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近代楊蔭杭譯西方形式邏輯四類直言命題

關鍵詞：顧有信；楊蔭杭；千頭清臣；直言命題；《易》之“四象”；歸化—格義

西方形式邏輯里，直言命題（categoricalproposition）依量項（quantifier）所表之量限（quantity；有三種：單獨對象、一類對象之部分、一類對象之全部）和聯項（copula）所表之性質（quality；有兩種：肯定、否定）分為六類，英文術語為：“universalaffirmativeproposition”“universalnegativeproposition”“particularaffirmativeproposition”“particularnegativeproposition”“singularaffirmativeproposition”“singularnegativeproposition”，基本形式可中文表述為：此（唯）/某（有）/諸（凡）甲是/不是乙。由于“singularaffirmativeproposition”和“singularnegativeproposition”是對單獨對象的詞項（概念）的全部外延作了斷定，因而僅就此邏輯性質來說，“singularaffirmativeproposition”和“singularnegativeproposition”可視同為“universalaffirmativeproposition”和“universalnegativeproposition”來處理。故直言命題一般歸結為四類：“universalaffirmativeproposition”“universalnegativeproposition”“particularaffirmativeproposition”“particularnegativeproposition”。西方邏輯史上一般用拉丁文“affirmo”（意即“肯定”）的第一個元音字母大寫“A”簡示“universalaffirmativeproposition”一式，用拉丁文“nego”（意即“否定”）的第一個元音字母大寫“E”簡示“universalnegativeproposition”一式，用“affirmo”的第二個元音字母大寫“I”簡示“particularaffirmativeproposition”一式，用“nego”的第二個元音字母大寫“O”簡示“particularnegativeproposition”一式。

中國邏輯學界把上述“A”“E”“I”“O”四式所代表的四類直言命題通譯為“全稱肯定命題”“全稱否定命題”“特稱肯定命題”“特稱否定命題”。當然，這四個譯名并非國人創制，實源于并襲自近代日譯，如今已儼然成為官方定譯名。

一、顧有信的觀點陳述

除這四個譯名外，若從譯史的角度看，把近代中日雙方的翻譯皆考慮進來，近代以來四類直言命題的中譯名和日式漢字譯名，可謂五花八門、別出心裁而又各有千秋。這其中非常值得引起注意并展開探討與反思的，就是被德國漢學家顧有信（JoachimKurtz）在其觀念史英文專著TheDiscoveryofChineseLogic（《中國邏輯的發現》）中認為是由中國近代學者楊蔭杭（1878—1945）在其所編譯的《名學》（1902年）與《名學教科書》（1903年）兩書中所構設出來的譯名“太陽命題”“太陰命題”“少陽命題”“少陰命題”（及與之相配的“|”“|”“［”“］”純粹記符）。

顧氏的看法33是，楊氏為四類直言命題設計了接地氣的/能產生共鳴的術語（evocativeterms）“太陽”“太陰”“少陽”“少陰”，并配以新穎的變符（newvariables）——以“|”示“A”式、以“|”示“E”式、以“［”示“I”式、以“］”示“O”式——這些都是楊氏受《易經》卦爻線符（symbolsforthelinesofthetrigramsandhexagrams）及圖解（explanatorycharts）啟發而得之靈感。

顧氏還對楊譯名的這種構設給出了進一步分析：

這些符號是否比羅馬字母更容易為晚清讀者所掌握，從一種當代的視角來看是無法下定論的，但不可否認的是它們具有一定的審美訴求。……如此，它們喚起了一種具有象征意義的、與珍貴的本土傳統相接續的寬慰印象，而又不偏離新穎的技術內容。

顧氏上述觀點陳述（含看法和分析兩部分）是下文譯史重梳和譯事深思的批評和反思對象。

二、針對顧有信的看法還原翻譯脈絡

顧氏的看法有一定的突破，亦有條理，但筆者認為事情遠沒有那么簡單，應進行商榷。因這些翻譯構設其實并非楊氏首創，乃源自、并由楊氏循自甚至襲自近代日方翻譯。楊氏本人在《名學教科書》中就特別強調對譯名的定名之為最難，故“書中一切名目，或出臆見，或參用日本人所譯者”。據筆者查證與閱讀所及，最先系統地把四類直言命題譯為“太陽命題”“太陰命題”“少陽命題”“少陰命題”，并配“|”“|”“［”“］”四種純粹記符以分別示“A”“E”“I”“O”四式者，當出自近代日人千頭清臣（1856—1916）之手。筆者主張，楊氏對四類直言命題的中譯名，便是“參用日本人所譯者”，而非顧氏認為的由楊氏本人構設而得。

我們有必要還原這一翻譯脈絡（包括千頭氏的這種翻譯與配示記符的定型，亦經歷了一個發展演變的過程）。最早在于1890年（明治廿三年）出版的《論理學》中，千頭氏便把四類直言命題（千頭氏譯“categoricalproposition”為“定立命題”）譯為“太量的陽性命題”“太量的陰性命題”“少量的陽性命題”“少量的陰性命題”。譯名中多出來的“量”和“性”二字，是對直言命題的量項所表之量限（千頭氏譯為“分量”）和聯項所表之性質（千頭氏也譯為“性質”）的著重強調與突顯，以標明“太（量）”（universal）和“少（量）”（particular）與量限有關、“陽（性）”（affirmative）和“陰（性）”（negative）與性質有關。據千頭氏在該書中對四類直言命題專述所設之標題“定立太陽命題”“定立太陰命題”“定立少陽命題”“定立少陰命題”，可推知“太量的陽性命題”“太量的陰性命題”“少量的陽性命題”“少量的陰性命題”的精煉表述即“太陽命題”“太陰命題”“少陽命題”“少陰命題”。此外，千頭氏在該書中已設計出了“A”“E”“I”“O”四式的配示記符，既有尚未純粹記符化者——以“甲—乙”示“A”式、以“甲|乙”示“E”式、以“甲［乙”示“I”式、以“甲］乙”示“O”式，又有純粹記符化者——以“|”示“A”式、以“|”示“E”式、以“［”示“I”式、以“］”示“O”式。

在同于1890年出版的《論理學講義》和也是同年出版的《論理學·卷之壹》中，千頭氏仍保持“太量的陽性命題”“太量的陰性命題”“少量的陽性命題”“少量的陰性命題”這般表達完整的譯名和非純粹配示記符“甲|乙”“甲|乙”“甲［乙”“甲］乙”及純粹配示記符“|”“|”“［”“］”。i我們仍可根據千頭氏在這兩部書中對四類直言命題專述所設之標題“定立太陽命題”“定立太陰命題”“定立少陽命題”“定立少陰命題”，推知“太量的陽性命題”“太量的陰性命題”“少量的陽性命題”“少量的陰性命題”的精煉表述即“太陽命題”“太陰命題”“少陽命題”“少陰命題”。

上述諸書中的“太陽命題”“太陰命題”“少陽命題”“少陰命題”譯名，都是剝離了完整譯名的部分內容后推知的（有必要指出，千頭氏在上述諸書后面部分章節談及與“命題”有關的其他問題時已經使用了“太陽命題”“太陰命題”“少陽命題”“少陰命題”，說明他在上述諸書中并非沒有“太陽命題”“太陰命題”“少陽命題”“少陰命題”的譯名意識，但總歸不是一進入“命題”部分就直接明確亮出來的，更有可能是出于某種簡略表述的意圖），故而嚴格來講還不能算作獨立譯名。千頭氏正式提出“太陽命題”“太陰命題”“少陽命題”“少陰命題”之為獨立譯名，是在于明治廿六年（1893年）出版的《論理學：演繹及歸納法》中。在該書中，千頭氏雖仍使用“太量的陽性命題”“太量的陰性命題”“少量的陽性命題”“少量的陰性命題”的完整譯名，但與先前諸書不同的是，他在該書中以標題的獨立形式直接提出了“太陽命題”“太陰命題”“少陽命題”“少陰命題”的精煉譯名，并在各自標題名下分別專述之。他也明確了這四個獨立譯名實際上即對應且相當于“太量的陽性命題”“太量的陰性命題”“少量的陽性命題”“少量的陰性命題”，并注明這四個獨立譯名又可分別稱為“全稱的肯定命題”“全稱的否定命題”“特稱的肯定命題”“特稱的否定命題”。不過，在該書中并沒有發現這四個獨立譯名各自對應的配示記符，無論是純粹的還是非純粹的。

不過，在此后于明治廿七年（1894年）出版的《論理學講義》中，獨立譯名“太陽命題”“太陰命題”“少陽命題”“少陰命題”及其非純粹配示記符“甲|乙”“甲|乙”“甲［乙”“甲］乙”e和純粹配示記符“|”“|”“［”“］”f又同時出現了。

千頭氏的“太陽命題”“太陰命題”“少陽命題”“少陰命題”獨立譯名，在當時并不多見，也不常為人所用，乍看上去倒能吸引眼球，自然很容易識別并整理出來?？梢哉f這樣富有個性的日式漢字譯名基本上是獨家創制而非從他處拿來的。在當時日方對四類直言命題的翻譯里，不少獨家創制的日式漢字譯名一般都會隨后附上“全稱肯定命題”“全稱否定命題”“特稱肯定命題”“特稱否定命題”這般的日式漢字譯名作為說明，足見在當時的明治日本，“全稱肯定命題”“全稱否定命題”“特稱肯定命題”“特稱否定命題”已經算是通譯名了。還需要特別指出的是，在筆者看來，千頭氏的這種獨立譯名，似乎也確有其靈感淵源。稍早于千頭氏，另一位近代日人坂倉銀之助（生卒年不詳）在明治二十年（1887年）出版的《論理學（演繹法）》中，便有了與之極相似的譯名：“太陽命題”“太陰命題”“小陽命題”“小陰命題”。它們與千頭氏譯名的唯一區別，就是千頭氏譯作“少陽”“少陰”者，坂倉氏譯作“小陽”“小陰”。但實際上這兩種表述大同小異。當然，坂倉氏在該書中沒有設計出“A”“E”“I”“O”四式的配示記符，但用對應羅馬字母“a”“e”“i”“o”的片假名“ア”“エ”“イ”“オ”分別標示之。

在近代日方對四類直言命題的翻譯中，類似坂倉氏和千頭氏這樣的日式漢字譯名十分鮮見。除他們之外，很難再能覓得其他（在時間上早于他們的）近代日人翻譯過這樣的譯名。盡管千頭氏并未表示他的這些譯名之由來，但憑著這樣極為有限的翻譯現象，便可大膽推知稍晚的千頭氏與稍早的坂倉氏在個性如此鮮明的譯名采納上必有某種聯系，而非簡單的“英雄所見略同”式的湊巧。如此，翻譯脈絡基本上得以清晰還原：近代日人坂倉銀之助最早創制四類直言命題的日式漢字譯名“太陽命題”“太陰命題”“小陽命題”“小陰命題”；未幾，另一位近代日人千頭清臣極有可能受到坂倉氏譯名的啟發，把“太陽命題”“太陰命題”“小陽命題”“小陰命題”的日式漢字譯名適當變為“太陽命題”“太陰命題”“少陽命題”“少陰命題”，并設計出了與之相對應的配示記符；而后近代中國知識分子楊蔭杭編譯《名學》及其再版《名學教科書》時部分參考近代日譯，而其對四類直言命題的中譯名（及與之相對應的配示記符）正屬于這種參考（因循甚至抄襲）了近代日譯（極有可能參考的是千頭氏的翻譯）者。顧有信未能發現這段翻譯脈絡中近代日人千頭氏（與稍早的坂倉氏）的翻譯，從而影響到他對楊譯做出了看似有條理實輒并不完密的看法。

三、針對顧有信的分析考察翻譯用意

這種個性鮮明且富有深意的譯名，自近代被創制并挪用以來（雖然最后的結局是并未見其流行）卻幾乎不被提及、注意和討論，實屬可惜。

雖然坂倉氏、千頭氏和楊氏都從未談及這種譯名的靈感來源，但譯名“太陽命題”“太陰命題”“少陽命題”“少陰命題”中的“太陽”“太陰”“少陽”“少陰”恰好是對《周易·系辭》中所謂的“四象”哲學術語的一種可能解釋，這極大可能就是“參以中國古代典籍中的典故”。示量限的“太”和“少”對譯“universal”和“particular”、示性質的“陽”和“陰”對譯“affirmative”和“negative”，甚是珠聯璧合，不失為妙譯。乍看上去似“無意之吻合”，但若再結合“A”“E”“I”“O”四式的配示記符“|”“|”“［”“］”——誠如顧氏所發現的，確與《易經》卦爻有莫大關聯d——筆者更愿相信這是“有意之吻合”。

坂倉氏、千頭氏和楊氏對這種“有意之吻合”的用意既無明說，也未說明。不過，這實際上也留下了充足的考察空間。而顧氏對此“有意之吻合”的用意給出的所謂“無法下定論”“審美訴求”“喚起”“寬慰印象”的分析，是一種用“當代的視角”進行的以今審昔式的分析，似乎有一定的道理，卻依然是只及表而為未及里的淺顯分析。他并沒有再刨根問底地去繼續追問，為什么楊氏在名為“教科書”的《名學教科書》里，要參考千頭氏名為“講義”或具有“講義”性質的論理學教科書或書籍里的、取乎《易》之“四象”哲學術語的一種可能解釋的日式漢字譯名作為中譯名？這種譯名的確“不偏離新穎的技術內容”，但在具有普及、推廣與教育意義的書（教科書、講義等）里出現，絕不只是它們“具有一定的審美訴求”以及“喚起了一種具有象征意義的、與珍貴的本土傳統相接續的寬慰印象”所能詮釋盡的。反過來想，如果照這般字眼看，那么這種譯名背后所承載的“本土傳統”應該已被當時國人所遺忘（否則又何須言“喚起……的寬慰印象”？）；既如此，楊氏再采之，是否真的合乎時宜且有必要、有意義呢？況且，這種日式漢字譯名在當時近代日本實屬小眾，真正流行的依然還是“全稱肯定（命題）”“全稱否定（命題）”“特稱肯定（命題）”“特稱否定（命題）”?！皡⒂萌毡救怂g者”的楊氏在當時不可能不知道這般流行的日式漢字譯名的存在，卻未隨大流用之，反倒依然“參用”如此小眾者。這定有其深刻用意。

筆者推斷，此用意就是在翻譯上嘗試運用中華傳統文化范疇體系去消化吸收西方形式邏輯術語，使舶來的西方形式邏輯術語能較容易地被作為譯入地的中國理解并接納。這從側面也體現出這些在翻譯上用以消化吸收四類直言命題的“本土傳統”依然根植于當時中國的文化土壤而未遭遺棄，它們容易被尚有“本土傳統”儲備的晚清讀者所掌握，而非像顧氏所分析的是已被遺忘了的、作為“珍貴”的“傳統”需要“喚起”來重溫才能“相接續”的“印象”。

這也就涉及了近代以來中西比較邏輯研究中的一個重要問題——邏輯與文化的意義、態度及方法問題。向尚存古代泱泱大國之余緒的近代中國傳播、譯介舶來的西方知識與文化，使近代國人更全面地了解了這些西來的知識與文化，進而有一些先進學人、有識之士或新知識分子便以這些西來知識與文化反向觀照中華傳統學術。這種“反向觀照”或“反觀”，既有如嚴復所謂“轉變吾人之心習，而挽救吾數千年學界之流弊”的重構式反省，又有如梁啟超（1873—1929）所謂“他人所發明者，安在吾必不能？觸類比量，固亦不失為一良法”的重光式反思。面對西方邏輯學及其邏輯傳統的東傳，楊蔭杭選擇了后一種“反向觀照”，即重光式反思：在他看來，中華本土邏輯（名學）學術雖曾被以儒學為代表的中華正統學術評判為“皆徒逞雄辯而非論法之正”、“但見其所短而不見其所長”，以至于其“往往為儒者所擯斥”、“擯之于吾道之外，而以異端目之，遂令斯學淹沒”，但總歸在中華傳統學術里有這般資源潛存隱伏著，并非闕如不及而亟需通過重構式反省去彌補填充；如今西學東傳帶來了西方邏輯，這正是重新發揚光大這一資源的寶貴而關鍵的時機，所以“后之學者，茍能取諸子之說，而傳習之、擴充之，……則我國今日名學之盛，當不在歐美、印度以下”。

中西比較哲學（自然也包括了中西比較邏輯）研究圍繞的最基本、最核心的問題，便是如胡適（1891—1962）所謂“在哪里能找到可以有機聯系現代歐美思想體系的適宜統緒，使我們能在新舊文化內在同化的新的基礎上建立我們自己的科學和哲學？”，也即如何“找到移植西方哲學和科學最佳成果的適宜土壤”。而解決這一問題的辦法，據胡氏所言有二：一是“用現代哲學詮釋中華古代哲學”；二是“用中華本土體系詮釋現代哲學”。前者基于重構式反省，目的是注入“現代哲學”新鮮血液以延續“中華本土體系”的機活力；后者基于重光式反思，目的是喚醒“中華本土體系”消化吸收“現代哲學”的生命力。就翻譯來說，前者為“異化”法、后者為“歸化”法。楊蔭杭正是在翻譯上采用了后者，即以一種翻譯的“歸化”法運用中華易學“四象”說來消化吸收西方形式邏輯四類直言命題。若再深度觸及翻譯在中西異質文化的交流、溝通與傳遞方面的功能，則“歸化”法可進一步以“格義”名之：這是一種“廣義的‘格義’”，即用原本中國的觀念對比外來的觀念、以熟習的中國固有之概念去達到充分理解外來的學說的一種方法。出現在近代中國較早譯介西方邏輯的一批作品之一的《名學教科書》中的這種翻譯，正體現出了嘗試通過“歸化—格義”用當時國人相對熟悉的中華易學“四象”說對他們仍覺新鮮的西方形式邏輯四類直言命題進行消化吸收，從而為其打開本土傳播的門路。只不過，單就這種翻譯來說，倒是近代日人千頭氏（與稍早的坂倉氏）率先具有了這種“歸化—格義”的翻譯意識并做了初步的“歸化—格義”的翻譯工作，楊氏作為近代國人反倒只是步了近代日人的后塵。至于最終結局如何，則是另外一說了。

四、余論

這則翻譯西方形式邏輯四類直言命題的譯例，通過對其譯史加以重梳以及對其譯事進行深思后，能很好說明在“不偏離新穎的技術內容”的前提下，中華“本土傳統”（即本土哲學資源）在多大程度上能夠較好地在翻譯上消化吸收西方形式邏輯術語?？梢园l現，這種由近代日人發起并被近代國人追隨效法的“歸化—格義”的翻譯嘗試并不徹底，也不完全成功。

第一，最直觀地，它事實上只利用中華本土哲學資源消化吸收了“universalaffirmative”“universalnegative”“particularaffirmative”“particularnegative”，而對“proposition”則未能一以貫之地消化吸收，反而直接挪用源出近代日本的并在當時其內部流行較廣的、雖在中華本土有出處卻無涉中華本土哲學資源的翻譯——“命題”，惜哉失其周全。

第二，更深層地，它所擇取的中華本土哲學資源——作“陰陽老（太）少（?。苯獾摹兑住分八南蟆薄虮旧韺儆跓o涉邏輯的中華易學資源從而不能在翻譯上與屬于西方邏輯領域的四類直言命題完美對契，更妥善的做法是應當在被認為與邏輯相關的中華名學資源里擇取能與之完美對契者，惜哉失其周密。

上述這些失其周全、失其周密的缺陷或許是翻譯考量不精致或疏漏所致，也從中反映出了這種“歸化—格義”的翻譯嘗試仍存力有未逮之弊。限于本文篇幅，究竟能否在中華本土哲學資源中找到更為高級理想的“歸化—格義”翻譯方案來妥善甚至完美地消化吸收西方形式邏輯四類直言命題，這一問題則有待另撰文字詳細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