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夢潔
摘 要 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在不同的歷史時期有不同的教育主題,其話語方式折射出當時的思想觀念和價值指向。新時代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話語面臨話語傳播單向化、話語引導理想化、話語解釋表面化等現實困境,傳統的話語方式無法滿足社會發展要求,出現話語失語、失效問題。實現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話語方式轉化,要注重雙向性表達、現實性闡釋和縱深性論述,構建新時代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話語圖景。
關 鍵 詞 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話語方式
中圖分類號G41
文獻編碼A
文章編號2095-1183(2024)06-0025-04
①本文系2022年度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專項任務項目 (高校輔導員研究)“儀式理論視域下儀式禮儀在高校愛國主義教育中的運用研究”(編號:22JDSZ3082)、2021年度廣東省高校思想政治教育課題“互動儀式鏈視域下高校青年網絡愛國主義教育研究”(編號:2021GXSZ017)成果之一。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把加強青少年的愛國主義教育擺在更加突出的位置,把愛我中華的種子埋入每個孩子的心靈深處。”[1]2024年1月施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愛國主義教育法》以法治的方式推動和保障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的落實。青少年是愛國主義教育的重點群體,他們的身心發展特點、教育的特定價值立場要求愛國主義教育要注重話語方式。
(一)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話語方式釋義
話語一詞最早源于語言學,英語翻譯為discourse,由詞頭dis和詞根 course構成,表示“包含動作指令的句子”。話語第一次作為學術概念可追溯到20世紀50年代,美國當代語言學家哈里斯最早提出將“話語”作為研究對象。法學思想家米歇爾·福柯認為,“人類的一切知識都是通過話語而獲得,任何脫離話語的事物都不存在,人與世界的關系是一種話語關系,話語既是解釋和理解世界的一種手段和方法,又是掌握和控制世界的一種武器和權力”[2]。英國批判話語分析代表人物費爾克拉夫認為,“話語以不同的方式既反映和描述各種至關重要的社會實體,又構建或重組各種至關重要的社會關系,在這一過程中,話語將人們的社會地位定格于‘主體”[3]。馬克思提出,“語言是一種實踐的、既為別人存在因而也為我自身而存在的、現實的意識。語言也和意識一樣,只是由于需要,由于和他人交往的迫切需要才產生的”[4]。這說明話語因應社會實踐中人與人的交往需要而產生,換言之,話語和人類交往密切關聯且具有社會性。綜上所述,話語是在特定語境下,人們為了達到某種目的而進行溝通交流的媒介,是能夠反映人們立場觀點、思想觀念、價值取向的實踐中的語言符號體系。
學術界對話語方式的專門研究不多,并沒有一個權威的、統一的概念界定。話語方式作為語言學意義上的概念,在不同的研究領域有不同的指向和功能。話語方式是一個合成詞,由“話語”和“方式”組成,從上述對話語的分析中可以得知,話語本質上是一種媒介和一種語言符號系統,而方式指的是方法或形式,本質上不具備實際含義。因此從字面上可以簡單地理解為語言符號的方法或形式。但要深入理解話語方式,還需要從實踐的維度出發。上述米歇爾·福柯、費爾克拉夫、馬克思的觀點都或多或少反映出話語的社會性和實踐性,因此話語方式同樣存在一定的社會實踐性,是歷史的、動態變化的。鑒于此,話語方式可以界定為:人們在實踐過程中運用言語表達立場觀點、思想觀念、價值取向的方法,包括語音、語調、語氣,是話語風格和模式的呈現,是話語成效的關鍵。
同樣,當前學術界對愛國主義教育話語方式的研究也不多,總結起來有如下兩種觀點:一是愛國主義教育話語方式是教育者對教育對象傳遞教育內容、實現教育目標所使用的表達方式。教育話語的目的是實現教育目標,這要求話語方式具備解釋力,能夠強有力地表達和解釋清楚教育內容。二是在認同第一種觀點的同時,認為愛國主義教育話語方式除了是話語表達方式之外,還應當是一種實踐活動,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師生雙方的話語交往關系。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話語產生于教育實踐場域,要求話語方式與教育對象和學科特點保持一致,具備灌輸、教導、宣傳等特點。教育者和教育對象的平等交往地位,意味著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話語方式應既具有強制灌輸又具有雙向互動的功能。基于此,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話語方式可以簡單概括為:在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實踐過程中,按照一定的語法規則表達、傳遞、描述和解釋特定教育內容所使用的語言方法,同時它是教育者和教育對象話語交往過程的一種形式要素,是兩者關系的表達。
(二)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話語方式的價值目標
首先,實現教育內容的有效傳播。作為師生之間的交流方式,話語方式最重要的目標是實現教育內容的有效傳播。在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過程中,話語是教育者和青少年溝通交流的媒介,話語方式是否恰當,直接關系到教育內容的傳遞是否有效。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與其他學科知識傳授不同,單純依靠灌輸和講授無法達成師生之間的有效溝通。只有通過恰到好處的話語方式進行信息傳遞和交換,采取平等的對話方式,才能實現教育內容的有效傳播與師生情感的共鳴。
其次,實現價值的引導。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的目標是引導他們厚植家國情懷、砥礪報國行為。作為愛國思想表達的依托形式,話語方式必須能夠反映社會的價值期待,這要求其必須以社會主流價值觀為準則,以一種教導的方式表現出來。新時代國內外形勢的發展變化、網絡的快速發展、青少年群體新的特點等,使得愛國主義教育話語方式的價值引導目標更為凸顯,要求以互動性、解釋力更強的話語方式營造主流價值觀的話語氛圍,感染和引導青少年,確證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的價值導向。
再次,實現意識形態的權威呈現。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話語方式除了具有話語方式的一般屬性之外,如信息傳遞性,還具有自身的特性,如意識形態性,這是由愛國主義教育的本質內在規定的,也是其與一般話語方式相區別的根本屬性。愛國主義教育作為社會主流意識形態的重要內容,決定了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話語方式必然受到社會主流意識形態的制約,天然地帶有意識形態色彩,同時承擔著維護社會主流意識形態權威的重任。新時代背景下意識形態沖突空前激烈,更需要強調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話語方式的權威性,發揮其對意識形態的引領力,維護、鞏固好社會主流意識形態。
審視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實踐可以發現,其話語方式仍存在諸多現實問題,導致話語失語、失效,消解了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的實效性。
(一)話語傳播單向化
在傳統愛國主義教育實踐中,“我講你聽”是常態化的教育方式,青少年缺乏參與感和主動性。這種傳統的權威主義教育模式固守話語霸權思維,缺乏話語對話意識,導致教育者和教育對象之間存在不可逾越的疏離感,表現在教育話語上則為話語表達無力、教育者話語獨白、教育對象沉默不語,話語交往成為教育者一方話語表達的獨角戲。
當前,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一言堂”的說教現象較為普遍。教育者憑借自身的教育地位、先在的知識儲備獲得話語支配權,不自覺中試圖將教育內容等單向灌輸給青少年。青少年則處于被動接受的地位,話語表達權被剝奪,出現“無我”狀態下的失語。但隨著新媒體對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的話語分權和對教育對象的話語賦權,使得師生之間擁有同等話語權,包括話語身份的平等和話語權利的平等,導致他們對傳統的愛國主義教育的冷漠態度甚至逆反心理,甚至戲稱這類課程是“水課”,感受到的是被強制、被灌輸的教育。話語方式單一,話語傳播單向化的愛國主義教育,自然無法產生理想的教育效果。
(二)話語引導理想化
我國中小學目前使用的道德與法治教材中愛國主義教育的內容,除了五年級上冊、八年級下冊、九年級上冊專門設置愛國主義教育專題,集中講授國土知識和燦爛文化、維護國家利益、中國夢等內容,其他學段的教材只是零星嵌入相關內容。分析發現,教材中對愛國主義的表述偏向概念性、政治性和學術性,在實踐教學中,教育者也往往忽視青少年的話語偏好,刻板生硬講授教材內容,沒有進行教材話語向生活話語的轉化,說服力弱。這種話語方式和時代脫軌,理想化色彩濃厚,面對多元價值觀的沖擊,總是被動和滯后回應,錯過了話語引導的最佳時機。
(三)話語解釋表面化
新時代錯綜復雜的社會思潮涌入,首當其沖的是價值觀尚未成熟的青少年。多樣性思潮和多元價值觀正在攻占青少年愛國主義的精神高地。青少年在校園里接受到的科學價值觀和網絡上散播的個人主義、享樂主義形成了強烈對比,“群體極化”效應下,政府公信力受挫,主流話語被邊緣化,各種信息混淆視聽,導致青少年陷入價值觀割裂的混亂狀態。此時教育者需要有強有力的話語解釋力,對各種扭曲、非理性輿論予以有力的回擊。
傳統愛國主義教育話語方式常常是告知結論,側重于教育青少年愛祖國、愛人民、愛社會主義,但對“為什么要愛國”“為什么要愛社會主義”等缺乏有說服力的闡釋,沒有從底層邏輯上解釋清楚愛國情感生發和愛國實踐行為的鏈接。例如小學生學唱國歌,老師沒有講清楚國歌產生的背景和國歌內容的涵義,關注點只集中在唱得好不好;中學歷史課堂上,課程要求更多的是對我國歷史時間和歷史事件的記憶,對于歷史事件背后的深層意義和啟示常常一帶而過。這樣的愛國主義教育以浮于表面的形式漂浮在空中,由于沒有真正被理解和內化,青少年面對價值觀沖突時無法用自有的知識進行理性分析,因而難以認同課堂上所主張的內容,也就難以將自覺愛國落實到行動上。
恰到好處的話語方式能讓教育內容直抵人之心靈,有效感染受教育者。新時代背景下,聚焦青少年話語方式的新特點,守正創新,促進話語方式轉化,才能把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真正落到實處。
(一)注重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話語方式的雙向性表達
話語方式的雙向性表達旨在構建一個平等、開放的話語交往模式,這需要摒棄教育者的話語霸權,力圖讓青少年作為學習主體擁有廣闊、自由的言說空間。
一要轉變交流模式,從單向灌輸走向雙向對話。弗萊雷說:“沒有了對話,就沒有了交流,沒有了交流,也就沒有真正的教育。”[5]這里的對話指的是依民主原則進行的,教育者和青少年之間雙向交流的過程,而不是直接向青少年強制灌輸愛國觀念,即獨白式的“一言堂”。這要求教育者改變以往教育話語宏大、說教、抽象的表達方式,對青少年讓渡部分話語權力,暢通雙向對話方式,賦予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話語方式以新的生命力。
二要轉變教育模式,從教育者主導走向平等互動。在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過程中,改變傳統的教育者主導支配、青少年被動配合的教育模式,將青少年看成平等參與的主體,重視他們的親身經歷和情感體驗。可采用探究式學習、翻轉課堂、融媒體平臺互動等模式,讓學生擁有平等的話語權。同時,教育者既要做好講述者,將教育內容有效傳遞給青少年,又要當好傾聽者,認真傾聽青少年對社會現象的困惑和疑慮,及時進行思想干預和價值引導。
(二)增強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話語方式的現實性闡釋
增強話語方式的現實性闡釋,既是馬克思主義理論本身的要求,也是話語方式創新發展的要求。
一是要從中國社會發展的客觀實際出發,基于青少年道德認知的實際,把講真理和講真情相結合。要保持正確的歷史觀,不能為了迎合青少年喜好而歪曲歷史,以斷章取義的言辭損害黨和國家的形象。對話語中存在的低俗、惡俗和媚俗現象要及時制止,凈化話語環境,維護話語表達的良好秩序。對具有爭論性的內容要敢于亮劍,引導青少年客觀、多維、理性思考,讓青少年在提升思辨能力的同時學會判斷,增強對教育內容的認同和信服。
二要善于從青少年的生活場域中選取現實資源,融合生活元素,將深奧、枯燥的愛國主義教育以生活化的語言表達出來。教育者要把理論話語、文件話語、教材話語轉化為生活話語,將“高大上”的宏觀愛國主義教育話語融入青少年微觀的生活體驗,使其被接受、被認可,避免將愛國主義教育抽象為空洞的道德教條。如借助升旗禮、“五四”“六一”等具有特定象征意義的儀式活動,將教育內容具體化,設置話語議題,引導青少年主動參與,使其產生“與祖國一刻也不能分割”的愛國共鳴。
(三)延伸話語方式的縱深性論述
延伸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話語方式的縱深性論述,要求教育者有扎實的理論功底,及時更新知識體系,提升教育內容的科學性,挖掘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理論深度。
一是要增強話語方式的解釋力。開展青少年愛國主義教育,要注意教育內容的內涵和外延的一致性,聚焦話語方式的穿透力和解釋力,把愛國主義的道理講深講透。新時代的中國,社會發展變化快,很多專有名詞的含義也發生了改變,例如對社會主要矛盾的認識,對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基本國情的認識等,都要進行與時俱進的闡述。有理有據、邏輯嚴謹地解釋教育內容,挖掘最符合青少年訴求和體現時代要求的話語元素,強有力地引導青少年回應現實問題,增強教育的影響力和傳播力。
二要強化話語方式的學理性。要深入挖掘愛國主義內在的邏輯,引導青少年透過表面信息挖掘深層次內涵,發現隱藏在信息內部的本質規律。這意味著話語方式要抽絲剝繭、追根溯源,既要講出愛國主義道理的政治高度,又要講出理論深度。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以透徹的學理分析回應學生,以徹底的思想理論說服學生,用真理的強大力量引導學生”。對青少年而言,弄清楚“愛國主義是什么”才能更好地理解“為什么”和“怎么做”,實現思想上的認同和行動上的擁護。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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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徐向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