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支長征隊伍中,紅25軍是最年輕的一支,有“兒童軍”之稱;是最早到達陜北的隊伍,被毛澤東稱為“中央紅軍之向導”;是唯一一支以軍為單位開始長征的隊伍,也是唯一一支在長征中實現增員的隊伍?!吨袊t軍第25軍的遠征》盛贊:“中國紅軍第25軍的榮譽,猶如一顆新出現的明星,燦爛閃耀,光被四表!”
1934年11月16日,根據中共中央的指示精神,紅25軍以中國工農紅軍北上抗日第二先遣隊的名義,從河南羅山何家沖開始實施戰略轉移,成為各路長征隊伍中最晚出發的一支。
紅25軍是長征中最年輕的一支隊伍,在紅軍隊伍中有“兒童軍”“娃娃軍”之稱。1936年底出版的《共產國際》第7卷第3期刊載的《中國紅軍第25軍的遠征》中介紹:“在鄂豫皖邊界人跡罕見的崇山峻嶺上,十一二歲的兒童,上山尋找自己的父親。他們還是幼弱兒童就如大人一樣懂事。他們親眼見過白色恐怖的一切慘狀,他們在幼年童稚時代就領略了一切政治常識。這樣就產生了新的紅25軍,產生了兒童軍?!奔t25軍指戰員平均年齡不到20歲,軍長程子華、軍政委吳煥先、副軍長徐海東都只不過30歲左右,大多數指戰員只有十幾歲,還有一些是八九歲的娃娃。
紅25軍是唯一一支以軍為單位開始長征的隊伍。2016年10月21日,習近平在紀念紅軍長征勝利80周年大會上指出:“面對生死存亡的嚴峻考驗,從1934年10月至1936年10月,紅軍第一、第二、第四方面軍和第25軍進行了偉大的長征?!痹谶@里,習近平專門提到紅25軍的長征。
紅25軍是唯一一支在長征中實現增員的隊伍,紅25軍出發時2900多人,到達陜北時有3400余人,創造了在長征中人數不減反增、發展壯大的奇跡。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這支隊伍走出了97名開國將軍,被譽為“百將之師”。
紅25軍是長征中的先鋒軍,最早到達陜北。1935年7月16日,紅25軍以打不爛、摧不垮的鋼鐵意志西征北上,兩個月行程4000余里,沿途攻克了3座縣城,進行了大小戰斗10多次,粉碎了敵人的圍追堵截,有力地配合了主力紅軍北上抗日的戰略意圖。《中國紅軍第25軍的遠征》評價:紅25軍“像雄鷹在那里盤旋一樣,使敵人布防于此的雄厚兵力,都驚得心膽懼寒”。9月15日,紅25軍勝利到達陜北延川縣永坪鎮,與紅26軍、27軍勝利會師。
紅25軍在艱苦的長征路上表現出了披荊斬棘、不畏艱難的戰斗精神。1935年10月底,中共中央在《陜甘支隊告紅25軍、26軍全體指戰員書》中高度評價紅25軍的長征,指出:“25軍同志們在鄂豫皖英勇斗爭和在河南……陜西、甘肅的遠征,聽到群眾對你們優良紀律和英勇斗爭的稱贊?!泵珴蓶|稱,紅25軍“為中國革命立了大功”?!吨袊t軍第25軍的遠征》盛贊:“中國紅軍第25軍的榮譽,猶如一顆新出現的明星,燦爛閃耀,光被四表!”
本專題精心選取紅25軍將士的回憶,再現紅25軍在長征中的征戰傳奇。
程子華、劉華清憶獨樹鎮血戰:軍政委吳煥先沖到最前線,抽出一把大刀,振臂高呼:“共產黨員跟我來!”
長征出發后的第十天,紅25軍前梯隊進至方城獨樹鎮附近,國民黨軍已于兩小時前到達,搶先占領一線陣地,突然向紅軍發起猛攻,一場生死血戰在獨樹鎮爆發了。以下是時任紅25軍軍長程子華和時任紅25軍政治部科長劉華清的回憶:
從桐柏山到伏牛山,必須越過許(昌)南(陽)公路,而許南公路兩側是一個地域遼闊的丘陵和平原地帶。此時已是11月下旬,寒流南下,氣溫驟降,紅軍指戰員衣著單薄,糧秣不給。但部隊仍保持著高昂的斗志,頂風冒雪,向北突進。1934年11月26日下午,我軍正準備從方城獨樹鎮附近越過許南公路時,突然遭到預先抵達該地區的敵1個旅和1個騎兵團的阻擊。同時敵“追剿縱隊”五支隊和1個師隨后緊追,形勢相當嚴峻。加上那天的氣候條件極為惡劣,我軍發現敵人較遲,一時陷入被動。衣服被雨雪浸透、饑寒交加的戰士們手指都凍僵了,有的槍栓也被凍住了。敵軍乘機發起沖擊,并分兵從兩翼包抄,情況異常險惡。
在此危急時刻,軍政委吳煥先沖到最前線,發出“堅決頂住敵人,決不后退”的命令,我軍很快穩住了陣腳。隨后,他從通信員身上抽出一把大刀,振臂高呼:“共產黨員跟我來!”在他的率領下,指戰員們奮不顧身沖上前去,與敵軍展開白刃格斗。
于是,刀槍格斗,殺聲連天,混成一片。這一反擊,為我軍爭得了短暫的時間,使后續部隊及時投入了戰斗。氣焰囂張的敵軍倚仗優勢仍舊不顧一切地沖過來,進攻的勢頭有增無減。幸好這時留在后面的副軍長徐海東帶領223團跑步過來,當即投入了拼殺。這是一場殊死的戰斗。歇斯底里的敵軍潮水似的涌過來,敢于刺刀見紅的我軍指戰員,臨危不懼,浴血奮戰,一次又一次把敵人頂回去。來回反復不知有多少次,盡管我軍打得很艱苦,最后還是把瘋狂進攻的敵人打垮了,壓了回去。接著,我軍組織223團向七里崗的敵人發起了沖擊,力圖打開一個缺口,沖過公路。由于敵人憑借工事拼命抵抗,我軍的三次沖擊都被頂了回來。于是,我們停止沖擊,就地固守,一場惡戰由此轉為僵持狀態。這一仗,我軍傷亡有一二百人。
天黑以后,風雪大作,接著轉為大雨。我軍乘機后撤到十里外的村子里躲避風雨,并準備吃飯休息。進村后,軍部立即召開會議,研究下一步行動方案。會上一致認為,敵軍前堵后追,我們腹背受敵,又是孤軍奮戰,如果不迅速脫離這個危險區,我們就會在這地形平坦、人地生疏的敵占區被迫與數萬敵軍進行決戰,其后果是不堪設想的。大家還認為,當前就是有天大的困難,也要爭分奪秒。把部隊拉走。于是,軍領導緊急集合部隊,準備出發。這時候,風更大,雨更密,道路泥濘不堪,有的地段甚至被水淹沒。我們摔了一路的跤,在泥水里整整折騰了一個通宵。在地下黨同志的帶領下,全軍迂回曲折地繞到守敵空虛的保安寨以北沈莊附近,穿過許南公路,打破了敵人的堵追計劃。27日拂曉,我們終于抵進了伏牛山東麓。一直習慣在山地作戰的指戰員,一上了山,頓時一片歡騰。
可是,我們沒有甩掉敵人,在獨樹鎮堵擊的敵軍很快就追上來了。我們邊打邊走,沿著葉縣方城交界的山地向西急進。28日,當我軍前鋒通過澧河的時候,敵軍第115旅和騎兵團以及駐守在常村的敵第40軍第5騎兵師向著我軍渡河地段南北對進,形成兩面夾擊之勢。更嚴重的是,敵軍先頭部隊已經搶在我軍前頭,控制了澧河西岸的部分高地,使正在西進的我軍受到嚴重威脅。我軍前衛223團當即按軍部命令強過澧河,占領高地,擊退了敵第5騎兵師的進攻,控制了入山要道。與此同時,我軍225團也迅速過了河,搶占有利地形,擊退了敵軍進攻。在兩個團的掩護下,其余部隊很快過了河,向西北方向快速前進。接著,又在古木莊、交界嶺擊退了尾追的敵軍,于29日深入到伏牛山中。
獨樹鎮遭遇戰是長征途中關系到紅25軍生死存亡的一仗。當時的情勢之險惡,戰斗之驚心動魄,直到今天仍歷歷在目,難以忘卻。我們這支人數不足三千、戰斗員年齡在十三至十八歲之間的“娃娃軍”,之所以順利地解危脫險,主要是靠充分發揮了全軍上下的能動作用,全軍上下齊心協力,團結一致,這就使紅25軍成為一支打不垮、拖不爛、沖不散、能戰勝一切艱難險阻的革命戰斗集體,因而能通過轉移途中一個又一個的暗礁險灘,經受住了一次又一次的嚴峻考驗。
生死攸關的獨樹鎮之戰,創造了紅25軍敵多我少、敵強我弱獲勝的奇跡,打出了紅25軍的軍威。1937年春,毛澤東同程子華、徐海東談話時說:“獨樹鎮戰斗,紅軍以一打十,甩掉敵人,勝利轉入陜南,這是你們打出的一個以少勝多的經典戰例?!?/p>
程子華、劉華清憶庾家河戰斗:“戰士們一撥一撥的沖鋒,一群一群的刺刀格斗”
1934年12月8日,紅25軍到達陜西庾家河,他們在一個藥鋪開會的時候,敵第60師突然來襲,會議不得不終止。這一仗打得非常艱難,程子華帶頭沖鋒時,被子彈打穿了雙手,動脈被打破,雙手落下了終身殘疾。副軍長徐海東臉頰被子彈擊穿,命懸一線。以下是程子華、劉華清的回憶:
12月9日,我軍翻越蟒嶺,到達洛南縣的庾家河宿營。
因為敵人總是跟在屁股后面追,不允許我們坐下來開會。于是,吃完早飯,大家碰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說著說著會就開起來了。大家通過這幾天行軍途中的見聞,分析了山勢和當前的任務。同志們認為:這里是豫陜兩省的結合部,敵人的中央軍與地方部隊矛盾很深,一時不能調集大部隊來,這里的山勢比南方險峻,山里交通條件很差,敵軍行動困難,我軍易于活動;敵人在鄉村統治薄弱,人民極端貧困,紅四方面軍、紅3軍路過這里時留下了革命影響,群眾好發動。我們應該利用這難得的時機和條件,發動群眾,建立革命根據地。
就在大家討論得很熱烈的時候,忽然從庾家河東北方向傳來了槍聲。原來,在朱陽關、五里川堵擊我軍的敵第60師發現了我們的行蹤,尾追到雞頭關,又沿著七里蔭、庾家河之間的山路迂回過來。當敵軍接近東山坳口的時候,被我們設在那里的排哨發現了。敵人發起進攻不久,軍部派出的手槍團就趕到了。他們一面阻擊敵人的進攻,一面派人送信到軍部。戰斗一打響,會就開不下去了。徐海東當即帶著223團跑步出發,其余同志也馬上跟了過去。這時敵軍的一個團已經搶占了東山坳口,并憑借著有利地形,向我軍發起猛攻。如果我們頂不住,就會被壓到山溝里。那樣一來,我們就遭災了。為此,徐海東指揮223團,舍生忘死地向敵人發起沖鋒,奪回了坳口。
接著,跑步趕來的224團、225團也攻占坳口南北兩側的高地,協同223團把進攻的敵人打退。激戰中,徐海東負了重傷。這時,敵人又相繼開來兩個團,再次向我軍發起沖擊。于是,全線展開了激烈爭奪坳口和兩側高地的戰斗。剎那間,漫山遍野刀光劍影、殺聲震天,步機槍對射,手榴彈轟鳴,戰士們一撥一撥的沖鋒,一群一群的刺刀格斗,戰斗到了白熱化的程度。整個戰斗,我軍指戰員打得非常英勇頑強。224團團長葉光宏在率領部隊與敵人拼刺刀時,一條腿被敵人打斷,仍然堅持指揮戰斗。軍部司號員程玉林因負傷不能吹號,就利用一個小廟作掩護,接連投出幾十枚手榴彈,打退了敵人的多次沖鋒,最后壯烈犧牲。經過二十多次的反復沖殺,我軍終于挫敗了敵人的進攻。黃昏時分,敵人利用大霧掩護,向盧氏方向退去。這一仗,打死打傷敵軍800多人,我軍亦傷亡200余人。
庾家河戰斗結束了紅25軍歷時二十多天,長驅一千八百余里,挺進陜南的戰斗歷程。有效地打擊了氣焰囂張、死死咬住我軍不放的敵人,使紅25軍暫時擺脫了困境,站住了腳跟,為打開陜南革命局面奠定了軍事和政治基礎。
劉震憶吳煥先犧牲:“聽到噩耗,全軍哀痛!”
1935年7月16日,紅25軍在鄂豫陜省委的率領下西征北上,開始了新的長征歷程。8月21日,紅25軍冒雨急行軍,南渡汭河,吳煥先在指揮渡河中不幸犧牲,他的犧牲,是紅25軍的重大損失。長征勝利后,毛澤東評價紅25軍及吳煥先:“紅25軍為革命立了大功。這大功首先歸于千百萬個為革命犧牲的烈士,也應歸于締造和領導紅25軍的吳煥先同志?!币韵率菚r任紅25軍225團1營1連指導員劉震的回憶:
1935年7月到9月初那段日子,我們的部隊像匹野馬,在隴東高原走東闖西,來回奔馳。敵人一直搞不清我們的行動企圖。其實,我們也是無可奈何。我們是因為得知中央紅軍準備北上而離開鄂豫陜蘇區的,但我們沒電臺,無法與中央聯系,眼下中央紅軍到了什么地方,一點兒也不知道,只能來回闖蕩,一則可以牽制吸引敵人,二則找機會打探主力紅軍的消息。8月21日,我們冒著大雨強行軍,來到涇川縣附近的王村,局面極為嚴重:后面有緊緊咬住的追兵;前面敵第35師騎兵團和第104旅108團已經到達涇川縣城;北面是涇河,因連續大雨而變得波濤洶涌;南面則是屏障般高聳的黃土高原。我們的回旋余地非常狹窄,如擺脫不掉敵人,可能會有滅頂之災!
危急時刻,軍領導果斷決定:離開公路,翻越南面高原,甩掉敵人。我們爬上了地勢突兀的黃土高原,這片高原位于涇河與汭河之間,由西向東,蜿蜒而來,到了兩條河流的交匯處,身軀一挺,聳起一座高峻山塬——王母宮塬。王母宮塬南端斷崖陡峭,崖底就是我們即將徒涉的汭河。這條河平時流速緩慢,但眼下大雨滂沱,河面加寬,水流變急,給過河造成很大困難。軍政委吳煥先親自指揮渡河,在河岸邊奔前跑后,大聲吶喊。雨像鞭子抽打在身上,又急又猛。
最先過河的是手槍團和225團,他們占領了河南岸高地,并向涇川方向警戒。接著便是軍部直屬機關分隊。我從吳政委面前走過時,見他衣服濕透,滿臉滾著水珠,面孔鐵青。他揮揮手,大聲喊:“你們政治部快過去!”軍部直屬機關正在過河時,突然傳來雷鳴般吼聲。山洪來了,河水突發野性,激起一堵渾濁水墻,劈頭蓋臉地橫壓過來。我眼看著幾個戰士被洪峰無情地卷走了,大家驚叫起來。吳政委馬上命令停止渡河,搶救落水戰士??墒?,哪里還能見到人的蹤影?大雨不停。全軍的輜重行李、騾馬擔架、縫紉機、藥品和醫療器材,以及隨軍行動的傷病人員,這時全都集結在河北岸,擁擠不堪。我們過不了河,身后高塬上擔任掩護任務的223團指戰員也就不能撤下來。敵人越來越近,時間緊迫,必須搶渡。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吳政委身上,他命令部隊將布匹扭成繩索,選幾個水性好的戰士試渡。他們每人騎一匹大騾子,各牽一條布索,等山洪前峰過去,便跳入激流。不一會兒,他們順利過河,將布索牢牢拴在對岸兩棵大樹上。接著,就有幾個戰士抓著浮在水面的布索,撲騰撲騰地泅了過去。試渡成功,我們歡呼起來,繼續渡河。
塬頂上突然響起槍聲,敵人追上來了。軍供給部正在過河,而先頭部隊已經過去,一時難以回援,塬上擔任后衛掩護的223團只能背水一戰。槍聲、爆炸聲不時傳到河岸,我們焦急萬分。誰都看得清楚,如果不能阻住敵人,后果不堪設想。這時,只見徐海東副軍長帶領身邊人員奔向223團陣地;吳政委則帶領交通隊和學兵連100多人從右翼向敵后插過去。其他人抓緊渡河。后來知道,吳政委帶領部隊從一條隱蔽的小路,奔上塬頂,正好插到敵人尾部,切斷了敵人后路。吳政委指揮部隊迅速搶占了幾座高地,從側后向敵人發起攻擊。他大喊:“同志們,壓住敵人就是勝利,決不能讓敵人逼近河邊!一定要堅決地打,狠狠地打!”223團趁機向敵人發起猛烈反擊。敵人沒想到從背后殺出一支奇兵,頓時亂了陣腳,奪路逃竄。不幸的是,激戰中吳政委負了重傷。
吳政委威信極高,他幾乎就是紅25軍之魂。聽到他負了傷,指戰員一個個怒火萬丈,奮不顧身沖向敵群,拼刺肉搏。敵人亂套了,奔逃的奔逃,跳崖的跳崖,人馬互相踐踏,最后被壓到一條爛泥溝里,1000多人全部被我軍殲滅。敵團長馬開基也被擊斃。
槍聲停了。王母宮塬上,一場惡戰以我們的勝利而結束,但是,誰都沒有心情去感受勝利喜悅——就在戰斗將結束時,傳出噩耗:全軍敬愛的政委吳煥先同志停止了呼吸!聽到噩耗,全軍哀痛!王母宮塬上空陰云低垂、風雨如泣。烈士鮮血染紅的幾簇小草,滾動著一滴滴帶血的水珠,滲進了黃土。我們敬愛的中共鄂豫陜省委書記、紅25軍政治委員吳煥先同志,就這樣英勇地戰死在王母宮塬,年僅28歲。
他倒下了,就像照亮夜空的一顆流星,過早地墜落在長征路上。當晚,萬籟俱寂。在河南岸一個叫鄭家溝的小村莊里,我們為吳政委送行。醫護人員為吳政委的遺體做了衛生處理,為他穿上兩件內衣,又用了幾丈潔白的棉布緊緊裹住他的身子。徐海東副軍長滿含熱淚,親手把吳政委生前最喜愛的一件青呢大衣蓋在他的遺體上。安葬之前,舉行了告別儀式,軍直機關全體人員向吳政委遺體垂首致哀,幾十雙眼睛哭得又紅又腫。我們找來了一口柏木棺材,裝殮了吳政委的遺體,葬在鄭家溝一個山根底下。為了保密,只去了少數幾個同志進行安葬。一切都是在安靜中進行的。
“出師未捷身先死”,吳煥先政委的犧牲,使鄂豫陜省委失去了一位才能卓越的領導,紅25軍也失去了一位優秀的指揮員。
戴季英、韓先楚、劉震憶紅25軍勝利入陜:全體指戰員無比興奮
1935年9月,紅25軍打退了敵人一次次追堵,勝利到達永坪。紅25軍成為紅軍長征中先期到達陜北的第一支隊伍,被毛澤東稱贊為“中央紅軍之向導”。據時任紅25軍參謀長戴季英、時任紅25軍224團營長韓先楚及劉震回憶:
其實,紅25軍除少數部隊在靈臺附近虛張聲勢之外,主力則在靈臺、崇信、隴縣之間的三角地帶,積極探聽主力紅軍的行動。部隊所到之地,軍領導都派手槍團四處收集報紙,訪問客商,打探消息,極力尋覓有關主力紅軍的北上動向。由于當時條件所限,又沒有電臺通訊,對主力紅軍正在過草地的行動消息一無所悉。就在這時,敵情起了重大變化:聚集于陜甘邊界之敵113師時刻都在窺測著我軍的行跡,伺機而動;敵第3軍12師也移動而來;由蘭州乘汽車馳援的敵第6師17旅已經到達涇川縣城;敵35師仍繼續向涇川方向集結調動,該師騎兵團一直跟追到什字鎮,像條尾巴似的難以甩脫。軍領導考慮到一時難以獲得主力紅軍的確實消息,各路敵軍日益集中逼近,對我形成合圍夾擊之勢,我軍連日在大雨和泥濘中行軍作戰已很疲勞,傷病員也難以安置,繼續作無后方依托的行動十分不利,遂決定立即奔赴陜北蘇區,與陜北紅軍會師。
8月30日,部隊經華亭縣安口窯轉而北上。31日晚,由平涼縣城以東的四十里鋪渡過涇河,繼經鎮原、慶陽縣境,翻溝跨塬,兼程前進!
這時,敵35師騎兵團和步兵210團跟蹤窮追。我軍在經過西峰鎮和翻越赤城塬時,曾兩次打退敵人騎兵的尾追。9月4日晨,部隊從板橋鎮出發時,擔任后衛的225團3營遭敵騎兵團突然襲擊,在此時刻,徐海東指揮2營投入戰斗,掩護3營突圍。但因敵眾我寡,也陷入敵人的包圍之中,情況十分危急。恰在這時,225團1營迅速搶占一座山頭,以猛烈的火力阻止了敵人的進攻,掩護徐海東同志飛馬突出重圍。
這次戰斗,225團3營損失200余人,團長方炳仁同志壯烈犧牲。之后,我們就沿著陜甘邊界的崇山峻嶺繼續向北前進。這一路人煙稀少,沿途無糧可籌,部隊饑疲不堪,行進困難。全軍都處在嚴重的饑餓威脅之中。不少營以上領導都把自己的乘馬宰了,為戰士果腹充饑。
9月7日,部隊到達陜甘革命根據地的豹子川。省委在此開會,決定由徐海東任軍長、程子華任軍政委、戴季英任參謀長、郭述申任政治部主任。這時,全軍總共3400余人。軍領導對部隊作了進入陜北蘇區、同陜北紅軍會師的政治動員,要求部隊整頓好軍容,講究禮節,遵守紀律,注意團結,虛心向陜北紅軍學習。全體指戰員都感到無比興奮,信心倍增。
9月9日,部隊進至永寧山,和陜甘黨組織取得了聯系。紅25軍在永寧山稍作休整后,經過四天行軍,于9月15日到達延川縣永坪鎮。至此,紅25軍經過兩個月的艱苦轉戰,行程4000余里,沿途攻克三座縣城,進行大小戰斗十多次,打退了敵人的追堵,終于實現了戰略意圖,勝利完成長征。
徐海東憶永坪會師:兩軍合一,人強馬壯
1935年9月18日,紅25軍與陜甘蘇區的紅26軍、27軍在延川永坪鎮合編為中國工農紅軍第十五軍團,徐海東任軍團長,程子華為政治委員,劉志丹為副軍團長兼參謀長。紅十五軍團決心掃除陜北地區的國民黨反動派的軍隊,迎接即將到來的中央紅軍。以下是徐海東的回憶:
紅25軍全體同志是滿懷著會見黨中央的熱烈愿望離開陜南向西行動的。當時,我們下了這樣的決心:即使我們這3000多人都犧牲了,也要把黨中央和一、四方面軍迎接過來。我們向全軍提出了一個響亮的口號:“積極前進,迎接中央,迎接一、四方面軍?!毙熊姷穆飞?,同志們紛紛問:
“中央到了哪里?”
“毛主席也來了嗎?”
“咱們什么時候能見到兄弟部隊?”
我們指揮部的一些同志,更想念中央,盼望毛主席。他們現在在哪里,到底到了什么地方,哪一天能會面,自己心里也沒數。我們只好向大家說:“不幾天就會見到毛主席了。”
部隊的情緒真是空前高漲。為了迎接黨中央和毛主席,不少人腳底板上走路走得大泡加小泡,也沒有掉隊的。鞋子破了,就赤著腳走。由于我們出山擴充了800多名新兵,搞了很多糧食,繼續行動也有了條件,部隊便連日向西挺進。
進入了蘇區,我們說話口音不對,有些群眾不知我們是什么隊伍,紛紛逃走??墒?,當群眾知道我們是紅軍時,相繼歸來,分外親切。消息傳得很快,陜甘邊區蘇維埃政府主席習仲勛等同志先后找來了,并且召開了群眾大會歡迎我們。來到陜北蘇區,我們好像到了家一樣。
和習仲勛同志會面后,我們又經過連續四天的行軍,到達了永坪鎮。在這里,我們和劉志丹同志會面了。志丹同志穿得十分樸素,沉靜謙虛,你想不出他會是黃埔五期的學生。他是陜北蘇區的創始人之一,我們見到他,真是高興萬分。他也像我們一樣,正熱切地盼望著毛主席和黨中央,可是也不知道黨中央確實的消息。
兩軍會合之后,紅25軍和陜北紅26、27軍合編為十五軍團。黨決定由我任軍團長,劉志丹同志任副軍團長,程子華同志任政治委員。
1935年9月18日——九一八事變四周年,我們在永坪西南一個干部學校門前操場上,舉行了紅十五軍團成立大會。兩軍合一,7000多人,真是人強馬壯。周圍幾十里以外的群眾都趕來參加了大會;會場上紅旗飄揚,遮天蔽日。許許多多的大字標語貼在臨時搭起的席棚里,主席臺的兩旁貼著兩張特別大的標語:“兩軍親密團結,攜手作戰!”“迎接中央,迎接毛主席!”
紅十五軍團成立的第二天,我們就商討反“圍剿”的作戰計劃。兩軍會合之后,戰士們說:“一定要打個漂亮仗?!蔽覀冎笓]部的同志們也是這樣想,一定要打響第一炮。
決心下定了。指揮部的同志詳細地商討了部署,決定派一部分小部隊圍攻甘泉,大部隊在嶗山附近打延安來的援兵。估計:我軍第一天包圍甘泉,第二天延安的敵人可能起身,那么,第三天上午即可進入埋伏地區。
驕傲的敵人雖有防備,但他們把我軍可能埋伏的地區估計錯了。我軍開槍后,道路兩旁機槍、手榴彈,立刻混響起來。幾千敵人,像黃蜂窩挨了一棍,不知向哪里跑好,有一股敵人企圖搶奪山頭,被打跑了;有的企圖往前突圍,被軍團部派出去的短槍團把路給堵住了。敵人開始頑抗,不肯繳槍,我們的戰士連打帶喊話:“繳槍吧,你們跑不出去了!”“放下武器,一律優待!”
敵人這個部隊里,有好多士兵了解我軍的政策,在此情況下,紛紛繳了械。
這部分敵人,不愧是紅軍的“老朋友”,士兵們放下槍后,有的說:“我這是第二次向你們繳槍了!”有的說:“我是第三次繳槍了?!边€有的發誓說:“我一槍沒放。”他們像是紛紛表現自己的“功績”。有的俘虜問我們戰士:“你們怎么知道我們要來?”我們同志回答得很好:“我們指揮部特別邀請么!”
戰斗只有六個多鐘頭,110師全部被殲。3700多人做了俘虜,師長何立中和參謀長被打死。繳獲的武器很多。戰斗結束后,我們在嶗山附近休整。78師師長楊森同志帶隊去楊泉源偵察,又在那里殲滅了107師一個營。
這兩仗,把敵人“圍剿”的氣焰打下去了。敵人改變了戰術,采取步步為營的“調壘政策”。我軍乘勝擴大戰果,強攻榆林橋,又消滅了107師四個營。這個師是東北軍的主力,師長高福源曾經當過張學良的警衛營營長。開始,從俘虜中就是查不出這個團長。后來有個同志看見俘虜中有一個穿得蠻漂亮,便故意詐他說:“你就是高福源!”這個俘虜連忙說:“我不是,我不是,我是理發工人。”說著嘴向旁邊一歪,原來高福源就在旁邊。
徐海東憶第一次見毛澤東:“我用雙手把毛主席的手握住,久久地望著他那可親的面孔,不知說什么好”
1935年10月19日,黨中央和中央紅軍經過二萬五千里長征,勝利到達陜西吳起鎮。10月底,中央派人送來《陜甘支隊告紅二十五、二十六軍全體指戰員書》,帶來了黨中央的熱情慰問和鼓勵,表達了對勝利會師的祝賀。告指戰員書指出:“我們的會合是中國蘇維埃運動的一個偉大勝利,是西北革命運動大開展的導炮!”全軍團指戰員無不歡欣鼓舞,群情振奮。以下是徐海東的回憶:
甘泉之戰后,我們得到了中央紅軍的確實消息,知道毛主席離我們不遠了。先頭部隊已經到了吳起鎮。我們一面派人去迎接,同時對指揮部的同志說:“毛主席快到了,再打它一仗,作為見面禮!”
我們決定攻打張村驛,戰斗剛開始,忽然從軍團部后方跑來了七匹快馬。程子華同志派人送來了信:毛主席今天下午到司令部來。
這是多么激動人心的消息??!天天盼,天天想,毛主席到底來了!我立刻命令部隊暫時停止攻擊,然后快馬加鞭地往回奔。心急得只嫌馬跑得太慢。到底慢不慢?135里,當中還有兩座山,三個鐘頭就趕到了。
已經是初冬了,趕到司令部時,我累得滿身大汗。剛洗了一把臉,毛主席來了。一起來的共四個人,都穿著樸素的灰棉衣,哪一位是毛主席?不認識。子華同志是中央來的,他介紹后,毛主席向我伸出手來,親切地說:“是海東同志吧。你們辛苦了?!?/p>
我用雙手把毛主席的手握住,久久地望著他那可親的面孔,不知說什么好。盼望了好久,總算見著了。
毛主席問了部隊的情況,也問到同志們吃的和穿的。我們回答之后,毛主席拿出一份三十萬分之一的舊地圖,問我們:“陜北的三次反‘圍剿’怎么樣了?”
我們把敵人的情況扼要地作了報告。毛主席看著地圖,又問:“你們準備下一步怎么打?”
我們報告后,主席折起地圖,親切地說:“好吧,先按你們的部署,把張村驛打下來,咱們再共同考慮下一步的行動。”
我們跟毛主席一塊吃完了飯,我臨動身回前線的時候,主席向我說:“給你一部電臺帶著?!边@幾年,我們的交通聯絡都是原始工具,哪里用過電臺?我向毛主席說:“我不會用它。”
“不要你自己動手,”毛主席笑著說,“需要聯絡,你向電臺工作同志說,他們會使用它。”
當晚,我離開毛主席回前方的時候,感到全身是力量。有中央首長的直接領導,對粉碎敵人的“圍剿”更加充滿了信心。
回到前方,我立刻將毛主席和中央領導同志到來的消息傳達下去,轉達了毛主席對大家的問候,部隊的情緒沸騰起來。這個問:“毛主席什么時候來這里?”那個問:“哪天能看見毛主席?”我說:“咱們把張村驛打下,大家一塊去見毛主席!”這幾句話,比什么口號都有鼓動力。戰士們喊著口號:“打下張村驛,去見毛主席!”戰士們一鼓作氣,爬上了張村驛兩丈多高的圍墻,接著把張村驛附近據點都打下了,繳獲了很多糧食。
戰斗結束后,我向毛主席發了電報,報告了勝利。這是我做紅軍指揮員以來發的第一封電報。當天,毛主席回了電報,向參戰的同志問候。
就在這次戰斗之后,我們就和中央紅軍會師了,毛主席親自指揮陜北會師的各路大軍,在直羅鎮殲滅了109師全部和106師一個團,徹底粉碎了敵人對陜北蘇區的第三次“圍剿”。
(責編/張超 責校/劉靜怡 來源/《紅25軍長征紀實》,盧振國、姜為民編,河南人民出版社1986年8月第1版;《“兒童軍”:長征到達陜北第一軍》,卓愛平、劉亞嵐/文,人民網2019年7月22日;《長征中的紅二十五軍》,戴玉忠/文,《黨史縱覽》2009年第8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