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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萊曼圣山下

2024-06-24 03:56:33葉臨之
天涯 2024年3期

認識蘇萊曼圣山

在哈薩克斯坦的漫長冬季守候多時后,我到達吉爾吉斯斯坦的奧什城,來到了蘇萊曼圣山下。

這里是費爾干納盆地的東部邊緣,距離中國的西陲喀什大約五百多公里。從奧什城往東,就是磅礴的天山,這樣的范圍,如果展開整個亞洲地圖,鳥瞰亞洲中部的山巒與江湖,人類的遷徙貫穿了阿爾泰山、天山、昆侖山,從巴爾喀什湖、伊塞克湖到錫爾河、阿姆河,直到南方的費爾干納盆地。從東亞一直到中亞,這周邊一千公里左右的范圍內,除了阿拉木圖、比什凱克兩座城市,還有塔什干、杜尚別——曾經,它們都作為一個統一體的重要部分一起度過了七十余年,前蘇聯那巨大的鋼鐵骨骼、旺盛的工業發展把它們緊緊聯系在一起。如今,它們已經分屬于不同的國度,而奧什城的蘇萊曼圣山遺落在費爾干納盆地的邊緣,算是天山山脈、阿賴山脈的一盞孤燈了。這盞孤燈拔地而起,千百年以來,孤弱的光芒照射著來往于東西方的商客、游人,氣若游絲,卻從沒有中斷。

這是天山以西的中亞。當年,我在奧什城一共住了不下六個月,時間分屬于兩個不同年度的春天和秋天,也就是說,我在蘇萊曼圣山下看到了它的兩個不同季節。生活在蘇萊曼圣山下,說起來,這兩段分開的時光都非常靜謐、舒適而安詳。第一次來的時候,我們住在卡拉達里亞河邊的公寓,卡拉達里亞河是錫爾河的南支上游,發源于天山,流向咸海;第二次,我要特別談及我們那次來到奧什城,當時,在當地柯爾克孜族朋友的幫助下,我們租住在奧什國立大學旁邊的小區單元房,這里地勢顯高,幾乎要與城中的蘇萊曼圣山隔城相望。小區距離蘇萊曼圣山大約三公里,從蘇萊曼圣山底下出發,跨越卡拉達里亞河,以國立劇院那里的高架橋作為起點,沿著城市的主干道往中國的方向走上一段一公里左右的路程,到達緩坡,就是我們這個稍顯破敗的小區了。

蘇萊曼是圣山,千百年來朝圣者源源不斷。它高度不到兩百米,共有五座山峰,山峰彼此相距不到兩公里,從我們租住的小區位置的緩坡可以望見蘇萊曼圣山后的整個街區——這里是費爾干納盆地的邊緣,它呈喇叭形敞開,完全面向烏茲別克斯坦,從這里到達阿富汗、土庫曼斯坦乃至伊朗都不必經歷太多高山阻攔。當從里海邊一路考察過來,只有到盆地的邊緣,直到這座城中孤燈的到來,才開始迎接地球上最龐大的群山,才能朝拜到群山之巔——天山。只有到了這里,才標志著神圣的開始,而這樣的神圣似乎以一種令人超乎自然的現象呈現:在這座以土黃色為底色的邊境城市,陽光異常清晰、明亮,而且,似乎沒有灰塵懸浮于空中,整座城市給人以清純之感。

至于蘇萊曼這座圣山,哪怕你身處十公里之外,在城外的州際公路上,都能清晰地看到城中這座突起的山頭。作為世界文化遺產,它很早之前就蜚聲世界,費爾干納的本地人對它更是膜拜已久。五百多年前,后來成為印度莫臥兒王朝開國君主的巴布爾出生在費爾干納盆地,他早年在費爾干納一帶活躍時,就看中了這座山頭,并在山中筑寺修行,他在日記中說“我十二歲的時候,在這里登基為王”,這足以證明蘇萊曼圣山在過去的地位。

我們租住的小區修建于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小區里綠籬茂盛,雖然緊鄰一條去往烏茲別克斯坦的主干道,但因外圍有圍墻和綠化帶的阻擋,小區看起來隱蔽、寧靜。我們租住的是短租房,房主是一個帶著兩個孩子的俄羅斯族女教師。這是一套三居室,房屋因在一樓,略顯陰暗,但打掃得非常干凈、清潔,客廳里擺放著鋪了面料的沙發、一臺老式顯像管彩色電視機、一個俄式櫥柜,櫥柜上擺放著一件產自土耳其的花瓶,土耳其瓷器與中國景德鎮瓷器有著顯著的區別。房間里設施稍顯陳舊,但并不感覺到壓抑,而且,每間房都鋪著木地板,這種木地板踩上去,吱呀吱呀響,在清新的空氣中響著一種歡快的節奏,木地板上鋪著深色的紅地毯,我們每日可以不必穿鞋。這套三居室總共有兩間臥室,臥室里擺放的是窄床——當地居民普遍使用的是窄床,賓館里的也是。我們擁有兩張床,主臥里的是標準大床,次臥就是窄床了。房間還有一個走廊,從走廊可以通往小區,走廊的門口那里架設了一個鐵涼亭,很像哈薩克人的風格。等到我離開,這三年來短租的房間陳設后來多次出現在我的腦海里,最后在我的中篇小說《海邊的中國客人》里得以再現,只不過故事發生地換到了吉爾吉斯斯坦的首都——比什凱克,故事里的角色變成了朝鮮族人,這些朝鮮族人在俄國十月革命以后來到中亞,成為那里常見的少數族裔。

來到天山以西,我需要

一個“參照系”

毋庸置疑,蘇萊曼圣山下的奧什是一座美麗、寧靜的城市。當年,巴布爾在他的回憶錄里這樣說道:“在費爾干納地區,就氣候和景致而言,沒有其他城鎮能與奧什比美。”他寫到奧什的渠水奔騰,城里到處盛開著郁金香和玫瑰。蘇萊曼圣山下有一座清真寺,外面的草地陰涼喜人。常有當地的無賴打開渠口,把毫無戒心的納涼人沖成落湯雞。從巴布爾的回憶中可以看出,從古至今,奧什都是一座自享其樂的世俗南方城市,去除宗教的外衣,這里與每一座中國的城市都很像。

蘇萊曼圣山本身是一座石山,里面布滿十多個經室和畫滿巖畫的洞穴,當地人說,如果你是電視臺的記者,放飛無人機,或者坐飛機去往北方的賈拉拉巴德、比什凱克,你能夠從空中俯視整座蘇萊曼圣山的話,這時,你會發現有五座山峰的蘇萊曼圣山其實像一位熟睡的少女:她有像瀑布一樣的娟發、圓滑的額頭、小巧的鼻子、圓潤的下巴、修長的脖頸,以及高聳的胸部,她頎長的軀干靜躺在平坦的盆地末端。圣山像少女,這真是一個可愛的比喻,代表著它與平民無比接近,而并不只是高高在上的圣山。

奧什,每天有炙熱的太陽光照,營造出栩栩如生的清晰鏡頭感。這里有世界最大的巴扎,卡拉達里亞河邊有數不盡的酒館,酒館的存在讓空氣都看似不符合禮教。因為咖啡館、酒館的存在,讓這里更像國際大都市,而不像南方閉塞的阿特肯,或者北方礦區賈拉拉巴德。這里的生活像在透明的燈罩底下,爭論也變得公開化。當然,不可否認,爭論也會成為嚴重的社會問題,近二十年來,奧什市發生過兩起大型騷亂事件,牽涉到族群糾紛、貧富懸殊等問題,這就是蘇萊曼圣山下,一座寧靜生活與殘酷而復雜的現實并存的城市。

總而言之,這里仍然不像草原地帶的哈薩克斯坦。

來到蘇萊曼圣山下,我回想起我守候了一年零四個月的哈薩克草原,這里,我得重提我中亞旅程開始的地方:哈薩克斯坦。在哈薩克草原看雪的日子里,我見識過流向北冰洋的額爾齊斯河,河里的鱒魚、鱘魚隨處可見,在冷峻和寒冷的天氣下,哈薩克是一個沒有憂愁的民族,連捕魚敗北的漁民也爽朗,永不言輸。通常,哈薩克人生活在藍色的房子里,從中國的阿勒泰、伊犁一路逶迤至哈薩克斯坦,直到里海沿岸,大片土地都屬于哈薩克人生活的地方。這令人感覺到寒冷的草原上,相比維吾爾人和烏茲別克人建造的五顏六色的房子,哈薩克人把自己的房屋涂抹成稍顯單一的藍色,這就像哈薩克人本身的性格:總是那么豁然而憨實。馬是他們生活的主調,奔騰的馬無處不在,馬糞味隨處可聞到,充斥著每一寸土地;哈薩克人的生活看起來無憂無慮(他們熱烈而冷酷,這是多么自由的生活呵),吉爾吉斯斯坦的柯爾克孜人,乃至更南方的塔吉克人,卻不是這樣,這些居住在群山之間的南方人,看起來平靜,他們表現得現實很多。這些南方人的目光憂郁而謹慎,性格膽小而平靜,而且,他們日??雌饋砀訜釔坌l生??梢赃@樣說,這些南方人像最微小的陽光,靜靜地生活在天山以西,并不高看理想,任何運動都騙不了他們,生活本身就是他們的目標,把目標交給時間,時間就是先知,他們讓真正的先知來管理自己。

蘇萊曼圣山下主要生活著柯爾克孜人和烏茲別克人,但不管是柯爾克孜人、烏茲別克人,還是遷徙來的俄羅斯人、烏克蘭人、朝鮮人,都是屬于普通人。從城里的居住環境可以看出,這座城市里生活的大多是普通人,甚至行乞的人,他們住在過去年代修建的老舊平房或者城中村里。天山以西的這個國度號稱崇尚太陽,我對它的記憶,乃至對旁邊人口眾多的烏茲別克斯坦、山區的塔吉克斯坦的觀感,很大部分都停留在那些老舊的街區:依依的紅柳林叢里,仍然佇立著紀念二戰勝利的英雄雕像、列寧雕像乃至斯大林雕像;落魄的單元房外墻要不脫落了小瓷磚,露出衰敗的一面,讓它看起來像一幅現代主義作品,要不布滿大幅夸張的人物涂鴉,而這又成為現實主義作品,提示著這里有絕佳的景色、熱烈的政治選舉——當我第一次到達奧什時,從奧什前往烏茲別克斯坦,到達塔什干,乃至號稱文明古城的安集延、撒馬爾罕,我對它們的記憶都是如此。

我從中國南方來到蘇萊曼圣山下,這時,我想到一個重大問題,我問自己,你來到這里,你為什么來?我對自己說,你需要尋找一個“參照系”。

在中亞兩年以來的游歷里,我開始尋找一個精神向導,這樣的向導是可以比較的,是貫穿整個亞洲敘事的,它代表著普通人,浸透了平凡的力量;它有過往,并不崇高,允許犯錯,卻擁有未來,因為它現實而真誠地活著。尋找的前提條件是要先深刻了解當地,特別是近百年來的政治、文化、思潮變遷,種種考察后,這讓我認識到天山以西的蘇萊曼圣山無疑是一個重要的“參照系”。也正是在這樣內心的驅使和渴望下,我把自己放逐到蘇萊曼圣山下,尋找一個擁有未來的自己。

回想以往,我們難道被遺忘了嗎?

現在,很少有人說起蘇萊曼圣山底下的人和事了。

天山,是地球上一道巨大的山系,它既古老又年輕,這座世界七大山系之一的巨山幾乎把亞洲一分為二,把東、西永久地隔閡開了。至今,我還記得我第二次來吉爾吉斯斯坦的情景。七月,我們從新疆克孜勒蘇柯爾克孜自治州的烏恰縣伊爾克什坦口岸出發,決定冒險翻越天山,這不到兩百公里的距離,除去吉方的檢查站那繁瑣而低效的過關檢查——這浪費了大量時間,汽車的行駛時間也是長達十個小時。我們離開克州的吉根鄉后,汽車需要翻越高達四千至五千米的天山,這條國際道路很多地方沒有硬化,有過硬化的很多地方也是年久失修,這讓我深刻地見識到前蘇聯解體后那凋敝不堪的民生狀況。汽車在顛簸的盤山道上行駛,宛如跳舞,其中還要穿過多種氣候類型的高山、草甸,因有深邃的小湖泊阻攔而繞道。山上的氣候變化多端,冰雹與雨雪一路伴隨,不斷有吉國的牧民趕著牛羊轉場,這樣艱難的生活讓人很難想象,而且,就是在這樣惡劣的高山上,我們仍然能看到吉國籍的司機制造的一番景象:在陡峭如刀脊的山背,一輛中型客車徑直往山腳下駛去,時速至少高達六十碼,司機全程不減速,客車宛如一塊石頭往山腳下疾駛而去,這著實把我嚇一大跳。

高聳的天山給人類造成了難以逾越的困難。讓我們來回顧一下歷史吧,公元前329年,亞歷山大大帝率軍來到錫爾河邊,他建立的馬其頓帝國最邊陲的城市就是奧什。當時,亞歷山大的軍隊飲馬于錫爾河畔的小鎮烏茲根,這里距離奧什大約五十四公里,甚至,奧什這座城市的地名也是出自亞歷山大之口,但雄才大略的亞歷山大大帝開拓的疆域也只是到此為止。后來,唐帝國的軍隊進入西域,公元751年,和阿拉伯帝國發生過一場可以忽略不計的遭遇戰——怛羅斯之戰——那是在吉爾吉斯斯坦北部與哈薩克斯坦交界的地方,而到了公元1400年前后,想要成為“成吉思汗第二”的中亞霸主帖木兒打算征戰明帝國,在錫爾河的北邊支流邊,帖木兒染病疾逝,他仍然難以跨越這道世界屋脊。從地理上,早在億萬年前,阿爾泰山—天山—興都庫什山系就形成了一條完整的封鎖鏈,這跨度長達三千公里的范圍內,其中只有北方的伊犁河平原和南方的瓦罕走廊兩個豁口(因此,帖木兒當年不得不從哈薩克斯坦境內往伊犁的方向繞道)。北方伊犁平原暢行無阻,各大民族的遷徙沒有多大障礙,這讓中國的阿勒泰、伊犁與哈薩克平原一樣,都是哈薩克人的故鄉,但是到了南方,天山與帕米爾高原接口的瓦罕走廊情況卻復雜得多。遠古時期,瓦罕走廊是南線絲綢之路的必經之路,東晉時期后秦的佛經翻譯家鳩摩羅什出生于龜茲國(今位于中國新疆),正是經過這里去往他父親的出生地天竺,鳩摩羅什由此多次往返于古印度和中國。唐朝時期,玄奘從北方伊犁平原經過大清池(伊塞克湖)繞道去天竺,回程時,他正是通過這條看似不起眼的走廊才回到故土。不過,近代以來,從二十世紀直到二十一世紀二十年代的現在,相比于中亞,阿富汗幾乎都處于內亂與戰爭狀態,中亞的南方到亞洲東部的道路幾乎被人為堵死。

自從人類誕生以來,從數萬年前的遷徙,一直到先秦、兩漢、唐朝、元朝、明朝,中國與中亞的往來一直連綿不斷,而到如今,二十一世紀第二個十年的時候,這樣的聯系是一種怎樣的命運共同體呢?它們在新時期又有什么樣的微妙變化呢?這正是我來到中亞需要尋找的答案。

來到蘇萊曼圣山下,面對氣若游絲的孤燈,我需要時間留給自己沉思,觀察整個亞洲世界,這時,人們在當下與歷史中的生活細節、故事細節給我指點了迷津。

長久以來,我腦海中一直存在兩個很大的疑問:世界是什么樣的?我能給世界做點什么?而在前一個天真的疑問中,需要全面了解到:什么樣的亞洲才是真實的亞洲。經歷近二十年的思考和行走后,中國的內部景致出現了變化,已經不能引起我的興趣,我開始覺察到亞洲有足夠的寬度,這導致我的觀察開始轉移。這時,我搜尋到了不被中國人重視的亞洲中部,在同是“兄弟加同志”的國度,那五個加盟國,現在它們是什么樣子的呢?這無疑構成了我對“世界是什么樣的”的思考,到世界中去,思考世界,地理、民眾、思想、政治都是思考的一部分,就如同我看到蘇萊曼圣山,構成了宗教與歷史、情感的參照系。

遺忘有多種,其中有兩種最致命,一種是刻意忽略,一種是仇恨。那么,后來的我們被遺忘了嗎?

我們都知道,在長達數百年的社運史中,經歷歐洲的失敗試驗后,中亞和中國一樣,承接的是俄國的十月革命成果。這時,“我們”是一體的,這里的“我們”開始作為國際社會主義聯盟的一部分,但在二十世紀后期,“我們”中的一部分發生了巨變,從此,發生巨變的這部分成為被遺忘的部分;另一部分的“我們”,東方的中國在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末這一關鍵的歷史時期走出重要的一步。結果,這天山東西,各自行走的道路有了明顯不同,“我們”還是我們,但已經全然不一樣。

數年以前,我不知道吉爾吉斯斯坦,更不知道蘇萊曼圣山下的奧什城,當我兩次來到這里后,在中國的隔壁,我卻仿佛看到了中亞最真實的一面。在這里,我要承認,我從來就不是單純的游歷者,就如我來的目的,我一直在思考東方的方式。

回想以往,“我們”難道被遺忘了嗎?當然沒有,即使偏居內地的中亞也從來沒有被人遺忘,東方和西方的有心人一直關注著。這里,我當然沒把費爾干納盆地分割開來,在二十世紀末之前,它只屬于一個共同的國度,它們之間并沒有現在錯綜復雜的國境線干擾。而二十世紀五十年代,中亞出現一位改變了歷史的文化巨人——索爾仁尼琴。最開始,索爾仁尼琴被流放到哈薩克斯坦的草原,1954年,他以被治療的“光榮方式”來到塔什干,他在費爾干納盆地生活三年,完成了他的成名作《伊凡·杰尼索維奇的一天》。這是一位勇敢的人,他解析了他所認知的“勞動營”事實。在“解凍文學”中,他因《伊凡·杰尼索維奇的一天》大放異彩,從此舉世聞名,這證明世界并沒有遺忘中亞,而且,后世的勇敢者一定繼承這種精神,人類的勇敢者總會前仆后繼地完成一生的使命。

“經歷了孤燈,故事是這樣的”

“閉上你的眼睛,讓你的心變成你的眼睛?!?/p>

記住,這是波斯蘇菲派詩人魯米的詩句。

《中亞行記》的作者埃麗卡·法特蘭在被問到對于中亞各國的看法時,她說這是一個很好的問題,然后,她借用《大博弈》的作者彼得·霍普柯克的話說,我既不夠大膽,也不夠愚蠢,所以并不妄圖回答。最后,她給出答案:現在那里幾乎什么都有可能發生。

這樣的答案不免現實得悲觀,而我作為一名小說作者,我并不能粗暴而籠統地敘說,我只能說,一起來觀察吧,用魯米詩里說的辦法。而且,作為一名中國人,觀察他們就是觀察我們自己的現在和未來。我來到蘇萊曼圣山下的目的,只打算用動人的細節來陳述當下,用純真的心靈來構建未來——我想這才是小說家該說的話。這樣想時,我往往想起后蘇聯時代的作家,從白俄羅斯的女作家阿列克謝耶維奇的紀實寫作,到俄羅斯柳德米拉·烏利茨卡婭等人的小說。至于我,我自我放逐到這里,按照中篇小說《伊斯法罕飛毯》里的陳說,在蘇萊曼圣山下,我仍然要用當地人最普通的真實來構建我所認知的中亞現實——而這作為我所知的亞洲故事的一部分,用來描述二十一世紀的現實故事。這樣描述時,我無所畏懼,并不害怕,也不后悔。

這里,我先來講講發生在奧什城的情感,這關乎蘇萊曼圣山的另一面。相比于宗教,在奧什當地的我的朋友口中,蘇萊曼圣山更像是一座愛情之山。

“你沒看到很多的年輕男女結伴登山嗎?他們是約會,這就是我們的現實?!迸笥褳跆m說。

我第一次來奧什是四月,選擇登山的那天,我和朋友烏蘭結伴,到了現場,真是倍感驚訝:天啊,這座石山所到之處都畫著“?”,旁邊寫著戀人的名字,都是些俄文或柯爾克孜文,名字旁邊標記著他們登山的年月日,很多字都已漶漫,只能依稀辨認,這些戀人記錄的登山時間里,我們發現最早是1850年4月??痰氖嵌砦?,這是俄羅斯人大批量來到費爾干納盆地的時間。后面有1910年、1911年、1915年,至于后面的時間更多了,各種文字的刻字成千上萬,而在我們旁邊,多的是手牽手的戀人,山上的清真寺或洞穴里,都是來祈求生育的婦女,她們在聆聽毛拉祈禱。

這就是二十一世紀開啟的現實。于是,在我寫作的長篇小說《月亮城堡》中,蘇萊曼圣山除了見證動蕩,也見證了令人心碎的愛情。在這二十一世紀二十年代的開頭,當然,我見證過蘇萊曼圣山下現實版的愛情,我的朋友烏蘭和他夫人加依娜就是這樣的例子。烏蘭出生在吉爾吉斯斯坦賈拉拉巴德州,柯爾克孜族,80后。他的夫人加依娜來自中國的阿勒泰,她是哈薩克族,大學畢業后,加依娜成為體育記者,在烏魯木齊邂逅了烏蘭,他們戀愛了。烏蘭的父母以他倆分屬兩國而且不是同一民族為由反對,但烏蘭和加依娜還是結合了,兩口子在中國輾轉數年后,在奧什定居,至今有七年之久。他們還在蘇萊曼圣山下開了一家蜂蜜飲料廠,設備都購自中國的義烏。這種飲料有個名字:卡瓦斯。烏蘭在他的名片上用中文標志著“烏倫古卡瓦斯”,他開玩笑地說這是“中亞可樂”。

這是真實的故事,接下來,我想要講述自己虛構的兩個故事,這兩個故事似乎關系到我本人,它們代表著我個人呈現出的兩個側面,包括精神上和日常生活上的疏離,從中可以看到當下中國和亞洲的部分現實。

我寫作的首部中亞系列中篇小說《伊斯法罕飛毯》里,我塑造了主人公——一個音樂教師帥奎,他牽涉到音樂版權糾紛、婚姻離異等雙重打擊后,選擇了自我放逐。帥奎離開W城大學來到蘇萊曼圣山下,他擔任礦業公司勘探部副經理,因為公司發生一起司機突然死亡的槍擊事件,他和公司女向導安娜一起合作,共同負責給公司巡線,被誤會與安娜有情感瓜葛而被捕入獄,在監獄中度過了七天,后來警方還他清白,出獄后,他開始無拘無束,他帶著前妻的律師去曠野,見到無人打擾的罌粟花,他悟出這樣的道理:

現在,他在別人的心目中已經死了,可是他還是愿以這樣死去的方式活著,原本以為他們一代人的生命會燦爛、美好,而現在,他們以一種麻木的方式活著,他們雖然活著,可是已經死了,就這樣在虛度中揮霍人生,看起來既浪費,又沒有目的性,多么可惜!他們活得越發像植物,而不是動物。帥奎深深地領悟到孤獨的用處,在沒有人的地方,就像高原上的野罌粟花,活成高原的植物多好。

這是帥奎獨自在高原上馳騁的原因。

而在后來的中篇小說《海邊的中國客人》中,我塑造了一個久居比什凱克近郊的中國人沉河,沉河離開中國自我流浪,他開設了一家私人偵探公司,已經完全融入了當地生活,娶了哈薩克姑娘,蓄起了胡子。他熱愛馬,他本人“像一匹不容易馴服的脫韁野馬”,看起來成了一名保持著黑色生活底色的冷酷的人。一天,他在比什凱克遇到他在中國讀書時認識的客座導師程華,程華要求他提供偵探服務,從此,沉河卷入程華的情感糾葛,這是長達三十年的情感遺留。程華曾在海參崴認識一位來海邊探親的朝鮮族女孩,兩人未婚生子,后來,程華不辭而別,時隔三十年,他卻找到沉河想要尋回前女友和女兒,結果程華陷入前女友設計的騙局,沉河哪怕再冷靜,他也為這樁裝載了沉重歷史沉疴的服務付出了代價。

這就是我力圖表現得真實的現實,屬于真實的亞洲范疇的現實。從蘇萊曼圣山下那陳舊的小區開始,到數千公里外中國那潮濕的南方省份,三年時間,我共完成了六篇有關中亞的小說作品,從中篇小說《伊斯法罕飛毯》《中亞的救贖》《我所知道的塔什干往事》《風雪到達荒野后》《海邊的中國游客》,到短篇小說《返回阿拉曼一家后》。

相比于現實,我知道這大抵仍然是浮光掠影,無法窮盡人類艱難的旅途,但我想說,經歷了孤燈,故事是這樣的。

道德、精神、自我約束與孤燈

現在得闡述我的自我流浪了。

研究者們說,一代代的俄羅斯知識分子想要重構田園牧歌式的斯拉夫傳統,而一代代的漢族知識分子恐怕也是如此。自從“小國寡民”的社會思想提出后,民眾在面對等級、秩序、物質上的壓迫時,他們不相信外界,心靈也不融入世界,都躲進了理想中的世外桃源,他們選擇了精神上的自由,從老子、莊子、陶淵明到當代的某些文學家,恐怕都是如此。這是中國知識分子的傳統和道德。現在我們知道,一方面,他們的精神——這種傳統將永存——至少在市民、知識分子的內心,這加冕成為道德;另一方面,由于全球化、開放化進程的加快,保守者節節敗退,他們都失敗了,哪怕是偉大的索爾仁尼琴,即使是人類的思想者,一代民族主義大師的構思也是失效了。我們應該注意到所謂現代性的導師——陀思妥耶夫斯基,這方面的構思都已經失效了(事實上,他們一方面擁抱現代性,另一方面又在構建反現代性),在這樣的人類發展進程中,我們該怎么辦?

我們的亞洲,具體到中亞,在中國旅行作家劉子超的《失落的衛星——深入中亞大陸的旅程》一書中,描寫了他所看到的中亞那些自閉的人:

老人叫謝爾蓋,退休前曾是科研站的工作人員。他厭倦了阿拉木圖的喧囂,寧愿在這里獨自生活。他開著一輛破拉達轎車,從阿拉木圖買來成袋的土豆、洋蔥,帶到山上。直到這里被大雪覆蓋,他才駕車返回城市。

“有時候,我渴望交流,但更多的時候,我愿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敝x爾蓋說……

這是現實,封閉的現實,無法到達心靈高度而追求自我精神完美的現實,當然,還有困苦的族群故事:

在這里,賣肉的攤販有著清晰的族群區分:賣牛羊肉的是哈薩克人或者韃靼人,賣馬肉的是哈薩克人,只有俄羅斯人才會賣豬肉——他們的祖先是頓河流域的哥薩克、探險家、匪徒、逃跑的農奴,或是被發配至此的囚犯。一個小販的臉上帶著一絲德國人的傲慢神色,他的祖先大概來自伏爾加河中游——葉卡捷琳娜大帝開發那里時,將他們從德國黑森地區招募而來。我還看到了仍然在賣泡菜的朝鮮女人,盡管她們早就忘記了母語。

這真實的生活填滿了更多可供描繪的故事,里面有無盡的褶皺和曲折的情節。同在這樣的世界,在蘇萊曼圣山下,眼前這盞孤燈仿佛提醒了我,我們中國最誠摯的心在哪里?中國最真誠的現實主義在哪里?我們的文學精神傳統、靈魂的幽光在哪里?大抵是從杜甫的史詩開啟,但是在過去一千三百多年后,經歷了各種思潮洗禮,我們這代人也似乎可以擁有有所反思的飛躍——相比于我們的前輩,確實出現了哪怕是一丁點變化的異質。至于我,興趣都不在于以往傳統的寫作了,而在于探求矛盾的中國社會下永久的現代性,當然,“現代性”這樣的母題是多種多樣,乃至難以琢磨的,但仍然有一個重要的特征。

亞洲的敘事中,群山阻隔,遙望無邊,就像漆黑的天山永遠是漫漫長夜,即使有孤燈照耀著。中篇小說《中亞的救贖》里,小說的末尾,“我”站在蘇萊曼圣山的清真寺旁仍然在眺望底下這座“灰暗的城市”,而在后來的創作談中,我闡述了我所理解的現代性:

在全球化進程中,個體產生慘痛悲劇,這似乎暗示全球化進程遭受挫折,在冰冷而灰暗的現實中,我們還能去遠方嗎?人與人之間的溝通、協作如何有效,這是值得認真思考的問題。

世界并不存在先知,只是先知的傳說在世界廣為流傳,通過蘇萊曼圣山,我漸漸堅定起來。

一代人的寫作往往是從流浪或放逐開始,南非作家庫切在《奇跡般的年代》中講述了他所認知到的陀思妥耶夫斯基。陀翁一輩子經歷坎坷曲折,在面臨俄國“歷史性危機”與“他個人生活恐怕也是如此”的雙重困境中,他不斷突圍,精神焦慮伴隨其一生,他永遠不能得到停歇。

誠然,這樣的突圍是幸運的,在我看來,這樣經典的案例在文學史中簡直是自我約束與求索的完美結合。我們應該承認,當下,作家已經不太能夠具備超凡的經歷,可能已經成為平凡的普通人,就是這樣的普通人,在強大的現實壓迫下,像陀翁一樣危機重重。但文學家仍然具有一種神圣的使命:他們使用文字去編織最貼近心靈幻想的未來,促使它成為符合心靈與理想的現實。而且,需要標識這樣一條心靈清醒的人間道路的是,在我們的當下,當來到以現代主義為主調的當下,在解構的去除崇高的年代,這些普通人、所謂的作家很可能不能由此完成使命,因而更像巨人西西弗斯推著石頭——他們一直在路上,他們需要如此,他們心靈真誠,又如此失敗,因為不能現時態下完成任務,而很可能抱憾終生。

在蘇萊曼圣山下,面對卡拉達里亞河,潺潺流水往西,閃耀著令人今生難以忘懷的粼光,在如夢如幻的水霧中,我仍然能想到這種自我約束和精神。這種傳承本身就是一盞神燈,它是孤燈,照耀著一代代的苦行者,偉大的俄國文學傳統是如此,左琴科是這樣,索爾仁尼琴是這樣,中國的現實主義文學傳統也是這樣的(如曹雪芹的《紅樓夢》)。這就是文學家最大的道德,作為孤燈最大的精神和傳承,當然,這均屬于文學的映射。從此,文學才具備對社會最大的反哺作用,他們試著用一顆脆弱的心慢慢去解析人的心靈,推動人類的前行。無數的文字構成了最精彩與準確的描述,而作為所謂的文學人,為了實現文學的力量,遠行的文學,因為精神的孤燈存在,所謂流浪與放逐都是習以為常。

在我們今天的時代,面對這一歷史性的敘事,對于后起的亞洲大多數國家來說,依然是奇跡般的年代?,F在,我就站在中哈邊境之處,再次來到屬于中亞的界限范圍,站在這天山以東的中國境內遙望四十公里外的哈薩克斯坦,我又冥思起來,試問,世間還有什么比這樣偉大而寂寞的事更驚心動魄呢?

葉臨之,作家,現居杭州。主要著作有《獵人》《性靈山月》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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