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版畫圖像研究綜述

[摘 要]明代是我國古代版畫發展的黃金時代，在各方面均有建樹。運用文獻資料法、邏輯分析法、歸納法對明代版畫的藝術風格、主題內容、文化內涵及其影響進行分析和歸納，對發表的有關明代版畫的文獻和學位論文進行整理和歸類，得出現階段國內對明代版畫的研究現狀、研究趨勢以及存在的不足。

[關鍵詞]明代木刻版畫；表現手法；刻繪工藝；理學思想

[中圖分類號]J227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5-7556（2024）12-0057-03

本文文獻著錄格式：李東升.明代版畫圖像研究綜述[J].天工，2024（12）：57-59.

版畫是中國藝術的重要門類之一，經歷了兩個重要階段，即復制與創作。中國版畫的復制可追溯到隋唐時期。而版畫制作涵蓋繪稿、制版與印刷等環節，印刷與制版技術的崛起，在很大程度上為版畫的發展鋪平了道路。早期的版畫大多復制其他繪畫，是繪畫者、雕刻者與印刷者共同協作的結晶。雕刻者應按照畫者的畫稿進行刻版，故稱之為復制版畫。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版畫創作逐漸嶄露頭角，版畫家開始發揮自己的創造力與高超的技藝，巧妙地將藝術與技術融為一體。在中國古代版畫中，木刻版是主流，但也有銅版刻和套色漏印。這些技藝具有獨特的表現形式，猶如刀木交融的交響樂，在中國文化藝術史上占據著重要地位。細細品味，不禁被那濃郁的木味與獨特的刀味所吸引。

對中國古代版畫的研究已將近一個世紀，經過研究學者的努力，現已碩果累累。通過整理，發現在20世紀三四十年代，對版畫史的研究有一個共同的特征，即大多為藏書家，如董康、陶湘、王孝慈、鄭振鐸等人。其中鄭振鐸作為奠基人，做了大量的工作，早在20世紀40年代就出版了《中國版畫史圖錄》，此書從唐代至清代收錄了佛經、小說、戲曲的插圖，以及畫譜、箋譜等一千余幅圖。1960年，王伯敏的《中國版畫簡史》和郭味蕖的《中國版畫史略》相繼問世，充實了古版畫的研究內容。2010年是一個明代版畫研究的高峰期，并在此后的8年時間里波浪式前進。

一、明代版畫的藝術風格

明朝初期的版畫沿襲宋元時期的風格。從形式上來看，仍然以陽刻居多。在畫面上，不追求精工細致，也不追求婉約的藝術風格，在線條的運用上，追求粗獷有力，用刀穩健、質樸，版面常見上圖下文，題詞多見旖旎秀美之式。猶如詩中有畫，畫中有詩，引人遐思。

（一）饾版、拱花的發明

明朝初期，版畫色彩單一，缺乏變化。然而，隨著涂版法的發明，這一問題得到了解決。通過研究，梁玉璽在他的文章中詳細介紹了涂版法。首先，在刻好的木版上按照需要涂抹上不同的顏色，然后再將內容拓印到紙張之上。這種方法大大豐富了版畫的色彩，使其更具有藝術魅力。隨著時代的變遷，盡管現在涂版印刷已有色彩，但色彩顯得灰暗、模糊，這使人們開始探索新的方式和獨特的表達方式，用更加生動和鮮明的色彩來呈現書籍，以滿足人們對于書籍越來越高的要求。

為了解決不同顏色的畫面不能套印這一問題，人們開始了反復的實踐，此時標志著版畫發展高峰的饾版出現了。曹之曾有言，饾版乃是將五彩畫稿按色分刻，每色刻成一塊小木板，而后多次疊加，由淡至濃，印制出完整的彩色畫卷。一幅彩畫，少則十余板，多則千板。換言之，饾版印刷法，即將彩色畫稿依照顏色區分，將每種顏色刻成小木板，然后多次分層套印或疊加，最終形成完整的彩色畫面。在我國，最早的饾版印刷作品是吳發祥印制的《蘿軒變古箋譜》。箋譜中所涉獵的山水、花鳥，大部分是以線條勾勒，具有濃厚的木刻韻味，令人贊嘆不已。而吳發祥更開創性地運用了拱花技術，這種方法是通過壓印雌版使白色紙張形成凸起的花紋，效果堪比現代的鋼印。如云影波光、鳥獸蟲魚等細節都得以生動呈現，是宋元以來木刻彩印技術不斷改進后的重大突破。在此后的歷史中，這一技術更是得到了廣泛的運用。

（二）畫面構圖的突破

劉顥指出，在構圖上，畫幅不再拘泥于上圖下文的制作方法，而是根據內容的需要進行靈活的調整，有大小不同的，有半幅的，有對幅的，也有以團扇形式出現的。例如富春堂所刻的《白兔記》《東窗記》《娣袍記》等，便充分體現了版畫在構圖上的突破。唐五代的佛教版畫多采用洛幢式題詞，這種格式一直延續到明朝初年。明代后期開始打破這種呆板的形式，字句或長或短，題在畫面最恰當的位置，這種題詞不再是畫蛇添足、故弄玄虛，而是整個畫面的有機組成部分。

（三）墨版的應用

馬文大通過研究發現，處理好黑白對比關系，是版畫創作過程中的一大難點。而能否巧妙運用黑白反差，無疑成了評估版畫水平的重要指標之一。明代版畫則運用墨版這一方法來進行體現，以此達到特定的藝術效果，體現畫面的對比效果，增強畫面的沖擊感，使得畫面更加深入人心。

（四）人物刻畫的進步

在人物刻畫上，明初的人物各部分比例往往有所偏差，然而到了后期，人物的身形和比例漸漸接近現實中的人物形象，人物的體積感和分量感逐漸增強。閆淑珍曾提出，后期版畫更注重通過面部表情和景物來展現人物的內心世界。例如，陳老蓮的畫作《西廂記》中的《窺簡》一圖，與項南洲的雕刻相得益彰，生動地描繪了崔鶯鶯沖破封建教條束縛讀信的情景。這無疑是對封建教條的一種挑戰，展現了人物勇敢追求自由的精神。換言之，人物形象的塑造不僅關注外在形象，更深入人物的內心世界。這樣的描繪方式使人物形象更加豐滿和立體。

（五）刀法的改進

在刀法運用上，由明初的大刀闊斧逐漸演變為精細整飭，由豪放粗獷轉變為婉約細膩。雕刻工匠在操刀刻繪時，力求深入揣摩畫家的創作意向，并與畫家展開討論和交流。這樣能生動逼真地展現出畫面的內在意蘊。用詞更加豐富，表達方式更加流暢。

二、明代版畫的主題內容

（一）名勝山水圖

明朝末年，為了吸引游客觀光游覽，出現了一些宣傳圖書，作用類似于現今的海報與宣傳冊。這些圖上往往印著一些美麗的風景，起到了吸引游客和進行宣傳的作用。游客到達景點后，這些圖書還能起到引導游覽的作用。例如，明末天啟年間朱之蕃編寫的《金陵圖詠》，就是一本介紹南京四十個著名景點的書，與現代旅游宣傳冊的作用相似，它不僅展現了南京的美麗風景，還為游客提供了詳細的信息和指南。

（二）先賢傳

所謂先賢傳，乃是通過細膩的圖像語言，使讀者宛如親眼見證先賢當年的風采。換句話說，就是對當時的賢士能者進行刻繪記錄。如《明狀元圖考》，此書收錄了在科舉中一舉奪魁的狀元的事跡。

（三）插圖

插圖是依附于文學作品的，在明代十分流行配合書籍刊行，在家譜中尤其盛行，小說、戲曲類書籍更是層出不窮。如崇禎年間的《三國志演義》《魏忠賢小說斥奸書》《醒世陰陽夢》等。這類插圖大多反映文學作品，也體現了當時人們的精神追求。

（四）酒牌葉子

唐朝以前，書籍大多數是以卷軸的形式呈現，讀者翻閱起來非常不方便。所以，從唐朝開始，人們使用繩子和紙等材質制作成葉子的形式。因其外形酷似葉子，故又被稱為“葉子格”。后來，人們在閑暇時間利用這些葉子進行文字游戲，并逐漸形成規則、體系，最終盛行于明朝。而以陳洪綬為代表的畫家又將藝術與游戲巧妙結合，為酒牌葉子的創作注入了新的活力。另外，葉子戲不僅易于上手，還充滿了趣味性。之后，人們在葉子戲的基礎上進行創新發展，與中國的酒文化相融合，使酒牌葉子成了行酒令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牌面上，不僅有酒約、圖畫、題跋等文字內容，還能根據圖意和酒約飲酒，為飲宴增添了濃厚的文化氣息。這就是酒牌葉子從誕生到發展，直至成為經典游戲的過程。

三、明代版畫的文化內涵

（一）明代版畫中的心學思想

心學是明代大儒王陽明在程朱理學的基礎上經過升華而形成的。元代及明初盛行的是程朱理學，主張格物窮理，而王陽明秉承陸九淵的心學理念，倡導心即是理，即理無外求，存乎一心。張浩森在其研究中指出，明朝中晚期心學提倡“學貴得之于心”，這一觀點是對孔子地位的挑戰，它不再以孔子的標準為準繩，而是以內心作為標準，這一觀念增強了內心的力量，具有解放思想的重要意義。這個觀點實際上是對傳統權威的一種挑戰和反思，強調了個體的獨立思考和內心感受。正是心學思想的發展，使明代版畫中出現了追尋自我解放，突出體現了“士氣”。

（二）明代版畫中的市民文化

明末，商品經濟的繁榮和心學思想的倡導，推動了文學藝術的革新，孕育出獨具特色的市民文學，包括各種題材的話本小說、戲劇、詩歌、酒牌葉子、旅游圖冊等。隨著讀者群體的激增，出版業也迎來了新的發展機遇。可以說，市民文學為明末版畫藝術的繁榮提供了肥沃的土壤。明代文人畫在繪畫史上具有重要地位，標志著文人畫逐漸占據主導地位，打破了院體畫長期占據主導的局面。這一變革在中國繪畫史上具有分水嶺的意義。

四、明代版畫的影響

（一）明代版畫對后世版畫的影響

在文化方面，明代之前的版畫主要依賴于語言文化，從佛教經卷畫開始，一直到清代酒牌，版畫一直致力于賦予故事中的人物以形態，使他們的故事躍然紙上，既淺顯易懂又生動有趣，讓各種文化水平的人都能從中找到樂趣。以《四美圖》為例，它可以說是招貼海報藝術的前身。再如《芥子園畫傳》，它更是繪本藝術的先驅，是文字與圖像的巧妙結合，為后世版畫創作奠定了基礎。在技術方面，木刻版畫技術在中國已經經過了數代的提煉和磨礪。其中，工具、材料、印染方式以及刻畫表現手法等得到了優化。這些技術就像一座寶庫，為后來的版畫創作奠定了堅實的基礎。版畫所代表的圖像藝術隨著明清的商旅和外交而漂洋過海，成為他國藝術文化發展的基石。版畫的魅力不僅在于它的藝術價值，更在于它所承載的歷史和文化價值。每一次翻閱版畫，都仿佛在歷史的長河中穿梭，感受那個時代的風貌和人文精神。而這一切都離不開歷代藝術家對技術和藝術的執著追求。

（二）明代版畫對日本浮世繪的影響

在技術方面，繪畫工具與材料的日新月異，無疑是繪畫藝術走向成熟的重要標志。中國木刻版畫有其獨特的工具，如徽派創新并完善的扁口單刀和雙刀工具，至今仍深受畫家的喜愛。這些得心應手的工具，不僅在當下繪畫創作中大放異彩，甚至在浮世繪工匠的版畫雕刻中也同樣展現出強大的魅力。在材料方面，梨木、白果木、樺木、麥木、椴木以及柳木都是上好的中國常用的木刻版畫材料。而在地理位置上，中國與日本是相鄰的國家，所以浮世繪版畫所使用的木材受到中國的影響，與明代版畫所使用的木材十分相似。在文化方面，日本受唐朝的影響很大，中原文化必然對日本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無論是文學還是藝術。在日本早期的浮世繪作品中，不難發現對于盛唐仕女圖風格的借鑒，主要體現為所畫人物的線條柔美、大氣，體態豐腴。而到了明清時期，在版畫創作的工具材料、上色方式、刻畫手法上對浮世繪產生了更加深遠的影響。總的來說，無論是文化還是技術、材料，日本藝術都深受中國藝術的影響，并在吸收和借鑒中形成了自己的獨特風格。這不僅體現了文化的交流與融合，也反映了藝術發展的普遍規律。王莉在自己的文章中表示印染方式是中國明清版畫對于浮世繪影響最大、最深遠的部分，甚至可以說，如果沒有饾版技術就沒有浮世繪。

版畫刻畫的表現手法需要從選題和形象表達兩個方面來探討。首先，關于選題，日本浮世繪和中國明代版畫有許多相似之處。在題材上以小說傳奇、民間的知名故事為主，輔以佛神流轉、鬼神志異，再搭配名仕佳人、山川奇趣、花鳥巖石植物等元素。其次，談到形象表達，版畫通常以主體形象為主，有時甚至可以夸張變形，甚至無視透視和比例。然而，這并不影響主體形象的表達。當主體形象充滿力量時，如目齜俱裂，其表情會被描繪得生動鮮明；而當主體形象表現得文雅嫻靜或嚴肅英勇時，其眉目之間、口角之態，都能傳達出相應的情感。至于顏色搭配，它們更傾向于飽滿、明快、生動的色調，以此增強畫面的生動感。總的來說，版畫的選題和形象表達都體現了其獨特的藝術魅力。無論是日本浮世繪還是中國明代版畫，都值得我們深入研究和欣賞。

五、述評與展望

目前對于明代版畫的研究，大多是以各地區為界進行劃分，因此研究成果顯得較為分散，不夠系統與深入。學術界應該采取重點課題的方式聯合研究，共同攻克難題，這樣更有可能使研究成果更加全面且具有系統性。此外，在對明代版畫的研究中，不應局限于版畫本身的畫面，還應深入分析版畫中的文學內容，這樣能幫助我們更接近明代版畫的原本樣貌。 在研究方法上，我們應該注重多學科的結合。例如，將考古學、物理學、化學、統計學、科技史以及現代科技手段等結合運用，有助于進一步揭示明代版畫豐富的文化內涵和藝術實質。 總的來說，我們會更全面、更深入地研究明代版畫，同時也會運用多元化的研究方法。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更好地揭示明代版畫的真實面貌和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