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離的詩 [組詩]

游離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我在街上碰到的那個人

是不是一個人

我不認識他

這世上有很多事物

我都不認識

所以我不知道

一大清早的

我在街上碰到的那個人

是不是一個人

就這樣

稍一思索

他已和我擦肩而過

九峰山

我們下山的這條路

據說是

一個詩人的愛情之路

哦，有清澈的湖水

有偶然的荊棘

勾住了

某人往事的裙角

有巖壁

有恰當的驚險

有人，有那么一些人

非常主動地

退化成遠古的爬行動物

呵呵，愛情

愛情的記憶

遠遠地看，多么像

陽光下一群散亂的蜥蜴

地板備忘錄

裝修工人

不小心把油漆

潑到了地上

看起來污濁的一攤

但很快

就會清洗干凈

很快就會

沒有任何痕跡

好像那里仍是

一塊干凈的地板

那么，我在想

一塊無比干凈的

一塊甚至

比原來

更干凈的地板

就會是原來的地板嗎

論詩人

我就是我

一個詩人

我不代表誰

尤其不代表詩人

我的理解是

如果一個詩人

能被代表

那他基本上

算不上一個詩人

從這個意義上來講

沒有一個詩人

能被代表

因此也就沒有

所謂的詩人代表

或者代表詩人

每個詩人

都是一個

被命運

選中的孤單的人

出瓶記

無法確定聲音

是從哪里傳來的

他們拿起瓶子搖了搖

然后把耳朵湊近

幾乎也聽不到什么聲息

他們中的一個

決定擰開瓶蓋，他終于

慢慢地擰開瓶蓋

我就像一陣煙一樣

飄了出來

站在他們面前

然而他們

沒有一個人看得見我

我正想著要不要

像剛才那樣大喊一聲

突然又覺得

非常沒有必要

就這樣

無聲無息地飄離了人群

坐在地鐵上……

坐在地鐵上我突然

想起我和兒子

一起讀過的一個繪本

叫《肚子里的火車站》

它說肚子里有很多精靈

會把食物搬上小火車

然后小火車開動了

一路上食物的有用部分

被各種吸收

最后剩下一些殘渣

通過長長的隧道

排放在一種白色容器里

人們把這種白色容器

叫作馬桶

每次讀到這里

我兒子都會放聲大笑

而此刻我正隨著地鐵

穿梭在人生

這條長長的隧道上

或許很快

也會到被排放的隧道口……

善良的愿望

下大雪了

大家都很開心

我也很開心

但開心歸開心

如果就此以為

一場大雪

就能蕩滌

這大地的污濁

那也未免太天真了

大雪過后

一切都不會改變

骯臟的

還是骯臟

不堪的仍然不堪

大雪呀

也僅僅

是人們

一個善良的愿望而已

讀威廉·卡洛斯·威廉斯

不像有些

大師的詩

雖然也好

但好得跟你

沒關系

好得遙不可及

而威廉斯

這些詩

多好呀

好得就像

你自己寫的

好得讓你

牙癢癢

恨不得是自己寫的

隱秘之詩

有時候

我會把寫下的詩

刪掉

有時是寫到一半

就刪掉了

那么這些

被刪掉的詩

是否就是失敗之詩

它們真的

不存在嗎

我不覺得

我更愿意稱

它們為隱秘之詩

晾衣桿

晾衣桿它

裝在陽臺上

幾乎每天

都有衣服掛上來

尤其在漫長的冬季

衣服潮濕而沉重

它就會

稍微彎曲變形

但晾衣桿

它的彈性很好

過后基本恢復原狀

晾衣桿它很少有

空閑的日子

即使偶爾沒有衣服

它也時刻準備著

讓衣服隨時

掛上來的樣子

消防栓

從家里出來的

那條小路

有一個消防栓

紅紅的，特別醒目

我傍晚散步

從那經過時，每次

都能注意到它

但好幾年了，我一次

也沒看到

它被使用過

好像那就是

一個景觀裝飾

特別是

每年春天，它被

重新油漆一遍

那種紅

在周圍綠色

的襯托下

顯得異常鮮艷

掃地僧

我經常懷疑

家里的掃地機

它可能是一個

身懷絕技的

現代版掃地僧

它小心低調

每天準時打掃

各個房間和角落

我想我會有

這樣的懷疑

并非沒有依據

因為每次啟動時

它都會說：

我要開始工作了

請別太靠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