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浩的詩 [組詩]

施浩

致無名樹

這棵大樹孤獨地

矗立在山峰上

群山站在它的腳下

褶褶生輝

萬物復蘇時

它悄悄地隱蔽在綠叢中

風雨欲來時

它抵擋最猛烈的襲擊

使周圍叢林安然寧謐

記不清它模樣

只有在寒風蕭蕭

萬類霜天一遍素顏時

才顯現它抖擻山巔的身姿

它是一棵無名樹

它高出山峰

山峰卻因此負有盛名

云朵覆蓋

花開遍野

它因此融成一幅畫景

終于走進華貴的庭院

成為眾多觀賞者的談資

午后太陽雨

午后的天空

下著太陽雨

這是一場

沒有預期的雨

這場雨沒有被

設定等級響應

也沒有居民被

緊急疏散

孩子們不存在不上課

商業和銀行也沒有停業

所以，我想

這場雨絕對不是出于

某種惡意

也不會對人們

造成任何傷害

城市依稀進入午休

有人懷抱春夢

有人匆匆趕往集市

汽車緩緩駛過指示燈

我的腳步悄悄停下

看看前方

云淡風閑

鳥語花香

孩子們的瑯瑯讀書聲

漸漸清晰

工廠流水線

像鐘擺一樣

息息不止

這個季節的天空

就這樣

這場雨潤物無聲

食物鏈

大地上生長的

都是食物鏈

生猛海鮮

山珍海味

糙糠、燕窩

狗血和麥當勞

一些不相干的東西

寫不進本草綱目

構不成一場食物爭奪

它屬于食欲者之間的

心理抗衡

一桌宴席結束之后

便是一陣急風驟雨

一座青山環抱

一片碧海藍天

有人扶搖直上

有人被折雙翅

更有人如魚得水

食物相鏈

生態相依

這些都與我無關

中午十二點。或夜晚

大地上開滿了向日葵

一張張伸向糧食的嘴

正沿河流向大海涌進

千姿百態的山體

展示它們的睡姿

食物鏈頂層

天海相望。萬物互聯！

面朝大海

面朝大海

海底都是沉船

四周都是頌歌

頭頂上空繁星高照

開啟吧，海港！

前方升起

一輪巨月

水手、引擎和帆架

防風服、食品和漁叉

沒有統一符號和口令

這次出航與往常不同

把女人的祈福

換成自己的信仰

自由融入海洋的歸納

有什么可以眷顧的呢！

大地上有的城市和村莊

工廠，金融業，樂購

餐桌的奢侈和陪酒郎

都抱團乘坐游輪

在海上開始度起長假

夜晚出發，清晨歸返

游輪是專門為這群人

定制的海上個人領域

陸地上樓群密集

太多透明玻璃眼

和道路交通抓拍

不小心讓人跌入塵土

海就居在城市的邊緣

一出入海口就是公海

他們終于放下浮夸

擁抱寬容的海水

重疊的海水

任憑風浪迭起

面朝大海

再次開啟了新的航程

穿過荒原的身影

看不見夜雨密匝的身影

只聽見一陣疾風掠殺后

回蕩在夜空中沙沙余音

我真想變成一匹棕色烈馬

披著颶風

舉著雷電

穿過十座荒原尋找你

就是因為我在人群中

不小心丟失了你

就是因為在跌倒時

找不到路過的人

我迷失自己已經很久

望著路燈，汽車，森林

流星和銀河一樣漫長的

你的身影

我伸手抓住的只有雨水

我歇斯底里吶喊

被流光剪斷

頭發撒落滿地

琴聲陣陣響起

我不知道我的力量

來自跌倒后自我的呼喚

我不知道我的醒覺

來自你消失的身影

我忽然站立起來

挽起身邊失足的驥馬

向前奔跑

我聽見遠方的洪鐘

一聲聲響起

我要穿過黎明

穿過十座古老的荒原尋找你

不想天黑

不想天黑

害怕天亮

我怕天黑

就沒有方位感

我怕天亮

夢就破碎了

我害怕別人

闖入我的世界

我害怕孤獨長夜

害怕人群失散

我在反復中糾纏

我在糾纏中奔跑

白天等待夜的黑

夜晚手里擎著火把

我追趕著自己

我放遂自己

我從石縫中

開辟一條天路

天還是亮了

云霞低掛

雨水洗刷遠處的天空

這一夜

我穿越在這塊熟悉的土地上

許多莊稼紛紛倒塌

村莊變成洪荒之后的圖畫

這是一場顏色的變遷

所有色彩進入童話表白

我不想破譯故事梗概

輕輕唱起古老的歌謠

逝 水

我覺得我應該成熟了

我覺得我應該懂得

把珍愛的東西放下

比如水

我舉起越高或者越遠

它就會流失越快

把水放入容器中

或許冰封

我將感覺它的永存

春天也在。秋天也在

成熟的是季節

而不是

落果。

再比如水

無情的不是流水

而是

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