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沛霖
摘 要:周恩來國際統一戰線思想是指導中國共產黨和中國政府進行國際聯合,凝聚力量的重要思想。這一思想作為一個理論體系,包含國民革命時期的反壓迫國際統一戰線思想、土地革命時期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思想、抗日戰爭時期的國際反法西斯統一戰線思想和新中國反帝反霸權的國際統一戰線思想。經過梳理研究,本文得出如下結論:國際統一戰線是中國共產黨和中國政府營造良好國際環境的重要法寶;周恩來國際統一戰線思想是指導中國共產黨和中國政府構建國際統一戰線的重要指導思想。
關鍵詞:周恩來;國際統一戰線;聯合;反對
中圖分類號:D61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 — 2234(2024)03 — 0054 — 05
國際統一戰線作為統一戰線的一個領域,在中國的革命、建設和改革時期發揮著重要作用。作為中國共產黨第一代中央領導集體的核心成員和中國共產黨和中國政府國際事務的掌舵人,周恩來對國際統一戰線進行了系統地闡述和實踐,形成了完整的理論體系,即周恩來國際統一戰線思想。探究周恩來國際統一戰線思想的發展變化,不僅可以補強“國際統一戰線”研究,也可為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營造良好國際環境、凝聚力量提供有益借鑒。
一、國民革命時期的反壓迫國際統一戰線思想
自20世紀初旅日期間接觸到馬克思主義以來,周恩來逐步形成了聯合起來反對壓迫的認識,并最終在旅歐期間形成了反壓迫國際統一戰線思想。1921年,面對留法勤工儉學學生的困境和中法政府當局對這些學生的迫害,周恩來提出“途窮了,終須改換方向;勢單了,力薄了,更需聯合起來。馬克思同恩格斯合聲嚷道:‘世界的工人們,聯合起來啊!他們如今也覺悟了,‘全體勤工儉學的同志們,趕快團結起來啊!”[1]這是周恩來首次把馬克思主義“無產階級聯合起來”思想運用到具體實際當中。1923年,周恩來積極推動其參與成立的旅歐中國少年共產黨加入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并按照陳獨秀的要求,起草章程將其更名為“旅歐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周恩來被推薦為“旅歐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執行委員會書記,開始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聯合共產國際,進行推翻帝國主義的活動。這成為周恩來反壓迫國際統一戰線思想付諸實踐并最終形成的標志。
周恩來反壓迫國際統一戰線思想有其思想繼承性和現實必然性。首先,這一思想是周恩來繼承馬克思主義“無產階級聯合起來”認識的必然結果。馬克思主義認為,資產階級在世界范圍內已經結成兄弟般的聯盟去剝削、壓迫無產階級,因此無產階級要以兄弟般聯盟對抗資產階級兄弟般聯盟。這是馬克思主義強調“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的邏輯起點。20世紀20年代,周恩來在旅法期間成為堅定的馬克思主義者并接受了馬克思主義理論,其中就包括對“無產階級聯合起來”的認識。周恩來把“資本主義鐵蹄所踐踏的地方”分為壓迫階級和被壓迫階級,且由于這種壓迫“以國際的資本進攻被壓迫階級而不分國界”,使得全世界被壓迫階級的聯合成為必要和可能。[2]被壓迫階級既有聯合起來的必要,也有聯合起來的可能,周恩來于1925年提出了“一切被壓迫階級團結起來”[3]的口號。其次,這一思想是周恩來從當時中國半殖民地國家的實際出發得出的必然結論。近代以來,中國成為列強侵略的對象,在事實上已經淪為半殖民地國家。原本周恩來東渡日本、赴歐勤工儉學是尋求“濟世窮”的學問。但是,留學日本期間發生的“米事件”和留學歐洲期間發生的“留法勤工儉學運動”的經歷,讓周恩來形成兩個認識:一個是要實現共產主義,因為共產主義“在今日全世界上已成為無產階級全體的救時良方”[4];另一個是中國的國內斗爭是被壓迫階級反抗斗爭的一部分。周恩來強調中國的斗爭“絕非狹義的愛國主義運動”,“不容絲毫忘掉與我們受同樣苦痛的全世界無產階級和弱小民族亦即全世界的被壓迫階級”。[5]從這兩個認識出發,周恩來認為中國本身是被壓迫階級的一員,想要改變自身被壓迫的命運,并最終實現無產階級的解放,除了依靠自身的斗爭之外,還要同全世界被壓迫階級聯合起來。正如周恩來提出的,若想將“國際帝國主義打倒,我們也非與全世界被壓迫階級聯合一致來打擊共同敵人不可”。[6]
反壓迫國際統一戰線思想,就其主要內容而言,是全世界被壓迫階級聯合起來共同反抗階級壓迫,實現階級解放,并最終實現共產主義。這一思想的主要內容包括三個方面:
第一,以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為指導。馬克思主義提出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的口號,是為了對抗資產階級兄弟般的聯盟。這個聯合著眼于解決自身的團結和同盟軍的問題,從而實現階級解放,并最終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展。作為堅定的馬克思主義者,周恩來在1921年確定了共產主義信仰之后,表示“當信共產主義的原理”[7]。他在繼承馬克思和恩格斯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的基礎上,也是從當時壓迫階級和被壓迫階級關系的實際出發,提出“資本主義的禍根,在私有制。私有制不除,一切改革都歸無效。共產主義在今日全世界上已成為無產階級全體的救世良方”。[8]
第二,被壓迫階級是聯合的對象。明確聯合和反對對象是構建國際統一戰線首先要明確的問題。毛澤東在《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一文中就把“敵友問題”概括為革命的首要問題。[9]在明確這一首要問題的基礎上,周恩來強調需要看清敵人,又需要分清友人。[10]就聯合的對象而言,周恩來把被壓迫階級作為聯合對象。
周恩來提出,“在國民革命運動中我們可引為友之國,自不外與我們立在同一境地下的殖民地半殖民地的弱小民族和無產階級之國的蘇聯俄羅斯。”[11]從上面的闡述可以看出,周恩來認為聯合的對象主要有兩個部分:第一部分是殖民地半殖民地的弱小民族。這種同盟軍關系既是當時中華民族屬于半殖民地弱小民族的共同地位使然,也是周恩來對列寧“全世界無產者和被壓迫民族聯合起來”思想的繼承。第二部分是蘇聯。蘇聯是當時世界上唯一的無產階級國家。周恩來把蘇聯視為無產階級革命的領導者。他在評價“十月革命”時提出,“十月革命能夠發生和成功,因為有共產黨的指導。實現全世界的革命,‘俄羅斯現在已是這樣一個領路者了”。[12]
第三,壓迫階級是反對的對象。就壓迫階級包括的力量而言,“壓迫階級是以各強國的資產階級為中心”[13]。馬克思主義認為,“國家是從控制階級獨立的需要中產生的,同時又是在這些階級沖突中產生的,所以,它照例是最強大的、經濟上占統治地位的階級的國家,這個階級借助于國家而在政治上也成為占統治地位的階級,因而獲得了鎮壓和剝削被壓迫階級的新手段。”[14]簡言之,國家就是統治階級進行統治的工具。要推翻資產階級的統治,就要推翻資產階級的統治武器——國家(帝國主義列強)。這些國家正在資產階級的統治下剝削、壓迫被壓迫階級,具體可以分為兩個層面:從世界層面上看,帝國主義列強是造成各國成為殖民地半殖民地、各民族貧窮落后的根源;從中國層面上看,帝國主義列強是中國淪為半殖民地的根源。基于此,周恩來強調反壓迫國際統一戰線的反對對象具體化為“帝國主義的列強——特別是英、美、日、法——自是我們最大的仇讎”[15]。
二、土地革命時期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思想
1928年,在共產國際的指導下,周恩來赴蘇聯籌備中國共產黨第六次全國代表大會,著手處理中國共產黨與共產國際的關系。周恩來在蘇聯籌備會議期間參加了共產國際六大,當選共產國際中央執行委員會候補委員,獲得了共產國際對中國共產黨的支持,進而密切了同其他無產階級政黨間的聯系。這是周恩來直接將其反壓迫國際統一戰線思想指導無產階級團結的重要實踐。
“九·一八事變”[16]是周恩來國際統一戰線思想發生變化的節點。他的思想呈現出從主張全世界被壓迫階級聯合起來共同反對壓迫階級(反壓迫國際統一戰線思想)到主張最廣泛的力量聯合起來共同反對日本帝國主義(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思想)的變化。這個變化具體化為“一個擴大”和“一個集中”。
“一個擴大”是指聯合對象的擴大。周恩來在明確堅持聯合共產國際和蘇維埃社會主義俄國的前提下,強調聯合包括英、美、法等在內的帝國主義列強。他始終堅持聯合共產國際和蘇維埃社會主義俄國,強調“中共中央與共產國際絕沒有路線上的不同”[17],并“呼吁全世界無產階級和殖民地被壓迫民族同中國革命工農聯合起來,共同反對帝國主義,保衛蘇維埃政權”[18。從1936年“西安事變”開始,周恩來把英、美、法等國家納入需要聯合的對象之列,提出“與同情中國抗日運動之國家建立合作關系”[19]。這是為了“與次要的敵人結成暫時軍事聯盟,打擊主要的敵人”[20]。
這種認識的發展是在主客觀兩方面原因共同作用之下產生的。首先,各帝國主義列強在中國存在利益沖突使擴大聯合對象存在可能。1929年,周恩來提出“在帝國主義彼此間,在中國統治各階級彼此間,矛盾雖然存在,沖突雖然加劇,未來的大戰雖然不可避免”,“他們對革命的壓迫和摧殘現在還是一致”。[21]周恩來認為帝國主義對中國的剝削和壓迫上的利益是一致的。在此情況下,不存在進行聯合的可能性。這一時期,包括英、美、法等在內的各帝國主義國家持續對中國進行壓迫。各帝國主義在中國積極扶植代理人以維護其在華利益,其中就包括國民黨反動派。國民黨反動派為實現統治,甘愿淪落為帝國主義在中國的代理人,并在國內掀起了白色恐怖。僅就中國共產黨而言,“各省組織幾經破壞,干部犧牲不計其數”[22]。但隨著日本帝國主義獨霸中國的步伐加快,一方面,在一定程度上損害了各帝國主義國家在中國的利益,致使各方矛盾加深。因此,周恩來提出帝國主義在中國存在相互沖突的尖銳化[23]。另一方面,日本帝國主義獨霸中國之勢在客觀上將其他帝國主義列強的勢力排擠出其所占之地,在一定程度上暫時減少了其他帝國主義列強對中國的壓迫。基于此,周恩來在和平解決“西安事變”時針對當時的主要矛盾提出了“聯俄,與英、美、法聯絡”的外交政策。[24]其次,共產國際戰略路線的調整為擴大聯合對象提供了新思路。共產國際在1935年召開的“七大”上調整了工作方法,明確提出可與社會民主黨聯合實現無產階級統一戰線。隨后通過決議提出,“為了戰勝法西斯,必須建立廣泛的統一戰線。在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建立反帝國主義侵略的民族統一戰線。”[25]周恩來作為中國共產黨在共產國際的聯絡人,必然支持新的工作方法,擁護共產國際的決議。周恩來認為構建反對日本帝國主義的統一戰線是實現無產階級解放的重要組成部分。1937年,在談及中國共產黨現時的活動中心時,他提出“進行對日抗戰的準備工作及民族統一戰線的民主運動”,其中,中國共產黨要堅持的三個原則就包括“國際性,不能斷絕同國際的關系;階級性,是代表無產階級的”。[26]
“一個集中”是指反對對象的集中。周恩來從主張反對英、美、日、法等帝國主義列強到強調集中反對日本帝國主義。這個變化的主要原因在于中日矛盾成為當時最主要的矛盾。從20世紀20年代開始,日本帝國主義加緊侵略中國的步伐,先后侵占了中國的東北、蒙古等地。1927年6月,在日本內閣召開的“東方會議”上,制定了《對華政策綱領》,確立了先占東北、內外蒙古,進而侵占全中國的擴張政策。在日本帝國主義意欲獨霸中國的背景下,中日矛盾成為當時整個中華民族面臨的最主要矛盾。這影響著包括周恩來在內的中國共產黨人。1928年6月,他在莫斯科為中共臨時中央政治局起草致共產國際、赤色職工國際、濟難國際的財政預算報告中提出:“最近國際帝國主義圖謀瓜分中國更急,日本已開始其端”[27]。隨著侵略步伐的加劇,尤其在1935年“華北事變”發生后,日本帝國主義蠶食侵犯中國的華北地區,中國共產黨人更加明確要團結一切力量反抗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1935年12月瓦窯堡會議通過的《中央關于目前政治形勢與黨的任務的決議》規定:“目前政治形勢已經起了一個基本上的變化,在中國革命史上劃分了一個新時期,這表明現在日本帝國主義變中國為殖民地,中國革命準備進入全國性的大革命”。[28]根據瓦窯堡會議的精神,周恩來提出“整個政治形勢中心問題是開展民族戰爭,黨的組織任務是團結領導千千萬萬群眾在黨的周圍,進行民族革命戰爭。”[29]
當然,集中反對日本帝國主義不是不反對其他帝國主義國家的壓迫。帝國主義本就屬于同一個階級,其矛盾屬于內部矛盾,按照馬克思主義理論,在壓迫無產階級方面他們早已結成了兄弟般的聯盟。因此,在帝國主義總體壓迫不變的情況下,利用資產階級內部的矛盾,聯合其中可以聯合的力量去集中反對日本帝國主義也是反對帝國主義壓迫的重要方式。
三、抗日戰爭時期的國際反法西斯統一戰線思想
1937年“七七事變”的發生,標志著中國進入全面抗戰時期。從此一直到抗日戰爭結束,成為一場在中國共產黨倡導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旗幟之下,以國共合作為基礎的全民族團結的民族解放戰爭。[30]在這樣的背景下,周恩來明確了關于聯合最廣泛的力量共同反對國際法西斯主義的認識,即國際反法西斯統一戰線思想。
國際反法西斯統一戰線思想是周恩來關于全世界愛好和平的力量聯合起來,共同反對法西斯的侵略的主張。這一思想包括兩個部分[31]:首先,抗日民族統一戰線。1938年10月,周恩來在《新華日報》上發表為紀念辛亥革命二十七周年撰寫的代論《辛亥、北伐與抗戰》中指出:“在反對日本強盜的自衛戰爭面前,我們的統一戰線是全民族的,不分任何種族、階級、黨派、信仰、性別,都應該聯合起來。”[32]從中可知,周恩來提出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是以國共合作為基礎的整個中華民族的聯合,共同反對日本法西斯的侵略。其次,國際和平陣線。這一提法是1938年9月,周恩來向中共中央報告統一戰線工作的十二條原則時提出的。[33]就其內容而言,1941年8月,周恩來在總結四年來抗戰的主要經驗和教訓時,指出“努力于全世界人民反法西斯陣營的聯合,同情和聲援蘇聯,努力爭取英美的援助,并加緊蘇聯于英美的聯合,以打擊世界法西斯集團”。[34]從上述表述來看,周恩來提出的國際和平陣線是中國同蘇、美、英等在內的反法西斯陣營聯合起來,共同反對世界法西斯集團。
作為周恩來國際反法西斯統一戰線思想的組成部分,抗日民族統一戰線與國際和平陣線存在兩個方面的關系:
首先,兩者是相互輔助的關系。在1936年之后,整個世界逐步形成了法西斯陣營和反法西斯陣營的對立。其中,反法西斯陣營是和平的、進步的和反侵略的;法西斯陣營是戰爭的、退步的和侵略的。在1939年蘇德戰爭和太平洋戰爭爆發之后,兩個陣營的對立更加明顯。在這樣對立的條件下,無論是國際統一戰線,還是抗日民族統一戰線,都是國際反對法西斯力量的重要構成,是通過聯合的手段反對法西斯主義,統一于國際反法西斯陣營。其中,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在東方,主要反對日本法西斯;國際和平陣線在西方和太平洋戰場上,反對的是德意日法西斯。面對法西斯德國、日本和意大利在東西方的侵略,只有聯合起來共同發力,才能盡快地打倒法西斯這一反動力量。例如,從1937年11月國聯倡議召開討論中日問題的《九國公約》會議,到1939年蘇德戰爭和太平洋戰爭爆發,英、美等國家主要以調停為中心,不愿對日本帝國主義采取制裁措施,更不愿發生直接的沖突甚至戰爭。這是中國在這一時期處于戰略防御和在一定程度上同日本帝國主義進行戰略相持的原因之一。對于東西方相互輔助的關系,周恩來提出,“同盟國反法西斯的解放戰爭是有危為安,轉敗為勝,由被動的作戰轉為主動的進攻。這種變化主要地倚靠于蘇聯紅軍和人民的兩年抵抗和三次反攻,同時,倚靠于英美同盟軍在北非的勝利和在南太平洋的積極行動,倚靠于中國抗戰的堅持,尤其是敵后游擊戰爭的發展。”[35]正是基于兩者的相互輔助,周恩來在1938年8月1日在《新華日報》發文《今年的“八一”》呼吁全世界愛好和平的國家和人類,團結起來,聯合起來,東西法西斯的侵略魔鬼。
其次,兩者是一種特殊的包含關系。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特殊包含于國際和平陣線。就其特殊性而言,在于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主要是國內的聯合,而國際和平戰線是國家間的聯合。就其包含性而言,在于這樣一個事實,即日本帝國主義不僅是侵略中國主要的帝國主義國家,更是法西斯陣營的一員。在中國自身相對弱小而敵人相對強大的情況下,欲戰勝敵人,既需要國內各力量的團結,也需要國際力量的團結。全面抗戰爆發以后,在周恩來領導下的中共中央南方局先后在南京、上海、武漢和重慶等地設立中共代表團辦事處、八路軍辦事處或新四軍通訊處等辦事機構。這些辦事機構的主要任務有兩個:一個是積極開展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宣傳和建設活動,團結國內反對日本帝國主義的力量,這是這些機構設立的著眼點;另一個是開展國際統一戰線工作。例如,1937年中共中央南方局在武漢長江局設立國際宣傳小組;1939年中共中央南方局在重慶南方局設立外事組。這些機構在客觀上成為中國共產黨對外宣傳、聯絡和聯合的重要窗口,并通過這些機構打開了更加廣泛的國際聯合的新局面。
四、新中國反帝反霸的國際統一戰線思想
抗日勝利之初,周恩來通過國際統一戰線為實現和平建國付出巨大努力,但由于蔣介石集團堅持內戰,加之有美帝國主義的支持,最終在1946年6月,持續4年1個月的解放戰爭爆發。作為解放戰爭的重要領導者,周恩來把國際統一戰線作為與各國人民交往,爭取更多國際力量同情和支援的重要橋梁。例如,1947年,劉寧一①按照周恩來指示赴歐洲工作。他的工作主要有兩項:一個是廣泛宣傳中國革命的真實情況,爭取更多歐洲人民支持;另一個是聯系世界工會聯合會、各國共產黨和工會組織,爭取更多支援。此前的1946年6月,周恩來派遣劉寧一以出席世界工會聯合會會議為突破口,代表中國解放區工會做了《反內戰、反獨裁、反賣國,要獨立、要和平、要民主》的發言,得到各國與會人士的廣泛支持。
隨著1949年新中國成立,中國共產黨構建國際統一戰線的方式不再局限于政黨之間或者以領導人個人的方式進行,而是主要通過國家機關進行,這就使得在新中國成立之后,外交成為國際統一戰線的重要表現形式。從1949年新中國成立到1976年周恩來去世,作為國務院(政務院)總理,中國的主要涉外活動,大都由他親自指揮或者參與。近30年間,指導這些對外交往實踐的重要思想之一就是新中國反帝反霸的國際統一戰線思想。
新中國反帝反霸的國際統一戰線思想主要包括兩部分內容:一個是側重反對帝國主義,另一個是側重反對霸權主義。具體而言,從新中國成立到1969年,周恩來側重強調反帝;1969年至1976年周恩來側重強調反霸。之所以把1969年作為這一思想的劃分節點,是因為1969年3月在中蘇邊界發生了“珍寶島事件”。這既是中蘇兩黨兩國關系破裂的標志,也是蘇聯霸權主義行徑的重要表現。淪為霸權主義的蘇聯在全球范圍內既同美帝國主義在一定程度上勾結,又互相斗爭爭奪世界霸權。這種勾結和爭奪既阻礙了國際社會的進步,也不利于中國當時的發展。在這樣的背景下,1969年12月,周恩來第一次提出“美蘇爭霸”[37]的概念。此后,周恩來進一步作出了“超級大國爭奪霸權是當前世界大動亂的根源”[38]的判斷。
第一,側重反帝的國際統一戰線思想,其核心內容是聯合世界和平力量結成反對美帝國主義的同盟,即“敵”是美帝國主義而“友”是全世界的和平力量。
首先,反對的對象是美帝國主義。周恩來把美帝國主義作為反對的對象,主要是因為美帝國主義敵視新中國。新中國成立后,美帝國主義意圖從三個方向打擊新中國,先后在中國周邊挑起了朝鮮戰爭和越南戰爭,并將第七艦隊開進臺灣海峽以阻止兩岸統一。因此,周恩來提出“帝國主義是敵視我們的。我們同樣也要敵視帝國主義,反對帝國主義”[39]。
其次,聯合的對象是世界和平力量。新中國成立初期,周恩來提出“我們對蘇聯和各人民民主國家是“一邊倒”的,對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對資本主義和帝國主義國家的人民也要團結爭取,以鞏固和發展國際的和平力量。”[40]由此可見,周恩來認為世界和平力量主要包括三個部分。第一個部分是社會主義陣營,首先是蘇聯。周恩來強調“我國在國際統一戰線中的總方針是‘一邊倒”[41],這個“一邊倒”,就是倒向以蘇聯為首的社會主義陣營。聯合蘇聯有其內在的必然邏輯:一方面雙方在斗爭營壘上屬于一個體系,目標存在一致性,也都在為人民民主和社會主義的前途而奮斗;另一方面雙方存在共同的斗爭對象美帝國主義。中蘇聯合的標志是1950年《中蘇友好互助同盟條約》的簽訂,這是周恩來親自去莫斯科談判和簽訂的。在此條約框架下,蘇聯援助了中國156個項目,奠定了新中國的工業基礎。在中蘇友好同盟關系的影響下,中國加強了同社會主義陣營國家的交往,最早和新中國建交的國家,基本上都是社會主義陣營國家。第二個部分是原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主要是亞非拉國家。亞非拉國家大多是原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周恩來注意團結和爭取這些國家,共同在國際舞臺上發聲。但亞非拉各國之間存在社會制度、文化傳統、宗教信仰和意識形態等方面的差異,不可避免地存在分歧。為了彌合這些存在的問題,在1955年4月召開的“萬隆會議”上,周恩來提出了“求同存異”的思想,并在這一思想指導下解決了一系列問題。例如,成功地解決了中國同緬甸、尼泊爾、巴基斯坦、蒙古、阿富汗等部分鄰國邊界問題;解決了同東南亞部分國家間存在華僑的雙重國籍問題。第三個部分是資本主義國家的人民。周恩來提出“就外交工作來說,則是以國家和國家的關系為對象的。外交是通過國家和國家的關系這個形式來進行的,但落腳點還是在影響和爭取人民,這是辯證的。”[42]團結資本主義國家的人民,是因為資本主義國家的人民是應該團結的力量。資本國家的人民是受資本主義剝削的一方,與資本主義處于對立面。馬克思主義提出的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的口號,其中就包括受資本主義剝削的人民。團結資本主義國家的人民既擴大了我方的力量,又削弱了敵人的力量。
第二,側重反霸的國際統一戰線思想,其核心內容是反對霸權主義。霸權主義,主要是指兩個超級大國,美國和蘇聯。但是,反對霸權主義不是平均用力而是有所側重的,在一定程度上更側重反對蘇聯霸權主義。
與側重反帝的國際統一戰線思想相比,這一思想出現了兩個方面的變化:首先,蘇聯成為中國國家安全的最大威脅。周恩來希望中蘇關系能夠實現正常化,主張“中蘇兩黨之間的爭論,不應當影響兩國的國家關系,不應當妨礙兩國國家關系的正常化。”[43]但是在蘇聯日益增長的霸權主義行徑影響下,中蘇關系直到周恩來去世也沒有出現明顯的改善,這一時期蘇聯是中國最大的現實威脅。其次,長期處于對抗狀態的中美關系緩和。新中國成立后,一直沒有放棄同美國之間的接觸,但由于美帝國主義視新中國為敵人而沒有緩解中美關系的意愿,雙方關系并沒有實質性發展。60年代末70年代初,國際形勢發生了重大變化。隨著蘇聯軍事實力增強,同美國經濟差距的減小,美蘇戰略態勢易位,蘇聯處于攻勢,美國處于守勢。這樣的國際形勢讓中美做出相應的調整。對中國而言,這一時期的中蘇矛盾大于中美矛盾,改善中美關系既可以增強對抗蘇聯威脅的力量,使得中國的安全顧慮得到緩解,也有助于解決臺灣問題,更便于擴大中國的國際交往。就美國而言,隨著中國實力的壯大,成為國際社會不可忽視的力量,改善中美關系可以增強其蘇聯的力量。這種共同的需要成為中美關系改善的契機,最終促成了1972年尼克松訪華和中美《聯合公報》的發布,也為1978年中美建交奠定了基礎。中美關系的緩和打開了中國對外關系的新局面,主要表現在中日邦交正常化上,同時,在中國恢復聯合國席位上起到間接作用。
五、結語
本文通過探究周恩來國際統一戰線思想,得出如下兩個結論:第一,國際統一戰線是中國共產黨和中國政府營造良好國際環境的重要法寶。第二,周恩來國際統一戰線思想是指導中國共產黨和中國政府構建國際統一戰線的重要指導思想。目前還有一個問題需要進一步探討。由于身體原因,周恩來在70年代之后參與的國際事務明顯減少,觀點不能完全明確,沒有搜集到周恩來在70年代明確提出構建反霸國際統一戰線的原話只能通過中國的主要涉外活動、周恩來參加的主要活動、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發表的等歸納其思想觀點,能否稱之為周恩來新中國反帝反霸的國際統一戰線思想,以及這一思想的內涵包含什么還需要進一步研究。
〔參 考 文 獻〕
[1]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周恩來年譜(1898-1949)[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8:52.
[2][3]周恩來統一戰線文選[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1,2,10.
[4][5][6][7][8][25][27][29][31][32][33][34]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周恩來年譜(1898-1949)[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8:57,66,66,55,57,
291,144,303,520,431,429,525.
[9]毛澤東選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3.
[10][11][13][15]周恩來統一戰線文選[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2,5,1,2.
[12]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周恩來年譜(1898-1949)[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8:58.
[14]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168.
[16]周恩來選集(上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207.
[17][18]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周恩來年譜(1898-1949)[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8:189.184.
[19][20][21][26][30]金沖及.周恩來傳(上)[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8:372.259.196.398.
409.
[22][23][24][35]周恩來選集(上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19,29,72,134.
[28]六大以來黨的文獻(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734.
[36]周恩來選集(下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69.
[37]周恩來在接見巴基斯坦駐華大使凱瑟時說:“從全世界范圍來說,美蘇兩國既相互爭奪,又相互勾結,爭霸世界。”《周恩來年譜》(下卷)[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7:338.
[38][40][41][42]周恩來年譜:(下卷)[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7:654,88,87,87.
[39]周恩來年譜:(上卷)[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7:10.
[43]金沖及.周恩來傳(下)[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8:1840.
〔責任編輯:侯慶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