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當前,在數字技術迅猛發展的時代背景下,保護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的版權,能夠有效促進文化遺產數字化傳播、推動文化遺產創新性發展。研究發現,目前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的版權保護存在作品確權不易、版權保護邊界不明、利益分配失衡等問題。對此,相關行政機構可以通過明確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版權確認的基本原則,明晰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版權保護的邊界及限度,完善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版權保護的惠益分享機制,對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的版權保護制度進行重構與優化。
[關鍵詞]數字技術;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版權保護;作品確權;惠益分享機制
文化遺產作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載體,是各民族的智慧結晶,也是中華民族世代傳承的瑰寶,根據其存在形態,可將其分為物質文化遺產和非物質文化遺產兩類。黨的二十大報告從留住文化根脈、守住民族之魂的戰略高度出發,要求“加大文物和文化遺產保護力度”“實施國家文化數字化戰略”[1],為文化遺產的保護指明了方向,提出了新的要求。隨著數字時代的到來,擴展現實等數字技術迅猛發展,數字化已成為文化遺產保護的主要手段。當前,文化遺產數字模型、文化遺產數據庫、非遺仿真教學系統等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應用廣泛,雖然具有極高的經濟價值,但是也存在諸如作品確權不易、版權保護邊界不明、利益分配失衡等版權保護風險。因此,如何在習近平文化思想的指引下,加強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的版權保護,實現文化遺產的“數字化生存”,守住中華民族的“根”與“魂”,目前已成為理論界與實務界研究的重大課題。
一、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版權保護的價值機理
“文化遺產數字化”指采用數字技術將文化遺產轉換、再現、復原成可共享和可再生的數字形態,并以新的視角加以解讀,以新的方式加以保存,以新的需要加以利用[2]。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作為數字技術與傳統文化相互碰撞、融合的產物,具有文化傳承性、虛擬性、可視性,可分為單一型(如圖片、視頻、數字模型等)、集合型(如數據集合或數據庫等)、虛擬型(如VR、AR、MR等虛擬技術生成的數字化成果)三大類,其與一般作品相比,更易被保存與傳播。
(一)促進文化遺產數字化傳播
物質文化遺產作為以物理形態存在的傳統文化載體,通常位于專門的文化遺產保護區或收藏于博物館,人們無法輕易接觸,而非物質文化遺產則需要通過傳承人的演繹才能展示在人們眼前。因此,相關行政機構只有通過應用數字技術才能實現文化遺產的廣泛傳播。此外,我國著作權法不僅保護作品作者的著作權,還鼓勵作品的創作和傳播,以促進文化繁榮發展。可見,相關行政機構對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進行版權保護不僅可以維護權利人的合法權益,還可以促進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最大范圍地傳播,使文化遺產真正融入人們的日常生活。
(二)推動文化遺產創新性發展
“只有充分地激勵版權權利人從事知識創造的積極性,才能產生更多、更好地為社會需要的知識產品”[3]。馮曉青認為:“從效用的角度看,作品在缺乏著作權保護時,理想的生產和分配將不存在;從功利方面考慮,在確保為創作原創性作品提供足夠的激勵層面上,著作權利益確保了作者投資的及時的和有效的回報?!保?]因此,相關行政機構只有對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進行版權保護,才能實現文化遺產的“自我造血式”保護,也只有賦予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制作者(數字化投資者或實施者)合理的專有權利,使其獲得相應的利益回報,才能激勵其繼續投資或創作新的作品。如果相關行政機構直接將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全部免費公之于眾,任何人都可以隨意獲取并使用,則會導致“公地悲劇”發生,文化遺產數字化資源將完全“暴露”在公眾面前并逐漸趨于枯竭。尤其是在擴展現實技術背景下,文化遺產數字化的投入成本較高,虛擬型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極易在虛擬場景中被復制和傳播。若其無法獲得版權保護,那么絕大多數的數字化投資者或實施者都將因無法收回成本而放棄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的研發,進而阻礙文化遺產的創新轉化與活態傳承。
二、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版權保護的現實困境
2022年5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關于推進實施國家文化數字化戰略的意見》指出,“要構建與文化數字化建設相適應的市場準入、市場秩序、技術創新、知識產權、安全保障等政策法規體系”。《知識產權強國建設綱要(2021—2035年)》也提出,“要加強遺傳資源、傳統知識、民間文藝等獲取和惠益分享制度建設,加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搜集整理和轉化利用”,進一步明確要對文化遺產資源進行知識產權保護。然而,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作為新的成果類型,相關行政機構難以直接套用現行著作權法對其進行版權保護,面臨作品確權不易、版權保護邊界不明、利益分配失衡等困境。
(一)作品確權不易
一方面,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的可版權性認定較難。在遵循本真性保護的原則下,文化遺產數字化不能對文化遺產的核心內容進行改變和過度創新,否則就不再屬于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而是構成單獨的二次創作作品,而我國著作權法規定,只有具有獨創性的成果才構成作品,一是要求成果是制作者獨立創作的,二是要求成果必須具有一定的創新性。在此基礎上,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的獨創性認定變得更加不易,相關行政機構需要嚴格區分哪些成果具有獨創性,能夠獲得版權保護,哪些不具有獨創性,只能獲得鄰接權保護。且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類型較多,單一型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的作品類型比較容易確定,但集合型與虛擬型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屬于何種作品類型,我國著作權法并無相關規定,著作權法第三條所列舉的作品分類也未涵蓋數字化作品。對非物質文化遺產數據庫等集合型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部分學者認為其可能構成匯編作品。對虛擬型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無論是數字孿生類,還是虛擬重建類,都無法直接依據我國著作權法中規定的作品類型進行認定。一是此類成果以虛擬數據為載體,表現形式特殊。二是虛擬重建類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具有可交互性,將其應用于VR體驗和MR教學時兼具文藝性與功能性,與一般作品存在較大差異。
另一方面,具有獨創性的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權屬界定較難。一般而言,作品之所以受到版權保護,是因為其是創作者付出智力勞動而形成的智力成果[5]。因此,作品的版權應當歸屬于投入創造性智力勞動的創作者。英國《1988年版權、外觀設計和專利法案》規定,通過計算機創作出來的作品,其版權所有人只能是在創作過程中不可缺少的人,而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涉及的相關主體較多,不僅包括物質文化遺產管理者或非遺傳承人等文化遺產持有者,還包括數字化投資者與實施者。雖然上述主體均對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的形成有所貢獻,但實踐中仍是數字化投資者占據主要“話語權”,至于具有獨創性的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版權的權利歸屬,學界仍有不同觀點。以集合型非物質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為例,有學者認為非物質文化遺產數字化資料的搜集者、整理者(高校、博物館等)在非物質文化遺產數字化過程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將其作為權利主體較為合理[6]。還有學者認為,非物質文化遺產是由一個群體經歷了漫長的歷史創作出來的,是創作者的智慧結晶,集合型非物質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的主體仍然應當是族群或非遺傳承人[7]。而大多數學者認為,不能忽視數字化投資者成為權利主體的可能性,因為其投入資金用于技術開發與成果轉化是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得以形成的重要因素,應當將版權歸屬于文化遺產數字化投資者。對此,我國著作權法等相關法律法規并沒有對集合型、虛擬型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的權利歸屬進行明確規定,這導致版權權屬爭議頻繁發生。
(二)版權保護邊界不明
自由具有一定的限度,權利保護也需要設置相應邊界。如何保障各參與主體的合理權利,平衡和協調代表性傳承人、傳承群體和外來資本的相關權益,始終是文化遺產開發工作中的難題[8]。因此,相關行政機構站在“生產性保護”和“活化性利用”的高度重新審視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的版權保護邊界及限度格外重要。經過梳理分析發現,我國尚未出臺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版權保護的專門規定,而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又與一般的作品有所不同,相關行政機構無法直接套用現行著作權法對其進行保護。一方面,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的表現形式多樣,是最新的數字技術與傳統文化相結合的產物,與常見的作品類型存在差異。而我國著作權法僅明確攝影作品、視聽作品、美術作品、計算機軟件作品等法定作品類型及權利內容、權利限制,對虛擬型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而言,其作品類型、權利內容、權利限制等方面則都沒有明確的法律規定。另一方面,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的版權保護除了保障權利人的合法權益,還需要促進文化遺產資源的利用,保障文化遺產持有者的合法權益,而現行著作權法卻并沒有對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的版權權益分配以及版權權利人應遵守的義務進行規定,這可能導致利益糾紛頻發,進而影響文化遺產的保護與傳承。
(三)利益分配失衡
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與一般作品最大的不同之處在于,其所依托的文化遺產具有較強的公共屬性,而文化遺產作為不可再生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需要被世代傳承與保護。因此,對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的版權保護,相關行政機構除了保障版權權利人的合法權益,還需要維護物質文化遺產管理者與非遺傳承人及其族群的利益,以促進文化遺產的保護與發展。而我國相關法律法規對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相關主體的利益分配規定不夠清晰,如《中華人民共和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第二十九條至三十一條雖然對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的代表性傳承人的認定條件和義務進行了相關規定,但對非遺傳承人及其族群的利益如何保障,卻未做具體規定。若相關行政機構適用現行著作權法對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進行保護,則大部分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的版權無法歸屬于非遺傳承人等持有者,如果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版權權利人運用相關規定限制文化遺產持有者對文化遺產及其數字化成果的正當性使用,這是極不公平的;且虛擬型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的開發利用往往由數字化開發者或版權權利人獲取所得利益,非遺社群與非遺傳承人處于“弱勢地位”,獲取收益較低或難以從中獲得收益。若文化遺產的保護與傳承缺乏足夠的經費來源,會極大地打擊其保護、傳承活力。因此,對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版權權利人與文化遺產持有者之間的利益分配失衡,相關行政機構需要在制度層面適用特殊規定以進行相應調整。
三、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版權保護的優化路徑
“傳統文化自然傳承的時代一去不復返,通過立法推動文化傳承已成為國家的基本法律義務和道義責任,也是傳統文化得以有CUd+l/00JuzUNiWTqg4K0g==效傳承、發展和創新的基本路
徑”[9]。法律保護是文化遺產保護最有效的手段之一,版權保護則是促進文化遺產數字化傳承創新的最佳方式。相關行政機構明確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版權保護的基本原則,進而規范版權權利人對版權的利用,同時適用“惠益分享”機制實現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版權利用所獲利益的分配正義,可以更好地推動文化遺產實現“活態”傳承與利用。
(一)明確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版權確認的基本原則
“法律原則是法律的基礎性真理、原理,在法律體系與社會生活之間,既是聯系的通道也是阻隔的屏障”[10]。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的版權保護與一般作品的版權保護有所不同,相關行政機構應遵循以下基本原則。
第一,文化遺產真實性與完整性原則。費孝通先生曾提出,面對全球經濟一體化和文化多元化的矛盾,首先要解決的是文化自覺[11]。文化遺產保護工作實際上就是一種文化自覺的培育過程,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作為文化遺產的新型載體,其表現內容和表現形式可以有一定程度的創新,但其呈現的文化內涵必須體現文化遺產的原汁原味。因此,對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的版權保護,相關行政機構應尊重其所依托文化遺產的真實性和完整性,無論是成果的形成還是成果的二次開發利用,都需要保證文化遺產的精髓不“變味”。
第二,重視文化遺產持有者權益保護原則。文化遺產具有鮮明的民族性特征,在對其保護過程中,相關行政機構需要尊重和認可民族文化的價值。實踐中,原始的物質文化遺產必須依靠相關文化管理部門進行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則無法脫離非遺傳承人及其族群單獨存在,若非遺傳承人及其族群的權益無法得到保障,則現實世界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就無法持續,同時,脫離“人”的活態傳承,單獨存在于虛擬空間或數字形態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就如同“死水”一般毫無生機。因此,相關行政機構不僅需要為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的市場化開發利用保駕護航,而且需要在成果形成前和利用中充分考慮文化遺產持有者的權益保護。
第三,文化遺產活態傳承與利用原則。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作為文化遺產的數字化新載體,其本質還是以展示文化遺產為核心。雖然從表面上看相關行政機構對其進行版權保護是為了保障版權權利人的合法權益不受侵害,但實際上是以促進文化遺產的“活態”傳承為最終目的。因此,為了促進文化遺產的“活態”傳承,版權權利人需要在一定程度上讓渡自己的部分權益,爭取讓每一個人都能夠在版權保護的框架下,通過接觸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感受傳統文化的魅力,實現文化遺產的數字化“見人”“見物”“見生活”,讓人人都成為傳統文化的“體驗者、傳播者、傳承者”。
(二)明晰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版權保護的邊界及限度
首先,明確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版權保護的確權標準。在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認定層面,相關行政機構對其獨創性的判斷,應當由基于“作者中心主義”的主觀標準轉向基于“作品中心主義”的客觀標準,以“最低限度的創造性”進行認定。在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的權屬界定層面,相關行政機構應當基于“誰創作、誰擁有”的底層邏輯,在堅持實質貢獻、投資激勵和利益平衡三大基本原則的基礎上,賦予相關主體自主協商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版權歸屬的自由。
其次,明確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版權保護的權利內容。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的版權權利可分為精神性權利與財產性權利,精神性權利保護是文化遺產保護“堅持以人為本”原則的重要體現,財產性權利保護則應以激活文化遺產創造性轉化與創新性發展為核心內容。對構成作品的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的精神性權利內容,相關行政機構應當對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署名權與修改權進行相應調整,確保文化遺產的本真性不受破壞。在財產性權利內容方面,相關行政機構要對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特有的復制和傳播方式進行擴大解釋,復制、傳播的形式應當包括“所有和任何”“已知的和未知的”[12]。
再次,明確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版權保護的義務內容。《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三卷)》指出:“沒有無義務的權利,也沒有無權利的義務?!保?3]權利與義務相伴而生、相輔相成。不可否認,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版權保護的重心是維護版權權利人的合法權益,但這絕非指其可以隨心所欲行使權利,而不承擔相應義務。在生成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前,版權權利人需要承擔“申請核準”與“事先告知同意”的義務,即在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開發之前獲得相關行政機構的審批同意,并向文化遺產持有者告知情況并征得其同意。在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利用過程中,版權權利人也需要承擔“標明來源”“默示許可”“保護文化遺產本真性”等義務,以保障文化遺產持有者對成果的正當性使用。
最后,明確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版權保護的例外情形。如果對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實施版權強保護,極有可能限制其傳播、傳創和傳承,因此相關行政機構需要明確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的版權保護的例外情形。一是相關行政機構可以通過擴張合理使用范圍來實現對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版權保護范圍的限縮。具體而言,相關行政機構可以將文化遺產持有者以傳統的方式對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進行正當性使用的行為、非遺傳承人在原有非遺表演限度內進行非遺表演與重現的行為等納入版權合理使用情形。二是相關行政機構立足文化遺產資源傳播與利用的視角,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可以適用版權法定許可制度,將相關公益性組織或單位出于教育目的,為實施義務教育或國家規劃而使用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的行為,主流媒體轉載、刊登、展示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相關片段或虛擬影像的行為,出于學術研究目的而使用文化遺產數據庫的行為納入法定許可情形。三是相關行政機構采取中立立場,將以“防止壟斷”“保護瀕危非遺”“促進傳統文化創新性發展”“虛擬成果現實轉化”為目的的使用行為納入設置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版權強制許可的情形。
(三)完善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版權保護的惠益分享機制
作為一種智力創造成果,文化遺產具有有益外部性,能夠為人們所認識和利用,造福于人類社會,創造經濟效益[14]。在擴展現實技術背景下,人們可以應用數字化技術將文化遺產資源轉化成可溯源、可量化、可交易的數字資產。《聯合國土著人民權利宣言》第十一條和第三十一條規定,土著人民有權保護和發展其文化遺產、傳統知識和傳統文化,亦有權保持、掌管由這些文化遺產、傳統知識和傳統文化產生的知識產權;他人在違反傳統和習俗的情況下拿走土著文化,應當對土著人民予以補償。因此,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的版權保護適用惠益分享機制。當文化遺產作為一種重要的創新之“源”被利用并產生經濟利益時,非遺傳承人及其族群等文化遺產持有者,有權共享并分配創新成果所獲經濟利益。亞里士多德的分配正義理論強調,明確被分配的事物、接受分配的主體、分配的標準后,按照實際情況中的貢獻大小等因素進行分配,其目的和歸宿是惠顧最少受惠者[15]。羅爾斯的“正義儲存”原則也指出,“今天所做的政策選擇,必須考慮到當前這一代和后來的數代人,并且對他們都是公平的”[16]。因此,相關行政機構有必要從立法上通過惠益分享機制矯正不公平的利益分配格局,要求包括文化遺產數字化投資者、實施者在內的文化遺產利用者給予文化遺產持有者一定的經濟補償,弱化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版權權利人的專有權。
首先,應當基于“剩余收益模型”明確“分什么”。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的開發必然需要消耗一定成本,其充分傳播和利用才能產生相應收益。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總成本既包括成果開發所消耗的成本,也包括后續成果銷售、宣傳、保護所需成本,其收益受國家的產業政策及經濟現狀影響。相關行政機構在進行惠益分享時,應在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總收益減去總成本的基礎上,扣除擴大再生產提取的費用,再對其余利潤進行合理分配。
其次,應當基于“自主協商原則”明確“怎么分”。文化遺產持有者具有與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的版權權利人自主協商所獲凈利潤之分配事宜的權利,若沒有事先約定,則按照貢獻比例和效用最大化原則進行分配?;趯ξ幕z產保護與利用的長遠考慮,相關行政機構還應當惠及相關族群和社群,保障當地民族發展和文化接續等公共利益。
最后,應當基于“比例原則”明確“分多少”。合理確定各方主體對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惠益分享的具體份額是極其困難的,相關行政機構引入比例原則,能夠促使利益權衡的過程更加合理化,權衡的內容更加具體化。王利明認為:“比例原則要求合比例、適度,著眼于相關主體利益的均衡,其精神在于反對極端、實現均衡,既不能‘過’,也不能‘不及’?!保?7]在國外立法中,部分國家在傳統知識領域規定的惠益分享比例最低為總利潤的5%,最高則超過50%,也有部分地區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在個案中確定不同的惠益分享比例。筆者認為,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的惠益分享比例應當基于分配正義和實現最大多數人幸福,根據具體情形進行確定。一般來講,在通過正當手段實現正當目的的前提下,當文化遺產數字化成果版權權利人與文化遺產持有者的成本與收益的比值相同,此時的利益分配就是合比例的xhxDm7U4iXBoSctqg9FZN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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