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2月,日軍攻陷南京,在南京城區及郊區對中國平民進行大肆屠殺,30萬同胞成為刀下亡魂。就在制造了這一震驚世界的暴行一年多后,日本軍國主義者又給這個被眼淚和鮮血浸透了的城市帶去了可怖的傷害——日本細菌戰部隊的幽靈開始在南京城閃現。
隱藏于鬧市的細菌戰魔窟
在日本野戰部隊系統中,每一個方面軍均設有防疫給水部本部,每一個師團均設有防疫給水部。師團防疫給水部的任務主要有四項:一是防疫,二是給水,三是地區衛生狀態調查,四是機器修理。方面軍防疫給水部本部除上述任務外,還承擔防疫與給水相關問題的調查與研究、為部隊提供標準痘苗血清、防疫與給水的訓練等。但日本在發動侵華戰爭后,試圖在必要時通過發動細菌戰,以適應長期作戰,彌補兵力不足的缺陷。研制細菌和承擔實施細菌作戰的任務,成為日軍防疫給水部隊,特別是方面軍防疫給水部本部的主要功能。掛在這些部隊門口的某某防疫給水部招牌,只是為了掩人耳目。
1936年8月,“關東軍防疫給水部”(1941年改稱“731部隊”)在哈爾濱東南郊平房鎮建立,石井四郎任部隊長。該部隊專門從事細菌武器生產和細菌研究,機構設立后就對中國人開始了慘無人道的實驗和殘害。和臭名昭著的731部隊一樣,設在南京的“華中派遣軍防疫給水部”是日軍實施細菌戰的又一魔窟。
1939年4月18日,日軍在南京設立“榮”字第1644部隊,對外名稱為“華中派遣軍防疫給水部”。部隊本部位于南京市中心的原南京中央陸軍醫院。部隊營區環繞著3米高的磚墻,墻頭上架設著鐵絲網和幾股通電的鐵絲。為了保證基地人員不泄露細菌戰機密,每一個來基地工作的人,都要簽誓約書,保證不對外透露看到、聽到的一切。士兵在營區內不能拍照片,在給親人寫信時不能提到1644部隊,所有郵件都要接受上級檢查。臨著營區南門的六層樓房是基地主樓,主樓后面的一幢四層樓房為副樓,絕大部分細菌戰研究和人體實驗都在這里進行。其中,一層包括細菌培育室、消毒室、檢水室;二層飼養小型實驗動物,如虱子、跳蚤、小鼠、大鼠、地松鼠等;三層是“犯人”活體實驗室;四層是監禁實驗“犯人”的地方。營區里還有食堂、倉庫,細菌戰實戰人員訓練用營房、健身房、游泳池、禮堂、兵器庫、衣類消毒所、圖書館等各種設施,另有一座專門用來處理實驗動物和人的遺體的焚尸爐。工作人員防護措施非常到位,工作時帶著橡膠手套和一些口鼻面罩,離開建筑物前要用消毒皂液等進行消毒;同時,工作人員每3個月需要服用含有某些免疫制劑的藥丸。
除本部外,1644部隊還在上海、蘇州、杭州、九江、南昌、安慶、漢口等地設立了12個支隊。
和731部隊關系緊密
1644部隊首任部隊長由731部隊的部隊長石井四郎兼任。石井兼任部隊長期間,曾派其心腹增田知貞在南京代理部長一職。同石井一樣,增田也是細菌戰的狂熱鼓吹者,1941年2月,他正式就任1644部隊部隊長一職;1942年,太口澄為第三任部隊長;1943年,佐藤俊二為第四任部隊長;1944年,近野壽男接替佐藤;最后一任部隊長是山崎新,他的任期不到4個月,日本便宣布投降。
1644部隊部隊長都來自731部隊,其與731部隊保持著極為密切的聯系。1644部隊剛成立時,絕大部分軍佐、士兵及技研人員都來自731部隊,主要設備器材也多從731部隊調集。因此,1644部隊研制細菌武器的模式幾乎完全模仿731部隊。同731部隊相比,1644部隊的規模并不大,但由于得到731部隊的大力支持和石井四郎的高度重視,很快便擁有了相當強的細菌生產能力。
侵華日軍研究致命病菌的目的,是要實施對中國軍民的細菌戰,其研究成果必然要轉化為批量生產、制成大量的細菌試劑,投入戰場。日軍在南京的“死亡工廠”就位于九華山下,為了偽裝,對外稱“血清疫苗制造廠”,日寇內部稱其為“科學部隊”,官兵多是細菌學專家和大學生。為了隱蔽起見,無任何特別標識,平時極為機密。據當地居民說:“日本人在時,里面都是木板蓋的白鐵圍的小房子,從來不準一個中國人進去。誰也不知里面做什么,只當是制藥的。”1945年日軍投降時即對之加以破壞。1945年11月,南京大學生物學系助教朱洪文協助國民黨政府接收該機構,發現了此處的真相。他在日記中記載:“在接收時,那里還有一座像一間房子一樣大的高壓消毒器殘體,其旁裝置一座大鍋爐,用以供給蒸氣,里面有鐵軌,一切培養細菌的材料先用車子載進去消毒,可見其制造規模的龐大。”
與731部隊一樣,1644部隊也在研究細菌武器的過程中進行了慘無人道的人體實驗。1644部隊的老兵松本博,當年負責看管作為“實驗材料”的中國人。松本博回憶,他看管的房間里有7個長、高、寬各1米的籠子,一個籠子關一根“馬路大”(日軍對人體實驗者的污辱性稱呼,日語意為“圓木”,引申意思為“實驗品”)。被關入籠子兩三天后,軍醫就來給“馬路大”注射生菌,有霍亂、鼠疫、破傷風之類的,有時還拿來裝在試管里的鼠疫跳蚤,放在他們的肚子上,讓它們吸血。采血的日子到了,就給“馬路大”戴上黑頭巾,帶到處置室,將其雙手捆綁固定在手術床上。軍醫切開其腹股溝部位,用鉗子拉出動脈,插進針頭,將血引到一旁貼著標簽的瓶子里。最初,血汩汩地向外流,后來血流慢慢變細,“馬路大”遂劇烈痙攣。更殘忍的是,這時會有人穿著皮靴去踩“馬路大”的心臟,于是吸管里出現血泡,這是最后的一滴血,采血這才結束。
1644部隊的人體細菌實驗在1941年達到高峰。他們讓“犯人”喝下炭疽菌培養液進行觀察研究;作狂犬病的活體感染實驗;將蜈蚣、蝎子、蝮蛇等動物的毒液、毒草和毒藥注射到活人體內,研究其產生的各種病理變化;甚至把“犯人”綁在毒氣室的椅子上,打開盛著氫氰酸的容器封口,觀察記錄實驗對象臨死前的種種痛苦狀況。1998年8月18日,在南京一處建筑工地,施工人員意外挖出了41個人頭骨和大量肢骨。經專家鑒定,這批尸骨屬于慘死于細菌實驗的同胞。這是我國第一次發現日本細菌戰部隊人體實驗的物證,是弄清1644部隊罪惡活動的重要資料。
對華中地區的三次罪惡細菌戰
日軍侵華戰爭期間,1644部隊與731部隊聯合,對我華中地區進行了三次大規模的細菌戰,分別是1940年浙東的鼠疫戰、1941湖南常德的鼠疫戰和1942年浙贛鐵路線的混合細菌戰。
1940年,1644部隊配合由731部隊派出的遠征隊組成的“奈良部隊”,對寧波、衢縣、金華、義烏和東陽實施細菌戰。10月4日上午9時許,一駕日軍飛機侵入衢縣縣城上空,沿城西西安門、下營街、水亭街、上營街、縣西街、美俗坊一帶,撒播大量麥粒、黃豆、粟米、棉花、白色粉末和跳蚤等,且往返撒播兩次,于9時30分離去。5日,一駕日機在諸暨縣城區撒播白色絲狀物。三十幾天后,該地區22名鼠疫患者不治而亡。10月27日晨7時,一駕日機竄入寧波上空,投放“中日親善”“余糧救濟”等傳單。下午,一日機在寧波市區上空投下大量麥粒和面粉。飛機過后,許多居民都出來察看,發現散落在地上和房頂上的麥子和面粉上面有成片的跳蚤,格外醒目。此后,該地區發生鼠疫,90人染患。
日軍對常德的細菌攻擊發生在1941年11月。常德是當時華中的糧倉,又是戰略要地,如果用細菌戰封鎖住這個糧倉,使鼠疫隨著運糧隊伍擴散出去,甚至傳到四川大后方去,這對日軍具有重大的戰略意義。11月4日早上6時許,天剛破曉,濃霧迷漫,常德市區就發出了空襲警報,隨即一架日寇飛機由東向西低飛,在常德市上空盤旋三周后,又從西門外轉折市空。當其折轉低飛時,沒有投擲炸彈,而是在市內雞鵝巷、關廟街、法院街、高山巷以及東門外五鋪街、水府廟一帶,投下大量的谷、麥、豆子、高梁和爛棉絮塊、碎布條、稻草屑等物。市民非常驚異,互相奔告,不知是什么情況。但他們的驚異很快被前所未有的恐懼所取代,原來日機空投下來的是受到鼠疫桿菌感染的跳蚤,這種由跳蚤攜帶的鼠疫桿菌極易傳染,且能在極短的時間內致人死命。11月13日,家住城中關廟街的年僅12歲的蔡桃兒病發身亡,成為常德第一個有記錄的鼠疫受害者。之后,死者不斷增加,疫情迅速蔓延,死于非命的達1.5萬人,登記死亡在冊的有7500人。
1942年5月起,日軍分三路在浙江發起浙贛戰役。為配合陸軍地面進攻,日軍參謀本部決定在浙江再次實施大規模細菌攻擊。曾在1644部隊服役的榛葉修在1946年的供詞中說明,1644部隊于1942年6月中旬至8月末,在浙作戰中,用飛機搭載赤痢、鼠疫等病菌,向金華、蘭溪方面中國軍隊陣地與后方一帶撒播,企圖使傳染病發生蔓延,因之,無數中國平民和軍人染惡疫而死。
8月19日夜,日軍開始分別從浙贛沿線地區撤退。8月25日,石井四郎抵達衢州,親自部署指揮細菌攻擊作戰。一方面,派飛機在中國軍隊陣地及防區空投帶鼠疫菌的跳蚤;另一方面,派細菌戰部隊隨同地面部隊一邊撤退,一邊撒播細菌。從玉山經開化、華埠至常山,經球川、白石至常山,從廣豐經新塘邊、清湖至江山,在沿途各城鄉居民區的水井、水塘、食品中投放霍亂等病菌。
8月31日,日軍地面部隊與細菌戰遠征隊先后全部撤離衢州及其周邊各縣。9月初,衢州沿線附近的城鄉居民相繼發生鼠疫、霍亂、傷寒與副傷寒、痢疾、瘧疾與惡性瘧疾、炭疽、疥瘡、膿包瘡、頭癬等多種傳染病。10月5日,增田知貞向參謀部報告細菌戰戰果:“鼠疫帶菌跳蚤投放是否成功尚不清楚,衢縣的水井中投放傷寒與副傷寒是成功的。”
1943年以后,731部隊沒有再派遣遠征隊到浙贛地區,在該地區進行細菌戰的任務交給1644細菌部隊獨立承擔。據資料記載,1943年以后,日軍在浙贛地區利用飛機空投或在地面人工撒播細菌的事實屢見不鮮。例如,有史料記載,“民國三十二年(1943年),日軍南京‘榮字1644細菌部隊用飛機在金華、蘭溪等地區空投赤痢、傷寒等細菌,造成大批軍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