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畫著畫著就流淚了
那個禿頂的男人
站在窗前,用手指不停地
在玻璃上畫圈圈
他畫一個人,怎么看
卻不像一個人,他畫一幢房子
二層復式樓,怎么看都是大地上的一株草
他畫一頭豬,怎么看
就是一頭豬,他畫一朵云
怎么看,都是一朵云
……他畫著畫著就流淚了
心想,快到年關了
親人,為何還不在身邊
那個陪我寫詩的人
那個陪我寫詩的人
每到深夜,他總是如約而來
有時,相互的一個問候
就足以讓靈感出現
寫下的詩篇傳來傳去
——相互欣賞,批評
——相互批評,欣賞
今夜,那個陪我寫詩的人
沒有上線,我猜想
他正在省城蘭州的一家賓館里
陪著可愛的兒子
他可愛的兒子要做一個
小小的手術,在省人民醫院
我深知,這家醫院
在三甲醫院里算得上一流醫院
在省城蘭州不管在醫徳,醫風,醫術上
還是在醫療設備上……
電腦上,我寫下這些
這些,似乎是拍馬屁的語言
無非是想讓他的兒子
——手術后,健康快樂
那個深夜陪我寫詩的人
不是別人,是詩人包苞
今夜,他不能陪我寫詩
但我可以陪他做夢
家里的上水管不停地在震動
午夜過后,家里的上水管不停地在震動
像誰在開動了一臺或幾臺機器
已經很久了
這聲音讓我郁悶,煩躁
我試圖想讓這聲音停下來
每晚,我都會無數次地,打開房間
所有的水龍頭,讓水嘩嘩地流入下水道
——已經很久了
我看著這些嘩嘩流走的水
真是感到心疼,揪心地疼
有時我想,一些資源是不能再生的
一些設施到了年限
就應該徹底地換掉它
不要像一些人等病倒之后,再治病
今夜,這上水管震動的聲響
讓我再一次失眠,失眠后
我打開電腦
寫下了這些,這些讓人不安的文字
無題,或一個徐姓人
他嘆著氣,長一聲短一聲
恰似一個病重的人
疼和痛,讓他無法安靜下來
傍晚時分,一個徐姓人,他用熱氣不停地
在玻璃上哈出一壺老酒、一桌菜
一條裙子、一盒腦白金……
以及,兒子本年度的生活費
將近年關,他站在陽臺上
憂愁被放大,越放越快,似乎這憂愁
此刻,將要壓垮一個徐姓人
十四行詩
此時,西邊的火燒云
臨夢如仙,恰似無數的云朵
披上了一層薄薄的紅紗
田地里干活的母親
還沒有回來,這是初秋
門口的果園里
從樹上走丟的蘋果、桃子、香梨……
散落一地,十幾戶
緊鎖院門的人不知去了哪里
院子里的雜草,將目光
伸出了墻頭,而此刻
我站在門口,恰似一尊石像
等星星領回
我乳房干癟的母親
七月十六日詩
昨夜,夢見父親
來看我,他穿著多年前的中山裝
和方口布鞋,看上去
他大汗淋漓,出著粗氣
好像他走了很多的路
他坐在我的床頭
臉色紅潤,像多年前那樣
用手摸著我的腦袋,在問這問那的
同時,露出了慈祥的笑
父親是一名礦工
他曾在井下的一次事故中
為了救兩名同事
失去了,兩顆前門齒和落下了終身的腿疾
夢醒后,我拉亮臺燈
從抽屜里翻出父親的遺物
一遍又遍地看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