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古璽是先秦時期的璽印統稱,分為朱文與白文兩個部分。此文章主要闡述白文古璽邊框的形式美價值,進而將白文邊框分為細文細框、無框、工潔邊框。形式美具體體現在空間、線條質感和邊框變化三個方面,并且突出了整方印的虛實變化、空間性、節奏性等其他藝術美的體現。本文分類整理其邊框的美感和與正文的關系,考究古璽邊框的使用空間以及在印章藝術上形式美的體現和價值,促進了古璽印使用的多樣性,探究其邊框中的不同形態不同組合關系,以尋求其邊框與正文的和諧之美。
關鍵詞:古璽邊框形式美
先秦時期的璽印統稱為古璽,古璽主要分為官璽和私璽,其中官璽大多以人名和官職見長,私璽以格言璽與圖像璽為主。古璽在戰國時期的主要用途為當時人們書信往來的憑證,證明身份和官職的器具以及烙馬。鈕式以鼻鈕、亭鈕和柱鈕最為常見。材質多為銅制,白文較多,朱文較少,印文為大篆又稱古文,是戰國時期六國獨有的文字,各不相同,制作方式一般常見為鑄印。
古璽處于戰國時期,雖然材質為銅,但是經歷數千年的氧化、封存不完整等因素,印面有很大的殘損,主要體現在印文與邊框上。保留不完善,使得印文,邊框出現殘破,但在藝術方面,卻將這種印文與邊框的殘破進化成虛實之間的變化與“黑白之間”的體現。邊框線條中的殘破與印文線條的交錯縱橫,使印面流動出獨特的氣息,空間與線條的變化讓整方印面更具有藝術美感和形式美。而在戰國時期古璽中不同的文字與邊框的形式又呈現出不一樣的美感,這也是本文研究的主要方向。邊框在印章中的作用,是極為重要的:從邊框的粗細方面中體現整體印面的虛實關系;從邊框的殘破方面體現了印面的從屬關系;從邊框的線條質感方面體現了與印文呼應的關系。邊框的形式是為印章最為直接的框架服務的,不僅可以把印文作為界格而且更能體驗出不同時期對邊框的處理和對美的理解。
古璽中邊框的地位雖不顯赫,并且不能單獨的成為一種學科,但是在一方完整的古璽中邊框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邊框的存在突出了印文中文字的線條,體現了一方古璽中形式美的變化。
邊框在戰國時期封泥上的應用貢獻突出。其一,往來書信使用封泥的過程中,印邊框可以明顯的突出印文的內容和整方印的框架結構,使當時的人們較容易閱覽。其二,在制作過程中,由于鑄造的工匠不同,技法的偶然性,使得邊框的線條質量和粗細極難模仿,具有一定的防偽功能。
一、白文古璽邊框的形式
徐上達在《印法參同》中提到:“印有邊欄,猶家之有墻 垣。”可見邊框在印章中具有重要的地位。如秦印的“田”字界框、楚系古璽的粗文細框、封泥的古樸斑駁邊框,本文 將白文古璽邊框根據形制規范、藝術形式美進行分類,不以 地域作區別,分別得出細文細框、無框、工整邊框與界框。 每個邊框都有其對應的特征,其中,細文細框—精微通 神、無框—渾厚莊嚴、工整邊框—干凈爽朗、界框—精 分細隔。正因為邊框的出現,這些本不易“擺正”的字,都 有了依托,即便是最不易擺端正的字,也不顯得過分歪斜 了,印面構成了穩定的大章法格局,而處于中心位置的字,就有了打破呆板,調節氣息的作用,整個印面以正勝,以奇 合,奇正相生,正而不顯板滯,活而不顯凌亂。
邊框與章法,作為部分和整體辯證統一的關系—邊框是章法的一部分,離開章法,邊框的審美價值就無從談起;而章法也由邊框和印文構成,如果沒有邊框的限制,篆刻的獨特性也隨之失去。所以,在對邊框進行分析時,首要將邊框置于章法這一整體之中。
二、白文古璽形式
古璽中白文,又稱陰文。白文即指印面上的文字凹入,因此又稱陰文。白文古璽根據時間因素、地理位置因素等多種因素的原因風格大有不同。其邊框形式千姿百態、邊框粗細變化多樣,使得邊框整體形式與印文息息相關,一般古璽中的白文印,大多數會給人一種浩然渾厚的視覺沖擊感。白和紅之間相互對比又相互融合的變化和印面字位的變化都使其與邊框相互發生關系,而印文與邊框之間的留紅也增加了印面的氣息和變化,充分地展現印文和邊框的主從關系與共生關系。一方完整的白文古璽,邊框對印文的襯托非常明顯,印文中結字繁瑣之處其邊框一般會比較薄弱,在這里通常稱之為“平衡”“透氣”等。每到兩個單一的線條重疊和交錯時,在這方印的邊框上會做出呼應,形式美上表現出強勢與弱勢的交錯。
(一)細文細框—精微通神
白文古璽以秦系、齊系、楚系、燕系最為常見。印文以四字最為普遍,時而穿插兩字與多字印。細文細框此類風格印文爽利,刀感十足,邊框細致,線條纖細輕微,每到與印文線條重疊之處總有“破”法。
根據“右聞司馬”(圖1)這方印可觀察到,“右”字的 章法在整方印中布局略小,故其上方邊框線條渾厚,右上角 頂點有明顯的破刀痕跡。“聞”字,門字框的右側線條與全 文對比較為工整渾厚,其右側邊框與“聞”字線條平行之 處,線條出現明顯的殘破(圖2),在“右聞司馬”(圖1)中 的“馬”字上可以觀察到,“馬”字在整方印面上呈三角 形,筆畫交錯,直線條較少,弧線條占主要部分,正是印文 弧線占主要部分,所以“馬”字結構關系繁瑣,筆畫交錯頻 繁,故而在“馬”字的邊框部分可以觀察到,邊框的線條整 體呈虛化狀態,與右上角邊框的實線條遙遙相望,相互呼 應。在整體形式方面,“馬”字支撐印面的整體,與“司”字相互呼應,在“左側章法”方面呈一體效果。“馬”字與 邊框的形式體現出邊框與印文的從屬關系。
細文細框古璽在整體風格上展現一種精微通神的形式美,它對虛實變化的處理并不明顯,線條的粗細對比也沒有十分強烈,反而尤為注重整體之間的關系,讓整個印面表達一種和諧之感與平靜寧和的形式美感。
(二)無框—渾厚莊嚴
無邊框古璽的出現大致有兩種可能,其一因為保存時間 過長導致邊框氧化、風沙化或腐蝕;其二由于當時印文與官 職或個人等因素導致沒有邊框。劉江老師在《中國印章藝術 史》中提到:“白文璽無邊,則自成體態,是以朱色代邊也。”從這句話可以了解到白文無框古璽,自屬一種獨立的形態,雖 然沒有邊框,但是無框印的形式美體現在紅與白的對比。從而 可以得出白文無框璽整體氣息渾厚莊嚴,邊框上以紅色無邊替 代邊框的效果,在審美效果上表現了計白當黑的觀點。
由“陽都邑□徙昷之鉩”(圖3)中我們可以看到這方印是一方典型的白文無框類古璽,整方印在沒有邊框的條件下依然布局充分,印文中每個字都自成體態又不失整體,在整體上,留紅處不占據主體地位但又起到了邊框的作用。“陽都邑□徙昷之鉩”(圖3)中,印面整體四個頂點都有印文支撐,從(圖4)“陽”字、“邑”字、“昷”字、“鉩”字標記處可以看到,四個字分別在印面的四個頂點,撐起印面的結構。四邊的留紅處穿插在字法之間,使得整方印落落大方,極具官印的渾然之感。假如我們在(圖3)“陽都邑□徙昷之鉩”的基礎上,加上邊框后,(圖5)所示,印面的空間被禁錮在特定的區域之內,呈現繁瑣沉重之感,并且印文中的線條與邊框線條相互碰撞,交錯繁密。在形式上藝術美感毫無展現,封鎖了整方印的“氣息之感”。所以無邊框的古璽大多數布局勻稱,氣勢渾厚,工整大方,在視覺上表現出一種恢弘磅礴的美感。
(三)工潔邊框—干凈爽朗
工潔邊框古璽,以玉印和銅鑄印兩種材質為主。玉印制作過程為傳統的砣治技法,直接刻畫者少見,其印文的文字筆畫尖起尖收,所以無論在印文還是邊框上都彰顯出一種工整潔凈的利落之美感。工潔邊框一類古璽,極具重視邊框線條與印文的關系。印文的大致結構勻稱,主要以“兩列”章法為主,線條上圓潤精致,字與字的空間結構穿插并序,與邊框相互呼應。
“黍□都左司馬”(圖6)所示,整方印呈“兩列”式,印文上下支撐整方印面,例如“馬”字與“司”字兩個字上下交錯重疊,左側留紅處與左側邊框的線條具有統一感,“馬”字與“司”字左側具有明顯的大量留紅處,整方印的“氣息”在這里流動,邊框上的線條采用實線條,并且邊框線條的粗細在“黍□都左司馬”(圖6)整方印的邊框線條中對比較粗。正是因為這樣的對比關系、主從關系,所以“黍□都左司馬”(圖6)這方印整體的氣息一致,并且爽利工潔的線條與邊框成同一形式。邊框之外的留紅處和邊框也均勻分布,不顯突兀。“春安君”(圖7)是一方典型的玉質古璽,采用傳統的砣治技法,由于玉質古璽材料為玉石,質地堅硬,所以使用砣治技法。這種砣治技法與鑄印鍛造方法不同,使得玉質古璽在印面風格上,刀感并無太多的體現,但在線條質感上,使用到印文筆畫尖起尖收,整體線條明朗舒暢,邊框亦與印文同樣,沒有出現殘破。與漢代官印平整之風中取似與不似之間。由此可見,工潔邊框類型的古璽由于邊框線條工穩平整,印面風格統一,所以在整體效果上,營造出一種干凈爽朗的形式美效果。
(四)界框—精分細隔
界框類古璽大多以秦系璽印為主。秦系璽印乃是秦印的前身,造型規整大方,整體呈現一種精分細隔的形式美感。界框類古璽多見方正,方形璽多為白文,分為日字框與田字框。官璽多為白文,尺寸規范,材質多為銅制;私璽的形制較官璽小,但仍有界格,材質多樣。在界框類古璽中,印面的每一個單字都被邊框環繞,每一單字屬于整體中的個體,又自成體態,字形一般較為規整,但是在單字的大小中延伸到整方印面中,能夠看到整方印也具有虛實變化。單字的大小錯落,邊框線條的粗細變化,都有明顯的體現。
“昌武君印”(圖8)是一方典型的界框類田字格古璽,這方璽印在邊框上采用田字框作為界隔,每個字的結字和線條都極為工整,具有漢印的一些特征。也可以說,例如“君”字與“印”字兩個字,“君”字整體字形筆畫茂密,線條重疊,因此在邊框上可以觀察到,“君”字下的邊框整體向下傾斜,使得“君”字在“昌武君印”(圖8)整方印面上體現留白的效果。“印”字整體占據空間較大,撐起整方印的空間感,在邊框上粗細變化具有體現。“昌武君印”(圖8)中,雖一字一格,但在單個字的空間留白方面與邊框的線條殘破和粗細對比上,也呈現出古璽中最具有特點的空間性。也可以說,漢印的取法來自秦印的一些元素,更為具體地表達“印宗秦漢”四個字。“張午”(圖9)采用日字框作為界格,“張”字與“午”字兩個字,字形繁瑣不一,“張”字筆畫繁密,線條交錯縱橫,在整體疏密關系上,顯示出“密”的關系,“午”字筆畫簡括,線條并無太多重疊,在整體疏密關系上,顯示出“疏”的關系。“張”字與“午”字兩個字整體表現疏密的特點,共存在一方印上,表現整體的變化。在邊框線條上“張”字與“午”字兩個字中間的邊框線條向下傾斜,整體服務與印文的“張”字與“午”字,主從關系明顯。在日字框界格的古璽大多為姓名璽,自上向下排列。
界框類古璽以田字格與日字格為主,一字為一格,互不影響,但在整體的印面與邊框的關系上觀察,又不失法度,邊框的形式上,圓潤規整,相互獨立卻又互相關聯,體現出界框類古璽精分細隔的形式美感。
三、白文古璽邊框的審美價值
白文古璽邊框的形式美感影響意義深厚,邊框線條的質感影響實際操作過程中對刀法的理解與運用。印面邊框上的殘破影響篆刻家對印文之間的對應關系的體會,部分邊框線條的虛實對比,留紅處的處理使創作過程中對印面印文和邊框的關系有更加明確的處理方式。使得篆刻家對古璽創作中形式美和藝術感有更加深邃的體會。
結合前文分析,白文古璽邊框的形式美大致可分為以下幾點:
空間上,古璽字形大小錯落,簡繁有異,結體上大多中宮收緊,四肢外伸,因此造成章法上收放自然、錯落有序、對比和諧、照應有情、變化莫測、質樸生動的局面。從印面看,總的特點疏朗大方,勢強韻醇。其空間主要的規律是均衡、對比、變化。而就邊框的形式美而言,邊框對應不同的印文風格和內容,做出了不同的處理方法。在空間上,不僅起到了極大的界格作用,而且對布局上也有相應的詮釋。
線條質感上,大多數古璽邊框內角呈直角形式,整體印面呈現出挺立之感。并且古璽印由與印面外形千姿百態,加之印面文字結體與布置也無定則,因此在與之相關的邊欄與界格上,也存著既有豐富的變化,又能與文字取得對比或協調的統一。
邊框變化上,古璽邊框的多樣性表現有朱白相雜,有單、雙,有加以簡單的幾何紋樣等。它們之間的關系是靠內部(四邊)的協調,既線條的粗細基本相等,構成對比而又協調。
四、結語
要而言之,古璽邊框的形式美具體體現在空間、線條質感和邊框變化三個方面,并且突出了整方印的虛實變化、空間性、節奏性等其他藝術美的體現。
文化不僅是軟實力,更是一種傳承。21世紀篆刻藝術不斷革新,但在革新的同時,篆刻藝術家仍包含著推陳出新的藝術理念,在延續先賢之碩果的同時又不斷的承前啟后。正如南宋程朱理學代表人物之一朱熹在《朱子全書·周子書》中所說:“所以繼往圣,開來學,而大有功于斯世也。”古璽的邊框在整方印中始終占據著不可或缺的地位,邊框的形式美在當代的藝術創作中也具有強烈的時代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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