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區矯正對象的越軌行為及其管控

摘 要：對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的管理和控制是對社區矯正對象“治未罪”或“治未然之罪”，貫穿社區矯正工作始。越軌行為主要有主觀故意型、僥幸型、偶發型、人格異常型、邪教和傳銷型、疾病型等表現形式。因此，我國對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的管控，必須樹立以人為本的管控理念，充分認知越軌行為的目的性、情境性、差異性等特征，建立以法律法規和社區矯正規則為指向的、以“四社聯動”為核心的一體化的外在管控機制，充分發揮社會支持和控制效能，構建社區矯正對象以自我譴責機制、自我調節機制和心理韌性為中心的內源性管控機制。

關鍵詞：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外在管控機制；內源性管控機制

中圖分類號：B926.8

DOI： 10.19504/j.cnki.issn1671-5365.2024.05.01

在社區矯正工作中，在法律法規和社區矯正規則范圍內規范社區矯正對象的行為，是社區矯正工作者的重要職責，也是矯正教育社區矯正對象的主要內容。就目前社區矯正工作的現實狀態而言，社區矯正對象違反道德倫理規范、社區矯正規則和法律規范的越軌行為時有發生，可以說，越軌行為的管理和控制是貫穿社區矯正工作始終的工作內容。因此，有必要結合社區矯正工作實際，從理論層面研究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的概念、類型、行為表現、成因分析和預防管控等，推動社區矯正工作的有效開展。

一、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的界定及其內涵

從目前的文獻看，越軌行為是一個社會學概念，專家學者從不同的視角，對越軌行為有不同的理解、界定和描述，究竟如何定義越軌行為，不同的價值標準，所得出的結論也不一樣。國內著名學者鄭航生教授將越軌行為稱為社會越軌、離規行為、偏離行為等，“是指社會成員（包括社會個體、社會群體和社會組織）偏離或違反現存社會規范的行為”[1]412；同時將越軌行為分為違法行為、違警行為和違規行為。也有學者認為，越軌包括了行為越軌和思想越軌，因此，越軌行為“是指在一個社會中，被社會成員認定為違反社會規則或價值觀念的任何思想和行為”[2]。還有學者認為，越軌行為“主要是指背離一定社會的行業準則、道德觀念或價值體系，違反常規的，個體與群體文化、行為道德模式相背離，不被人們認可的一種社會行為”[3]。在這里，把“一定社會的行業準則”也作為越軌行為的研究范疇。以上定義的共同點是：越軌行為是一種社會現象，是人們對某種行為的否定性價值判斷，具有歷史性、危害性和相對性的特征。對社區矯正對象的越軌行為可以表述為：社區矯正對象在社區矯正過程中發生的違反或背離應遵守的道德規范、行為規范和法律規范，被社區矯正機構或社會公眾否定性評價的行為。這一定義，具有以下內在含義：

第一，這一定義是對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的選擇性應用。對于越軌行為包括哪些外在形態，在不同的文獻中有不同的表述。亞歷克斯·提爾在《越軌社會學》一書中，“將越軌行為劃分為不適當行為（違反特定場合特定規制，但對社會不構成重要損害的行為）、異常行為（精神或心理疾病所導致的違反社會規范行為）、自毀行為（違反社會規范的自我毀滅行為，如自殺、酗酒）、違德行為（違反社會公共生活及行為準則的行為）、反社會行為（對他人或社會造成嚴重損害的行為）、犯罪行為（違反刑事法令的行為）”[4]。歸納其他文獻的表述，包括了不良行為、不適當行為、嚴重不良行為、犯罪行為、違法行為、違警行為、違規行為、違俗行為、反社會行為、攻擊行為、消極對抗行為、破壞行為等。結合《中華人民共和國社區矯正法》和《中華人民共和國社區矯正法實施辦法》以及全國各地所制定的社區矯正規則，社區矯正對象的越軌行為在表現形態上，主要是犯罪行為、違法行為、違規行為、違德行為和異常行為。這是社區矯正機構對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管理和控制的范疇。

第二，越軌行為是社區矯正機構或社會公眾否定性評價的行為。這種否定性評價的標準既包括價值性和道德性的否定性評價，也包括法律性和規則性的否定性評價。

第三，社區矯正對象的越軌行為主要包括三個層面的問題，即違反或背離道德規范、行為規范和法律規范。道德規范雖然不具有強制性質，但是社區矯正對象作為公民所應遵循的基本準則，也是社區矯正對象融入社會的基本要求；行為規范主要是指社區矯正對象按照社區矯正的要求，必須遵循的行為準則，如果違反或背離社區矯正行為規范，就屬于社區矯正中的違規行為；法律規范是以法律法規的形式所規定的強制規范，如果社區矯正對象違反或背離法律規范，輕者將受到批評教育、訓誡或者警告，甚至被提請治安管理處罰，重者將受到諸如提請撤緩撤假、收監執行等懲罰。

二、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的主要類型及其表現

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依照其程度、外在形態、場域等表現形態，可以分為不同的類別。這里將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分為主觀故意型、僥幸型、偶發型、人格異常型、邪教和傳銷型和疾病型越軌行為。

（一）主觀故意型越軌行為

主觀故意型越軌行為是指社區矯正對象對于發生越軌行為持主觀故意態度，并積極主動地實施越軌行為。比如，與社區矯正對象個人生活態度和個性行為密切相關的酗酒行為、賭博行為、鬧事行為、打架斗毆行為、網絡詐騙行為、自殺行為等；與違反倫理道德和性道德緊密相關的嫖娼行為、觀看淫穢制品行為、偷竊行為；與消極情緒或情感發泄相關的憤怒行為、沮喪行為、焦慮行為等。可以說，在社區矯正對象的越軌行為中，絕大多數都是在逆反心理支配下蔑視法律、蔑視規則的主觀故意行為。

（二）僥幸型越軌行為

僥幸型的越軌行為是指社區矯正對象明知自己的行為違反法律法規及社區矯正相關規定，但是，自認為不會被發現而受到處罰。比如，社區矯正對象的酒后駕駛行為、無證駕駛行為、不按規定請示報告的跨界行為、違反禁止令的規定接觸特定的人的行為、從事特定活動的行為和出入特定場所的行為等。社區矯正對象僥幸型越軌行為是在僥幸心理支配下實施的，試圖通過偶然的、意外的因素，使自己的越軌行為既獲得“成功”又不受譴責和懲罰的行為。

（三）偶發型越軌行為

偶發型越軌行為是指社區矯正對象在特定的條件下，臨時起意而實施的越軌行為。比如，違反禁止令規定的行為，在思想匯報中的弄虛作假行為、不按規定履行請假手續的行為、參與賭博行為、偷竊行為、酗酒行為等。偶發越軌行為大多是社區矯正對象臨時起意，沒有對此行為可能產生的后果認真思考。嚴格意義上說，這一行為類型也屬于主觀故意型越軌行為，但在行為的內在機理上又和主觀故意型有所區別。

（四）人格異常型越軌行為

人格異常又稱之為人格障礙、病態人格，是指人格形態明顯偏離常態化人格。社區矯正對象的人格異常型越軌行為是指社區矯正對象由于自身人格障礙，其內心體驗背離生活常情，導致外在行為違反社會準則的行為形態。人格異常型越軌行為的表現形式有：偏執懷疑行為、自我愛戀行為、被動侵犯行為、猜疑行為、仇視行為等。在心理學上，這些人格異常型越軌行為可分為偏執型、情感型、分裂型、暴發型、強迫型、癔癥型、反社會型、不合群型等。實踐中，對于人格異常型社區矯正對象偏離常態的內心體驗及行為模式，無論是教育、懲罰，還是醫療，都很難從根本上加以改變。人格異常型的越軌行為大多是社區矯正對象在變態心理支配下實施的。從行為的內在機理上，人格異常行為是心理疾病和生理疾病共同作用的結果。

（五）邪教和傳銷型越軌行為

邪教型越軌行為中的邪教，是指冒用宗教、氣功或者其他名義建立，神化首要分子，利用制造、散布歪理邪說等手段蠱惑、蒙騙他人，發展、控制成員，危害社會的非法組織。傳銷型越軌行為中的傳銷，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禁止傳銷條例》第二條規定：“本條例所稱傳銷，是指組織者或者經營者發展人員，通過對被發展人員以其直接或者間接發展的人員數量或者銷售業績為依據計算和給付報酬，或者要求被發展人員以交納一定費用為條件取得加入資格等方式牟取非法利益，擾亂經濟秩序，影響社會穩定的行為。”邪教和傳銷型越軌行為的社區矯正對象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被洗腦后思維形成定式而固化，盲目相信他人。因此，具有邪教和傳銷經歷的社區矯正對象，堅信別人傳授給他的思維方式、行為方向和行為目標，不愿意發生改變，是難以改造的類型，他們在社區矯正過程中的越軌行為主要是暗中傳播邪教或者私下從事傳銷活動，或者利用現代網絡技術以化名的形式從事邪教傳播或者傳銷活動，具有極強的隱蔽性特征。

（六）疾病型越軌行為。

疾病型越軌行為是指成癮類社區矯正對象、嚴重疾病類社區矯正對象，特別是患有艾滋病的社區矯正對象，由于疾病危及生命或毒癮依賴而實施的越軌行為。嚴重疾病類社區矯正對象，如患有艾滋病的社區矯正對象，在強烈的求生欲望支配下，會置法律規定和道德規范于不顧，以違法違規的手段，滿足自己求生或延續生命的需求。成癮類社區矯正對象由于毒癮依賴嚴重，一旦出現監督管理的“空白”，或者昔日“毒友”的教唆和挑撥，就有吸食毒品的環境，導致成癮類社區矯正對象“舊病復發”，實施吸食毒品的越軌行為。

三、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的管控策略。

越軌行為是犯罪的“前奏”，因此，對越軌行為的管理和控制是對社區矯正對象“治未罪”或“治未然之罪”，是犯罪防控的治本之策。正如貝卡利亞所言：“預防犯罪比懲罰犯罪更高明，這乃是一切優秀立法的主要目的”[5]19。

（一）樹立以人為本的管控理念。

社區矯正“是法律對犯罪行為的寬容，是社會公眾對社區矯正對象的寬容”[6]29-30。所以，在對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的管理和控制中，必須堅持以人為中心，體現對社區矯正對象矯正教育的目的。在這里需要注意兩個問題：一是要把社區矯正對象置于主體地位。在實際工作中。有人認為對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的管控是社區矯正工作者的職權和職責，因而只把社區矯正工作者作為主體，忽略了社區矯正對象的主體地位。我們強調以人為本，因而關鍵要尊重社區矯正對象的主體性存在。強調社區矯正對象的主體地位，即強調其在管控越軌行為中的主體責任，只有社區矯正對象主動地、自覺地抑制自己的越軌行為，才能使社區矯正對象的越軌行為真正得以管控。二是要平等地對待社區矯正對象，避免其被社會“標簽化”。在對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的管控中，要把其作為監督管理的對象，平等地加以對待，用真情和愛心做好社區矯正對象的管控工作，不要一味地強調社區矯正對象的“罪犯”身份，歧視社區矯正對象，甚至社區矯正工作者利用優勢地位以勢壓人，這樣只能讓社區矯正對象產生對立情緒，不僅不能尋求到越軌行為產生的犯因性問題，也難以避免越軌行為的再次發生。

以人為價值取向的越軌行為管控，其根本目標是在社區矯正中“促進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社區矯正工作者要幫助每一名社區矯正對象成為自己的主人，成為社會所需要的、適合于現代社會所要求的健全的人、完整的人。堅持人的全面發展觀，“就要克服道德人、經濟人、工具人的局限，真正按照人的屬性實現人的物質與精神、科技與人文、政治與道德、生理與心理、知識與能力等方面的全面發展，真正成為完整的人。”[7]142

（二）充分認知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的特征

社區矯正工作者要研究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產生的原因、表現形式、變化規律等，才能采取針對性的管控措施。通過對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的調查、分析和歸納，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的特征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的目的性。越軌行為是社區矯正對象試圖通過違反道德規范、社區矯正行為規范和法律規范等，達到自己期望的結果，或實現自己目標的行為。社區矯正對象的越軌行為總是指向一定的目的的，這些目的有生理的、心理的，也有物質的、精神的，從需求結構看，大多是以滿足社區矯正對象的個人需求為出發點的。一般情況下，社區矯正對象為達到越軌行為的目的，首先是產生越軌行為的動機，并在心理上對越軌行為的利弊進行權衡，如果實施越軌行為所獲得的利益大于可能造成的損失，就會發揮主觀能動性實施越軌行為；反之，則主動放棄越軌行為。所以說，社區矯正對象的越軌行為是建立在社區矯正對象主觀能動性的基礎之上，在越軌意識的支配之下發生的，具有明顯的目的性。

第二，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的情境性。越軌行為是社區矯正對象在一定情境之下實施的行為。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的情境分為主觀和客觀的情境因素。主觀的情景因素是指社區矯正對象在實施越軌行為時所受影響的認知、情感、意志、人格、興趣、需要等心理因素；客觀的情境因素是指社區矯正對象在實施越軌行為時所面臨的外在環境因素。一般而言，在一定條件下，內在的、主觀的情景因素和外在的、客觀的情境因素相互結合和相互促進，就會誘發和促使越軌行為的發生。

第三，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的差異性。這種差異性主要表現在：一是不同的社區矯正對象有不同的犯因性問題，在不同的犯因性問題支配下產生相應的越軌行為，以滿足內在的心理需求。比如盜竊成癮的社區矯正對象，在適合盜竊的物質誘惑面前，就會實施盜竊行為；賭博上癮的社區矯正對象，遇到賭博場所就會激活內心的賭博行為；脾氣暴躁的社區矯正對象，在和他人發生爭執時，就易于發生打架斗毆行為。二是不同的社區矯正對象在面對不同的越軌情景時，其越軌行為的外部形態也不相同。三是社區矯正對象由于年齡、性別、犯罪性質、文化程度、社區矯正前的社會地位等方面的差異，致使越軌行為也存在差異。四是不同的社區矯正對象的越軌行為，應用道德規范、社區矯正行為規范、法律規范來衡量，在越軌行為的內容、越軌行為形式、越軌行為嚴重程度，以及所產生的社會危害等方面存在差異。除此之外，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還存在需求結構、越軌目的等方面的差異。

（三）建立一體化的外在管控機制

社會控制理論認為，每個人都有偏離社會準則的動機，越軌行為的發生是因為個人與社會的聯系被弱化，社會失去了對個人的控制力。“從社會學的角度上講，社會控制是指社會對人的動物本性的控制，限制人們發生對社會不利的行為”[3]。

第一，規范運作以法律法規和社區矯正規則為指向的強制管控模式。社區矯正的強制管控模式可以稱為政府主導合作型越軌行為管控模式。在這一模式中，社區矯正機構是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管控的主導者，對越軌行為的管控具有法律規定和行為規則的規定性。其他社會力量是緊密的協作者，管控的最突出的特點是以法律法規和社區矯正規則為指向，對于社區矯正對象的越軌行為都有明確的處罰措施。除了依據法律法規對社區矯正對象的越軌行為進行管控之外，社區矯正機構還按照“智慧矯正”的要求，充分利用現代信息技術，有效地提高了越軌行為管控效能。從政府層面看，社區矯正機構充分利用政府所掌握的資源稟賦，通過整合社會資源，調動社區矯正參與各方的積極性，使對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管控形成合力，在政府、市場和社會的協同中，共同解決社區矯正中遇到的越軌行為管控難題。

第二，建立以“四社聯動”為核心的管控體系。在社區矯正中，社會組織、專業社會工作者、社會志愿者和其他社會力量是參與社區矯正工作的主力軍，稱為“四社”。因此，充分發揮“四社”的力量，建立“四社聯動”機制，是提升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管理水平的重要措施。在“四社聯動”管控體系中，社區是“四社聯動”的基本平臺，是社區矯正工作的基本支撐；社會組織是越軌行為管控的依托和重要輔助力量；專業社會工作者不僅是社區矯正對象矯正教育的主導者，還是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管控的執行者；社會志愿者和其他社會力量是越軌行為管控的補充。建立以“四社聯動”為核心的管控體系，就是將越軌行為的政府管控體系與社區的自治體系有機結合起來，將原有的越軌行為政府強制管控模式向“強政府與強社會”相結合方式調整。只有這樣，才能構建起良好的“四社聯動”自主性，提高越軌行為管控水平，共同應對復雜的越軌行為管控問題。

第三，發揮社會支持和控制效能。社區矯正對象在矯正過程中，會面臨來自各個方面的壓力，社會支持是緩解社區矯正對象社會壓力的重要方面。發揮社會力量對社區矯正對象的社會支持本質上是社區矯正的應有之義。在社會支持系統中，不同的社會力量具有不同的專業背景和職業偏好，擁有不同的社會資源，不僅能夠幫助社區矯正對象解決社會生活中的現實問題，而且還可以幫助社區矯正對象轉變思想觀念，克服心理障礙，形成符合社會規范的行為方式。在實際工作中，社會支持系統為社區矯正對象提供的生活指導、心理幫助、法律服務、職業技能培訓、就業就學就醫幫扶等，都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的產生。

社會對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的管控主要包括三個維度：一是主體管控，即對社區矯正對象的管控。管控的方式是依照法律法規的硬性管控、社區矯正行為規則的管控、道德規范的教化、心理引導等。二是行為管控。主要是依據法律法規和社區矯正行為規則對社區矯正對象在社區矯正中的行為方式、行為空間、行為內容等進行規制。三是情境管控。主要是通過社區矯正對象活動的時空條件進行調整和優化，從而抑制越軌行為的發生。

社會管控是防范社區矯正對象出現越軌行為的重要手段。社區矯正工作的一項重要職能就是維護社會秩序、保持社會穩定。因此，對社區矯正對象的監督管理和矯正教育是防控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的最直接的方式。社會管控系統包括法律管控、文化管控、經濟管控、社會輿論管控等。在應用這些手段時，需要我們做到：一是提升社會控制效能，把社區矯正工作納入規范化、專業化、社會化和制度化的軌道，提升對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管控的層級。二是優化社區矯正對象社會處遇環境。社區矯正對象首先是生活在社會中的人，具有人的需求和尊嚴，希望得到社會的接納和包容，希望在社區矯正中擁有和其他社會成員同等的學習機會，平等享有擇業和就業的權利和參與社會活動的權利，免受社會的歧視和偏見。因此，寬容的社會處遇環境，有利于激發社區矯正對象感恩社會的良知，抑制越軌意識外化為越軌行為。三是建構正向的社會紐帶。“社會紐帶是指社會成員在社會化過程中形成的個體與傳統社會的一種聯系。”[8]“社會紐帶的差異可以解釋不同個體的犯罪水平——社會紐帶較強時，行為人就可以有效地抵抗犯罪的誘惑，從而出現遵從行為；當社會紐帶被削弱或崩潰時，行為人的犯罪動機就無法得到有效控制，從而出現犯罪行為。簡而言之，社會紐帶控制了人們對于非法行為的欲望，保證了遵從行為。如同堤壩阻擋著洪水的泛濫，社會紐帶阻擋著人們的犯罪性。”[9]社區矯正對象與社會聯結的社會紐帶，從對社區矯正對象產生影響的性質上，可以分為正向的社會紐帶和負向的社會紐帶。在對社區矯正對象的社會管控中，要建構正向的社會紐帶，促進社區矯正對象的成長；消解負向的社會紐帶，使社區矯正對象從社會所否定的價值觀念和行為方式中釋放出來。建構正向的社會紐帶，就是要把社區矯正對象的行為更多地束縛在規范的社會群體與社會規范中，習得社會認可的行為方式和價值觀念，當越軌行為動機產生時，內化的道德標準被激活，以豐富的適應能力來改變情境或應付環境中可能導致越軌行為的事件，促使社區矯正對象放棄越軌行為，摒棄不被社會認可的行為目標。

（四）實施綜合性的管控手段

對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的管控應依據越軌行為的類別有針對性地展開，僅僅依靠單一的手段和方法難以見效。因此，要求我們必須依據社區矯正對象的越軌行為類型，采取不同的管控方式，同時，對社區矯正對象的某種越軌行為，可能需要多種管控方式和方法，實施綜合性的管理和控制。

第一，越軌行為硬管控與軟管控并重。越軌行為硬管控就是社區矯正機構的強制性管控，主要是依據法律法規和社區矯正行為規則等，對社區矯正對象的越軌行為進行制裁式的硬性約束。比如，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社區矯正法》的規定，對違反人民法院禁止令的社區矯正對象，未經批準離開所居住的市、縣的社區矯正對象，被給予警告的社區矯正對象，被給予治安管理處罰的社區矯正對象，擬提請撤銷緩刑、假釋或者暫予監外執行收監執行的社區矯正對象，社區矯正機構可以使用電子定位裝置，加強監督管理，就屬于硬管控。越軌行為軟管控是指社區矯正機構運用非強制性的管控手段，對社區矯正對象進行管控。比如，社區矯正機構根據需要，對社區矯正對象進行法治、道德教育，增強他們的法治觀念、道德素質和悔罪意識等。硬管控是彰顯法律法規的尊嚴，倡導社會的公平正義，對社區矯正對象的越軌行為起到震懾作用；軟管控是充分運用倫理道德、公眾輿論的力量對社區矯正對象的越軌行為進行約束。二者的有機結合才能起到剛柔相濟的效果。

第二，越軌行為外在管控與內在管控并重。對社區矯正對象的外在管控，就是依靠社區矯正機構和其他社區矯正參與者，通過監督管理、嚴格禁止令執行、電子定位監控、通信聯絡、信息化核查、實地查訪等方式，預防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發生的管控活動。對社區矯正對象的內在管控，就是在執行法律法規和社區矯正行為規則的基礎上，引導社區矯正對象自覺地運用社區矯正行為規則約束自己的行為方式，樹立自我矯正教育的價值觀念，從而抑制越軌行為的管控活動。對社區矯正對象的外在管控只是“形”的控制，只是社區矯正對象養成良好行為習慣的前提條件，而不是內在的決定因素。社區矯正的各種規范和要求只有內化為社區矯正對象的自覺行為和意識，才能從根本上消除和控制越軌行為。所以，外在管控只是抑制越軌行為的外因，而內在管控才是社區矯正對象抑制越軌行為的內因，起到決定性作用，只有二者的有機結合，才會產生最佳的管控效果。

第三，行為管控與心理管控并重。對社區矯正對象的行為管控是指社區矯正機構和社區矯正參與者有意識、有目的監控或調整社區矯正對象的行為活動過程。行為管控是強制社區矯正對象個體確認對越軌行為作出行為改變的潛在價值和達到行為改變的潛在能力后，作出新的良好的行為方式。常見的行為管控包括：矯正型管控，即對社區矯正對象的越軌行為及時實施干預，使之改正越軌行為；改良型管控，即對社區矯正對象不明顯的違俗行為或屬于道德倫理層面的越軌行為，施以正確的引導，使其抑制沖動行為、抵制誘惑，回歸到良善行為上來；成長型管控，即對社區矯正對象潛在的、隱性的越軌行為，通過認知控制、歸因控制、情緒控制、情景控制、他人控制等策略，不僅抑制越軌行為，而且張揚良善行為。

心理管控是指“個體在與周圍環境相互作用的過程中，對自己的行為方式和行為結果的責任的認知或定向”[10]。心理管控是心理能動性的重要表現，是心理的整體功能，它是多維度、多層次的心理活動系統的對越軌行為的管理和控制。

第四，正式管控與非正式管控并重。對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的正式管控是依據法律法規、社區矯正行為規則，以及社區矯正管理制度等明確規定的目標和標準，在社區矯正工作中，一旦社區矯正對象作出的行為與規定的預期目標之間出現偏差，便采取措施予以糾正的管控活動。對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的正式管控是一種自上而下的監督管理機制，一般說來，可以劃分為行為管控和結果管控。行為管控是指在社區矯正監督管理過程中對社區矯正對象的行為實時監控，并在出現越軌行為時進行糾正；結果管控是指依據法律法規、社區矯正行為規則、社區矯正管理制度，以及社區矯正協議書的要求，社區矯正機構、社區矯正小組和社區矯正對象之間制定出共同的監督管理和矯正教育目標，并通過考核評估對目標完成情況作出結論。對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的非正式管控是指通過建立誠信和尊重關系、社區矯正文化氛圍、社區矯正對象價值觀念、思想體系等來影響社區矯正對象實現社區矯正目標的管控活動。在社區矯正的管控活動中，正式管控與非正式管控可以成為互補關系和替代關系，二者的有機結合，更能發揮越軌行為管控的最大效能，忽略任何一方都不利于越軌行為的有效管控。

（五）構建社區矯正對象的內源性管控機制

社區矯正對象內源性管控機制主要是強化社區矯正對象的自我管控，使之形成“不想越軌”的自律機制。在這里主要是社區矯正對象形成良好的道德品質，即德育。從思想品德形成的要素看，是由知、情、意、行四個心理要素構成，并且四個心理要素是相互聯系和相互影響的。對社區矯正對象的德育就是培養社區矯正對象的知、情、意、行的過程。

第一，深化社區矯正對象對越軌行為管控的認知。認知是社區矯正對象對越軌行為管控的基礎。廣義的認知“是人腦反映客觀事物的特性與聯系、并揭露事物對人的意義與作用的心理活動。現代認知心理學強調認知的結構意義，認為認知系以個人已有的知識結構來接納新知識，新知識為舊知識結構所吸收；舊知識結構又從中得到改造與發展”[11]536。社區矯正對象是否產生越軌意識，是否實施越軌行為，最為關鍵的因素在于社區矯正對象對社區矯正意義和越軌行為的認知。在社會認知理論中，道德推脫“是指一種解除自我調節機制的能力，即解除自我譴責機制，使其與內化的道德標準不一致的行為合理化的能力。”[12]這一概念解釋了社區矯正工作必須將社區矯正對象置于監督管理之下的合理性和必要性。因為脫離了社區矯正工作者的監督管理，社區矯正對象就會做出越軌行為。在自我調節機制的驅使下，社區矯正對象就會激活自我譴責機制，充分認知越軌行為的危害性，使“內化的道德標準和越軌行為之間可能的沖突將被預見和預先阻止”[12]。反之，如果社區矯正對象認知越軌行為的自我調節機制被抑制，“道德推脫”就會支配社區矯正對象的思維方向，使越軌行為合理化。所以說，建立社區矯正對象的認知機制，強化自我調節機制，是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管控的前提和基礎。

第二，培育社區矯正對象對越軌行為管控的情感。情感是社區矯正對象對越軌行為管控的重點。情感“是和人的社會性需要相聯系的一種較復雜而又穩定的態度體驗”[11]498，包括了責任感、義務感、道德感、審美感、理智感、愛與恨的體驗等。如果我們注重社區矯正對象自我管控越軌行為的情感，強化自我調節機制和自我譴責機制，增強社區矯正對象的責任感、道德感、理智感等，就會具有較強的抑制越軌行為的自我韌性。

第三，增強社區矯正對象對越軌行為管控的意志。意志是社區矯正對象對越軌行為管控的關鍵。意志是“人自覺地確定目的，并根據目的調節支配自身的行動，克服困難，去實現預定目標的心理過程。它是人的意識能動性的集中表現，是人類特有的心理現象。它在人主動地變革現實的行動中表現出來，對行為（包括外部動作和內部心理狀態）有發動、堅持和制止、改變等方面的控制調節作用。”[11]861意志是社區矯正對象自覺克服困難的心理過程。社區矯正對象對越軌行為的自我管控需要有心理韌性，即社區矯正對象在應對威脅、挫折等壓力事件時體現出的自身能力和品質，包括堅韌性、外向性、謹慎性等。心理韌性的內驅力是社區矯正對象的堅強的意志力，具有堅強意志力的社區矯正對象可以抵御外來的挫折和誘惑，對思想、感情和行為進行自發的調節和控制，抑制內在的越軌行為。

第四，養成社區矯正對象對越軌行為管控的行為。行為是社區矯正對象對越軌行為管控的歸宿。“在現代心理學的用語中，行為是指人在主客觀因素影響之下而產生的外部活動，既包括有意識的，也包括無意識的。”[11]786行為是衡量社區矯正對象思想品德水平高低的主要標志。思想品德習慣是行為經過反復實踐而形成的一種動力定型，是自動化行為。行為是知、情、意的外部表現，知是行的先導，行是知的目的。“知是形成思想品德的前提和基礎，是情和意產生的依據；情和意是由知轉化為行的橋梁和動力；行是目的，沒有行，知、情、意都無法表現和檢驗；通過行為，又可以提高知，增強情和意。”[13]61在四個要素中，行是關鍵，最終落實在外在行為上。

結語

社區矯正工作的核心是對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的有效管控，從管控的形態來看，主要體現在三個層面：一是對社區矯正對象過去的“已然”的越軌行為要作為警示的依據，使社區矯正對象時時引以為戒，不再重蹈覆轍。二是對社區矯正對象現實的社會行為方式予以規制，使之符合法律規范和道德規范的要求，并在矯正教育的引導下養成良好的行為習慣。三是對社區矯正對象潛在的、“未然”的越軌行為，要強化自身的內源性控制，自我抑制越軌心理外化為越軌行為。具體的工作方式要做到對社區矯正對象越軌行為的硬性管控與軟性管控、外在管控與內在管控、行為管控與心理管控等共同發力，最終幫助社區矯正對象在回歸社會時成為守法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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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何為民.罪犯改造心理學[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2. 【責任編輯：許潔】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自由刑執行銜接機制研究”（21BFX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