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旭輝 譚婉婧



【摘 要】 由中央廣播電視總臺、國家文物局聯合攝制的文化探源類系列紀錄片《尋古中國》聚焦考古溯源,該片全面深化“思想+藝術+技術”的創作理念,以全景觀、多維度的方式展現考古發掘中工作者對中華民族破解歷史之謎的堅守。本文主要從文化認同、地緣文化、創新表達三重維度分析《尋古中國》的節目創作,以期探討新興技術形態下紀錄片的敘事模式。
【關鍵詞】 《尋古中國》; 文化認同; 地緣文化; 創新表達
立足“中華文明探源工程”和“考古中國”項目的最新研究成果,由陳萬利執導、中央廣播電視總臺與國家文物局聯合攝制的文化探源類紀錄片《尋古中國》(2023)①,以人物、遺跡、地點為切入點,尋根歷史,探源中國,提煉中華古文明中的文化標識,用現代影像解碼中華文明符碼。同時,以“挖掘傳統文化資源,使之與當代文化相適應,與現代社會相協調”[1]的創造理念,重返考古現場,創新節目表現形式,不斷深化探源類紀錄片“思想+藝術+技術”的實踐經驗,探尋古文物背后的中國歷史、中國記憶、中國風格與中國故事,由此實現對中國文化的歷史認知與文化認同。文中主要從文化認同、地緣文化和創新表達等方面分析紀錄片《尋古中國》是如何在對中國歷史文脈探尋中活化歷史故事,實現“引領今天的受眾理解和感悟華夏古人的人生觀、宇宙觀,感知中華民族精神內涵”[2]。
一、文化認同:尋根溯源中增強歷史認知
法國符號學理論家羅蘭·巴特將符號細分為顯義與隱義兩重維度,并探討符號如何在不同的文化維度中傳遞意義。與《考古進行時》(2015)、《中國Ⅰ、Ⅱ、Ⅲ》(2020-2023)、《何以中國》(2023)等文化探源類紀錄片不同的是,《尋古中國》引領觀眾重回歷史現場,精心提煉中華文化符號和視覺標識,考察歷史古跡與歷史古物等文化符號在顯義層面的形態與功能,以揭示其在隱義層面傳遞出的歷史文化內涵與民族情感價值,從而激活中華民族的文化認同,增強民族自豪感。
(一)中華民族視覺形象的身份確認與歷史認同
習近平總書記在談到文化認同時指出:“文化認同是最深層次的認同,要端正歷史文化認知,突出中華文化特征和中華民族視覺形象。”[3]《尋古中國》在“我們是誰,我們從哪里來”的問題指引下,再現中華文明發展的歷史軌跡,從具有中華文明視覺形象的文化標識中獲得符號認知感、身份歸屬感與文化認同感。
第一,從中華文明視覺形象中建構顯義層面的符號認知與文化表征。節目以玉石、稻谷等傳統文化的視覺形象轉換與文化賦值,構成中華文明的視覺符號,進而作為文化文本與表征對象,實現視聽體驗與文化引領的雙重功能。一方面,紀錄片《尋古中國》在尋古探源的過程中借助科技創新實現生活器具、禮儀祭祀等文化符號顯義的視覺再現,以“技術+藝術”的形式激活古跡、古物里的歷史故事,探究中華視覺文化符號本源。紀錄片不僅生動呈現了歷史記載中的古國,傳達出古代先民在文化生成、發展、變遷中的生活面貌與文明樣態,還印證了華夏文明多元一體格局形成的客觀現實。例如《古滇記》中出土的古物牛虎銅案揭示了云南與中原在禮儀文化上的共性特征,裝有貝殼的青銅器與貯貝器證實了古時云南地區尊崇貝類的文化特征,由此展現古滇人在日常生活、工作和文化交往中在地域文化形象上的主體性構建;另一方面,紀錄片通過文物實證與文化對比的方式,深入剖析地域文化間的交流與遷徙。例如在《古蜀記》中,以三星堆出土的銅器與中原文明、長江中下游文明進行對比,引導觀眾從工具符號視角探尋文明傳承與文化印記,研究不同文化符號在中華文明創造、發展、迭代的過程。
第二,在遠古與當下社會互動中確立隱義層面的文化身份與歷史認同。通過多元話語的社會互動視角,折射出不同時期、不同地域的遠古先民之間在文化上的碰撞與交融。首先,故事化的敘事線索。體現在主持人貫穿于每集具體故事或文明符號的講述之中,形成古今文化互動格局。在《云夢記》中,主持人馮碩引用詩人孟浩然的詩句“氣蒸云夢澤”詢喚中國人對云夢澤的記憶,并以“云夢是否依舊浩瀚?如今又在何處?”的疑問開啟探尋云夢澤起源的篇章,使全片在敘事上實現古今文化的緊密聯結,引發人們對云夢澤的想象空間和審美期待;其次,通過不同形式的媒介載體解讀歷史信息。片中結合古跡、古籍、古物、古人等具體對象為觀眾進行深入淺出地解答,如在《古蜀記》中,引用古籍《華陽國志》關于“蜀先稱王,有蜀侯蠶叢,其目縱,始稱王”的記載,以及古物“其目縱”、三星堆青銅縱目面具。唐代詩人李白《蜀道難》中“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的詠嘆,在古今互動中尋找深嵌于歷史之中的文化印記,探尋古蜀文明中的蠶叢歷史認知和文化認同的隱義表征,多元展現中華文明的歷史延續性與傳承性,這無疑成為中華民族共同體身份確認和歷史認同的重要佐證。
(二)中華文明的視覺標識生成與文化價值
紀錄片《尋古中國》以不同地域文明形態尋跡與探索的形式呈現遠古先人創造的中華文明,其中不同時期文明形態的形象標識與文化符號成為中華民族精神內涵的重要體現,由此成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價值認同與有效傳播的重要肌理。
一方面,以文明視覺標識強化中華民族的情感認同?!秾す胖袊返膭撟髡叱浞掷锰N含中華文明象征意義的形象圖示,串聯起遠古先民關于“天人合一”的哲學思考,并基于深厚的歷史文化認知建立起中華民族的情感認同。而“情感認同作為一種最真實而又具有普遍意義的心理認知,是中國統一的多民族國家各族人民共同心理特質的彰顯,是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核心要素”[4]。例如以象征古蜀文明瑰寶的太陽神鳥標識,傳遞出古蜀先民對古蜀文明的獨特認知與情感內涵。而婦好墓葬出土頭戴花冠樣式的玉鳳作為中原地區的精神圖騰,則暗含了中華民族“龍鳳呈祥”的美好希冀。像紅山、良渚、凌家灘文化先后出土以豬為原型雕琢的玉龍樣式玉器,則包含華夏子民在社會發展中的文化認知和情感認同。以此看來,《尋古中國》通過視覺化的呈現方式,將中華民族普遍認同的隱義價值觀念通過文化符號的顯義標識系統予以展現,既生動地傳達先民們對美好生活的期許,也激發觀眾對民族情感的歸屬感,贏得觀眾的情感認同,有利于進一步增強中華民族凝聚力和向心力,成為中華文明的重要視覺標識。
另一方面,用歷史文化符號彰顯中華文明的交流互鑒與文化自覺。觀眾構建起對國家整體形象的認知,是通過對外傳播過程中對歷史文化符號的感知、確立、分享與認同而達成。媒介符號作為易引起互動的載體,具有廣泛的傳播效應,《尋古中國》通過古書、古籍還原歷史記憶,以歷史實物見證的出土古物為媒介符號,結合現代科學與考古發現,以古人和先民場景為表征載體,藝術化地建構起多維度、多層面的符號體系。例如《古蜀記》先是引用西漢文學家揚雄《蜀都賦》以“雕鐫刻技,百技千工”描述蜀地漆器制作盛景,后采訪成都漆藝代表性傳承人宋西平,以此表明蜀地延續千年的技藝傳承。正是這樣為敘事和表意作用中對時空的切換和組合,建構起符合中國古典美學的“古蜀”歷史文化符號,這正是文化自覺的重要體現。這不僅是對歷史事件的客觀敘述,更是對中華文明由來已久的生活方式與思想觀念的深入挖掘與體現,有助于人們在變幻莫測的國際形勢中把握歷史脈搏,通過當代視角與中西視野下的歷史文化符號,彰顯新時代對中華文明傳承的文化自信與身份認同?!队袷洝穭t通過挖掘中華文化內核,以情景演繹的方式還原《史記》“湯自把鉞,率諸侯”記載的歷史事件,確立“玉”文化的符號展演,讓觀眾知曉中華民族“以玉為尊”的文化基因源于何處,成為中國遠古文化探討的又一縷高光。通過古書記載結合三維動畫、XR技術的影視戲劇手法,融合中國古典范式的美學趣味,《尋古中國》整合中華文明各個歷史時期的文化記憶,將主流意識形態與富有感染力的視覺影像進行有機融合,建構起承載中華民族集體記憶的歷史文化符號,更有助于觀者解碼中華文明歷史基因,并在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方面注入內生動力。
二、地緣文化:空間生成與國家意識的雙重建構
《尋古中國》中的歷史畫卷主要在文物展覽空間、出土地及與之相關的自然空間展開,使地域、民族、國家不再僅是地理范疇上的聯結,更成為地緣文化上兼容并蓄、情感上相互親近的共同體。國家意識則是同一共同體內的居民在長期的政治、經濟、文化活動中所形成的對國家文化身份的認同。在此共同體之內,成員們基于中華民族的歷史文化關聯、共同地域空間以及共有精神家園,形成共通的國家意識。國家意識作為連接國家與國民的精神紐帶,發揮著推動國家發展的內在動力作用。
(一)以歷史文化為基石的地緣空間構建
紀錄片《尋古中國》的影像文本立足于地緣圖景,分別構建了以自然地理為基礎的地域空間和源于個體與族群情感的精神空間。二者相互交織,構成地域與情感的互文格局,共同塑造了兼具地域特色和精神內蘊的地緣文化。
地緣文化與特定的歷史相伴相生。一方面,《尋古中國》在地域空間的塑造中,傳達出地緣文化賦予直觀且生動的景觀。例如在《玉石記·玉琢華章》中,主持人馮碩在紅山文化遺址旁登場,詳述“赤峰”地名之由來,揭示紅山文化的神秘面紗,闡述該地的自然地理、歷史脈絡和興衰變遷,喚起觀眾的文化記憶。在地域空間中對歷史文化溯源,是紀錄片注重歷史傳統和地緣文化的表現。正如《云夢記》展示湖北天門博物館內的玉鷹等古物和云夢地區的湖泊古跡,共同構筑云夢地域空間,凝聚了湖北地緣文化的獨特韻味。在《古蜀記》中,春秋戰國時期的船棺葬群被發掘,依據史料《華陽國志·蜀志》及地處錦江、都江堰等發達水系的“無水不成都”,可知古蜀食辛辣、祛寒濕的文化習俗是水系分布廣泛的地理環境之反映。文化地域所承載的歷史記憶對地緣文化的構成,以及人的性格、價值觀念構成具有深遠影響,塑造了蜀地人民追求安逸、俏皮潑辣的地緣性格。費孝通在《鄉土中國》一節中強調:“鄉土社會的生活是富于地方性的?!盵5]由此可見,特定文化地域空間具有激發情緒和渲染情感的功能。為實現地緣文化的喚醒與傳承,需借助可供回溯的地緣象征符號,凝聚形成完整的地緣文化符號體系,并在后世得以傳承,賦予新的價值內涵;另一方面,《尋古中國》以視聽媒介再塑精神空間,成為傳播中華文明風尚的地緣文化譜系。地緣文化源于個體在地域空間內的生產生活和文化認知,從而激活個體對生存空間的身份認同,建立連結地緣文化與文化認同相融相通的國家記憶。《古蜀記》的創作團隊融合地理空間信息技術和虛擬建模技術,探討具有都邑性質的雙槐樹聚落如何以新型城市化激活地緣內生力,重構群體身份和地緣文化精神認同。在《稻谷記》中,利用三維動畫和現代考古學最新研究技術,展現中華先民播種稻米的場景,喚醒觀眾對于稻作生產的農業記憶,呈現出中華民族稻作文化的本真狀態。不論是以青銅器為代表的三星堆文明、象征權威的良渚玉文化,還是沃土上開啟農耕文明的序章,人和地的因緣際會承載了個人與民族、地域與文明,釋放出由情感凝聚起的精神力量,這便是地緣文化中最獨特的精神底色。由此看出,紀錄片《尋古中國》將歷史與現實相連,將個體與地域對接,將地域文化的認知融入自然地理和人物故事中,形成融合民族精神、地方特質以及個體靈性的視聽藝術文本,以此重構地域文化想象和情感解讀空間,讓觀眾在內容沉浸中感受地緣之美與精神偉力。
(二)以地緣方位為視域的國家意識生成
紀錄片《尋古中國》在新時代背景下,多元化展示地緣文化,以全知視角動態捕捉歷史信息,同時關注個體視角,通過微觀敘事折射國家意識,借助地域書寫激活地緣內生力,以嚴謹的史學態度尋根問緣、詢叩來處。
以全知視角展現非物質人文環境要素,該紀錄片映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方位。紀錄片《尋古中國》邀約權威專家,解析中華文化之演變,同時匯聚親歷者、演員、文化學者,共同破除中心化的單一主體審美框架。主持人的沉浸式敘述呈現出今人述古的生動氣質,史料解讀與客觀影像資料相得益彰,并保持故事真實可信的特質,激起觀眾的文化記憶與情感共鳴。全景式探尋我國六大地理區域的遺址古跡,以開放全面的全知景觀透視東北、西北、華北、華中、華東、西南等地緣圖景在中華文明版圖中的獨特地位,體現出從具體對象轉向文化方位闡釋的重要趨勢。影像之功能,不僅局限于文獻記錄式的留存,更在于“植根于當地民眾地緣生存方式內部的生存欲望或生命力”[6],展現古人今人同根同源的立世之道,為民存史、為民留志。《尋古中國》在內容與形式的統一中激活觀眾的文化基因,成為中國現代化發展背景下,講述中國歷史文化故事、展示中國自然地理生態萬象,傳遞中國價值觀念的重要載體,是傳統文化融入現代生活、永葆活力的有效途徑。
以個體內部視角言說,該紀錄片彰顯當代國家意識。全知視角觀察下的宏大敘事確保故事真實可信,而內部視角的考古歷程使故事豐富立體。《尋古中國》關注個體命運與細微之處,通過個體肖像式的拍攝手法,以及考古現場親歷者的內心獨白,描繪考古故事的跌宕起伏及時代變遷。多元話語的表達賦予紀實影像豐富的情感體驗和內生動力,借助一種共通感喚醒觀眾以地為媒產生一種別致的情感體驗。例如,《古蜀記》中,考古研究者龔偉以出土的明代石刻為引,對蠶叢氏生活活動的核心區域進行考古探源,進而考證歷史遺跡與蠶叢氏遷徙之間的有效關聯。紀錄片將歷史、區域、群體作為表現主體,在中華民族的多元一體格局中,提煉不同地域間存在的文化相似性,考古科學學者講古論今,引領觀眾走進考古實地,聚焦建構身份認同與國家記憶,以此搭建交流互動的文化空間。用個體情感記憶連接群體集體記憶,聚焦個體視角的微觀層面,將口述歷史與影像資料相結合的敘事模式,服務于空間方位的建構,有效助力文化傳承中的內容表達和敘事方式,重塑文化標識,讓觀眾沉浸式體驗以今溯古的探源歷程,這使中華民族的文化基因與當代社會相協調,激發文化的生命力與感召力,生發文化空間多維度、多需求的審美意趣。
三、價值引領:家國同構與現代影像的創新表達
紀錄片以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為根基,與現代科技相融通,以科技賦能影像,《尋古中國》在藝術形態與價值引領全新演繹的語境中,與中國現代化進程同頻共振,在媒介表達的現代轉型中實現家國同構的文化認同與意義生產。
(一)審美詢喚歷史文化時代本色與民族精神
《尋古中國》觀照歷史與當代的時空維度,以雋永的中國藝術氣質建立起溝通古今的橋梁,為講好中國故事開辟了新的路徑。
首先,建構寫意場景,構建中華民族精神家園。正如《稻谷記·一望萬年》的結尾以定格動畫的形式,描繪出先民樣貌的男女泥塑,并在形象塑造中變中求新,指向具有悠久歷史文明的遠古中國。在這種情境中,同期聲與畫外音交織,民謠“日頭公公,你快出山。手拿耙來,耘禾忙”悠然響起,在闡釋歷史事件的同時,與當代審美追求完美結合,不僅賦予觀眾新奇的審美體驗,還勾連起家園意象與現實空間流動背后的精神變遷,體現出中國文化“境生象外”的審美意蘊與文化傳統。地域、情境、文化等正是在物我交融的認同中成為個體與民族之間溝通的媒介。在古為今用中建立起古代農業國家與現代文化國家之間對話的橋梁,在以鏡觀我中實現觀照國家、觀照民族的文化記憶與情感共鳴。此外,《尋古中國》所展現的中國符號、中國元素,正是以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為根基,在中華符號與文化立場的共同構建中成為中國人情感寄托的精神錨點。以此來看,《尋古中國》作為傳承文明、弘揚精神的媒介載體,讓廣大觀眾在深入理解家國意識與文化情懷中實現對中華文明的體認與認同。
其次,營造雋永境界,奠定中華民族的情感基礎?!秾す胖袊芬詰夷钍降脑O問探“尋”中國文化的文明起源與精神歸宿,盡管紀錄片以史料寫實為主,但通過在時空敘事中深化“尋古”主題,這與宗白華所言“尋求與內心深處的生命節奏相契合,以體現宇宙內部的生命節奏”[7]相契合。在《尋夏記》中蛇蛻新生、蟬脫飛天的美好寓意象征夏文化重生之力;而《河洛記》深度揭示人們對“中”的“執著”,源于古代中國“擇中立國”的理念;不同的是《稻谷記》通過展示遠古先民如何運用智慧將農業與工業相結合,謀求生存的生命偉力;同時,《云夢記》則在楚韻悠揚的“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中找尋中國人浪漫情懷的歷史注腳;《玉石記》則重點描述中華民族“以玉為尊”的文化崇敬是如何刻錄進華夏兒女的基因之中。由此看出,七個文化專題通過對中華文化符號的形式轉化與重塑,既傳遞出清新雋永的意境之美,又賦予紀實影像豐富的情感體驗與生命活力,最終使文化探源類紀錄片在為現代大眾構建精神家園的同時成為中國人尋古追憶的情感希冀。
(二)技術賦能傳統文化視聽體驗與詩性營建
《尋古中國》通過虛擬與現實相結合,借現代科技手段對傳統文化資源進行創新演繹,在技術賦能中營建詩性的文化新境。
首先,在“實景+XR+”的表現形式上,再現詩性視覺形態?!秾す胖袊防肵R技術實現對古代文明的技術賦能與多元解讀,讓動態CG影像在山明水秀的畫面中交織呈現,實時交互重現古國風貌,使觀眾處于數字營造的沉浸式詩意體驗之中。創作中運用現代影像的XR技術“探訪”文物,《玉石記》將實景拍攝與XR技術相結合,動態呈現玉琮兼具方形與圓形的特性,這一表現方式與我國傳統文化中“方表地,圓表天”的觀念相互印證,對文物細節進行虛擬動態化呈現,是《尋古中國》探索現代文藝創新模式的有效嘗試。同時,《云夢記》《河洛及》中以動態影像再現云夢、河洛等地的意境全貌,實現了對歷史文物、空間場景和虛擬空間的山水畫卷、古人賢者的技術賦能與全新演繹,也將傳統歷史文化文本轉變為以技術創作和沉浸式講述為主體的中華歷史文明的意境呈現與詩意表達。可見《尋古中國》不再囿于歷史文本的固有范式,而是借助新媒體和新科技將靜態的文化元素轉化為科技文化文本,使歷史場景和歷史文物煥發生機,引導觀眾領悟科技賦能作品背后的詩性意味與文化內涵。
其次,在科技助推詩性意蘊的場景還原方面,再造全新詩意情境?!秾す胖袊纷鳛橐粰n文化類紀錄片,在創作中巧妙運用多維現代科技技術突破場景限制,將詩意表達與考古溯源相結合,在現代實踐與技術應用中致力于華夏文明現代轉化與創新發展。創作團隊借助穿越機的拍攝視角,在高空及遺跡等多地穿越,對文物進行360度環繞體采集,結合詩意解說詞,使觀眾在體驗到情感的詩意敘事的同時,體驗紀錄片外在形式背后豐富的時代內涵、人文精神與科學底蘊。例如《尋夏記》中創新應用數字化影像的3D大場景掃描技術,真實復原二里頭遺址的史前聚落面貌,使夏朝的社會景象得以更為具體和鮮活地呈現出來。《云夢記》則通過三維動畫感性描摹,復現古云夢澤的形成、演化過程,由此揭示中華文明多民族國家形成關鍵時期的人群遷徙與交融互動的真實圖景,這無疑成為古今溝通場景的生動寫照,由此實現與中華上下五千年歷史文化在表現形式、敘事內容和藝術表達上的中國化與現代化相映照。最終,實現在傳承和發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同時,開辟出全新的詩畫意境,為歷史探源類紀錄片在解讀過去、傳承歷史、開拓未來方面提供嶄新的視角和思路。
結語
紀錄片《尋古中國》通過科技賦能數字影像,生動呈現中華文明的輝煌歷程,營造出深厚的文化底蘊、鮮明的時代特征和豐富的美學內涵。在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新性轉化與創造性發展中,《尋古中國》在創作與傳播中實現歷史與現實的交融,探索中華民族歷史文化資源現代性轉化的可能性,并在創作中通過推動歷史文化探源類紀錄片從“以歷史為工具”向“以歷史為方法”的創新轉變。由此可見,紀錄片在創作中通過“思想+藝術+技術”創新表達方式打造可感、可親、可敬的中國形象是實現民族凝聚與國家認同、助力中華文化傳播的有效途徑。紀錄片《尋古中國》在外在形式與內在的思想文化之美融合中將持續提升文化類紀錄片的影響力和傳播力,并在中國式現代化新征程中通過呈現不同地緣空間方位內的思想之美、藝術之美和技術賦能的創作理念來展示文化之美、詮釋文化內涵、傳承文化精神,弘揚中國歷史文化的時代風貌與美學精神。
①截至2023年12月25日,中央廣播電視總臺紀錄片《尋古中國》系列共播放《古滇記》《古蜀記》《玉石記》《稻谷記》《云夢記》《河洛記》《尋夏記》等七部紀錄片。
【作者簡介】? 朱旭輝,男,河北保定人,天津工業大學人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北京大學訪問學者,主要從事影視理論與批評研究;譚婉婧,女,安徽合肥人,天津工業大學人文學院碩士生。
【基金項目】? 本文系2021年度國家社會科學基金藝術學重大項目“中國文藝評論的理論基礎和前沿問題研究”(編號:21ZD02)、2021年度中國紡織工業聯合會高等教育教學改革項目“新文科背景下數字視頻制作課程體系建設與產學研合作育人模式改革研究”(編號:2021BKJGLX615)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