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碳”目標下重污染企業ESG表現與企業升級

摘要：企業良好的ESG表現可以降低代理成本和融資成本，提高企業的運營效率，從而促進企業升級。本文以2012—2021年中國滬深A股上市公司重污染企業為樣本，探究“雙碳”目標下重污染企業ESG表現對企業升級的作用機制。研究發現，企業良好的ESG表現可以促進重污染企業升級，企業數字化水平在重污染企業ESG表現和企業升級之間起到了部分中介效應，稅收優惠正向調節了重污染企業數字化水平的中介效應。進一步探究還發現：重污染行業中非國有企業相較于國有企業而言，ESG表現對企業升級的影響較弱；中小規模企業相較于大規模企業而言，ESG表現對企業升級的促進作用更強；重污染企業ESG表現對于企業升級的影響具有一定的滯后性。

關鍵詞：“雙碳”；重污染企業；ESG表現；企業升級；數字化水平

中圖分類號：F272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1-148X（2024）02-0123-10

收稿日期：2023-11-25

作者簡介：劉尚舒（1990—），女，遼寧沈陽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公司治理與公司財務；韓亮亮（1978—），本文通訊作者，男，遼寧大連人，教授，博士生導師，博士，研究方向：公司治理與公司財務；徐杰（1977—），女，黑龍江哈爾濱人，副教授，研究方向：產業經濟。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一般項目“國有資本投資運營公司經濟行政型治理模式研究”，項目編號：21BGL110；遼寧省哲學社會科學重點科學建設項目“國有資本投資運營公司治理現代化研究”，項目編號：L23ZD017；遼寧省教育廳重點攻關項目“加快遼寧國有經濟布局優化和結構調整研究”，項目編號：JYTZD2023066。

一、引言

隨著數字經濟時代的到來，企業的財務目標也由原來的追求利潤最大化或企業價值最大化逐漸轉變為利益相關者創造價值。也就是說，企業在追求內部價值最大化的同時，還需要增強社會責任感，為社會可持續發展提供良好的市場環境。在全球可持續發展的大趨勢下，2020年9月，中國在第七十五屆聯合國大會上承諾，將在2030年前實現“碳達峰”，并爭取在2060年前實現“碳中和”，簡稱為“雙碳”目標。加快“節能減排”步伐，有利于引導企業進行綠色創新，提高企業的全球競爭力。

以往研究指出，“雙碳”目標得以實現的本質在于重視環境與社會的治理。ESG（Environment，SocialandGovernance，即環境、社會和治理）是一種較為全面的可持續協調發展觀，指的是公司和投資者將環境、社會和公司治理問題綜合融入其商業模式，代表了企業在市場中的綜合表現［1］。ESG理念最早由聯合國社會責任投資原則組織（UN-PRI）在2006年提出，用來衡量企業的可持續性。自此之后，ESG理念受到全球各國的廣泛關注。近年來，越來越多的中國滬深A股上市公司提高了ESG信息披露質量，ESG表現逐漸受到上市公司的重點關注。在“雙碳”目標的指引下，推動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和綠色可持續發展的要求更是與ESG理念高度契合。

企業若想實現綠色可持續發展，轉型升級是必然選擇。企業升級是決定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微觀前提，是產業升級的微觀體現。Gereffi（1999）從全球商品價值鏈的角度分析產業升級，并將研究重點落在微觀企業中，認為企業升級發生在全球商品價值鏈領先公司的產品上［2］。Humphrey和Schmitz（2002）則進一步將企業升級的內涵拓展為只要企業通過提高創新能力實現了生產效率的提升，就將其定義為企業升級［3］。而企業升級過程中所需的創新能力，既可以是獲得先進技術的能力，也可以是提高企業聲譽的能力。相比之下，Humphrey和Schmitz（2002）的觀點更貼近于本文對于企業升級的研究。企業升級并非易事，重污染企業更是如此。重污染企業作為環境污染問題的主要制造者，應當積極履行社會責任，提升自身的綠色創新能力，從而實現企業升級，為我國綠色可持續發展做出貢獻。因此，在“雙碳”目標下，厘清重污染企業ESG表現對企業升級的影響具有重要的理論和現實意義。

二、文獻綜述

（一）企業ESG表現的經濟影響

隨著“雙碳”目標的提出，中國滬深A股上市公司重污染企業面臨著碳排放方面的信息披露壓力，ESG理念的快速發展，為科學考察企業對環境、社會和公司治理的盡責效果提供了重要參考。企業ESG不但能夠反映有關企業基本面的信息，而且影響著企業外部投資者和內部決策者的偏好。已有文獻多聚焦ESG表現對企業財務績效、企業價值和企業創新等的影響。

在財務績效方面，有研究認為企業ESG表現與財務績效之間存在復雜的因果關系［4］，也有研究認為企業ESG表現和公司規模與企業財務績效之間存在非線性關系［5-6］。在企業價值方面，多數研究指出企業ESG表現可以顯著降低融資成本，提升企業市場關注度，從而提高企業賬面價值［7-8］，但也有文獻指出企業ESG表現可能會受機構所有權水平影響而降低企業價值［9］。在企業創新方面，有研究認為企業ESG表現不僅可以顯著提高企業創新產出數量，還可以提升創新質量，尤其是大型企業和國有企業［10］；還有研究發現企業ESG表現對綠色創新具有推動作用，提高企業ESG表現有利于提升創新產出，從而提高企業市場價值［11］。

（二）企業升級的影響因素

企業升級是指由企業創新能力的提高帶動企業生產效率的提升。隨著數字經濟的飛速發展，數字技術與實體企業的融合有助于推動企業升級。重污染企業通過創新技術，促進企業“節能減排”，提升企業生產效率，為實現“雙碳”作出貢獻。已有研究分別從微觀企業層面和宏觀政策層面對企業升級的影響因素進行了研究。

在微觀企業層面，有研究認為企業數字化轉型能夠有效促進企業升級［12］，并且該影響存在行業溢出效應［13］；也有研究發現，企業創新有利于推動企業升級，且高水平的公司治理有助于強化企業創新對企業升級的推動作用［14］。在宏觀政策層面，有研究認為稅費負擔（無論是總體稅費負擔還是直接、間接稅費負擔）的增加都會降低企業的創新能力，抑制企業升級［15］，且增值稅稅負對制造業中小企業升級“質”和“量”的抑制作用更為明顯［16］；也有研究認為環保稅可以通過提高企業創新投入促進企業升級，并且這種關系主要存在于民營企業樣本中［17］；還有研究發現，“兩控區”（即酸雨控制區和二氧化硫污染控制區）環境政策能夠顯著提高本地企業的綠色生產效率和研發創新支出，對企業升級的影響主要表現為綠色創新效應［18］。

（三）企業ESG表現對企業升級的影響

現有文獻對企業ESG表現和企業升級之間的關系沒有明確證據。現有文獻中大多聚焦ESG對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19-21］，研究發現企業ESG履責可以促進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且當企業屬于非重污染行業或處于高碳排放區域并自愿進行責任披露時，ESG履責對全要素生產率的促進作用更明顯。但鮮有學者研究企業ESG表現對企業升級的影響。

縱觀ESG與全要素生產率之間關系的研究，主要存在以下方面的局限：第一，現有研究的作用機制大多將融資約束、研發投入、企業創新和非效率投資等作為中介變量，未能考慮相關宏觀政策影響的調節作用。第二，現有研究在分析ESG對企業價值或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時，大多聚焦數字化轉型的調節作用，且研究數字化轉型的，又大多研究其經濟后果，較少研究其影響因素，也未能考慮數字化轉型或數字化程度（數字化水平）在ESG對企業發展影響過程中的中介效應。在“雙碳”目標的推動下，在“數企融合”的發展下，重污染企業如何提升企業價值、促進企業升級、實現綠色可持續發展是其戰略決策的重中之重。因此，研究重污染企業ESG表現對企業升級的影響和作用機制具有一定的實踐意義。

本文選取2012—2021年中國滬深A股上市公司重污染企業為樣本，探究重污染企業ESG表現對企業升級的作用機制。與現有研究相比，本文的邊際貢獻在于：第一，本文以“雙碳”目標為背景，考察了重污染企業ESG表現對企業升級的影響，為推動我國重污染企業落實節能減排、實現綠色可持續發展提供一定的實踐價值；第二，本文將“雙碳”目標與數字財務目標相結合，引入了企業數字化水平來驗證其在重污染企業ESG表現與企業升級之間的內在中介機制，豐富和拓展了數字化水平的影響因素和經濟效果的研究；第三，本文探究了稅收優惠這一宏觀政策在企業ESG表現對重污染企業升級影響的調節作用，為重污染企業ESG表現和企業升級二者內在聯系提供了新證據，是對現有文獻的補充，也對重污染企業構建數字化、實現轉型升級具有啟示意義。

三、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企業ESG表現與企業升級

基于利益相關者理論，企業作為“社會生態經紀人”，應當積極履行社會責任，參與生態環境建設，而不是單純滿足利益相關者的期望。企業ESG表現為其利益相關者提供了對企業環境、社會責任和公司治理等方面的綜合評價信息，使得企業與利益相關者之間的溝通更順暢，從而獲取利益相關者對企業的信任和認可。在“雙碳”目標下，企業升級不僅強調企業產品質量和經濟效益的提升，更注重“節能減排”和安全生產，即社會效益的提升。因此，在信息不對稱的環境下，企業與利益相關者之間穩定友好的合作關系有利于降低企業的代理成本和融資成本，提高企業的生產運營效率，從而促進企業升級。對于重污染企業而言，企業升級更容易面臨融資約束和代理成本的雙重困境。因此，重污染企業良好的ESG表現有利于加強企業內部治理，更有助于其緩解信息不對稱和融資約束，降低融資成本，形成生產率優勢，促進企業升級。

根據信號傳遞理論，企業良好的ESG表現可以向社會傳遞企業重視環境保護、社會責任與公司治理的信號，增強利益相關者對重污染企業持續、良好發展的信心，為重污染企業綠色創新帶來更多資源，優化資源配置，助力企業“降本增效”，幫助其實現“節能減排”，提高安全生產能力，進而促進重污染企業升級。綜上所述，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1：重污染企業良好的ESG表現有利于促進企業升級。

（二）企業數字化水平的中介效應

基于資源基礎理論，企業擁有的不可流動且難以復制的有形資源和無形資源能夠轉變為企業獨特的能力，這些獨特的資源和能力是企業持久競爭優勢的源泉，可以推動企業升級和可持續發展。重污染企業良好的ESG表現可以為利益相關者創造更廣泛的價值，吸引外部投資者為企業帶來更多的資源，促進企業投資研發創新，提高數字化水平。數字化水平的提升可以提高企業的生產效率，降低成本費用，為企業帶來更快、更智能和更理想的業務成果，提升企業核心競爭力。根據競爭戰略理論，重污染企業良好的ESG表現能夠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提高其競爭優勢和綠色創新能力，促進重污染企業提升其數字化水平；而重污染企業高數字化水平也向外部投資者傳遞了其擁有先進的生產技術和生產方式、具有較高生產效率的信息，表明企業擁有綠色創新能力和可持續發展能力。這在很大程度上促進了企業開放式創新，整合了企業的綠色技術資源，進而減少污染、降低能耗，實現企業升級。

基于資源依賴理論，重污染企業需要從外部獲取資源來實現技術創新，以謀求綠色可持續發展。重污染企業良好的ESG表現能夠發揮聲譽效應，向外部投資者傳遞企業重視綠色發展的信號，有利于其獲取外部技術和資源，降低財務約束，合理整合和配置資源，激勵企業增加研發創新投入，不斷改進和優化數字化技術和流程，提高企業數字化水平。“數企融合”意味著重構企業生產力與生產關系，加速生產方式與企業形態變革，實現全要素、全產業鏈、全價值鏈的高效連接［22］，減少企業與上下游之間的信息不對稱，減少過剩產能，提高企業產能利用率，促進企業升級。綜上所述，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2：重污染企業數字化水平在企業良好的ESG表現與企業升級之間起到中介效應。

（三）稅收優惠的調節作用

對于企業而言，稅收是構成企業經營最主要的負擔，稅費負擔過重制約了企業的發展。在我國，對于企業社會責任履行較好的企業有一定的稅收優惠政策。企業若能積極從事ESG活動，如節能減排、關注員工權益、注重企業文化等，則會得到一定的稅收減免優惠［11］。重污染企業也是如此。國家稅務機關實施減稅政策在一定程度上為重污染企業帶來了增量利潤，既提高了重污染企業的盈利能力，也可以促進企業環保投資的增加［23］。

根據前文所述，重污染企業良好的ESG表現可以增強利益相關者對其良好發展的信心，吸引更多的外部投資，增加創新投入，從而提升重污染企業的創新水平。重污染企業創新水平的提升有利于其數字化水平的提升，提高企業信息透明度，緩解融資約束，提升企業的生產效率，進而促進企業升級。更重要的是，重污染企業良好的ESG表現可以為其帶來稅收優惠等政策上的制度傾斜，降低經營成本和研發成本，有助于重污染企業利用有限的資源實現綠色創新、提高數字化水平，進而強化企業數字化水平在重污染企業ESG表現與企業升級之間的中介效應。且稅收優惠的力度越大，越有利于重污染企業在提高ESG表現的同時，提升其數字化水平。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3：稅收優惠正向調節了企業數字化水平在重污染企業ESG表現與企業升級之間的中介效應，且稅收優惠的力度越大，企業數字化水平的中介效應越強。

綜上所述，本文的主要邏輯是重污染企業良好的ESG表現可以使企業獲得更多的技術和資源，促進企業技術創新。同時，企業可以更加合理地整合和配置資源，進一步提升企業創新能力，提高企業數字化水平。企業的創新投入能夠不斷改進和優化數字化技術和流程，提高其數字化水平。而企業較高的數字化水平可以減少信息不對稱，提高產能利用率，提升業務成果的質量，提高生產效率，提升其核心競爭力，從而實現企業升級。而稅收優惠通過減稅降費、增加企業創新投入，進而強化企業數字化水平的中介效應。

四、研究設計

（一）模型設定

為檢驗重污染企業ESG表現對企業升級的影響及其作用路徑和調節情況，本文首先構建了五個模型。

依據假設H1，本文構建了基準回歸模型（1），探究重污染企業ESG表現對企業升級（EU）的影響。各個變量的下標i和t分別表示第i個企業、第t年。Xi，t表示各控制變量，εi，t為殘差項。參數β1反映了重污染企業ESG表現對企業升級的影響。如果其顯著為正，則說明重污染企業良好的ESG表現有利于促進企業升級。

EUi，t=β0+β1ESGi，t+γXi，t+λi+μt+εi，t（1）

依據假設H2，本文參照溫忠麟和葉寶娟（2014）［24］的中介效應模型，在基準回歸模型基礎上，構建兩階段回歸模型以探討重污染企業ESG表現通過數字化水平（DT）影響企業升級的傳導機制，模型設定如下：

DTi，t=β0+β1ESGi，t+γXi，t+λi+μt+εi，t（2）

EUi，t=β0+β1ESGi，t+β2DTi，t+γXi，t+λi+μt（3）

模型（2）為重污染企業ESG表現對企業數字化水平的回歸模型，如果其估計參數β1顯著為正，則表明重污染企業ESG表現與企業數字化水平正相關。模型（3）為全變量回歸模型，估計參數β1代表了重污染企業ESG表現對企業升級影響的直接效應，而β2代表了企業數字化水平在ESG表現與企業升級中的中介作用。因此，若模型（3）中的估計參數β1和β2均顯著，則表明企業數字化水平在ESG表現與企業升級之間起到了部分中介效應，且不需要做Sobel檢驗。

依據假設H3，即驗證有調節的中介效應，本文借鑒了李健等（2022）［25］的研究構建模型（4）和模型（5），探究稅收優惠（ERP）在重污染企業ESG表現與企業數字化水平之間的調節作用。

DTi，t=α+a1ESGi，t+a2ERPi，t+a3（ESG*ERP）i，t+γXi，t+λi+μt+εi，t（4）

EUi，t=α+β1ESGi，t+β2ERPi，t+b1DTi，t+b2（DT*ERP）i，t+γXi，t+λi+μt+εi，t（5）

根據溫忠麟和葉寶娟（2014）［26］給出的判斷標準，若模型（4）中的估計參數a3和模型（5）中的估計參數b1均顯著不為0，則中介效應的前半段受到調節；若模型（4）中的估計參數a1和模型（5）中的估計參數b2均顯著不為0，則中介效應的后半段受到調節；若模型（4）中的估計參數a3和模型（5）中的估計參數b2均顯著不為0，則中介效應的前后半段都受到調節。

（二）變量選取與測算

1被解釋變量。基于上述對企業升級概念的界定，本文將企業升級視為企業在原有資源條件下通過創新實現更高水平的產出，并參照杜勇和婁靖（2022）［13］、王桂軍和盧瀟瀟（2019）［27］對企業升級的測量方法，選擇以全要素生產率來衡量企業升級（EU）。全要素生產率是指企業各個要素的綜合率，反映企業技術水平、管理模式、產品質量、企業結構等的綜合指標。其不會受到企業升級策略、企業價值和市場地位變化的影響，是反映企業升級的主要指標。因此，采用全要素生產率作為企業升級的代理變量具有一定的科學性與合理性［13］。目前，針對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計算，主流研究方法有Olley和Pakes（1996）的OP法［28］、Levinsohn和Petrin（2003）的LP法［29］。本文借鑒王紅建等（2023）［30］的研究方法，采用LP半參數法計算企業的全要素生產率（TFP_LP）；同時，采用OP半參數法進行穩健性檢驗。

LnYi，t=α0+α1LnKi，t+α2LnLi，t+α3LnMi，t+εi，t（6）

模型（6）中，i和t分別代表行業和年份，Y為企業營業收入（萬元），K為企業資本投入，以公司固定資產凈額（萬元）來表示，L為企業勞動投入，以員工人數（人）來表示，M為企業中間投入，以購買商品和接受勞務支付的現金（萬元）來度量；α0表示常數項，α1-α3分別表示各變量系數；ε表示殘差項。企業的全要素生產率根據模型（1）回歸結果殘差取對數進行測量［30］。

2解釋變量。本文參考高杰英等（2021）［31］的做法，選取Wind數據庫中華證ESG評級來衡量重污染企業的ESG表現。華證ESG評級共分為九個等級，分別為C、CC、CCC、B、BB、BBB、A、AA、AAA。當ESG評級為C時，賦值為1；當ESG評級為CC時，賦值為2；當ESG評級為CCC時，賦值為3。依此類推，依次將ESG評級的九個等級賦值為1—9。該指標越高，代表企業ESG表現越好。

3中介變量。本文選取數字化水平（DT）作為中介變量。參考張永珅等（2021）［32］的做法，通過計算上市公司財務報告附注披露的年末無形資產明細項中與數字化轉型相關的部分（即“數字化技術無形資產”）占無形資產總額的比例來衡量企業的數字化水平。對于“數字化技術無形資產”的界定，若無形資產明細項中包含“軟件”“網絡”“客戶端”“管理系統”“智能平臺”等與數字化轉型相關的核心詞或與之相關的專利，則可以被認定為“數字化技術無形資產”。為確保篩選的準確性，本文還對篩選出的明細項目進行了手工復核。

4調節變量。本文選取稅收優惠（ERP）作為調節變量。采用所得稅費用與息稅前利潤之比的相反數來衡量。

5控制變量。控制變量參照王波和楊茂佳（2022）［7］的做法，選取以下指標：企業年齡Age，公司規模Size，成長性Growth，財務杠桿Lev，大股東持股比例Top1，固定資產周轉率Turnover。變量說明如表1所示。

（三）樣本選取和數據來源

本文以中國A股上市公司重污染企業為研究對象，研究區間為2012—2021年，并按照以下標準對樣本進行剔除：剔除ST、*ST類上市公司，剔除金融業上市公司，剔除了相關數據缺失、異常的上市公司，最終獲得472家上市公司十年的4720個觀測值，并對主要連續變量進行上下1%分位的縮尾處理。所有數據構成平衡面板數據集。實證研究數據來自國泰安數據庫（CSMAR）、Wind數據庫和上市公司年度財務報告等。本文采用面板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回歸分析，并且同時控制了行業和年份兩個固定效應。

重污染行業的選取是按照中國證券監督委員會2012年修訂的《上市公司行業分類指引》和環境保護部2008年發布的《上市公司環保核查行業分類管理名錄》確定的，包括煤炭、采礦、紡織、造紙、冶金等16個重污染行業［33］。

五、實證結果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

表2為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重污染企業ESG表現的平均值為6631，標準差為1176，說明重污染企業ESG表現處于良好水平，且各企業之間差距不大。企業升級（EU）的平均值為9145，標準差為094，也說明各個重污染企業之間企業升級的程度差距不大。重污染企業數字化水平（DT）的標準差是均值的近三倍，這說明各重污染企業之間的數字化水平相差較大。稅收優惠（ERP）的均值與最大值相差較大，說明重污染企業的稅收優惠力度很不平衡。

（二）回歸結果分析

運用Stata15分析軟件，對模型（1）—（5）進行了回歸分析，結果如表3所示。

表3中模型（1）考察了EU與ESG的關系。回歸結果顯示，ESG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說明重污染企業ESG表現的提升對其實現企業升級有促進作用，H1得到驗證。模型（2）考察了DT與ESG的關系。回歸結果顯示，ESG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說明重污染企業良好的ESG表現有利于提升其數字化水平。模型（3）考察了DT在ESG與EU之間的中介效應。回歸結果顯示，EU與ESG的回歸系數和EU與DT的回歸系數均顯著為正，說明重污染企業數字化水平的提升有利于其實現企業升級，且重污染企業數字化水平在ESG表現和企業升級之間起到部分中介效應，H2得到驗證。模型（4）考察了ERP對ESG與DT之間關系的影響程度。回歸結果顯示，模型（4）中ESG*ERP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說明稅收優惠強化了重污染企業ESG表現對數字化水平的影響。模型（5）考察了ERP加入后對DT在ESG與EU之間關系的影響。回歸結果顯示，DT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但DT*ERP的回歸系數不顯著，結合模型（4）中ESG*ERP顯著為正的回歸系數可知，重污染企業ESG表現通過提升企業數字化水平影響企業升級的前半段路徑被稅收優惠所強化，有調節的中介效應成立，H3得到驗證。

（三）異質性分析

本文異質性分析分別按股權性質和企業規模分組對模型（1）進行回歸分析。回歸結果如表4所示。

按照企業股權性質分組，即是將樣本組分為國有企業和非國有企業。根據表4列（1）和列（2）的回歸結果顯示，國有企業和非國有企業ESG表現對企業升級的影響均顯著為正，但非國有企業的回歸系數（0018）小于國有企業（0022）。這表明，重污染行業中非國有企業即使有良好的ESG表現，但資金有限，在環境規制和融資約束的雙重影響下，想要促進企業升級并不容易。

企業規模是影響企業發展的重要因素，企業規模越大，資金、人員、技術儲備等越有優勢，但也存在機構、人員冗余等問題，影響企業發展。而中小企業融資難是制約其發展的主要因素。本文將重污染企業按照企業規模分組，高于企業規模均值的為大規模企業，小于或等于均值的為中小規模企業。在對模型（1）重新進行回歸時，去掉了控制變量中的企業規模變量。表4列（3）和列（4）的回歸結果顯示，大規模企業的回歸系數（0009）不顯著，且小于中小規模企業顯著為正的回歸系數（0024）。可能的原因是，在資源有限的條件下，中小規模的重污染企業如果有良好的ESG表現，更容易引起政府及利益相關者的關注，注入適當的資金與技術支持，就會產生很好的投資效應。因此，相對于大規模重污染企業，中小規模重污染企業良好的ESG表現能更好地促進企業升級。

（四）內生性問題和穩健性檢驗

1工具變量法

上述研究顯示，ESG評級得分較高的重污染企業其全要素生產率相對較高，但較高的生產率也可能引起重污染企業更加重視其ESG表現，即二者可能存在互為因果關系。除此之外，模型（1）雖然控制了較多的影響因素，且采用了面板雙向固定效應進行回歸，但實證結果仍有可能存在偏誤。為了緩解上述內生性問題，本文借鑒符加林和黃曉紅（2023）［21］的做法，采用ESG評級行業年度均值（ESGM）作為重污染企業ESG表現的工具變量。重污染企業ESG表現與所屬行業ESG評級具有較強的相關性，但尚未有直接證據表明ESG評級行業年度均值與企業升級之間存在相關關系，因此我們假設該工具變量滿足外生性要求。模型如下：

ESGi，t=β0+β1IVi，t+γXi，t+λi+μt+εi，t（7）

EUi，t=β0+β1ESG︿i，t+γXi，t+λi+μt+εi，t（8）

模型（7）用以檢驗工具變量與解釋變量的相關性，如果估計參數顯著，則表明二者相關性假設成立。模型（8）在模型（7）成立的基礎上，檢驗工具變量對自變量的擬合值ESG︿對因變量的影響。表5為工具變量檢驗結果。

表5列（1）為第一階段回歸結果，IV的估計值在1%水平下顯著為正，且Kleibergen-PaaprkLM統計量為14370，P值為0002，達到1%的顯著性水平，Cragg-DonaldWaldF統計量為41748，大于Stock-YogoweakIDtest在10%水平上的16380，兩個統計量分別拒絕了不可識別和弱工具變量的原假設，表明工具變量滿足相關性假設。表5列（2）為第二階段回歸結果，ESG︿的估計值在5%水平下顯著為正，表明在考慮了內生性問題后良好的重污染企業ESG表現依然能夠顯著促進企業升級。

2替換變量的穩健性檢驗

本文首先采用替換被解釋變量法進行穩健性檢驗。采用OP法替換LP法計算全要素生產率來衡量企業升級。模型（1）—（5）的回歸結果如表6列（1）—（5）所示。由表6的回歸結果可知，在更換了被解釋變量的計算方法后，穩健性檢驗結果與基準回歸保持了較好的一致性，表明本文的回歸結果較為穩健，所得結論較為客觀可信。

3滯后一期的穩健性檢驗

本文通過選取滯后一期的被解釋變量作為第二種穩健性檢驗方法。考慮到重污染企業ESG表現對企業升級的影響可能存在滯后性，因此本文將被解釋變量滯后一期，考察重污染企業ESG表現對企業升級的影響。回歸結果如表6列（6）所示。回歸結果顯示，在企業升級滯后一期后，回歸系數依然顯著為正，與模型（1）的基準回歸保持了良好的一致性，說明重污染企業ESG表現對于企業升級的促進作用確實存在一定的滯后性，也證實了本文回歸結果具有穩健性，所得結論客觀可信。

六、結論與啟示

我國實施綠色發展、推行“雙碳”戰略旨在促使企業降低能耗、節約資源，促進企業和生態的良性循環和可持續發展。本文研究“雙碳”目標下重污染企業ESG表現對企業升級的影響，并通過數字化水平的中介效應、稅收優惠的調節作用來解構其影響機制和內在邏輯，結論與政策啟示如下。

（一）研究結論

第一，重污染企業良好的ESG表現對企業升級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多年來，我國倡導綠色發展，重污染企業作為重點關注企業，其良好的ESG表現可以為企業帶來良好的聲譽，吸引外部投資者，為企業帶來資源，緩解重污染企業融資約束，降低重污染企業代理成本。重污染企業獲取資源后有利于其進行綠色技術研發，促進其低碳減排，提高生產效率，從而促進企業升級。

第二，數字化水平對重污染企業ESG表現影響企業升級的過程起到部分中介效應，而稅收優惠對企業數字化水平的中介效應具有一定的調節作用。在數字經濟時代，重污染企業良好的ESG表現可以吸引外部資金提升其數字化水平；在政府稅收優惠政策的實施下，可以為重污染企業節約稅負，使其有更多資金用于提升數字化水平、用于創新以提升其生產效率，進而促進企業升級。

第三，重污染企業良好的ESG表現促進企業升級存在異質性特征。相較于非國有重污染企業，國有重污染企業ESG表現對企業升級的促進作用更加明顯；相較于大規模重污染企業，中小規模重污染企業ESG表現對企業升級的促進作用更強。但無論重污染企業股權性質、規模大小如何，其ESG表現對企業升級的促進作用都存在一定的滯后性。

（二）政策啟示

第一，重污染企業作為碳排放量較大的實體，應做到以下三個方面：一是主動承擔促進綠色可持續發展的社會責任，提高其ESG表現，并持續完善綠色生產技術，減少碳排放；二是通過數字賦能等方式為企業數字化轉型創造條件，在提高其經營發展的數字化水平的同時，加大綠色創新投入的力度、加快綠色轉型升級的進度，讓政府和銀行看到企業可持續發展的潛能；三是借綠色發展下諸多政策的東風，積極籌措資金，為企業的綠色創新及轉型提供資金保障，且通過有效的經營與管理手段，盡快實現綠色創新產出，使企業具有綠色創新的活力和綠色轉型的能力，促進企業升級，實現企業的可持續發展。

第二，政府作為政策的制定者和決策者，應做到以下三個方面：一是利用數字技術建立完善的信息披露體系，提升企業對利益相關者的信息透明度，促進內外部監督，以提升企業內外部利益相關者對企業的共同治理；二是建立符合我國“雙碳”目標的ESG評級系統，加強ESG評級機構的管理，加大對于重污染企業的監管力度；三是繼續加大綠色創新方面政府補助的力度和強度，并采用相配套的金融政策、經濟政策、稅費減免政策等，為有潛力和能力實現綠色轉型升級的重污染企業紓困解難。

第三，銀行業金融機構作為重污染企業的投資者、債權人，應做到如下兩個方面：一是積極響應綠色可持續發展相關政策，充分利用政府建立的信息共享平臺，優化篩選綠色企業或有能力轉型升級的重污染企業，支持其綠色創新和可持續發展；二是積極創新金融產品，加快綠色債券、綠色保險、綠色基金等方面的產品創新，提升服務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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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GPerformanceandUpgradingofHeavyPollutingEnterprisesunder

the“DualCarbon”Target

LIUShangshu1，HANLiangliang1，XUJie2

（1.FacultyofEconomics，LiaoningUniversity，Shenyang110136，China;

2.SchoolofEconomics，HarbinUniversityofCommerce，Harbin150028，China）

Abstract：GoodESGperformanceofenterprisescanreduceagencycostsandfinancingcosts，improvetheoperationalefficiencyofenterprises，andthuspromoteenterpriseupgrading.ThispapertakesheavypollutingenterprisesofShanghaiandShenzhenA-sharelistedcompaniesinChinafrom2012to2021assamplestoexplorethemechanismofESGperformanceofheavypollutingenterprisesonenterpriseupgradingunderthe“DualCarbon”target.ItisfoundthatgoodESGperformanceofenterprisescanpromotetheupgradingofheavypollutingenterprises，andthedigitalizationlevelofenterprisesplaysapartialintermediaryeffectbetweentheESGperformanceofheavypollutingenterprisesandtheenterprisesupgrading，andthetaxincentivespositivelyregulatethemediatingeffectofthedigitizationlevelofheavypollutingenterprises.FurtherresearchalsoshowsthattheESGperformanceofnon-state-ownedenterprisesinheavilypollutingindustrieshasaweakerimpactonenterpriseupgradingthanthatofstate-ownedenterprises.Comparedwithlarge-scaleenterprises，ESGperformanceofsmallandmedium-sizedenterprisesinheavilypollutingindustrieshasastrongerroleinpromotingenterpriseupgrading.AndtheESGperformanceofheavypollutingenterpriseshasacertainlageffectonenterpriseupgrading.ThispaperhasenrichedandexpandedtheexistingappliedresearchonESGperformanceandenterpriseupgrading，andprovidedanewresearchperspectiveforpromotingheavypollutingenterprisestobetterfulfilltheirenvironmentalresponsibilities，achievesustainabledevelopmentandimplementthe“DualCarbon”goal.

Keywords：“DualCarbon”；heavypollutingenterprises；ESGperformance；enterpriseupgrading；digitalizationlevel

（責任編輯：周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