;(2)故意繞行正常航線和碼頭、在隱蔽水域或者在明顯不合理的隱蔽時間過駁和運輸,或者使用暗號、暗語、信物等方式進行聯絡、接頭的;(3)使用‘三無船舶、虛假船名船舶或非法改裝船舶,或者故意遮蔽船號,掩蓋船體特征的;(4)虛假記錄船舶航海日志、輪機日志,或者進出港未申報、虛假申報的;(5)套用相關許可證、拍賣手續、合同等合法文件資料,或者使用虛假、偽造文件資料的;(6)無法出具合法有效海砂來源證明,或者拒不提供海砂真實來源證明的;(7)以明顯低于市場價格進行交易的;(8)支付、收取或者約定的報酬明顯不合理,或者使用控制的他人名下銀行賬戶收付海砂交易款項的;(9)逃避、抗拒執法檢查,或者事前制定逃避檢查預案的;(10)其他足以認定的情形。”

[51] 《中華人民共和國海上交通安全法》第36條第1款規定:“船舶在航行中應當按照有關規定開啟船舶的自動識別、航行數據記錄、遠程識別和跟蹤、通信等與航行安全、保安、防治污染相關的裝置,并持續進行顯示和記錄。”第2款規定:“任何單位、個人不得拆封、拆解、初始化、再設置航行數據記錄裝置或者讀取其記錄的信息,但法律、行政法規另有規定的除外。”同法第65條對貨物的過駁與運輸作出了一系列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海上海事行政處罰規定》第9條則對“三無船舶”作出了具體處罰。《中華人民共和國海上交通安全法》第37條規定:“船舶應當配備航海日志、輪機日志、無線電記錄簿等航行記錄,按照有關規定全面、真實、及時記錄涉及海上交通安全的船舶操作以及船舶航行、停泊、作業中的重要事件,并妥善保管相關記錄簿。”同法第113條規定:“有關單位、個人拒絕、阻礙海事管理機構監督檢查,或者在接受監督檢查時弄虛作假的,由海事管理機構處二千元以上二萬元以下的罰款,暫扣船長、責任船員的船員適任證書六個月至二十四個月,直至吊銷船員適任證書。”

[52] 參見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審判第一、二、三、四、五庭:《刑事審判參考》(總第104集)[1093號]聞福生掩飾、隱瞞犯罪所得案。

[53] 高銘暄、馬克昌主編:《刑法學》(第10版),北京大學出版社、高等教育出版社2022年版,第164頁。

[54] 參見賈宇主編:《刑法學》(上冊·總論),高等教育出版社2019年版,第235頁。

[55] 賈宇主編:《刑法學》(上冊·總論),高等教育出版社2019年版,第235頁。

[56] 參見張明楷:《刑法學(上)》(第6版),法律出版社2021年版,第539頁;劉明祥:《犯罪參與論》,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23年版,第100-101頁;姚培培:《共犯本質論重述:行為共同說的本土化證成》,載《中外法學》2022年第6期,第1631-1637頁。

[57] 參見于沖:《網絡犯罪幫助行為正犯化的規范解讀與理論省思》,載《中國刑事法雜志》2017年第1期,第92頁。

[58] 高銘暄、馬克昌:《刑法學》(第10版),北京大學出版社、高等教育出版社2022年版,第164頁。

[59] 阮齊林:《刑法學》(第3版),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174頁。

[60] 張明楷:《刑法學(上)》(第6版),法律出版社2021年版,第611頁。

[61] 參見張明楷:《刑法學(上)》(第6版),法律出版社2021年版,第523頁。

[62] 將“地位”列于“作用”之前,是我國規范性司法文件的常態化表述。例如,2010年2月8日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貫徹寬嚴相濟刑事政策的若干意見》第31條規定:“對于一般共同犯罪案件,應當充分考慮各被告人在共同犯罪中的地位和作用,以及在主觀惡性和人身危險性方面的不同,根據事實和證據能分清主從犯的,都應當認定主從犯。”再如,2021年6月16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常見犯罪的量刑指導意見(試行)》之三(五)對于從犯的量刑減輕規定,以及2001年1月21日最高人民法院《全國法院審理金融犯罪案件工作座談會紀要》之(一)4對單位共同犯罪的處理規定,和2010年3月15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司法部《關于依法懲治拐賣婦女兒童犯罪的意見》之23對拐賣婦女、兒童共同犯罪的處理規定,都是如此。

[63] 楊杰輝:《共同犯罪案件的分案審理研究》,載《現代法學》2022年第1期,第193頁。

[64]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215條的規定,共同犯罪案件中部分被告人不認罪或者對適用簡易程序有異議的,不適用簡易程序。根據同法第223條的規定,共同犯罪案件中部分被告人對指控的犯罪事實、罪名、量刑建議或者適用速裁程序有異議的,不適用速裁程序。根據同法第233條第2款的規定,共同犯罪的案件只有部分被告人上訴的,應當對全案進行審查,一并處理。

[65] 賈宇主編:《刑法學》(上冊·總論),高等教育出版社2019年版,第231頁。

[66] See Michael E. Bratman, Faces of Intention: Selected Essays on Intention and agency,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9, p.98-100.

[67] See Michael E. Bratman, Faces of Intention: Selected Essays on Intention and Agency,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9, p.103-105.

[68] 參見何慶仁:《歸責視野下共同犯罪的區分制與單一制》,載《法學研究》2016年版第3期,第151頁。

[69] 參見呂翰岳:《互聯網共同犯罪中的意思聯絡》,載《法學評論》2017年第2期,第156頁;王華偉:《網絡空間正犯與共犯的界分——基于特殊技術形態的考察》,載《清華法學》2022年第3期,第145頁。

[70] 張明楷:《刑法學(上)》(第6版),法律出版社2021年版,第589頁。

[71] 參見林友誼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案,天津市第三中級人民法院(2019)津03刑終43號刑事判決書。

[72] 近期,專門撰文研究這一現象的文獻,參見張明楷:《供卡人掐卡、取款的行為性質》,載《法學評論》2024年第1期,第9-14頁。

[73] 畢立傳、邱凱詐騙案,河南省駐馬店市中級人民法院(2021)豫17刑終669號刑事判決書。

[74] 參見馬艷峰:《承諾并收購非法捕撈水產品行為定性》,載《中國檢察官》2022年第20期,第74頁。

[75] 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審判第一、二、三、四、五庭:《刑事審判參考》(總第104集)[1100號]孫善凱、劉軍、朱康盜竊案。

[76] 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審判第一、二、三、四、五庭:《刑事審判參考》(總第104集)[1101號]孫洪亮職務侵占案。

[77] 參見《青島特大地下錢莊被查——非法交易虛擬貨幣,涉案金額158億!》,載網易網2023年12月25日:https://www.163.com/dy/article/IMQ2CBRN05563YAW.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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