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其琛
我第一次走那條路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它,那是座獨居的老奶奶的花園。說花園,其實也不像,也就是一座廢棄的房子,形成了圍墻的樣子,而老奶奶在墻內(nèi)松了土,在墻邊種了很多花。
一開始,我沒覺得有什么特別。不過,當(dāng)春天的雨露到來,蟄伏的植物開始吐露美麗的花,我才知道自己多么愚蠢。為了看這美景,我都會裝作偶然路過,目光如炬,恨不得再走回去看一次。
我漸漸膽大,趁著主人不在,我躡手躡腳,溜進(jìn)去過。花兒們就都在我面前了,眼前的八寶樹長勢喜人,每朵多有小碗那么大,排列成玫瑰花的樣子。水仙花長在墻角,安靜地垂下枝條,配上粉嫩的花朵,如同美女的眼瞼。太陽花盤根錯節(jié),點綴在每個角落。三角梅高高挺立,還有很多不知名的花朵,有小樹那么高,繁花如同火炬一般茂盛。它們爭先恐后地開放,擔(dān)心錯過最美的時光。蝴蝶也來了,如同點綴一般,穿梭在各處。
每次我都想細(xì)細(xì)觀賞,甚至用手撫摸。但是,當(dāng)我沉浸在這個美夢時,耳畔傳來的腳步聲都在提醒我,別像小偷一樣。我嚇得立刻竄出,風(fēng)一般逃跑,只是為了不讓人看到。跑到村口,我才會停下來,心臟如鼓點一般有節(jié)奏地跳動著。即使如此,我依舊如著了迷一般,被它吸引。
我閑下來的時候,腦海就不自覺踏入那片花的海洋,沉淪著,幻想著,最后睡著。那段時間,我在筆記本上畫著各種各樣的花朵,一朵,兩朵,三朵……“為什么我不能自己種花呢?”那天,我突然萌生這個念頭。“可是,我該怎么做?”我眼珠轉(zhuǎn)了一下,靈光一閃,便立刻有了答案。有目標(biāo)就馬上行動,當(dāng)天,我偷偷地溜出了家門,隨風(fēng)奔跑,我感覺自己是一匹賽馬。
已經(jīng)黃昏了,沒有蝴蝶,花園也靜悄悄的,仿佛故意為我創(chuàng)造機(jī)會一般。有些花兒已經(jīng)開始慵懶地準(zhǔn)備閉上了蓓蕾。環(huán)掃了四周,最終我選了一顆吊蘭,輕輕地摘下,可是那根莖太難折斷,如同誰的誓死頑抗。小小吊蘭又短又粗的根莖,如同嬰兒的手指。“我會好好照顧你的。”我暗暗發(fā)誓,腳步也開始跳躍起來。
我用力地在漱口杯杯底鉆了幾個洞,再去樹下挖了松軟的土,用漱口杯接住。等到漱口杯快滿了,我摳出一個小坑,小心翼翼地把吊蘭的根部放在里面,再慢慢填上土,加上幾顆小石子,就大功告成了。日光透過,朦朧的光浮現(xiàn)在葉子的邊緣,中間是嫩綠的,一圈一圈旋轉(zhuǎn)出來漸變成了墨綠,仿佛長裙的舞者一般可愛。那時,我感覺,我全身心都屬于它了。
我再次路過那座美麗的花海時,老奶奶正在澆水,我也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看著她。她佝僂著腰,身著黑色古樸的類似于舊時旗袍的衣服,穿著黑褲子和黑鞋子,上面有紅綠的刺繡,與她白晃晃的頭發(fā)形成了強(qiáng)烈的對比。她拿著小小的水瓢,緩緩舀起桶里的水,再緩緩地把水澆到植物的根部,一上一下,仿佛一臺老式的機(jī)器。或許注意到我在看她,她緩緩把頭轉(zhuǎn)過來看著我微笑。斜陽下,風(fēng)吹一地落花,在時間沉淀下,她是那么的慈祥。
我忍不住告訴一個朋友我的秘密花園。之后,他經(jīng)常去找奶奶聊天,有時還會拉上我。奶奶的問話,一般都是朋友回答。我有時也會紅著臉搭上幾句,話慢慢多起來。我感覺自己觸摸到了小小的、人生的一角。暖暖的日光,照在我的臉上、脖子上,而鼻間傳來陣陣花香。
面對世界,面對美好,終有一天,我會一個人勇敢地走上前去,并且落落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